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雪白血红-第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历史是什么?
    一篇报告文学,当然不仅要客观地记录下已经发生的事情。但它首先应该做到这一点。
    做到这一点很难,特别是对于几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当事者视野有限的挂一漏万的回忆,各种各样只鳞片甲的传闻,显然不无偏见,甚至有意隐讳了事实的文字资料。后人只能在这样的基础上缀合历史,充满主观意识地缀合历史。你可能接近了它,但休想复原它。
    能做的是不讳过,不溢恶,不夸饰,不虚美,像老祖宗教导的那样“秉笔直书”。
    这其实更难。
    对这本书尤难。
    主要难在有个叫“林彪”的人。
    很多人问:写不写林彪?
    又问:怎样写林彪···再问:这样写行吗?
    在关东最后那场战争中,家乡那个小镇经常“开仗火”(黑土地老人话,即“打仗”)。母亲抱着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小小的我,趴在炕沿下哆嗦。
    40年后,我感到了母亲的颤栗。
    有人说:写现代史难于宇宙史。
    一位参加撰写当年3纵战史的老人,被公认为“记忆力特别好”。
    老人对此也很自信。写完亲身经历的四保临江的小荒沟战斗一节,再去当年战地一看,地形、地物及敌我兵力配置,几乎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
    主要还不难在这里。
    有的老人说:这事你不用记,记了也不能写。
    不服不行,有的真不能写。
    有的老人说:你问的这些我都是知道。但不能说,现在还不能说。
    望着老人,你会想到飞机失事后千方百计寻找的那个黑匣子。你找到了,却打不开它。
    治史者讲“潜心研究史料”。可这些不能披露的和锁在“黑匣子”里的史料如何“研究”?还有那些经常变脸儿的“史料”可信吗?
    一部《辽沈战役亲历记》,应该说是关于国民党方面最有权威的资料了,而且好像也没怎么“变脸儿”。可是,那些能够勾勒出国民党战略框架的原始电文,一份也没有。对照本书实录的共产党方面的大量文电,就会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缺憾。仅凭回忆“大意”是不够的,甚至是不可靠的。而且,文章中的“我”(或主人公),字里行间尽力和蒋介石划清界限,就像另一些回忆录竭力和林彪划清界限一样。对于跑去台湾的人,遣词用句比较尖刻,无所顾虑。对于留在大陆的败军之将,以及后来从海外归来的人,就有情有面,客气多了。
    40多年了,史实的回忆不尽相同是正常的。一忽儿吹捧,一忽儿批判,叫人难辨真伪,倒也能提供个信息,扯出根线头。最难办的,是那么只字不提,好像根本就未曾发生过,且往往是比较重大的事情,叫你无迹可寻,连个判断真伪的机会都是没有。
    已经成为历史财富的关东这场战争,一切都是已知数。这里,除了台湾去不得外,只是调查采访的多寡;是正视,还是回避;是实事求是,还是指鹿为马;是抢救这笔财富,还是听任早已不是朋友的时间,年复一年地蚀逝。
    时间是个保密大师,是个去伪存真的大师。是个息事宁人的大师,若干年后,当我们可以轻松地打开这支锈渍班班的“黑匣子”时,厚厚的尘封中,可能只剩下些干涩枯燥的档案资料,而没了生动活泼、有血有肉的形象了。
    外国人似乎比我们还急。
    从街头书摊,到国家领导人家中的书架,一部《长征--前所未有的故事》,使索尔兹伯里在中国大出风头。另一位哈佛大学教授费正清(看这姓名好像咱们龙的传人)先生,在完成主编《剑桥中国史》六卷巨制后,1986年出版一部新的中国近代史和现代史:《伟大的革命:1800--1985》。
    10亿人口的泱泱大国,那么多作家和史学家在做什么?不是祖宗的家谱外人碰不得,实实在在,这本来理所当然就是我们的事情,而且理所当然应该写得更快,更好!
