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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叔叔的小屋-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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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切尔和孩子们立刻开始动手做玉米饼,烧烤鸡,煎火腿,准备着晚饭。这时,乔治和他的妻子正坐在小房间里,相互依偎,互诉衷肠,仿佛几个小时后他们就要生离死别一样。
乔治说:“艾莉查,别人拥有房子、田地、金钱、朋友,却没有我们这样真挚的爱情。我们虽然一贫如洗,但我们却相互拥有。认识你以前,除了可怜的母亲和姐姐,没有一个人爱过我。那天早上,我亲眼看着奴隶贩子把埃米利带走。临走时,她来到我睡觉的地方,对我说:‘可怜的乔治,最后一个爱护你的人也要走了,你今后可怎么活下去呢?’我站起身来,抱着她失声痛哭,她也哭了。那些是我听到的最后几句关心我的话。十年过去了,我的心枯萎了,如同死灰一般,直到认识了你。你给了我爱——让我重新起死回生!从此,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现在,艾莉查,我愿为你奉献我的一切,他们休想把你从我这里夺走。如果谁想夺走你的话,他就必须先跨过我的尸体。”
“哦,上帝发发慈悲吧!”艾莉查边说边流着悲伤的眼泪,“只要您能保佑我们安全逃离这个国家,我们别无他求了。”
“上帝难道支持那帮人吗?上帝难道没看见他们的所作所为吗?为什么要听任这一切发生呢?而且那些人还声称《圣经》是在为他们辩护。当然,他们富有、快乐、健康;他们拥有权力;他们都是基督徒;他们都希望死后进天堂;他们为所欲为;而那些贫苦、虔诚的基督徒们——和他们一样好甚至更好的基督徒们——却被他们踩在脚下。他们把我们任意地买来买去,用我们的眼泪,生命去做交易,而上帝对这些行为却视而不见。”乔治在那儿说着,好像并非一定要把这些话讲给妻子听不可,他的目的主要在于倾吐内心的痛苦和悲伤。
“乔治,”西米恩在厨房里叫了一声,“听听这诗篇吧,也许会对你有所帮助。”
乔治将椅子朝门口挪了挪,艾莉查擦去了眼泪,也过来听西米恩的朗读:“至于我,我的步子险些滑倒,我的脚差点闪失。我看见那些恶人青云直上,内心就愤愤不平,他们没有常人历经的磨难和艰辛。所以,骄傲成为他们的项圈,残暴成为他们的外表。他们那肥硕的身体使得眼袋臃肿不堪。他们的所得超乎他们的想象。他们品德败坏,恶意愚弄他人,欺压百姓,他们说话傲慢自大。因而,上帝的子民来到这里,喝尽了满杯的苦水。他们不懂:上帝如何知道至高无上者究竟有无学问?乔治,你是不是也是这种感受?”
