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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套的自我修养-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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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红着脸讪笑:“我还道大家都喜欢不哭不闹的省心孩子呢,原来是两边误会了。要不这样,我也学着向大哥的做派,也在你胳膊上咬几口?”

    他慷慨将胳膊杵到我嘴边:“尽管拿去!咬牙印还是画乌龟都使得!”

    我大笑:“画乌龟怕是不行了,咬几个牙印倒是没什么问题!”

    向靖闻也陪着我笑了几声,又慢慢道:“现在想起来,那时候脾气不好,疼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却有些难以启齿了。——我上有一个稳重宽厚的兄长,下有一个伶俐早熟的弟弟。尤其是我那弟弟,三岁开蒙六岁著诗,于武学上更是悟性惊人一日千里,两相对比,愈发显得我一事无成,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说的就是我这号人了。我镇日憋得难受,所以才事事找茬,惹得人见人厌。”

    我眨眨眼睛,笑道:“向大哥莫不是在编故事耍笑我呢?向大哥如此宽厚开朗,小时候怎么可能……”

    向靖闻呵呵地笑,突然抱起我几步出了马厩,将我举高,吩咐道:“两腿分开跨在马上,坐好!”

    我吓得两手乱抓,摸到马鞍便紧紧攥住不敢动弹:“向大哥别开玩笑了,我看不见!”

    “我看得见呢,别怕。”他的声音突然在我背后出现,竟是不知什么时候已翻身上马。又将缰绳塞在我手里,“马也看得见。”

    我抓着马鞍不肯握缰:“向大哥,别闹!”

    向靖闻将胸膛贴上我后背,再次把缰绳往我手里塞:“别怕,我也握着呢。”

    说话间,我感到他双臂似有似无地蹭着我,似已圈着我握住马缰,这才心下稍安,一只手抓住缰绳,另一只手仍紧紧攥着马鞍前头突起的部分。

    向靖闻也不强求,双腿一夹,马儿便小步跑了起来。他一边策马一边向我介绍:“这是草原种的矮脚马,性子温和,跑动时颠簸的也不厉害,最适合初学骑马的人。而且它生得矮,就算是摔了也不碍事。”

    我从牙缝里向外挤字儿:“我真欣慰!”

    虽然我之前也被程铮带着骑过,但当时双眼尚能视物,我会不会掉下去一目了然。不像现在,我既看不见前头光景,也不知道向靖闻是否真正用双臂圈住我,心里没底的很。

    就这样跑了一会仍是放不开,向靖闻大概是猜到了我的顾忌,一手移到我腰上扶着:“别害怕,两只手控缰。”

    我不理他,僵着身子又跑了几圈,见他确实一直没有松手,才哆哆嗦嗦地将抓着马鞍的那只手松开,按住他手缓了一阵,方拉住缰绳。

    向靖闻轻声道:“两肩摆正,腰杆挺直,跟着马儿跑动的节奏,别害怕。”

    我大着胆子依言照做,过了约有一炷香的功夫才慢慢适应马匹节奏,懂得身子跟着马匹的步伐上下颠动了。向靖闻便松了手,笑道:“这么快便似模似样了,不错!”

    我笑答:“是向大哥的骑术好!”

    他只嘿笑一声算作回答。

    我等了一会,听他再不说什么,便起了闲聊的心思:“向大哥刚刚说你小时候人见人厌,后来又是怎样长成这般乐观开朗的性子的?”

    没人回我。

    我心中纳罕,又问了几声仍是得不着回答,不由心慌,腾出一只手向后头捞了捞,却没摸到半点实物。

    我吓得心里一紧,怕惊着马儿,赶紧学着他们之前骑马的模样,手上慢慢向回拉缰绳,腿也跟着使劲。马儿吃劲,心领神会地慢下步伐,溜溜达达地走了一会便站在原地,等我命令。

    我摸到马脖子上轻拍几下,再次叫人:“向大哥?”

    向靖闻的声音突然自我侧面响起:“骑得不错嘛!”

