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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诞行为学-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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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例子。我有个朋友,在两款性能与价格相似的数码相机之间挑来挑去花了三个月。最后他终于买了,但是我问他,三个月里他错过了多少宝贵的拍照机会,选来选去浪费了多少时间,雇人来给他的家人朋友拍照要多花掉多少钱。他说花的钱比买这架相机还多。你有过这样的经历吗?
我的朋友(还有那头驴子和国会)在集中关注两种选择之间的细微异同的时候,偏偏没有考虑到迟疑不决的后果。驴子没有考虑到自己会被饿死;国会没考虑到他们反复辩论关于高速公路的立法期间失去的生命;我朋友没考虑到他错过了多少珍贵照片,还不算他在百思买花去的时间。更重要的是,他们没有考虑到,无论他们做哪种选择,那些相对来说的细小差别总还会存在。
我朋友当时不管买了哪一款相机其实都会同样满意;驴子不管吃了哪一堆草都不会饿死;国会议员通过了有细微争议的议案都可以高高兴兴回家吹嘘自己的成就。换言之,他们原可以更轻松做出决定。他们甚至可以采取扔硬币猜正反面的方式来决定(这是比喻,就像驴子的故事一样)。但是我们不这样做,因为我们就是不愿意把这些门关上。
在两种相似的选择中做出决断应该比较简单,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几年前,我本人也遭遇同样困惑,当时我在考虑继续留在麻省理工学院还是换个地方去斯坦福大学(我最后还是留在了麻省理工学院)。我花了几个星期把两个学校做了详细比较,结果发现它们总体上对我有同等的吸引力。那我怎么办?到了问题的这一步,我决定进一步做实地考察,掌握更多的信息。于是我去了两个学校,我在两处分别和人们交谈,询问他们对学校的看法。我考察了学校周围环境,孩子们将来读书的学校,我和苏米仔细考虑了这两个地方分别如何与我们理想的生活方式接轨。不久我的脑子渐渐被这件事占据,我的科学研究和工作效率都受到严重影响。真是讽刺,我寻找的是最适合我工作的地方,实际上却让我把工作忽略了。
既然你们已经花了钱来购买我这本书里的智慧(还不算你们看书的时间以及同时放弃的其他活动),我似乎不应甘心承认,我和那头驴子一样,在两堆差不多的谷草之间反复比较,迟疑不决。但事实上我就是这样。
对于这种决策过程中的困难,我尽管事先有一定了解,但是到头来,我本人也陷入了可预测的非理性,和大家没有什么两样。
为什么期待什么就会得到什么?
可口可乐凭什么战胜了百事可乐?
为什么球迷不承认自己拥护的球队犯规?
为什么加了醋的啤酒贴上“特酿”标签就会大受欢迎?
把调味品放在漂亮的器皿里咖啡的味道就会变好吗?
你该什么时候告诉买主一幅名画是赝品?
亚裔妇女的数学真的差吗?
费城老鹰队Vs。纽约巨人队
假如你是费城老鹰队的球迷,正在和你的朋友一起看美式橄榄球赛——费城老鹰队对纽约巨人队。可惜的是,你这位朋友偏偏是土生土长的纽约人,又是纽约巨人队的铁杆支持者。你们两个人怎么会成为朋友,你也搞不明白。但是你俩同宿舍住了一个学期,你开始喜欢他了,尽管你对他的橄榄球欣赏能力不敢恭维。
现在场上老鹰队落后5分,但球在他们手中,双方叫停时间都已用完。比赛是第四节,时钟显示离比赛结束还剩六秒。球在12英尺线上,老鹰队四个外接手一字摆开准备最后一搏。四分卫一下子把球举起,但马上又缩回掩护空挡,四个外接手如同离弦之箭冲向底线,就在计时秒针指向终点的刹那间,四分卫把球高高地传到了底线,老鹰队的一个外接手从底线拐角附近腾空而起,一记漂亮的鱼跃把球抓在手中。
裁判鸣笛,示意底线触地,6分!老鹰队的队员们呼啦啦一下子涌进球场,欢呼胜利。但是先别忙,外接手接球时双脚都在界内吗?从赛场的超大显示屏上看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于是巨人队的教练要求回放录像。你转向你的朋友,说:“你看啊!这个球接得太漂亮了!他根本没出界,为什么还要回放录像?”你朋友咆哮着反驳:“明明出界了!我就不信裁判没看见!只有傻瓜才认为他在界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你那个支持巨人队的朋友是在一厢情愿地考虑问题吗?还是在自欺欺人?甚至在说谎?或者是他对球队的忠诚和期待他们赢球的热望使他头脑发昏,完全丧失了最基本的判断能力?