“没错儿,我就这样觉得的。如果让我来写这首诗,我也会这么写的。”
“那好,听下去,”西米恩继续念道,“我仔细考虑过这件事,没进上帝的圣殿真叫人难以理解。我知道您一定会让他们得到万劫不复的毁灭。人醒之后还会做梦吗?主啊,当您醒来后,一定会轻视他们的形象。我将永远追随您。搀起我的右手吧,以您的教导来指引我,然后将我迎到天国中去。我愿意向上帝靠近。我对上帝信赖无疑。”
从西米恩这位友善的长者口里念出如此一首圣洁的诗,如同一首仙乐悄悄进入乔治那历尽磨难,满是创伤的灵魂。西米恩念完后,乔治英俊的脸上出现了温和而平静的表情。
“如果这个世界就是一切,乔治,你可以问问:上帝到底在哪里?可是,被上帝选为天国子民的,正是那些今生今世获得享受最少的人。相信上帝,不管你在人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总有一天,上帝会给你一个公道。”
这番话如果出自一个不负责任、随意表态的人的嘴,也许只会看作是用来感动落魄之人的浮华之辞,恐怕不会有什么成效。但是,这席话是出自一位虔诚的基督徒之口,他每天为了上帝和人类的事业,冒着巨大危险却依然镇定自若,这就不能不让人感到这番话的力量了。从西米恩的这番话中,两位遭遇凄惨的逃亡奴隶寻找到了一份安宁,从中吸取了力量。
这时,雷切尔温和地拉起艾莉查的手,拉她走向饭桌。大家刚刚坐定,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露丝走了进来。“我给孩子带来了三双小袜子,羊毛织的,挺暖和的。大家知道,加拿大那边一定会很冷。艾莉查,可不能失去勇气啊!”她轻快地绕过桌子来到艾莉查身边,热情地和她握手,又把一块香子饼塞到哈里手中。“我给他带了一包这样的饼,”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包,“你知道,孩子的嘴总是闲不住的。”
“太谢谢你了,你真是太好了。”艾莉查感激地说道。
“露丝,坐下来和我们一道吃晚饭吧。”雷切尔说。“不行呀。我把孩子丢给约翰看管,炉子上还烤着饼干,我是一分钟也不能耽搁。不然,约翰会把饼干全部烤糊,碗里的糖也会全部被孩子吃光,他就是这个样子。”说着,她笑了起来,“好了,再见,艾莉查,乔治。上帝会保佑你们一路顺风的。”说完,露丝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出了房问。
晚饭过后一会儿,一辆篷车来到了大门口。满天的星星在那儿眨着眼睛。菲尼亚斯从车上跳下来,安排其他人到车上就座。乔治一手挽着妻子,一手抱着孩子走出门来。他迈着坚定的步伐,表情镇定而坚毅,他身后跟着雷切尔和西米恩。
“你们先下来一会儿,”菲尼亚斯对车上的人说,“让我把车子的后部弄好,给女人和孩子安排一下座位。”
雷切尔说:“这儿有两张牛皮,可以把座位垫得舒服些。整夜赶路肯定会很累的。”
吉姆先跳下了车,然后小心翼翼地搀扶老母亲下车。老人紧紧挽住儿子的胳膊,不安地朝四周看了看,仿佛追捕他们的人随时会来一样。
“吉姆,你准备好手枪了没有?”乔治用低沉而有力的口吻问道。
“当然。”
“如果他们追来的话,你知道该怎么对付吧?”
“你放心好了,”吉姆答道,同时敞开胸,深深吸了口气,“你以为我会让他们再把我的妈妈抓去吗?”在他们说话的同时,艾莉查正和她那善良的朋友雷切尔告别。西米恩把她扶上了车,艾莉查抱着孩子爬进车的后部,坐在一堆牛皮垫子上。接着,吉姆的母亲也被搀扶上了车,乔治和吉姆坐在她们前面的一个用粗糙的木板拼成的座位上,菲尼亚斯从车子前面爬了上来。
“再见,我的朋友们。”西米恩在车下说道。
“上帝会保佑你们的。”车上的人异口同声道。
马车在冰冻的路面上颠簸向前,并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
由于路面崎岖不平,车轮不断发出嘎吱声,大家一路上没有说话。马车穿过一个又一个黑乎乎的丛林,跨过原野,翻过山岭,在颠簸中缓慢前进着。孩子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昏昏沉沉地躺在母亲的大腿上。可怜的老母亲终于从受惊中缓过神来。艾莉查在天快亮的时候,怀着焦虑不安的心情也生出困倦之意。总之,所有人中数菲尼亚斯的精神最好,他一边赶着车,一边哼着和教友会身份极不相称的曲子来打发时问。
凌晨三点的时候,乔治突然听到一阵急促而清晰的马蹄声从身后不远处传来。他用胳膊肘儿捅了一下菲尼亚斯。菲尼亚斯赶忙把马勒住,仔细听着。
“肯定是迈克尔,”他说,“我熟悉他那种疾驰的马蹄声。”于是,他站起身来,伸着脖子朝后面的路上张望着。
这时,远处的山梁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人骑马飞驰过来。
“看,那不正是他吗!”菲尼亚斯说道,乔治和吉姆立刻一起跳下了马车。大家静静地站在那里,将视线一齐投向骑马过来的人。那人转眼之间消失在山谷之中,可那不断传来的清晰的马蹄声却越来越响,他最后出现在一个高坡上,连打招呼的声音也听得一清二楚。
“没错,就是迈克尔!”菲尼亚斯高声叫道,“喂,迈克尔!”