    我定定神:“向大哥怎么突然不见了?”

    “自然是使轻功跳下马了,不然,你怎知是你的骑术不错?”他轻描淡写地回答我,又笑问,“心里可还堵着?”

    我深吸几口气,笑道:“说也奇怪,不堵了。”

    他抱我下来:“你刚刚问我为什么没有继续愤世嫉俗下去,现在可知道答案了?——就算我悟性不高,也不会七步成诗,但纵使我头风病发作、疼得两耳轰鸣双眼发黑时,翻身上马,仍能驰骋自如。我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我沉默一会,伸手抱住他脖子。

    向靖闻笑着轻拍我后背:“摔了跤就哭,哭够了就爬起来拍拍土,再继续往前走。人家脚上穿着好鞋的走的快,是人家穿得好;咱瘸了腿的也和他们走一样的路,说明咱们比他们厉害得多,你说是不是?”

    我破涕为笑:“是,太是了!向大哥所言极是,当为此浮一大白!”

    向靖闻笑道:“行,咱们记账,等你长到可以喝酒的年纪,再把这一杯补上!”又把帕子塞到我手里,“擦擦吧,你师叔爷找你来了。”

    我接过帕子擦拭一番,鼻端闻到松香味已经到了近前,连忙仰头笑道:“唉,眼睛看不见了,却染上个见风流泪的习惯,真真是讨厌透顶!”

    程铮沉默片刻,接过帕子擦拭我手:“明天我便启程,去乌头峰。”

正文 喜讯还是悲歌

    药先生说,乌头峰地处西南,是苗家门派‘天蚕洞’的所在。与药王谷相距甚远,程铮此去,是为我求取两样药材:金头火蚕和千叶桑。

    他说,金头火蚕以千叶桑为食,是属火的珍惜蚕种,其蚕茧单独入药时是一味剧毒,中毒者全身滚烫,仿佛被蒸汽炙烤而死一般。但若以千叶桑为药引入药,却能缓解热气,滋阴壮阳,极其适合阳痿患者和我。

    他还说,金头火蚕气性极大,一旦离了饲主便会**而死,因此程铮需从虫卵开始悉心照料,直到它要吐丝结茧时,再快马加鞭将其带回。晚了不行,蚕茧五日后便会失了药性,早了也不行,火蚕离开西南之地便会患上思乡病,拒不吐丝。不过好在天蚕洞洞主逍遥老鬼是药先生的老基友了,此去虽然费时费力,却也没什么凶险艰难之处。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他要去多久?”

    药先生嗤笑一声:“要看火蚕的生长情况了。一般来说,加上来回脚程,大概要五六个月。——舍不得了?他明日起程,你快去好好地和少爷说说情话吧。什么我会想你啊我会等你啊,尽管怎么肉麻怎么来。”

    ……要不是我看不见,我真的会用眼神强烈谴责他:“先生你真是,比我还不正经啊!”

    药先生笑道:“男欢女爱有什么不正经的,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去,我绝不会做那拆人姻缘的王母娘娘的!”

    我嘴角抽搐再抽搐:“您言重了。”

    药先生嘿笑道:“此去经年,纵有万种风情,更与何人说?”片刻后便听到门扇开合时发出的吱呀声,竟是自己走了。

    药香远去,松香味渐渐转浓,我张开手臂笑道:“从你嘴里问不出什么,我只得来找药先生问个明白了。”

    程铮抱起我:“以后去什么地方,叫向靖闻陪着你。”

    我摇头道:“在你身上腻了这许多天,再腻下去可就没有道理了。再者说,你为了我跋山涉水,我在这儿混吃等死,可像什么话?你且慢慢走着,等你到了乌头峰时,估计我的字也练好了,到时候不许嫌我字丑啊!”