一天傍晚,我一边考虑这个问题,一边漫步穿过坎布里奇,来到麻省理工学院的沃克纪念堂。两个好朋友——都是诚实君子——怎么会对比赛中的同一个高传球,产生截然不同的看法?为什么总有人同时目击了同一事件,但双方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却做了完全相反的解释?为什么民主党人和共和党人却从截然对立的角度看待一个不识字的小学生,采取了水火不容的立场?为什么夫妻交恶,但是争吵起来总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我的一个朋友,作为外国记者曾经在北爱尔兰的贝尔法斯特住过一段时间。他这样描述了对爱尔兰共和军的一次采访。采访中传来消息,梅兹监狱——负责关押大批爱尔兰共和军分子的监狱——的典狱长被暗杀。可以理解,当时在我朋友身边的那些共和军人员为此感到高兴,认为是他们的胜利。但是,英国人却完全不这样看。第二天,伦敦各大媒体的标题几乎都是火药味十足,主张对爱尔兰共和军实行报复。我生长在以色列,对这种暴力循环不感到陌生,世界上的暴力现象也并不少见。人们对暴力冲突已经司空见惯,却很少静下来想一想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多暴力冲突?是历史、民族、政治方面的原因,还是我们本性中就存在某些非理性的东西,鼓励我们对抗,引导我们对同一事件,根据自己的立场而采取完全不同的观察角度呢?
添加香醋的啤酒
我和哥伦比亚大学教授伦纳德?李、麻省理工学院教授沙恩?弗雷德里克对这些深奥的问题无法做出回答。但是为了探索人类这一基本状况的根源,我们决定设计一系列简单的实验,来研究我们先前的印象如何蒙蔽自己观察问题的视线。我们最后采用的方法非常简单——不涉及宗教、政治,甚至和体育运动都无关,只要用啤酒就够了。
实验
沃克纪念堂前面有两列高大的希腊式柱子,中间是宽阔的台阶,台阶上面就是入口。进门后右转,就能看到两个房间,地上是早在电灯发明以前就铺在那里的地毯,加上与之相配的古老的家具,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炸花生米的气味,让人一进来就感到亲切和惬意。欢迎光临马迪?查尔斯酒吧——麻省理工学院的两家酒吧之一。以后的几周,我和伦纳德、沙恩要在这里开展我们一系列的实验,实验的目的就是要弄清,人们的预期是否影响他们对后来事物的观点——说得更具体一点,酒吧的客人对某种啤酒的预期是否能形成他们对啤酒口味的评判标准。
我来进一步解释一下。给马迪?查尔斯酒吧客人上的啤酒品种之一是百威;另一种,我们给它一个昵称——麻省理工学院特酿。“麻省理工学院特酿”是什么酒?它基本上就是百威,只是加了点“秘密配料”——每盎司啤酒加两滴意大利香醋。(有些麻省理工学院学生不承认百威是“啤酒”;所以,后来的实验中我们把它叫做山姆?亚当斯——在波士顿,多数人把这种饮料称作“啤酒”。)