    有治史者说:写中国现代史之难,就难在我们是中国人。
    1988年7月8日《青年参考》报道:因为教科书内容有误,苏联取消中学毕业历史考试。
    真的,当身体和世界观正在成熟中的学生们,经过一场从精神到肉体的紧张劳作后,发现学到的东西许多不是真的,该多悲哀?
    关东最后那场战争糟蹋了黑土地,后来糟蹋的是什么?大人把家谱搞乱了,叫孩子怎么续?
    人们都喜欢孩子。因为孩子是明天,是希望,是祖国的花朵,是我们的生命的延续。
    还因为孩子天真,烂漫,真诚,心地纯洁,不说谎。即使说谎,也说得那么天真,烂漫,真诚,自然,能给生活增添一些喜剧色彩。
    为人,为文,当然需要成熟,需要对人生和世事的深刻的透视和理解,可首先需要的难道不是真诚吗?要孩子诚实,大人难道不首先需要诚实吗?
    有时就想:人为什么要“长大”呢?
    采访中还有个体会和感觉:惊骇,惶惑,激动,兴奋。
    很多作家走到历史中去寻找“避风港”。这里却似乎是一片禁脔,险象环生。
    有时简直想掉头就跑。
    有时又想留在那里不回来了:历史中的新闻太多了,有些去处简直就像从未开垦过的处女地。那令人反思的天地也太广阔了。
    于是,至今萦绕在脑幕上的一个问号,就是:历史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一位搞历史的朋友说:历史就像个婊子,谁有权势谁就可以弄它一下!
    这话与他的西服、领带不相称,却不乏形像。
    不管历史是个什么,也不管100个观众心目中有多少个“哈姆雷特”(一位名人说:100个观众中就有100个哈姆雷特),要想把关东最后这场战争比较圆满地画个“0”,恐怕还要到可以进出台湾档案馆那一天。
    而且,连跑带颠,只吃不到一年的面包和方便面(有人说这篇东西是用脚、面包和方便面写出来的),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这篇东西只能算是一篇草稿,或征求意见稿。
    感谢所有给予采访方便的单位(几十家,恕不一一列举了)。
    感谢本书中所有写到姓名的老人。
    感谢沈阳军区和本集团军的领导和同志们。
    感谢所有给予鼓励和支持的朋友们。
    一、热点
    本来,1945年是胜利年。
    本来,1945年的中国,应该飞起和平的鸽子,唱响建设的号子,迈开振兴的步伐。
    本来,黑土地是良田,而不是战场。
    这里需要借用黑格尔的一句话:存在着的都是合理的。
    第1章 今天从昨天走来
    地球,一只破球
    假如,1945年8月,人类不是向广岛和长崎投下两颗原子弹,而是在卡纳维拉尔角发射一颗观测卫星,我们看到的是一个甚麽样的地球呢?
    从德国到意大利到日木,一座座城市变成了瓦砾场。高楼大厦的碎砖乱石填平了街道和公路,潜艇和军舰的残骸堵塞了港口和海军基地。欧洲最大的工业中心,素有“欧洲工厂”之称的德国鲁尔地区,昔日钢铁厂、煤矿、发电厂和有关设施鳞次栉比,浓烟遮天蔽日,人们为空气和噪音污染发愁发怒。如今,蓝湛湛的天空下,大地空空荡荡,空气一尘不染,蒸气在瓦砾堆上腾窜着无色的火焰。
    曾经是拿破伦威斯特伐利亚王国的首都,拥有18万人口的卡塞尔市,一位工程学家以典型的条顿人的精明估计,该市每个居民可摊上51。5立力米瓦砾。至於柏林,英国工党政府在给下议院的一份报告中说,即使每天清除1000吨瓦砾,也得30年才能清除乾净。
    东京的命运似乎好些,那就是它的桥梁和公路基本无损。
    广岛和长崎呢?