    顿了顿又低声道:“自你将我从风亭镇带走以来,我便一直麻烦你良多,如今又累你四处奔波,我……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这一番话俱是出自我真心,我本应说得再煽情一些,奈何我这人天生别扭,不相干的调戏话便口若悬河,到了真正用得着情真意切的当口反倒词穷,说出的话跟新华社社论一样空洞无味。

    我嗫喁良久,寻思着如何方能声情并茂一些,然而愁肠百转半晌,终只是叹了口气:“如果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就好了。”

    程铮道:“你好好养病就是,莫要想别的。”

    ……得,成了领导下基层慰问特困群众了。由此可见,我俩都不是善于表达感情的主儿。

    我只得转而问他启程前的准备,程铮有问必答,虽然话语简单,却也绝不敷衍。

    转眼到了第二天,药先生和向靖闻带着我为程铮送行。两人虽然都不是沉默寡言之人,但平常惯于聚少离多,此次也不会遇到什么艰难险阻,因此并不如何感伤,只简单说了几句嘱咐的话便送他上马。

    程铮上马后,向靖闻擎着我腋下将我举高,叫我最后和程铮道别。

    我摸索着程铮带着薄茧的掌心,笑道:“贱妾茕茕守空房,明月千里寄相思。”

    向靖闻啧一声,压着嗓子不压音量地同药先生“耳语”:“明明昨晚二人独处时正经得一塌糊涂,今儿个在咱们面前时就装出一副登徒子的模样了,叫我这耳力太好无意听到他们对话的人情何以堪?”

    药先生哼哼几声:“假作真时真亦假,你怎知戏言里没有真心呢?小辈们的情啊爱啊咱们不懂,就随他们去吧。”

    我黑线,程铮似乎也有些尴尬,手指伸缩几次才反过来握着我的手捏了捏:“保重,告辞。”大概这句是向着全体说的。

    程铮策马而去,我站在路边良久,直到听不见马蹄声,才拉着向靖闻的手慢慢往回走。

    向靖闻放慢脚步迁就我,问:“要爬起来继续走了吗?”

    我点点头,笑道:“还望向大哥多多帮忙。”

    他也笑:“这个自然。”

    没了程铮全天候地陪着,接下来的日子便过有些混乱。我左右看不见日升月落,索性便由着自己的性子,饿了吃困了睡,只拿药先生每日一次的治疗记数。平常时间要么自己用沙盘树枝练字,要么缠着向靖闻给我念药先生的手札。

    药先生隔了几日也来凑趣,他有时取笑一下我的字烂如狗屎,有时手把手教我如何解锁,见我专心学习,倒也十分欣喜,将许多小巧的机关塞给我练手玩。我因而每时每刻都有事做,倒也觉得十分充实。

    治疗进行了七十三次时,我忐忑提笔,给程铮写了一封信,随药先生的平安信一起交由十二寄去。

    说是信,其实只有两行十五个字,据向靖闻说,个个都有拳头大小,歪七扭八不成人形:如期神功初成,敬告程少侠以慰君心。

    大半个月后,十二带回了程铮的回信:甚好。

    ……还真是风格高度统一啊。

    四个多月时,我开始耳鸣。

    起初只是轻微的嗡嗡声,后来噪声越来越大,内耳也跟着疼得厉害。说给药先生听,他检查之后简单地告诉我,这就是他曾经说过的“恐再生变故”中的变故,他现在无法用任何手段令我好受些,因为治耳朵所用的药物与现在治疗用的热毒药材相克,我承受不住。

    我苦笑不已,只得认命,耳朵疼得睡不着时,便一遍遍地拆装药先生给我的机关,玩得累了,也便睡过去了。

    后来耳鸣得愈发厉害,我渐渐听不清别人说话,只能让药先生和向靖闻将字写在我手上让我辨认,几天下来,默契度倒是上升不少,写几个字便能代替一整句话。

    只是再不能看药先生的手札了,整篇写在我手上太过费事,我又没有练到过目不忘的境界,哪好意思麻烦人家用手指头抄写课文两三遍?只能将以往看过的内容默默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五个多月时,我的盲写功夫已然出神入化,开锁拆机关也是驾轻就熟,我自觉除了感谢国家感谢党之外,也要感谢耳鸣压缩了我的睡眠时间,逼我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建设祖国的伟大事业中。