当天晚上七点多钟,杰弗瑞,计算机专业二年级博士生,很幸运地踏进马迪?查尔斯酒吧的大门。“我可以给你推荐两小杯免费啤酒样品吗?”伦纳德迎上去,问道。杰弗瑞同意后,伦纳德把他带到一张桌子旁边,桌子上摆着两个小啤酒杯,里面是带白色泡沫的饮料,一只杯子上标着“A”,另一只标着“B”。杰弗瑞端起一杯,尝了一口,若有所思地含在口中咂了一会儿,然后拿起第二种尝了一口。“再给你来一大杯,你要哪一种?”伦纳德问。杰弗瑞认真考虑了一下,既然还有一大杯免费的,他可一定要挑选最喜欢的来享用。
杰弗瑞选择了“B”,端着杯子去找他的朋友(最近本校一些学生刚从加州理工学院“借”来一尊大炮,放在酒吧里展示,他们正围着大炮聊得起劲)。杰弗瑞不知道,他刚才品尝的两种饮料就是百威和麻省理工学院特酿——他后来选的是加了意大利香醋的麻省理工学院特酿。
几分钟以后,来自德国的访问学生尼娜,走了进来。“来杯免费啤酒?”伦纳德问。她嫣然一笑,点了点头。这一次,伦纳德作了进一步介绍,他说,啤酒A,是一种市场上的普通啤酒,啤酒B则是加了几滴意大利香醋的调制啤酒。尼娜都做了品尝。样品酒喝完了(她喝加醋啤酒B时皱了一下鼻子),她示意要一大杯啤酒A。伦纳德给她倒了一大杯普通百威,尼娜接过去,高兴地找她那些正在喝酒的朋友去了。
杰弗瑞和尼娜仅仅是参与实验的几百个学生中的两个。但他们的反应是很有代表性的。事先不告诉他们,多数人选择加了醋的麻省理工学院特酿;事先告诉他们所谓特酿只不过是加了醋的百威,反应就截然不同了。掺了醋的饮料一入口,他们就皱起了鼻子,马上要求换百威。你们可预料到的教训是,你直截了当地告诉人们某种东西可能味道不好,结果十有八九他们会跟着你走——他们之所以这样,不是因为体验,而是因为预期。
书读到这里,如果你突发奇想,要开个啤酒厂,专门制造添加香醋的啤酒,那么,我劝你认真考虑以下两点:第一,如果人们阅读了商品标签上的成分表,或者从其他途径了解到你的配方,他们肯定不喜欢你的啤酒。第二,意大利香醋实际上价格不菲——即使它能让你的啤酒味道好一些,但从成本上来说,还是得不偿失,有这些钱,你还不如去投资酿造更高档的啤酒。
百事可乐Vs。可口可乐
你们肯定还记得有名的“百事挑战”电视广告(最起码你们听说过)。广告里任意挑选顾客,请他们品尝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然后让他们当场说明喜欢哪一种。这些由百事公司拍摄的广告宣称人们喜爱百事可乐超过可口可乐。同时,可口可乐公司的广告又声称人们对可口可乐的偏爱超过百事可乐。怎么会这样呢?难道这两家公司都在捏造统计数据不成?
答案是两家公司对他们的产品采用了不同的评估方式。据说可口可乐公司采用的是让消费者根据偏好公开挑选,让他们一眼就看到自己喝的是什么,包括可口可乐著名的红色商标。而百事可乐公司采取的挑战方式则是让参与者蒙起眼睛,分别品尝标有“M”和“Q”的两杯饮料。难道有可能百事可乐在“盲目”测试中味道较好,而可口可乐在“可见”测试中味道较优?
