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后来发生了战争-第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阿尔乔姆被校长训了一顿,喘着粗气,长吁短叹了一阵,回到若尔卡旁边自己的位子上。

  星期六放学后,维卡提议说:“让我们向秋天告别吧!”

  同学们都觉得惊讶,并不是因为这个提议本身,而是由于它出自维卡之口。大家都很高兴。

  “到树林子里去!”济娜喊道。

  “上河边去!”蓝德斯提议。

  “到索斯诺夫卡去吧,”维卡说,“那里既有树林,又有小河。”

  “去索斯诺夫卡!”若尔卡转眼就改变了主意,马上响应了这个建议。

  “那儿有商店或者食堂吗?”伊斯克拉问。

  “我已经把吃的都买好了。早晨咱们再买面包,火车九点四十分开。”

  索斯诺夫卡并不远:没等他们把心爱的歌曲都唱完就到了。他们跳到低矮的站台上,四周的静温使他们愕然无语。

  “往哪儿走?”瓦利卡·亚历山德罗夫问道。经过抽签,决定由他来提装食品的篮子,所以行走路线与他有切身关系。

  “别墅区后面就是树林,树林后面是小河。”维卡向大家做了介绍。

  “你来过这儿?”莲娜问。

  维卡向前走去,没有做声。若尔卡·蓝德斯跟在她身后。她回头看了一眼,点了下头,于是他追上她,和她并肩走去。他们拐进一个胡同,走上一条杂草丛生的僻静街道。街道两旁,一座座门窗被钉死的别墅向远处铺去。

  “消夏的人都走了。”若尔卡开了口,因为沉默使他觉得不好受。

  “是的。”维卡简短而语气肯定地说。

  “我真想在这里住到冬天。这儿真好。”

  “是好。”

  “河里能游泳吗?”

  “现在水太冷。”

  “不,我问的是通常可不可以游泳。”

  “那边有一个河滨浴场。”维卡说着停住脚步,等其他同学赶上来,随即主要是对着伊斯克拉说,“这就是我们家的别墅。”

  他们面前是一栋前不久刚刚刷上一层明快的天蓝色油漆的整洁的小房子。

  “真漂亮。”莲娜拖长声音说。

  “是爸爸亲手漆的。他喜欢明快的颜色。”

  “可现在……”伊斯克拉刚一开口就打住了。

  “现在全部被查封了。”维卡把伊斯克拉没讲完的话平静地讲了出来,“我想拿点自己的东西,可是没有被允许。”

  “走吧,”阿尔乔姆嘟嘟咕味地说,“还看它干吗?”

  大家沿着草木茂盛的树林走去,树叶沙沙作响。没有人说话,不知是由于秋天的沉寂,还是因为大家的思绪依然索绕在永远挽留了他们女友的往昔的那栋别墅里。伴着这被查封的往昔,谁也没有心思说话。

  维卡把大伙领到小河边。小河空荡荡的,只有一些睡莲浸没在水中,一派忧伤的景象。大家燃起誓火。火苗发出劈劈啪啪的声响,进溅出火星,大家这才轻松地说笑开了,仿佛是火光把这个若有所思的、被不久前发生的事情蒙上一层阴影的秋日照亮了似的。女孩子们开始张罗吃的,维卡在篮子旁蹲下,沉思良久,突然站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若尔卡。

  “你很忙吗?”

  “我?不,一点不忙!阿尔乔姆是我们的管火的头儿。”

  “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带你去看一个地方,好吗?”

  她沿着河岸走去,若尔卡跟在后面,不敢开口讲话。他们在一座沙石陡崖上停下来。有一丛野蔷微高悬在他们的头顶上,低垂着缀满红色浆果的枝蔓。

  “我以前喜欢在这儿看书。”

  她坐下,把腿垂下陡崖。若尔卡站了一会儿,走到野蔷藏旁边摘起小红果来。

  “别摘。就让它们挂在那儿吧,多好看呵。小鸟会来吃的。”

  “小鸟是会来吃的。”若尔卡表示同意。他看看摘下的果子,本想扔掉,可是寻思了一下,把它们揣进了口袋。

  “坐下来。挨着我坐下。干嘛老在我背后走来走去的?”

  若尔卡赶紧坐下,他们又久久地沉默下去。他不时看她两眼,想挨得近一些,但是始终没敢这样做。

  “铃兰①,”(注:①铃兰花(ландыш)与“蓝德斯”发音相近。)维卡突然轻轻地说,“你爱我吗,铃兰?”

  她正是这样问的:“你爱我吗?”不是用人们通常的问法:“你喜欢我吗?”而是如同一个成年的姑娘那样:“你爱我吗?”