    将近六个月时,我再次闻到了熟悉的松香味。

    我向着黑暗伸出手,笑着大声道:“耳鸣听不见声音,如果是程铮的话,就让我摸摸你的脸吧。”

    带着薄茧的手指捉住我的手摊平,在我掌心写道:“我回来了。”

    我一时感慨,鼻子都有些发酸,连忙笑道:“真讨厌,半年没见,就不能让人家吃点嫩豆腐么。”

    另一只手掌也被人捉住,有人在上头笔走龙蛇:“丫,别,治,目耳。”

    是药先生,他说:臭丫头别闹,要给你治疗了,重点是眼睛和耳朵。

    我点点头:“自然任凭狗剩先生做主。”

    我擦洗一遍身子,如往常一样穿着亵衣平躺在高床上,药先生切了一遍脉搏,在我手心写道:“疼,忍,止。”会很疼,要忍住不能动。

    我点头表示知道,药先生将我用牛皮带绑起。须臾之后,我手臂便觉得刺痛,接着刺痛很快弥散到全身各处,好似涟漪。

    就仿佛雨落平湖,先是一滴落下,不多时便是满湖荡漾。湖水浑浊鼓荡,再不复平静模样。

    半年不曾感到剧痛,我都快忘了治疗的过程究竟是怎样的难熬了。因此惊讶了半晌之后,才迅速找到昔日感觉,咬紧牙关调整呼吸,忍受不住了便放声大喊。

    左右我现在听不见自己声音,就当我掩耳盗铃了吧。

    施针之后又是敷药艾灸,此时我痛楚稍减,大口呼吸着稳定下心跳,突笑道:“程铮在吗?”

    右手立即被握住。

    我笑着向右边道:“半年未见,再重逢时却只有一次牵手和四个字,未免太过寒酸了些,对不起我这些日子对程少侠的思念之情啊。”

    握着我的手顿了顿,在我掌心写道:“那该如何?”

    我笑:“怎么也得一吻解相思嘛。”

    他的手指僵了。

    我乐不可支,恨不得将这半年欠下的调戏一并补回来:“药先生还看着,亲嘴你怕是不答应。这样,咱们一人各退一步,你亲亲我脸蛋,或者我亲亲你脸蛋,怎么样?”

    他的手指许久没有动作。

    我心满意足地嘿嘿坏笑。

    突然松香味近了一些,我额角上被两片温热饱满的东西贴上,片刻后便迅速抽离。我一愣,药先生的手指在我另一只手上难得地划拉了一句完整的句子:“赢过登徒子的唯一方法就是比她更大胆。”

    我脸上不觉有些热。

    药先生继续划拉:“专治你这般色厉内荏的小混蛋。”

    我又气又羞:“狗剩先生你偏心!”

    他再写:“你不是有嫩豆腐做补偿?别废。”最后一句又成了简写:别废话。

    我悻悻闭嘴,感觉全身的血液都窜到了脸上,额头上被他两片嘴唇碰过的地方又比其他地方的热度还要高些,烫得我一颗心砰砰直跳,连带着嗓子也觉得堵得难受。

    奇怪了,我难道真就这么不顶事,连个额头上的亲亲都承受不住?

    大概是半年没见着花痴对象,憋得狠了,突然解禁之后又是如此猛药,所以才有些过敏反应吧?

    有道理。总不喝酒,酒量也会往回缩呢,何况我们家师叔爷比美酒醉人多了。

    艾灸之后,药先生又在我眼睛上抹了些冰凉的药膏,用布缠得严严实实,跟我解释道:“目久不用,甫见光易损,先药养,再须图之。应无碍。”

    我表示完全理解。

    他扶我起来,捏了捏我耳朵,写道:“明日治耳。”

    我刚想点头,突闻耳边仿佛有一声弦断之音,啪地一声过后,噪声消弭,万物归于平静。

    我张了张嘴巴,侧耳倾听片刻,半晌喊了一嗓子,伸手死死抓住药先生手臂:“耳朵,什么都听不见了!”