为了更好地解开可口可乐与百事可乐之间的这个谜团,一组优秀的神经学专家——山姆?麦克卢尔、李健、戴蒙?汤姆林、吉姆?西佩尔特、拉塔内?蒙塔古,还有里德?蒙塔古——对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分别进行了蒙眼的和不蒙眼的测试。这次测试添加了一种现代手段——功能性磁共振成像机(fMRI)。利用这台设备,研究人员能够在参与者摄入饮料时对他们的大脑活动进行跟踪。
顺便说一下,用功能性磁共振成像机做饮料测试并不容易,因为要进行大脑扫描,被扫描者必须躺在机器上不动。为了解决这个困难,山姆和他的同事们拉了一根很长的细塑料管送到参与者的嘴里,从另一端注入可口可乐或百事可乐。在注入饮料的同时,通过可视方式告诉参与者这是可口可乐,或者这是百事可乐。这样研究人员可以在参与者被告知的情况下知道他们喝下的是可口可乐或百事可乐,或者是某种不知名的饮料,然后分别观察他们大脑的活动状况。
结果怎么样?与可口可乐与百事可乐的广告相同,他们发现,是否告诉参与者饮料的名称,会造成他们不一样的大脑活动。实验过程是这样的:每当参与者喝到一口可口可乐或百事可乐,与情绪中的强烈感受相关联的大脑中部——即大脑正中前额叶皮层(VMPFC)——就被激活。但是如果参与者知道他喝的是可口可乐,会发生另外的变化。这时,大脑的额区——前额叶皮层的背外侧部分(DLPFC)一片与人类大脑高级功能,例如工作记忆、联想,还有高级认知以及概念有关的区域——也被激活。百事可乐也有这种情况,但可口可乐更多(自然地,那些更偏爱可口可乐的人反应就更加强烈)。
大脑对饮料反应的基本愉快值在两种饮料之间是相似的。但可口可乐相对于百事可乐的优势在于它的品牌——它激活了大脑的高级机制。这些联想因素,而非饮料本身的性质,给可口可乐带来市场上的优势。
考虑到大脑额区与愉快中心的多种连接方式也是很有意思的。大脑额区的多巴胺链可以投射到愉快中心并把它激活。这可能就是为什么一提到品牌名,人们就更喜欢可口可乐——联想更加强烈,使得大脑中代表这些联想的部分能增加大脑愉快中心的活动。这对所有广告公司来说,当然是好消息,它说明可口可乐鲜红色的包装,回环式手写体品名,多年来对消费者铺天盖地的信息轰炸(例如,“可口可乐,让一切变得更好”),已经使人们难以分清他们到底是喜爱它的包装还是喜欢包装里面那些棕色冒泡的东西了。
预期还可以形成成见。成见,说到底,是人们希望用来预测体验,是人们对信息进行分类的一种方式。大脑不能在每一种新环境下仅凭片段就开动,它必须建立在从前所收到过的信息基础上。由于这一原因,成见并不是从本质上就有害的。它为我们不断地理解周围复杂的环境提供了捷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看到老年人用电脑,马上想到他们可能需要帮助,看到哈佛学生就想到他们一定很聪明的原因。①但是,因为成见给我们提供了对某一群体成员特定的预期,它也可能对我们的认识与行为有不利的影响。
价格的魔力(1)
为什么50美分的阿司匹林管用,1美分的就不管用?
为什么医生的谎言如此管用?
世界上有没有包治百病的药方?
2。5美元一粒的止痛药真的比10美分一粒的有效吗?
高价的运动饮料比低价的更能减轻疲劳吗?
“御手触摸”真的功效神奇吗?
紧身衣真的能治疗烧伤吗?