    有些城市已从这个星球上抹掉了。
    住宅的含意,是指四面有结实的墙壁,有窗户,有屋顶,有取暖、烹调和卫生等一整套设施的住所。这里不然。人们像老鼠一样挤在防空洞和炸毁的建筑的空隙,用从废墟上捡来砖木、纸板和金属片甚麽的,搭成了像几万年前人类祖先曾栖身过的那种窝棚。从残垣断壁中炮口样伸出的一节节烟囱,就是人们拥挤不堪的住处的标记。
    当那些各式各样的炸弹、炮弹,都符合设计要求地发挥了效用後,谁也未能把自己拽离这只破球,到外层空间去找个好球安家落户。
    医院里挤满了因缺少止痛药而惨叫不已的伤兵,双日失明的,断臂折腿的,被汽油弹烧得遍体鳞伤、面目狰狞的,被子弹打掉生殖器的。他们是希特勒、墨索里尼和东条英机的牺牲品。但就肉体而言,他们还算幸运儿。
    从苏联的斯大林格勒到法国的瑟堡,从挪威的纳尔维克到埃及的卡塔拉盆地,从中国的台儿庄到太平洋上的所罗门群岛,在堑壕里,在瓦砾下,在草丛和沙漠中锈渍斑斑的坦克和大炮旁,在海底长着青苔的舰船里,到处躺着阵亡者的尸体。有的已经化作白骨,有的正在腐烂发臭。没有坟墓,没有墓碑,连个简单的标记也没有。只有冥冥中那个全能的上帝,知道他们的姓名,知道他们从何处来,谁的心在为他们垂泪滴血。
    身着黑服的妇女,排着长队等待领取配给品。孩于瘦得只剩下“可怜”二字,而绝无可爱之处。每人每天获得食物的热量,还不及战前的一半,而且连这点食物也在减少,有时干脆领不到。衣服和取暖用煤比食物更匮乏。据《纽约先驱论坛报》报道,莱茵河畔拥有43万人的美丽的杜塞尔多夫市,这年冬天定量供应的衣服,只有26套男装,15套童装,33件成人外衣和两条毛巾。饥饿和寒冷像子弹一样把人们击倒在地,传染病像蝗虫一样从这片废墟扑向那片废墟。儿童大都患了软骨病。婴儿和儿童死亡率增到最高点,出生率则顺理成章地降到最低点。
    世界简直成了一只巨大的潘多拉匣子,如果说其中还有一点希望,那就是盼望黑夜快点到来。黑夜可以把这一切隐去,几小时睡梦还可以到战前的情境中游历一番。於是,第二天早晨照样还得醒来的人,就不能不羡慕那些永远睡着了的人。
    战胜国应该是另一番景象吧?
    是的,曾经被夺去家园的被侮辱、被损害的人们,终於恢复了尊严。尊严是宝贵的,甚至是最宝贵的。但最宝贵的尊严并不能替代一切。当满面焦黑的军人在易北河畔流着热泪拥抱在一起,又从攻克柏林和占领东京的狂欢中冷静下来,他们会想起甚麽?
    从欧洲到非洲到亚洲,所有战场的所有对手的尸体旁,都躺倒着同样数目,甚至是更多的自己的伙伴。那医院里伤兵的惨状也无二致。当他们从战场回到自己保卫着的故乡,从华沙到鹿特丹,从伦敦到马尼拉,到处是战火洗劫的破败和狼借。斯大林格勒的瓦砾堆,除了广岛和长崎,可以和战败国的任何一座城市媲“美”。
    人类在付出3000万至6000万人的代价後①,在那烧焦的废墟上游荡着的幽灵,名字都叫“失业”和“通货膨胀”。
    这是一场胜负俱伤的战争。负者,枪炮无弹药,坦克无燃料,饥肠辘辘的士兵吃光了最後一听土豆烧牛肉。胜者,除了美利坚合众国,也都精疲力尽。如果再僵持下去,躯体里最後几滴血液也将流光。
    即便是100亿美元能重建10个斯大林格勒②,世界上又有甚麽东西,能够抚慰千千万万同样身着黑服,站在街头,等待领取配给品的母亲和妻子的心呢?