    才拒猛虎又迎豺狼,我究竟是什么人品,竟然悲剧成这样?

    这操蛋的世界!

正文 离别还是重逢

    眼瞎耳聋,身染寒毒,脑子有异,发育不良。 

    这么多毛病搁在我这龙套身上,当真是资源的一种浪费。

    如果我有朝一日还能穿回二十一世纪的话,我一定会去买彩票。神马头奖轮空啊彩池积累啊,甭管多小概率的事件,洒家一出手,还不得捧回个几亿的。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悲愤地忍受着只通过触觉获得信息的低效方法,深深觉得再这样下去,老子就只好分裂出几个人格来陪我玩了。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还挺带感,闲着也是闲着,我索性做起了人格规划。

    一个面冷心热的美貌正太是必不可少的,然后是肌肉紧实的阳光健气美青年,还觉得无聊的话,毒舌博学腹黑美大叔也是可以考虑的,更多选择更多欢笑嘛。

    这样一想,好像也不太苦逼哈?

    好在这次天可怜见,冥冥之中的造物主大概也是看惯了我的悲剧造型,觉得不新鲜了,这次便没太为难我,让我又聋又瞎了五天之后,伊便将光明重新还给了我。

    真是,我都有点不习惯这么顺利了!

    药先生将覆在我眼睛上的绷带一圈圈拆下,亮红色的光线便也透过眼皮一点点映在我眼前,我闭着眼睛等了一会,勾着嘴角笑问:“程少侠安在?”

    听说过睡美人的故事吗?他既然亲了我,我也应该好好配合一下才是嘛。

    眼前的光线被挡住,熟悉的松香味再次萦绕鼻端,我含笑睁眼,眼前的景象慢慢从模糊变得清晰,程铮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仍旧是丹凤眼高鼻梁,只是脸庞比以前更加立体,肩膀好像也宽了些。

    我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深吸一口气克制住鼻尖的那一点点酸意,起身之后再上上下下地看了半晌,方笑道:“半年不见,程少侠竟是越来越**了。”

    程铮无动于衷,药先生嗤笑一声,对着我张张合合地做了半天口型,见我没理解,抓起我手写道:“盲半年,复明不问旁人,先看少爷,怎无奸‘情?”

    我笑道:“程少侠正是少年时节,半年不见便会天翻地覆,我心里自然好奇。但先生和向大哥则不同,纵使我十年未见你们,也知道你们必定是风采如昨的。”

    药先生果然喜笑颜开,弯着眼睛动着嘴巴半晌,大意是夸我半年没拍马屁,甫一张口竟然威力更佳云云。

    我看得费劲,连忙指着耳朵问他:“眼睛既已好了,耳朵什么时候能复原?这样读唇费劲得很,还容易看错。”

    药先生连连摇头,取过纸笔写道:“耳朵与脑子无关,是你体内寒气太重,经脉迟滞影响耳道的缘故。我虽然会帮你用药,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什么时候将你体内的寒气收服了,什么时候你的耳朵才能彻底好了。”

    我看完长出一口气,点头道:“看来盲写之后,我又要学习读唇了。——若是其他感官也要出问题,麻烦先生先给我来个预告呗?我好提前学了有备无患,比如手语什么的。”

    药先生瞪我一眼,左手赏了我个崩豆,右手飞速写道:“再出毛病,我也白担这药王的名头了,趁早改叫笨蛋之王算了。”

    我嘿嘿傻笑,连声道:“这就好,这就好。”