神秘的安慰疗法
如果你生活在20世纪50年代,胸口疼痛,心脏病专家很可能建议你接受一种做叫做胸廓动脉结扎的手术,来治疗心绞痛。在这一手术中,医生给病人全身麻醉,从胸骨处切开胸腔,把胸腔内的动脉结扎起来。这样一来,问题就解决了!心包膈动脉的压力增大,心肌血流得到改善,人人皆大欢喜。
很明显,这种手术很成功,整整流行了20年。但是1955年的一天,西雅图的心脏病医生伦纳德?科布和几个同事对此产生了怀疑。这种疗法真的有效吗?真的起作用吗?科布决定采用一种非常大胆的方法来求证这种疗法的有效性:他要对一半病人真的实施手术,对另一半施行假手术。然后他要看一看哪些病人疼痛减轻了,哪些病人的健康状况真的改善了。换言之,拿病人像切鱼片一样,硬生生一直切了25年,心脏科的医生们终于要对这种手术做一次科学的、严格控制下的检测,以断定它的有效程度究竟如何。
为了进行上面所说的这一测试,科布医生按照传统的方式给一部分病人实施了手术,对另外一些人则实施了安慰性手术。真正施行手术时,就像前面提到的那样,实施麻醉,切开病人胸腔,结扎胸腔动脉。施行安慰手术的,手术医生则只是实施麻醉,用手术刀把病人胸部肌肉划开两道,然后缝合,留两道细微的缝合痕迹,仅此而已。
结果令人惊异无比。做过胸腔动脉结扎的和没有真正做的两组病人都说疼痛减轻。两组病人的手术效果都持续了大约三个月——然后又开始抱怨胸口疼痛复发。同时,心电图显示,做过真正手术的病人与做过安慰手术的病人的状况没有区别。换言之,传统的手术治疗好像起到了短期减轻疼痛的作用——但安慰手术也是这样。到头来,两种手术疗法都没有产生长期疗效。
近年来医生们又对另一种医疗方法做了类似的测试,结果也惊人地相似。早在1993年,J?B?莫斯利,一位整形外科医生,对于某种针对膝部关节痛所实施的关节镜手术越来越感到怀疑。这种疗法真的有效吗?莫斯利医生和他的同事们从休斯顿退伍军人医院招募了180名关节炎患者,把他们分成三个组。
第一组实施传统疗法:实施麻醉,膝盖部位切三刀,置入关节镜,切除软骨,矫正异常软组织,用10升盐水清洗整个膝部。第二组的疗法是,麻醉,膝部切三刀,置入关节镜,用盐水清洗膝部,但是不切除软骨。第三组用的是安慰疗法,看起来就像前两组一样,麻醉、切口等等;手术过程的时间也相同;但是关节内没有置入关节镜,换言之,这只是一次模拟手术。
手术后的两年里,医生对所有三个组(就像其他安慰疗法实验一样,其中也包括志愿者)都做了跟踪测试,以确定疼痛是否减轻及减轻的程度,并且检测了他们恢复正常行走和爬楼梯所需要的时间。效果怎么样?实施全套手术和单独置入关节镜的两组非常满意,纷纷表示要向亲戚朋友推荐这种疗法。但奇怪的是——出了一条爆炸性消息——实施安慰疗法的那个组,也同样减轻了疼痛,同样恢复了正常行走,就和真正做过手术的那两个组一样。针对这一使人惊诧的结果,莫斯利实验小组成员之一的内尔达?雷伊医生写道:“对于膝部关节炎患者,实施关节镜置入和软骨组织清理手术的效力,竟然与安慰疗法不相上下。这一事实让我们质疑,在这种手术上花的10亿美元是否应该用到更需要它的地方去。”
如果你能预料这一结果会引发原子弹爆炸般的效果,那你可猜对了。这篇研究报告刊登在2002年7月11日《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以后,有些医生就大吵大嚷,声称该报告造假,在不同场合利用各种形式对研究的方法和成果提出质疑。莫斯利医生争辩说,这一研究是经过详尽安排、严格实施的。“作为医生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操刀技术如何精湛,而是手术后患者的康复情况。那些一年到头经常实施关节镜手术的医生,毫无疑问对安慰疗法的效力感到尴尬。你们可以想象得出,他们会动用一切力量,寻找一切理由来否定我们的研究成果。”
不管你在多大程度上相信这一研究的结果,有一点是清楚的:我们应该给这些特定患者的关节镜手术打个问号,同时加强对各种医疗手段有效性的证实。