    即便是浑身没一块伤疤的美国军人,勋章丁当地踏上没有落过一颗炮弹的本土,人类的坚毅、勇敢和男子汉气魄,就非得在血肉飞溅中熔铸不可吗?
    所有的战争都是内战。因为所有的人类都是兄弟。
    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硝烟散尽,我们看到的是一个被人类自己糟蹋得遍体鳞伤的地球,和人类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I战争结束了,正义胜利了。但就人类而言,没有胜者。
    1945年向人类大声疾呼:千万不要忘记1945!
    中国 ,血未流够
    从1945年至今,人类已经43年没有爆发世界大战了。这个时间,是第一和第二次世界大战间隔时间的二倍还出点头。
    无疑,人类在走向成熟和进步。
    但是,就像那个金光灿灿的太阳从未同时普照这个星球一样,和平之神从未一视同仁地施惠於全人类,总有那麽几个被遗忘的角落。
    柬埔寨,阿富汗,黎巴嫩,安哥拉,人民至今还在枪炮声中过日子。
    两伊战争打了8年,打不动了,才坐到谈判桌旁继续僵持着。谁知道养好伤口攒足劲,会不会再扑上去斯打?
    事实上,当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枪声末停和刚停时,这个地球上各种各样局部战争的枪声,就此伏彼起了。从东南亚到中东到黑非洲,民族解放战火燎原。这也是一种成熟和进步。当英法等国做为被侵略者欢呼反法西斯战争胜利的时候,它们在今天被称为“第三世界”的一些国家中,继续充当着的可耻的殖民主义角色,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地应该用枪炮轰击、批判吗?
    比之仍在为民族解放流血牺牲的印度、印度尼西亚和越南等国,“八。一五”後的中国,实在是幸运而又令人羡慕的。
    中国却打得比谁都凶!
    这是一场真正的内战,中国人和中国人扭抱斯打(尽管武器上写着汉字的并不多)。
    而且不是在一个角落,而是在一个有960万平方公里土地,人口占人类1/4的国家里进行的战争。
    但谁也不能说中国人是忘记了1945。
    类似“有枪就是草头王”这种胡传魁式格言和理论,在旧中国是颇有点“放之四海而皆准”的。
    旧中国政冶舞台的四根柱子,是用枪炮铸成的。政冶家们全副武装在这里发言,辩论,竞选。枪是麦克风,炮是高音喇叭,子弹、炮弹是选票,军队是选民。谁的枪炮和军队多,谁的政冶就走红,政冶家的形象就高大。从黄袍加身到尸骨遍地,枪杆子就像魔术师手里的魔仗,简直可以随意玩弄历史。无论多麽天才的政冶家,没有枪杆子,混碗粥喝也难。纵览中国近代史上显赫一时的人物,有几个不是马刺丁当,杀气腾腾的军头?
    蒋介石的标准像全身披挂。
    全身披挂的蒋介石挺有风度。
    做为一个如果没有他。一部现代史就会是另一种样子的人物,把蒋介石漫画式地一笔划入另册,显然是不公正的。早在做为孙中山的重要助手和北伐军首领,以及後来的8年抗战,他有疲劳,有苦劳,也有功劳。在逐鹿中原的军阀混战中,他纵横捭阖,表现了相当出色的政治军事才能。否则,他不可能取得孙中山的信任,也不可能把那些独霸一方的大小军阀聚集到他的麾下,当然也就不能成为中国的执政党总裁,国民政府主席,国家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和盟军中国战区最高统帅。
    “八,一五”後的蒋介石,更显得潇酒,自信,风度不凡。
    那风度和自信,可不是装出来的。