“是你吗,菲尼亚斯?”
“是的,有什么情况吗?他们追来了吗?”
“是的,就在后面,共有八到十个人,喝得醉醺醺的,骂骂咧咧,活像一群饿狼。”
他们正在说话的时候,隐约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上车!快点!如果非要打一仗不可,也得等我再送你们一程。”菲尼亚斯说完,乔治和吉姆跳上马车,菲尼亚斯一挥鞭,马跑了起来,迈克尔骑着马紧随其后。马车嘎吱嘎吱地向前奔驰着,时而蹦起时而向前猛冲一段,但后头追兵的马蹄声不断传来,女人们听见了,焦虑不安地往车外望去,只见远处的山坡上,一群人马若隐若现。这帮追兵又爬上一座山坡,显然他们已经发现了马车,因为白色的帆篷非常惹人注目。一阵得意的狞笑声随风传了过来。艾莉查感到一阵恶心,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老母亲一会儿祈祷一会儿呻吟;乔治和吉姆则紧紧握着手枪。追兵们眼看就要赶上来了。突然马车来了个急转弯,来到一座陡峭的悬崖下边。这里山峰突兀,巨石成堆,悬崖的四周光秃秃的。这兀立的山峰,层叠的岩石,在渐渐发亮的天空下显得阴森而凝重,看起来这里是个藏身的好地方。菲尼亚斯十分熟悉这个地方,以前打猎的时候,他经常到这儿来。他一路快马加鞭也就是为了赶到这儿。
他突然勒住缰绳,说道:“到了!都快点下车!赶快躲到岩石中去。迈克尔,你马上把马系上车,赶快到阿马利亚家去,让他和他的伙计们赶到这儿来帮忙。”
大家动作迅速地下了车。
“来,”菲尼亚斯说着,伸手接过了哈里,“你们每个人照顾一个女人,快点。”
其实用不着他催促,他的话还没说完,他们已经翻过篱笆,飞快地向山崖跑去。迈克尔翻身下马,把马拴在马车上,然后驾着马车飞驰而去。
“快点。”菲尼亚斯说。这时,他们已经登上了山崖,在星光和晨曦的交相辉映下,他们看见一条崎岖的羊肠小道出现在面前。“到了我们狩猎的地方了,快点上。”
菲尼亚斯抱着孩子走在前面。他在岩石上跳来跳去,动作像只山羊一样敏捷。吉姆背着他那颤抖的母亲紧跟其后。乔治和艾莉查走在最后。那帮追兵到了篱笆前,骂骂咧咧地正要下马,准备追上山来。乔治他们转眼功夫已经爬上了崖顶,山道也变得越来越窄了,他们只能单列前进。突然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条宽达一码有余的裂隙,对面的山峰足有三丈来高,跟悬崖的其余部分没有连接,四周陡峭的石壁笔直得如城堡一般。菲尼亚斯不费劲地跃过了裂隙,把孩子放在了一块平坦而光滑,并长满了白苦藓的岩石上——这种卷卷的白苔藓在山顶上到处都可见到。
“跳过来!不然就没命了。”菲尼亚斯叫道。他话音未落,大家已经一个接一个地跳了过去。他们用几块松散的碎石头筑起一道胸墙,好让下面的追兵没法看清他们躲藏的地方。
“好啦,我们都过来了。”菲尼亚斯一边说,一边从石墙后探出脑袋来偷视追兵。那帮家伙在悬崖下边吵吵嚷嚷地正要上山来。“不管怎么样,那帮家伙要想到这儿来必须得一个一个地从岩石间的窄路上通过,他们正好在你们的射程之内。明白吗,小伙子们?”