在第九章里我们看到预期改变人们对体验的认识与品评。在本章里面,我们将不但看到信念和预期影响人们对于视觉、味觉和其他感官现象的认识与解析,还会看到人们的预期能够改变他们的主观甚至客观体验从而对他们施加影响——有时这种影响非常巨大。
最重要的是,我想探索安慰疗法目前尚未被人们了解的一面,就是价格在这一现象中的作用。高价的药品比低价的能让我们感觉更有效吗?它真的从生理学意义上比低价品牌有更大的药效吗?那么高价的医疗手段,新一代的医疗器械,例如数字化心脏起搏器和高科技支架,又会怎样呢?价格真的影响疗效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表明美国的医疗保健费用支出还要继续飙升?好吧,我们从头道来。
“安慰疗法”的英文单词(Placebo)来自拉丁文——“我会让你满意”。这个词在公元14世纪专指丧礼上雇来在死者灵前号丧的假哭者。1785年它出现在《新医学词典》中,指的是“非正规的边缘医疗方法或药物”。
安慰疗法的效力最早见诸医学文献记录之一是1794年,一个名叫杰尔比的意大利医生发现了一桩奇怪的事情:在疼痛的牙齿上抹一种昆虫的分泌物可以止疼,这种止疼效果能够持续一年的时间。杰尔比陆续给牙疼病人使用这种昆虫分泌物,并且对病人的反应做了非常详尽的记录。抹过“药”的病人中有68%对他说,他们的牙一年之内没有再疼过。我们没有关于杰尔比医生和昆虫分泌物更详细的资料,但可以相当肯定,他使用的昆虫分泌物与牙疼治疗无关。但问题在于,杰尔比相信它有用,他的多数病人也这样认为。
当然了,市场上的安慰剂不仅仅是杰尔比医生的昆虫分泌物。近代以前,几乎所有的药品都是安慰剂。蟾蜍眼睛、蝙蝠翅膀、狐狸肺晒成的干、水银、矿泉水、可卡因、电击器:所有这一切都被当做包医百病的灵丹妙方兜售过。当年林肯躺在福特剧院大街的对面奄奄一息的垂危时刻,据说他的医生在他的伤口上涂过一种“木乃伊膏”——将埃及木乃伊磨成粉末制成的膏状体,据说可以治疗癫痫、脓疮、皮疹、骨折、麻痹、偏头痛、溃疡,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疾病与创伤。甚至到了1908年,“正宗埃及木乃伊”还被印刷在E?默克公司的销售样本上供人订购——直到今天,世界上可能某些地方仍然在使用它。
木乃伊粉其实还算不上最恐怖的药。17世纪有一个“包医百病”的药方是这样写的:“红发新亡男尸,生前未受伤,无表皮损害,年龄二十四岁,死亡时间一天之内,以绞刑,轮刑或尖桩处死者为佳……放置于日光和月光下一天一夜,然后切为片状或粗条。撒少许没药及芦荟末于其上,以减轻苦味。”
我们可能认为自己与那时的人大不相同了,其实不然。安慰疗法对我们仍然具有魔力。例如,多年来医生一直采取切除腹部疤痕组织的方法,认为这样做可以消除慢性腹痛——直到后来,研究人员在严格控制下做了模拟手术,患者同样反应说疼痛消失。恩卡胺、氟卡胺,还有美西律,这些都是医生经常开给心律不齐病人的标示外使用(off…label,即用于药品说明书范围之外)药物——最近发现它们可能引起心脏停搏。研究人员对六种最常用抗抑郁剂的疗效进行测试,结果发现其中的75%用安慰剂代替可以取得相同疗效。治疗帕金森氏症的脑部手术也同样如此,医生给几个患者的颅骨上钻了孔,并没有实施全部手术,以检测其疗效,结果发现接受假手术的患者和接受真手术的效果相同。这样的事例还有很多很多。
有人可能争辩说这些现代医疗手段和药物都是依据最良好的意图发展起来的。这话不假。但是过去人们使用埃及木乃伊粉很大程度上也是如此。有些时候,木乃伊粉具有与当时其他任何药品相同(起码不亚于)的疗效。
安慰疗法与安慰剂的作用靠的是暗示的力量,它起作用是因为人们的信任。只要你看见医生,就会感觉好一些了。你服下一片药,就会感觉好一些了。如果医生是一位有名的专家,或者你吞下的是某种疗效卓著的名药,你的感觉就更好了。不过,暗示是怎样影响我们的呢?