    他拥有3千万以上人口的地区,控制着所有的大城市和绝大部分铁路。他接收了1百万侵华日军的装备,有430万军队。这样一支庞大的军队,不仅在中国,就是在亚洲也是首屈一指的。做为这支军队的统帅,没有比在军旅中崛起的蒋委员长更懂得它意味着甚麽了。每个与之打交道的人,如果不能充分意识到这一点,举手投足就会失去依据。
    更重要、更意味深长也更具有威慑力的,是这支军队中有39个旅是美械装备。美械装备就是“胜利”的代名词。和美国站在一起就是和胜利站在一起。有一个39个旅,就意味着会再有一个、几个39个旅,就意味着美元会源源而来。
    就连他的敌人的朋友和同志的苏联共产党人,也和他站在一起,表示愿意“尽最大努力促进中国在蒋介石领导下的统一”③。
    至於他的臣民嘛,他胸有成竹。他不止一次地面对狂呼“蒋委员长万岁”的人潮。他看到人们看到的是一轮和平与自由的太阳。
    在善良、质朴、喜欢把人神化的中国老百姓心目中。他本来可以成为一轮那样的太阳的。“八·一五”後的中国,只要他想做,他几乎没有做不到的事情。果真如此,中国的老百姓将会世世代代向他顶礼膜拜,蒋委员长的丰采将光照千秋,历史将把十倍於诺贝尔和平奖的荣耀奉献给他。
    历史耐着性子等了他将近一年的时间,可他早已翻出了那本《剿匪手本》④。
    他要趁共产党还未强大到可以匹敌时,把它扼死。
    但他还要请毛泽东到重庆谈和平。
    谁枪炮多谁就有主动权。战争与和平的开关都在他手中。一个成熟的无懈可击的政冶家,就是要把“和平”唱到按下战争开关的那一瞬间,而在那一瞬间之後则应唱得更响。
    东西德国,南北朝鲜(还曾经有过南北越南),那是大国政冶的产物,主要是外力的结果。
    大陆和台湾呢?
    当轰击柏林的炮弹爆炸的气浪,把希特勒的尸灰冲击得无影无踪,也把一栋栋倒塌楼房中鸭绒被褥中的鸭绒,杨花柳絮般地漫空扬撒时,谁知道中国老百姓,几个人才能拥有一条算是“被子”的东西?
    从人格到衣食住行,条顿人和大和人,无疑是一下子从天堂堕入了地狱。做为胜者的中华民族。这一切一直是在一个甚麽样的水平线上?在一面面飘扬着的“青天白日满地红”下,一张张因忍受的苦难太多太多而只剩下土色和菜色的脸上,除了痛苦的忍受和忍受的痛苦,还能看到甚麽?
    人民要过日子,要受教育,国家要恢复,要建设,要发展。百废待兴。这一切的前提是和平与安宁。在这个多强权,少公理的世界上,中华民族是太需要和平了,人没有理由打内战了——因为我们太贫困了,太落後了I不该打内战的理由,也许正是打内战的根由。
    愚昧,贫困和落後的恶性循环方式之一,就是战争。
    盟军太平洋战区最高司令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在回忆录中谈到“八·一五”这一天和战後获得的荣誉时,写道:“从最早的童年时代以後,我就末曾哭过。这时,我激动得热泪盈眶。”⑤已经伤亡2000万人的中国的千千万万的老百姓也在哭,并将继续哭下去:白发人继续哭黑发人,妻子继续哭丈夫,婴儿继续趴在冰凉的乳房上哭叫,直到把泪哭乾……
    一部共产党的历史,就是一部挨打挨抓挨剿的历史。
    军阀打,列强打,曾经是朋友的国民党翻了脸打得比谁都狠。
    “四·一二”杀红了眼,共产党血流成河,活着的不是钻进地下就是钻进山沟。钻进山里也不行,找上门去打。第五次虽末斩尽杀绝,也被杀得落荒而逃。一个逃,一个追,一路追出六个省。16年後毛泽东高吟“宜将剩勇追穷寇”,其实那是跟蒋介石学的。只是蒋介石怎麽也没追上毛泽东,共产党这个“穷寇”越追越剿越强大。
    蒋介石说这不是内战,是“剿匪”。这似乎不无道理。连“真龙天子”的朱元璋。末登基前也被御封为“匪”,更何况“共产共妻”的共产党。而且,中国是历来讲“胜者王侯败者贼”的,被撵得到处钻山沟的人,能不是“贼”、“匪”吗?可第二次合作後,怎麽还是不时地扭来打去呢?难道堂堂执政党,竟与“匪”合作了8年?