“完全明白。”乔治回答道。“这件事是我们惹出来的,让我们来承担所有的风险,同他们干到底吧!”
“这一仗由你们来打是最好的了,乔治。但我还是可以在一旁看看热闹的。”菲尼亚斯一边说着,一边嘴里嚼着白珠树叶子。“看,那帮家伙在那儿叽叽呱呱地,还一个劲儿地朝上望呢,好像一群预备飞上鸡窝的母鸡。咱们应该在他们上来之前警告他们一下,让他们知道:他们如果上来,就只有死路一条。”
在晨光的映照下,那帮追兵可以看得更加清楚,其中有我们熟悉的汤姆·洛科和马克斯,此外还有两个警察和几个在前面酒店出现过的无赖,这种人只需要拿几杯白兰地一灌,就会糊里糊涂地掺合进来,帮人捉拿逃跑的黑奴。
“嗨,汤姆,这帮鬼家伙怎么躲得无影无踪了?他们究竟在哪儿?”一个人问道。
“我看见他们往这边来了,一定没错的。这里有条小路,咱们追上去。他们不可能一下子全都跳下去,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能活捉他们。”汤姆说。
“但是,他们可能躲在岩石后面偷袭我们,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马克斯说。
汤姆以轻蔑的口吻讥笑说:“马克斯,你不会死的。你害怕什么呢?黑人都是胆小鬼。”
“我们小心点有什么不好呢?最好不要有人受伤,黑鬼们有时也是不怕死的。”
正在这时,乔治站在他们头顶的一块岩石上,用响亮的声音朝这帮人喊道:“先生们,你们是谁?你们到这儿来想干什么?”
汤姆答道:“我们是来捉拿一群逃跑的黑奴,他们是吉姆·塞尔登和一个老太婆,乔治·哈里斯,艾莉查·哈里斯和他们的儿子。我们这儿有两位警官,还有通缉他们的拘票,我们一定会抓住他们的。你不就是肯塔基州希尔比郡哈里斯先生家的黑奴乔治·哈里斯吗?”
“是的,我就是乔治·哈里斯。肯塔基州的哈里斯先生曾经把我当作他们家的奴隶使唤,可我现在已经是个自由人了,站在上帝赐予我们的这片自由的土地上,我的妻子和孩子现在都是属于我的。吉姆和他的母亲也在这里。我们带着武器用来保卫自己。如果你们想要上来的话就尽管上来吧,但第一个走进射程范围的人肯定必死无疑,你们有多少人就来多少吧。我们会叫你们全部死光!”
“好啦!好啦!”一个矮胖子说着,朝前走了一步,一边擤着鼻子,“年轻人,你说这话对你们自己是一点好处也没有。我们是执法的警官,法律是站在我们这边的,还有权力等等一切东西也都是和我们在同一条战线上。你们最好不要再犯糊涂了,乖乖地投降吧,你们最终都得投降。”
“我知道你们有权有势,”乔治语气尖刻地说,“你们想要夺走我的妻子,把她送到新奥尔良去卖掉;想把我的孩子像畜牲一样送进奴隶贩子的牛棚里;想把吉姆的母亲送回那个野蛮的家伙的手中,让他用鞭子抽她,因为他没法治服她的儿子,只好通过虐待他的母亲来出气;你们还想把我押回去进行拷打,让你们的主子们把我踩在脚下,任意地践踏。你们的法律支持你们胡作非为,你们的行为使自己和你们的法律都蒙受奇耻大辱!你们不会捉住我们。我们不承认你们的那套法律,我们也不顺从于你们的国家。我们都是自由人,我们都平等地站在上帝的天空下。我们向上帝发誓:我们将为自由而作战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乔治站在岩石顶上这个突出的位置,因而使他显得十分惹眼。朝霞把他那浅黑的脸映得通红,而极度的悲愤和绝望则使他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像要喷出火焰一般。他说话时双手高举向苍天,仿佛呼吁上帝来主持人世间的公道。
如果此时是一位匈牙利青年站在一个要塞上,勇敢地捍卫一群逃亡者从奥地利逃往美国,那他的行为一定会被视为英雄的壮举。但由于乔治是个非洲血统的青年,他捍卫的是一群从美国逃往加拿大的黑奴,因而,过分的教诲和爱国热忱已经令我们看不出他有什么英雄品质了。如果读者中有谁坚持把这看作是英雄的行为,那他自己将承担一切后果。当绝望的匈牙利逃亡者无视政府和权威,不顾一切危险来到美国的时候,新闻界和政府内阁会对他们表示热烈的欢迎。可是绝望的黑人逃亡者采取同样的行为时,他们的行动又是什么呢?