  若尔卡深深地吸了口气,嘴唇微微禽动了一下,一本正经地目视前方,点了点头。此时此刻,他不敢朝她那边看。

  “你会爱我很久吗?”

  蓝德斯想说“一辈子”,可是他还是张不开嘴,又点了点头,然后才说:“很久很久。”

  他声音嘎哑,嘴唇也有点不听使唤。

  “谢谢你。吻我吧,铃兰。”

  他赶忙挪近一些,俯下身去,把嘴唇紧紧地贴到她的面颊上,一动不动人

  “抱住我吧。抱紧点儿。”

  可是若尔卡既不会亲吻,也不会拥抱。

  青年时代永远是渴望与畏怯搏斗的时代。不论对他,还是对维卡来说,畏怯暂时还无法克服。他用双手笨拙地抓住她的双肩,紧紧地搂着她,碰到哪儿就小心翼翼地吻哪儿:一会儿吻面颊、一会儿吻偶然垂下的一结头发,一会儿吻秀气的小耳朵。

  维卡偎依着他,依然望着小河对岸的远方。他们就这样坐着,直到远处传来瓦利卡的喊声:“维卡,若尔卡,你们在哪里?开饭啦!”

  他们吃夹肠面包,烤土豆(土豆是有先见之明的阿尔乔姆带来的),喝每人都分到一瓶的果子水,然后便唱歌、憨笑。帕什卡倒立着走,阿尔乔姆和瓦利卡跨越篝火。维卡也在唱,也在笑。若尔卡一直在捕捉她的目光。她只是冲他微笑,再也没有把他叫到陡崖那边去。

  他们回到城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所以一下火车大家就匆匆分手了。

  “明天星期一。”伊斯克拉话里有话。

  “我知道。”维卡点点头。

  她们握了握手,象往常一样没敢去吻对方。

  “我可能不来上课了,”维卡沉默了一会儿说,“不过你别着急,该怎么样就会怎么样。”

  “就是说,你来开会?”

  伊斯克拉非常不愿意明问,她想避免直接提到明天的会,可是她觉得维卡有话没有说完,只好按老脾气直截了当地问了一句。

  “是的,是的。那还用说。”

  “维卡,我们等着你呢!”莲娜喊道、她和帕什卡就站在不太远的地方。

  维卡再一次紧紧地握了握伊斯克拉的手,头也不回,走了。伊斯克拉突然非常希望维卡能回头看一眼,她久久地目送着维卡远去。

  萨什卡·斯塔梅斯金又在她家门口等她。

  “没叫着我一块去。”他一肚子委屈地说,“看来,我在你们这伙人当中是个多余的人。”

  “是的,多余的人。”伊斯克拉冷冷地说,“是维卡请我们去的。”

  “那又怎么样?树林又不是维卡的。”

  自从那次在她家门口的谈话之后,他们的关系就不大融洽了。这个兆头使伊斯克拉心神不宁。她经常想到这些,然而却总也忘不掉萨什卡所说的,是柳别列茨基亲自把他安排到工厂去的那些话。因为在那些话里,她似乎听出一种懦夫的语气。

  “你愿意和维卡一起去吗?”

  “我愿意和你一起去!”萨什卡没好气地回答。

  听到这句没好气的话,伊斯克拉心里一下于热乎乎的。这句话确实发自肺腑。于是她碰碰他的手说:“别生气,只不过我当时没想到。”

  萨什卡下意识地喘着粗气。眼看着他变得和气些了,伊斯克拉感觉到了这个变化。

  “明天见面吗?”

  “明天绝对不行,萨什卡。明天要开团会。”

  “总不能开到晚上呀!”

  “会后维卡会怎么样,你想过吗?”

  “又是维卡?”

  “萨什卡,别这样嘛,”伊斯克拉叹了口气,“你是个好心肠'570'的人,不过这会儿说的话可不怎么样。”

  “好吧,就这样吧。”萨什卡不满地说。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我好象是有些不对。那就后天见面,好吗?”

  离星期一越近,伊斯克拉就越发经常地想到会上将出现的情况。她试图替维卡找到一种最能接受的发言方式。她躺在床上,逐一掂量着各种方案,在快要入睡的时候,终于把最佳方案找到了:“我谴责他……”

  对,就应该这样提示维卡:“我谴责。”是的,维卡不会不认自己的父亲,她是一个正直的人,只谴责父亲干的那些倒霉的事情就行了,这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到那时,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伊斯克拉为找到这个救命的措词而感到快慰。她满怀喜悦,即刻进入了梦乡。

  维卡没有到学校来。瓦莲金娜·安德罗诺夫娜找到伊斯克拉,叫她马上去找柳别列茨卡娅,搞搞清楚……

  “用不着,瓦莲金娜·安德罗诺夫娜,”伊斯克拉说,“维卡会来参加会的,她已经保证过了。至于她没来上课,这也很好理解,她要准备发言嘛。”

  “还是这样任性,”女教师不满地摇摇头,“你们真叫我没办法。你去告诉亚历山德罗夫,叫他写一张会议布告。”

  “写布告干吗?大家都知道了。”

  “区委要来个代表,因为这不是一般的私事。不是一般的事,懂吗?”