    (不知死於8年抗战的2千多万中国军民中,可否包括如皖南事变那样大小摩擦中的死难者?)。
    既然东北沦陷後,蒋介石仍然御驾亲征去江西“剿匪”;既然第二次合作後,蒋介石如过河菩萨自身难保,仍然不时忙里偷闲捅共产党一刀,还能指望他不用“攘外”了後,再不“安内”吗?
    住在延安窖洞里的共产党人,睡梦中都听得见国民党磨刀般的切齿声。
    比之总是乾净利落,穿一套质地考究的军服,既有军人的威仪,又有学者的儒雅的蒋介石,身材略高点的毛泽东,就相形见绌了。这不仅因为他就像他指挥的那支为大多数中国人看不起的军队一样,总是穿着那种又肥又大,有时还打着补丁的粗劣的衣服,还因为这个从信仰到性格都和蒋氏格格不入的人,确实不怎麽修边幅。而且,再联想到当年在井冈山被土匪打了埋伏,幸亏手执双枪的贺子珍纵马赶到才得脱脸,那男子汉风度和气概,那当口简直就荡然无存了。
    然而,即使是天天都在诅咒他的人,也不能不承认他是中国的第一个伟男子和天才。
    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主席毛泽东的天才和风度,表现在他站在历史峰巅上“一览众山小”的恢宏气度,和立於时代潮头驾驭历史的纵横自如的潇酒。此前,他曾将走投无路的共产党引向坦途,并使之充满朝气和活力。此後,仅用3年时间,就把那个会被朋友和敌人都视为中国最强有力的人物,流放般地赶到了那个倒是很美丽,却无论如何也盛不下那颗心、咽不下那口气的海岛上。
    可是,1945年8月28日,毛泽东脱掉那身灰布衣服,换上一套蓝布制服,再戴上一顶有点不伦不类的盔式帽时(以後好像再没见他戴过),他的心情可实在不敢轻松。
    他不是怵去重庆打那种冠冕堂皇的嘴巴子官司。有一手风流倜傥好书法,写一手才气横溢好诗词和政论的毛泽东,在这方面对付蒋委员长游刃有馀。可嘴巴子、笔杆子再厉害也不行,嘴巴子和笔杆子里面出不了政权。
    这时的毛泽东已不像在江西时那样寒酸了,可“横”的仍然不成比例。蒋介石的军队接近他的4倍。如果装备和训练程度也可以用倍数表示,还不止这个数。力量对比当然不仅仅是数量的多少,可没有数量也谈不上力量。
    以往每次摩擦,彼此都把自己描绘成羊一样的受害者,指着对方鼻子大叫“狼来了”。若说成百上千次大小摩擦都是国民党挑动的,那不客观。可若说共产党就是活腻味了,总去老虎嘴巴上拨胡子,恐怕连蒋介石最亲密的朋友也不会相信。
    生机勃勃的讲求实际的共产党人,想打内战也应该再等上几年,待双方实力相当,或是比对手强大时,再动手。
    由不得共产党。
    和平是力量的均势、平衡,或者是由於不平衡而屈辱的臣服。
    “八·一五”後的中国,没有这种平衡。毛泽东的字典里,也没有“臣服”这两个字。
    从一场世界大战到一场局部战争,都是在一个早晨打响的,又都不是在一个早晨打响的。矛盾的发生、发展和激化,是从上一个矛盾完结时就开始酝酿了。犹如一个潮浪从涌起到跌落的同时,另一个潮浪就发生了,涌起了。所以,无论两场战争间隔多长,某种意义上就理论而言,一场战争结束了,另一场战争就开始了。
    即将在中国发生的这场战争,不在此例。
    这是一场8年前已经打了10年,没分出输赢,现在又接着打下去的战争。同样的对手,同样的战场,同样的势不两立。所以,被历史教科书分为第二和第三的两次国内革命战争,实际是同一场战争的两个阶段。只是由於日本帝国主义的“进入”,同为炎黄千孙的敌对双方,不联手抗战谁也不能生存了,才算勉强忍下一口气。而当“进入”的第三者被赶走後,8年前杀得难分难解,这8年大面上也经常过不去,却都宣称自己拥护孙中山和孙中山的三民主义,也都对炮楼中的伪军喊过“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的两大政冶势力,就又全力以赴地厮打起来了。
    站在八十年代遥望历史,人们常常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如果当年不“反右”,不搞“大跃进”和“文化大革命”,今天该会多好啊!