实际上,乔治的眼神、声调、风度和坚定的立场已经让下面的人大吃一惊。要知道,一个人的胆识和毅力中会有一种奇妙的威慑刀,这种力量会使生性最粗野的人见了,也会半天说不出话来。马克斯是这帮人中唯一无动于衷的人。在乔治结束他的讲演片刻后,他不慌不忙地扣动了扳机,朝他开了一枪。
“你们也知道,到了肯塔基不论是死还是活,你们的下场都是一样的结果。”他冷冷地说,一边还用衣袖擦了一下枪口。
乔治立即闪身往后一跳——艾莉查发出了一声惊叫——那颗子弹擦着乔治的头发朝后飞去,差点儿擦伤艾莉查的脸,接着便消失在一棵树中。
“没事的,艾莉查。”乔治赶忙说道。
“你最好还是躲起来。你对他们作演讲有什么用?他们可都是卑鄙无耻的恶棍!”菲尼亚斯说。
乔治冲吉姆说道:“喂,吉姆,检查你的手枪有没有毛病,咱俩一起盯好那条窄路。我打第一个露面的,你打第二个,接下来就依次轮流。要知道,拿两颗子弹打一个人可真有点划不来。”
“可如果你没打中,怎么办呢?”
“一定会击中的。”乔治不慌不忙地答道。
“太好了,这小伙子还真有两下子。”菲尼亚斯自言自语道。
马克斯开枪之后,下面的人全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我想你没打中任何人,我只听见一声尖叫。”一个人终于打破了沉寂。
“我看咱们追上去吧。我向来不怕黑人,难道现在反而害怕了不成?谁和我一起上去?”汤姆问了一声,便纵身上山。
乔治听见汤姆的这番话,拔出枪来检查了一下,然后用枪瞄准了窄路口,准备射击这第一个人。
一个胆量最大的人跟在汤姆身后。既然有人领头,其余的人自然就跟着上来了。后面的人催促前面的人快走,可他们却不愿意走在前边。不一会儿,汤姆那肥胖的身躯出现在裂隙的边缘。
乔治冲汤姆开了一枪,子弹打中了他的肋部。但尽管受了伤,汤姆仍挺着,狂吼一声,纵身跳过了裂隙,向乔治他们扑去。
“朋友,”菲尼亚斯突然挺身而出,扬起他那长长的胳膊把汤姆推了一把,“这儿可不需要你。”
汤姆摔进了裂隙,在树木、灌木、圆木和碎石丛中一路劈劈啪啪地朝下滚去,一直滚到三丈以下的地方才停住。他全身摔得青一块紫一块,躺在那儿动弹不得,只是不停地呻吟着。如果不是有颗大树的树枝挂住了他的衣襟,他肯定会摔得更重,说不定连命也没有了。这重重的一摔,让他感到极不舒服,爬也爬不起来。
“上帝保佑,这帮十足的恶棍!”马克斯说着,扭头就往山下逃去,可远比他上山的时候起劲得多。其他人也跌跌撞撞地紧随其后往山下逃去。尤其是那位胖警官,好像连吃奶的劲儿也使出来了,跑得气喘嘘嘘的。
“伙计们,你们设法把汤姆找回来,我马上回去搬救兵,拜托了,各位。”马克斯说完,也不管同伴们的意见如何,转眼之间便跑得无影无踪了。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家伙!”其中一个人说道,“我们为了他的事才来这里,他反倒先溜了,把我们搁在这儿受罪。”
另一个人说:“我们还得找那个家伙呢。***,我可管不了他的死活!”