    既是有一代药王作保,我也就彻底放下一颗心来,整日窝在屋中配合药先生治疗,又想方设法缠着程铮陪我通读讨论药先生的手札。虽然每逢阴雨湿冷的天气耳朵还是疼得要死,但和往昔的黑暗时光比起来,这些明显只是小儿科的考验。药先生说不要紧,我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几个月后我耳朵渐渐有所好转,也学会了该怎样读人唇语,向靖闻和程铮便开始教我些简单的外家功夫,一是为了强身健体活络筋骨,二则也是怕我以后太给他们丢人:没内力也就罢了,若是连寻常的混混都打不过,那他们当真是脸上无光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春去秋来,草长莺飞,一年过去又是一年,程铮和向靖闻各有各的事忙,都不能在药王谷久待,然而每年最迟到了下第一场雪时,他们必然会牵着马出现在谷口,身上裹着寒意,手却是热的。

    再一再二我便有些奇怪,程铮也就罢了,向靖闻是逐风山庄的二少爷,他怎能年年不与家人团聚,反跑出来与我们过年?

    我偷偷问他,他的笑容微有些落寞:“家里人多,少我一个也看不出来,但这里少我一个,便瞬间空了不少,我怎能让你们失望?”

    也许相比逐风山庄的三姑六婆,他更愿意与我们凑做一家人吧。

    我又何尝不是。于我而言,若药先生是开明有趣的父亲,向靖闻便是爱护弟弟妹妹的宽厚兄长。程铮的定位便有些模糊,我既不把他当哥哥也不把他当弟弟,但他确实算我的家人,且是最不可或缺的一个。

    时光荏苒,仿佛只是弹指一挥间,我却将要迎来在药王谷的第四个新年。

    我此时已满十二,身上寒气已缚,心明眼亮,听力也多半恢复,虽还有些耳背,天气潮湿时仍是不怎么痛快,但已不碍事了。

    彼时程铮十八正青春,向靖闻二十八一枝花,药先生年龄不可考。

    程铮十一月初便进了药王谷,但这次他不是一个人,身后还跟了个小尾巴。

    这尾巴不是别人,正是苦恋我师姐的李少阳。

    近四年未见,少阳兄仿佛疯长的竹节一般拔高了一大截,和程铮并肩站在一处,竟只比他矮上两三指。只是骨架长开了,肌肉却还没开始往上贴,看着便显得有些奇怪,好像是衣服架子刚刚成精。

    唔,也有可能是他站在程铮身边,这才被比得惨不忍睹了。

    李少阳见了我先是一愣,便立即移开目光,清了清嗓子平平道:“青阳派百年诞辰在即,师叔爷作为派中元老,理应辅助掌门接待来客,安排一应事宜。虽然掌门深知师叔爷近年来必在药王谷过年守岁的习惯,但无奈派中事务繁多,韩掌门□乏术,不得已请师叔爷破例一回。另一来,谢师妹在药王谷中耽搁的时日也是不短了,听讲身子也已经调理得差不多。既是不碍,值此百年盛况,不回去凑凑热闹,未免太过可惜。”边说边抬眼看了我一眼,但须臾之后便再次移开目光,好像我脸上有异形正要破体而出,他既好奇又不敢多看似的。

    我不由伸手摸了摸脸。自从我体内的寒气慢慢归于督脉之后,我便抓紧了青春期的尾巴,拼了命的窜个子、发育第二特征。四年里除了长高许多之外,胸前也有了小馒头,连皮肤都白嫩光滑许多。

    俗话说一白遮百丑,我这一白,衬得我五官立即好看了不少,近年来也愈发有了些清秀小佳人的模样。因为原版实在不咋地,两厢一对比,说不定也比出些惊艳之感。

    只是再怎么也不会让这位稳重师兄看到失态的地步啊。人家可是长伴女主身边,久经考验的元老级人物,最近又和程铮朝夕相处,他应该审美疲劳了才是,怎么可能反其道而行之?

    怪哉。

    我心里迅速地百转千回一遭,冲着他挤了个笑脸,大声道:“师兄一路辛苦,请先去屋里坐坐,我这就给您收拾出一间空房来。——对不住,我因了生病的关系有些耳背,平时说话的音量便很难掌握得住。”

    我自然是晃点他的,这区区耳背和当年整整两年的失聪生涯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李少阳当然不晓得,他眼底泛起几分释然几分同情,冲我点点头,自去找药先生说话,应是准备再将刚才那番话重新说上一遍。

    我扯扯程铮袖子,问他:“今年不能在药王谷过年了?”