  “我知道这不一般。”

  “那就告诉亚历山德罗夫,叫他写一张。贴在大门口。”

  瓦利卡断然拒绝写这份布告。话又说回来了,伊斯克拉也没有坚持叫他写,因为她本人根本就不赞成这个主意。用。那些不懂教育学的人正在设法竭尽全力钻进我们的教育系统,把一些容易上当受骗的学生的思想搅混,事实上是想把自己的腐朽观点强加在……”

  顿时,教室里一片哗然,这是瓦莲金娜·安德罗诺夫娜没有料到的。

  在她说到柳别列茨卡娅的时候,没有人说话;在她暗指舍费尔,略微挖苦了一下伊斯克拉·波利亚科娃的时候,也没有人说话;但是当她刚刚说出影射校长的那些活,教室里立刻怨声一片。

  同学们忿忿不平,反驳的声浪震得教室嗡嗡作响。

  瓦莲金娜·安德罗诺夫娜不愿意听下去,使出了最后一着:“安静!我说过了,安静!”

  同学们静了下来。但是这种沉默只是把不同意见憋在了心里,没有发泄出来而已。今天,对瓦莲金娜·安德罗诺夫娜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现在正在解决原任校长的问题……”

  “原任校长?”奥斯塔普丘克大声打断她的话,问道。

  “是的,原任校长!”瓦莲金娜·安德罗诺夫娜毫不客气地重复了一遍,“罗马欣已经被解除了校长职务,而且……”

  “请等一下,”区委代表不好意思地出面干预道,“干吗要说得这样绝对呢?尼古拉·格里戈里耶维奇目前还没有被解职,问题并没有解决,现在还是不要谈这个吧。”

  “我没按手续办事,也许是我不对。不过我作为一名正直的教育工作者……”

  她开始有点不大自然了,语气里已经失去了扬扬得意的腔调。她在替自己辩解,而不是那样煞有介事了。全班同学都露出了笑容,这是鄙夷和绝不妥协的笑。

  “不许笑!”瓦莲金娜·安德罗诺夫娜嚷了一声,她现在既无力左右全班,也无法控制自己,“是的,我把事情说得急了些,但是我真诚地相信……”

  门敞开了,济娜·科瓦连科飞奔进教室。她上气不接下气,看来,她是一路跑来的。她随手关上门,背靠在门上,眼睛瞪得大大的,慢慢地环视着全班。

  “柳别列茨卡娅呢?”瓦莲金娜·安德罗诺夫娜问,“喂,你怎么不说话?我问你呐,柳别列茨卡娅在哪儿?”

  “在停尸房。”济娜轻声说道。她背贴着门慢慢滑了下去,坐到了地上。 

第八章
 
  安葬前的那些天,他们那伙人中谁也没有去学校。有的时候(常常是在午休时)瓦利卡跑来看看,蓝德斯干脆就无影无踪了,既没在家过夜,也没在舍费尔家露过面。阿尔乔姆和帕什卡跑遍全城找了很久,才把他找到,但是不论对父母,还是对伙伴们,他们什么都没讲。这些天里,他们几乎没有讲过话,就连济娜都不做声了。

  侦讯工作进行了一昼夜即告结束——维卡留下一张宇条:“对于我的死,请不要怪罪任何人。我这样做是自觉自愿的。”侦查员把这张字条给伊斯克拉看。

  伊斯克拉看了好半天,拭去眼泪问道:“她是怎么自杀的?”

  “吃安眠药,”侦查员说着,认真地把字条重新订在“卷宗”里,“家里存的安眠药很多,她又是一个人在家。”

  “她……死得痛苦吗?”

  “她不过是睡过去了,而且发现得也太晚。这一天她姑姑正好来了,可是看见小姑娘正在睡觉,就没去叫醒她。”

  “没去叫醒她……”

  侦查员没有留意伊斯克拉的叹息。他翻了翻案卷(这只是一个薄薄的小纸夹,因为里面没什么可写的),没有看着她,问道:“我说,伊斯克拉,这些天你和她总在一起。你的证词是这样说的。你怎么一点都没有察觉呢?”

  “应该察觉什么?”

  “比如说,是不是有人欺负她了?她是不是发过牢骚?是不是说过什么?想想看。”

  “她没说过什么反常的话,没抱怨过谁,也没责备过谁。”

  “这个我们知道。我指的是欺负,嗯,明白吗?就是从女孩子这个角度来说。”

  “什么事也没有,一切都很正常。头一天我们还去了索斯诺夫卡……”伊斯克拉这才抬起头来,吃力地问道:“安葬的事怎么办?什么时候安葬?”