这帮人在树丛中钻来钻去,沿着汤姆的呻吟声一路寻去,只见汤姆躺在那儿,一个劲儿地呻吟、咒骂个不停。
有个人说道:“汤姆,你的声音可真不小啊,伤得不轻吧?”
“不知道。扶我起来,好吗?那个教友会的人真该死!如果不是他,我早就把他们几个扔下来,让他们也尝尝摔下来是什么滋味。”
这帮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这位躺在地上的“英雄”扶起来,两个人架着他,将他搀扶到拴马的地方。
“麻烦你们把我送回到一英里远的那家酒店里,给我一块手绢或者别的东西,我要堵住这个该死的伤口,好让它别再流血了。”
乔治从山顶往下望去,只见那帮人正手忙脚乱地把汤姆肥硕的身体往马上抬,可几次都没有成功,汤姆趴在马鞍上摇摇晃晃的,最后终于重重地栽到地上。
“不会摔死了吧。”艾莉查说,她正和其他人一块朝山下观察那帮人的行动。
“为什么不呢?摔死了才好呢!”菲尼亚斯说。
“因为死了要遭审判的。”艾莉查说。
“是啊!”吉姆的母亲说。刚才在打斗时,她一直按美以美教派的方式,在不停地呻吟、祷告,“那个可怜虫的灵魂真得受罪啦。”
“他们准是要扔下他不管了。”菲尼亚斯说。
果然,那帮人叽叽咕咕了一阵,便全部上马,扬长而去。寺那帮人一从视野里消失,菲尼亚斯说:“我们还得下山走一程。我刚才让迈克尔去找救兵,并让他把马车一起赶回来。看样子,我们得往前赶段路,好和他们碰头。上帝保佑他们能快点来。时间还早,路上的行人也不太多,我们离目的地也就两英里了。如果不是昨天的夜路那么崎岖不平,我们肯定能甩掉他们。”
他们刚来到篱笆边,就看见远处他们的马车从大路上回来了,还有几个骑马的人同行。
“这下可好了,迈克尔·克罗斯、阿马利亚都来了,”菲利亚斯高兴地叫了起来,“这下可就和到达目的地一样安全了。”
“停一停,”艾莉查说,“看看有没有办法把这个家伙弄走,他在这儿一个劲儿地哼哼,怪吓人的。”
乔治说:“嗯,这是基督徒该做的,我们把他带走好了。”
“还是把他弄到教友家里去治疗吧。就这么办,我才不在乎呢。来,让我瞧瞧他伤得怎么样了。”菲尼亚斯来到受伤的汤姆身边,仔细检察他的受伤情况。在森林中打猎的日子里,菲尼亚斯对外科手术略知一二。
“马克斯。”汤姆有气无力地说,“是你吗,马克斯?”
“不是,我想你弄错了。马克斯早已逃之大吉,哪还顾得上管你!”