    程铮微微摇头:“初三便走。”顿了顿又轻声补充,“青阳派百年大庆,于情于理,我都应全力协助。”

    我点头道:“这个自然,只是药先生那边有些难办。——你知道,他最爱热闹,正月十五还要扎几个花灯才算过完年,这下子被搅了雅兴,怕是最近脾气都不会太好。”

    程铮又是摇头:“有少阳在,他便再无雅兴了。”

    我一哂:“也是。”老顽童领地观念极强,有生人在场便始终保持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冰山面孔。我至今仍然纳闷,他当时为啥对我一见如故。思来想去,也唯有是爱屋及乌这个答案最是靠谱。

    然而药先生这次的冰山脸没有维持多久,李少阳进了正厅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药先生便摔杯子摔碗的咆哮不休。我虽然听不清内容,但想来总归不是什么斯文话。

    李少阳竟也不怕,他温言软语地据理力争,两人一来一往足足有小半个时辰,药先生才开门出来,黑着脸向我道:“十九,你收拾下东西,过完年跟着少爷回青阳一趟吧。”末句那个“一趟”咬得极重。

    我点头答应,药先生依旧横眉立目:“别以为少爷来了就能偷懒,书房待着去!”

    我不敢在他气头上抚他逆鳞,赶紧连声答应了,扭过头向程铮做了个鬼脸,忙不迭将自己锁进书房,哗啦哗啦地翻看手札。

    过了一会,药先生也推门进来坐到我身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翻书,垂着眼道:“过两天我画个样子,你叫少爷送到镇上张铁匠那,替你打些小玩意带走。”

    我一愣,转头向他笑道:“先生不是说,我只是回青阳‘一趟’,凑完百年大庆的热闹还是要回来继续治病的?怎的就这么几个月的工夫您也不放心我?”

    药先生皱皱眉,抿着唇道:“我总觉得韩荀这次特特派个人押着你和少爷回去有些古怪,若是我想多了倒也罢了,就怕他当真知道什么却不明说。”

    我眨眨眼睛,不由想到尚在青阳的女主大人楚修竹。她比我大一岁,今年也该十三了,人都说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年华二月初。莫非我的龙套任务就要被激活了?

    会在今年吗?

    我恍惚片刻,药先生挑眉看我:“唔,好像你也知道什么,却也不明说。”

    我忙笑道:“先生若想知道,我说就是。——当年我被韩掌门以金针封穴时,他看向我的眼神好似很有内容,我便顺口问他,是否认识我爹娘。他说他并不认识叫做谢霜的江湖人士,姓夏的也只认识青阳派的祖师爷。……但是先生却是认识我爹的。”这也算是药先生四年特训的结果,瞎话张口就来,而且有鼻子有眼,说完连我自己都怀疑了。

    药先生哂道:“我当是什么。韩荀当年是个十足的闷葫芦,交友并不广泛,莫说你爹日后的化名谢霜,纵是之前的无相公子,他也是只闻其名未谋其面。韩荀在江湖上得以扬名立万是源于与魔教的那一战,青阳派死伤惨重,是他重伤之下临危受命,却仍指挥若定,重创魔教烈堂主力,为正道赢得一线生机。所以他不认识你爹是情理之中,却不是撒谎。”

    我点点头表示受教。

    药先生起身,在我头顶上轻轻呼噜一把:“这就对了,莫要轻易信任别人,任何事都要抱着三分疑问,面上却装出十分真诚。你若能时刻谨记着我这句话,纵是医术和机关都忘光了也没什么。——趁着离开之前,能多看一些是一些吧,我给你准备东西去。”

    正月初三,我带着满身的机关和灵药,跟着程铮离开了药王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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