    还可望得更远点:“八·一五”後如果不打这场内战,中国会怎样?
    历史没有“如果”。
    第2章 因丰饶而多难的土地
    匹夫无罪 ,怀璧有罪
    如果把中国版图比作一只昂首挺立的公鸡,从这只公鸡的第三根颈椎以上的绝大部分,就是会被称为“满洲”的东北。
    “关东山,三宗宝,人叁貂皮乌拉草。”“棒打獐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连中原人也晓得的,版权无疑是属於关东山的这类民谣,表现了人们对这片土地多少热爱和向往啊!
    清一色黑钙土的松辽平原⑥,是中国最大的粮食产地。大豆,小麦,高梁,水稻。或以数量居全国之苜,或因质量名闻遐迩。大豆和柞蚕更是饮誉中外。大小兴安岭和长白山系绵延千里的群山。森林复盖面积超过内地总和。在大山和黑钙土下面,是闪耀着各种瑰丽色彩的数十种矿藏。其储量之丰富,有的为中国之最,有的为世界之最。
    “八·一五”日本投降时,这里的重工业占全国的90%。鞍山抚顺,小丰满,依次为中国的钢都、煤都和电都。
    历史告诉我们,“九·一八”事变後,日本帝国主义就是依托这片丰腴的黑土地,挥师南下,征服了华北。
    之前,东北近百年来最有名气的人物“张大帅”张作霖,脚踏这片风水宝地,俯视中原,几次叩打山海关,终於爬上了“中华民国陆海军大元帅”的宝座。
    再之前,绝对是土着的女真人,被关东山水滋养得骠悍壮烈,雄心腾腾,文攻武打,敲开中原的大门,建立了一个版图为历朝历代之最的大清帝国。
    日本有部影片,叫《啊,满洲》无论高鼻梁、蓝眼睛的外国人,还是肤色、长相都和我们一样的外国人,谁踏上这片土地,都会情不自禁地“啊”上一声的。在由衷地发出赞叹後,一些心怀叵测的家伙就变了面孔,怪叫着闯进来抢关东了。
    列强中最早把爪子伸进这片土地的,是被当地人称为“老毛子”、“大鼻子”的沙皇俄国。
    自道光30年(1850年),黑龙江口附近的庙街变成“尼古拉耶夫斯克”後,沙皇俄国血腥旗帜所到之处,中国的村镇都变成了“斯克”。
    请看如今黑河市对岸的海兰泡,1858年是怎样变成“希拉戈维斯克”的。
    手执利刀的俄兵将人群团团围住……把河岸一边空间,不断地压缩包围圈。军官们手挥战刀,疯狂地喊叫:“不听命令的立即枪毙!……”人流像雪崩一样被压入黑龙江的浊流中去。有的想拚命拨开人墙,钻出罗网;有的践踏着被挤倒的妇女和婴儿企图逃走。这些人或者被骑兵的马蹄蹶到半空中,或者被骑兵的刺刀捅翻在地。随即俄兵一起开枪,枪声、怒骂声混成一片,凄惨之情无法形容,简直是一幅地狱景象。⑦就在一位日本谍报员,耳闻目睹沙皇俄军兽行後不到40年,一位叫阿伦的英国人,又在一篇《旅顺落难记》中写道:
    十来个日本兵,捉了许多逃难人,把辫子打了一个总结,就慢慢地做枪靶子打。有的斩下一只手,有的剁下一只脚,有
返回目录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