“这下子,我是完蛋了。那该死的不要脸的狗东西,竟然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我可怜的妈妈早说过我会死于非命的。”
“看在上帝的份上,可怜可怜他吧。他家还有老母亲在呢。”吉姆的老妈妈说道。
“轻点儿,你别***乱叫,行吗?”菲尼亚斯说。汤姆受不了疼痛,本能地推开菲尼亚斯的手。“我得给你止血,否则你就没命啦!”然后,菲尼亚斯用自己的手帕和同伴的手绢、布片把汤姆的伤口包扎上。
汤姆软弱无力地说:“是你把我推下山的吧。”
“嗯,你非常清楚,如果我不推你下山,你就会推我们下山。”菲尼亚斯说着,一边弯下腰给汤姆捆绷带。“得啦,还是先让我给你捆好绷带吧。我们可是一片好心好意。你将被送到一所房子里接受很好的照料——我想你母亲对你也不过如此吧。”
汤姆呻吟着,闭上了双眼。对他这种人来说,随着血的流失,什么生气和决心都不重要了。这位强壮如牛的家伙在此时这种孤立无助的情况下,显得格外的可怜。
救兵终于到了。马车上的座位全被腾了出来。两张牛皮被折成四层,铺在车内的一边。四个人颇费一番劲儿,才把汤姆那笨重的身体抬到车上。还没等搬到车上,汤姆就晕了过去。吉姆的妈妈见此不禁生出恻隐之心,坐下来,将汤姆的头搁在自己的怀中。艾莉查、乔治和吉姆则在车内余下的地方坐下,随后,这群人出发上路了。
“你看他的伤势怎么样?”坐在车前头的乔治对身边的菲尼亚斯问道。
“伤是伤了,不过是皮肉伤而已。当然,从山上滚下来东磕西撞的,受伤的地方肯定不会好受。血也流得差不多了,吓也吓个半死,勇气呀什么的也都没了。不过他会好起来的,经过这次,他多少应该接受点教训。”
“这下我就放心了。要不然他死了,即使有什么正当的理由,我的心永远也不会安的。”
“说的也是,杀生总是不光彩的行为。不管哪种杀法——杀人也好,打猎也好。我年轻时可是个好猎手。有一次我看见一只公鹿,已经中了子弹,在那奄奄一息地用两只眼睛看着我,让我感到杀死它真是件极其邪恶的事情。那么,杀人就是更加严重的事情了。如同你夫人说的,死了人,就要受审判的。所以,我并不认为大家对这些问题的看法过于严厉,尤其当自己想想是怎样被抚养成人的,就会完全同意他们的观点了。”
“那我们该如何处置这个家伙呢?”乔治问。
“把他送到阿马利亚家。那儿有个史蒂芬老婆婆,人家都叫她‘多尔卡丝’,她可是个不错的护士,天性善良,喜欢照顾别人,弄个病人给她照料,是最合适不过的事情了。我们可以把这个家伙交给她照料两个星期。”
马车走了一个多钟头,来到一所干净整洁的农舍前边。疲惫不堪的乔治他们在这儿受到了热情的款待,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随后,汤姆·洛科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张干净而舒适的床上,这样的床铺他生来还是第一次睡。
伤口已经被仔细地包扎好了,汤姆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像个困乏的孩子,有时睁开他的眼睛,望着洁白的窗帘和房间里来回走动的人影。故事写到这儿,我们暂时和这群人告别一下吧。
正文 第十八章 奥菲利亚的经历及见解(上)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7…11…22 3:22:48 本章字数:13299
汤姆在静静的沉思中经常把自己卖到圣克莱尔家当奴隶这种幸运的经历,同约瑟夫在埃及的遭遇相比较。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汤姆日益得到主人的器重,因而他越来越觉得这种比喻实在是太贴切不过了。
圣克莱尔为人懒散,而且挥金如土。以前,家里的一切采购事项全由阿道夫全权负责。阿道夫也和圣克莱尔一样大手大脚,挥霍无度,毫无节俭的概念。这主仆二人就这样随意挥霍着这份家产。汤姆多年以来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把经营管理主人的财产当作是自己的责任。所以,当他看到圣克莱尔家开销是如此巨大,浪费是如此严重,他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担忧和不安。他有时就会采取一些间接、委婉的方式向主人提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
开始的时候,圣克莱尔仅仅把汤姆当作下人使唤一下,可后来他觉得汤姆是个头脑精明,办事能干的人,因而越来越器重他,信任他。慢慢地,他将家里的采购事项全交给汤姆去办理。
阿道夫对自己失去了手中的权力时而会向圣克莱尔抱怨两句,圣克莱尔有一天这样对阿道夫说:“不,不,阿道夫,别去干涉汤姆,让他一个人去干吧。你只知道什么是我们需要的,而你却不知道该如何去精打细算。如果我们家没有一个人善于经营管理的话,家产迟早是会挥霍光的。”
圣克莱尔对汤姆越来越信任有加,他递给汤姆一张钞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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