总的来说,有两种机制能够形成预期,使安慰疗法与安慰剂起作用。其一是信念——我们对某种药品、手术或有关人员的信赖或信任。有些时候,只要医生或护士来到我们面前安慰鼓励一番,就不仅让我们精神上感觉好一些,还会真的激活我们体内的康复功能。仅仅看到医生对某一治疗方案或手术表现出的热情,就可能使患者未经治疗就产生某种有益的效果。
第二个机制就是条件反射。就像巴甫洛夫有名的条件反射实验(狗一听到铃响就流口水),经过重复的体验,人们体内就能建立起一种期望。假如你电话预订了比萨饼,送外卖的一按门铃,还没有闻到比萨饼的香味,你的消化液就开始分泌了。或者你正在蜜月中,和你新婚的妻子偎依在沙发里。你眼看着壁炉里噼里啪啦的火苗,耳鬓厮磨的爱欲促使大脑释放出内啡肽,为你们下一步的亲热做了铺垫,把你的这种幸福感推向了爱河深处,温柔乡里。
关于疼痛,良好的预期能够释放荷尔蒙和神经传递素,诸如内啡肽和镇静素,不仅能抑制疼痛,还能产生强烈的快感(内啡肽激发与可卡因相似的感受体)。例如,我清楚记得当年躺在烧伤病房里,疼痛难忍,但只要一看到护士走过来,手里的注射器针尖还在滴着止痛剂,我就会长长地松一口气,止痛剂终于来了!我的大脑里马上开始分泌抑制疼痛的阿片肽,尽管针头还没有扎进我的皮肤。
性本善还是性本恶(1)
为什么我们不诚实?
美国人的诚信度是不是在下滑?
如果我们引诱诚实的人欺骗或偷窃,他们会做吗?
如果给你机会,你会考试舞弊吗?
从旅馆房间里偷一条毛巾的收益与被抓的成本各是多少?
用《圣经》可以杜绝不诚实的现象吗?
对道德规范做出承诺会保证人的诚实吗?
纠正不诚实的更好方法
强制推行诚实的外部措施就说这些。有些情况下可能有效,但其他情况下则没有作用。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来纠正不诚实现象呢?
实验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先详细地讲述一个实验,它对这一问题做了充分的证明。几年前,我和尼娜、奥恩带领一些参与者来到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一个实验室,让他们做一个简单的数学测验,一共有20道很容易的试题,每道题都给了一组数字,让他们从中找出相加等于10的两个数(例题如下)。测验的时间是5分钟,做得越多越好,然后让他们抽签。中签的可以按本人的成绩,每答对一道题就有10美元的奖励。
就像我们在哈佛商学院的实验一样,一部分学生直接把卷子交给实验主持人,这是受到严格控制的一组。另外一组人把自己答对了多少写在答卷纸上交给监考人,把考题纸撕掉——很明显这一组人有作弊的机会。这样,有了机会,这些参与者会作弊吗?正如你所预料到的,他们的确作弊了(但是,并不严重)。
在下面给出的数字中,尽快找出两个,二者相加之和必须正好等于10。你用了多长时间?
1。69 1。82 2。91
4。67 4。81 3。05
5。82 5。06 4。28
6。36 5。19 4。57
到这里为止,我说的没有什么新东西。但是关键的一招是在实验开始之前。参与者们到达实验室以后,我们要求一部分人写出他们高中时读过的10本书名,其余的则要求写出《圣经》十诫的内容,记得多少写多少。①做完了实验的这一部分,我们才让他们去做数学题。
实验的这种设置,就是让一部分人回忆高中时代读过的10本书,然后引诱他们作弊;另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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