  “这件事你去问她的亲属吧。”侦查员写好一张纸片递给她,“看一遍,签个名。签在这儿。因为没有犯罪因素,我准备结案了。她的死纯属心理失常而自杀。”

  伊斯克拉想集中注意力看清纸上写的是什么,然而却看不明白,于是没有看完便签了字。她站起来,含含糊糊地道了声“再见”,就向外走去。

  “安葬方面的事你去问她的亲属吧。”侦查员又说了一遍。

  “她没有亲属。”伊斯克拉下意识地说。此刻她心里在想:这全怪柳别列茨基,要是他能马上得知是他自己把亲生女儿毁了,那才叫公平呢。

  “我不是说,她的姑姑来了嘛。”侦查员说。

  莲娜和济娜在外面等她。她们也被传讯了,在传讯伊斯克拉之前就被讯问过了。她们站在一起,彼此什么也没打听。

  “走吧。”伊斯克拉想了一下说。

  “上哪儿去?”

  “她姑姑来了。”伊斯克拉很难把“维卡”这个名字说出口不由得改用了代词。“侦查员说,安葬的事要去问亲属。”

  济娜重重地叹了口气。她们默默地走着,离那栋熟悉的房子越近,她们的步子就越小。到了大门口,她们踌躇不前,犹犹豫豫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唉,真难哪!”济娜又叹了一口气。

  “应该进去。”伊斯克拉说。

  “应该进去。”莲娜重复了一遍,象回声一样,“小时候是‘愿意或是不愿意’,现在却是‘应该或者不应该’。咱们的童年结束了,济娜。”

  “结束了。”济娜伤心地点点头。

  她们又彼此看了一眼,伊斯克拉便带头向门口走去。她也感到为难,也不想走进这栋房子,但是对于服从“应该”这个象打击一样的短语,她比别人更有思想准备。

  接了门铃之后仍旧没人答应。在这所被窗帘遮掩得严严实实、再一次变得冷冷清清的住宅里没有一点声响。不过这次伊斯克拉没有回头寻求支持的目光,而是推开门径直走'577'了进去。房间里象墓穴一样死寂。古色古香的镜子在暗处闪着幽幽的寒光,济娜头一次无动于衷地瞥了这面镜子一眼。

  “屋里有人吗?”伊斯克拉大声问。

  没有人回答。姑娘们彼此看了看。

  “没有人。”

  “不可能没有。人不在家总是要锁门的。”

  “现在什么事都可能……”

  伊斯克拉往饭厅里谨慎地望了一眼,里面没有人影。厨房和维卡父亲的卧室也空无一人,剩下的只有被查封的书房和维卡的房间了。在维卡的房间门口,伊斯克拉迟疑不决,呆然不动了。

  “你怕什么?” 莲娜突然生气地低声问道,“让我进去。”

  “我来。”伊斯克拉小声说了一句,打开了门。

  她迅即往后退了一步: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她仰面躺着,裙子下面怪异地伸出象木棍一样直挺挺的两条腿。僵滞不动的双手把维卡的照片紧紧地搂在胸前。伊斯克拉她们非常熟悉这张镶着框的照片。

  “是死人……”济娜轻轻地惊叫一声。

  “好象有气儿。”莲娜没有把握地说。

  伊斯克拉走过去,看了看那双凝滞不动、木然无神的眼睛。

  “喂……”她这才想到自己不知道维卡姑姑的名字,“柳别列茨卡姬同志!”女人纹丝不动,两眼依旧视而不见地对着伊斯克拉。“柳别列茨卡娅同志……”

  “是死人吧?”济娜觳觫不已,在后面低声问道,“是死人吗?”

  “柳别列茨卡娅同志,我们是维卡的朋友。”

  僵滞的眼睑稍稍颤动了一下。伊斯克拉鼓起全部勇气,碰了一下女人的手。

  “喂,您听我说,我们是维卡的朋友,我们在一个班学习…她的话音夏然而止:是现在在一个班学习吗?不,是曾经在一个班学习。现在应该用动词过去时了。一切都是过去的事,然而往事已经同他们的现实紧紧地融合在一起了。

  “我们从一年级起就一直同班……”

  不,这个女人没听见她说的话。没听见,尽管伊斯克拉迫使自己一直盯住那两个凝滞不动的眸子,声音响亮,吐字清晰。

  “怎么办哪?”莲娜忍不住问。

  “打电话叫‘急救车’。”

  在莲娜打通电话,“急救车”尚未到达之前,她们试通了自己所知道的种种办法,想使这个女人恢复知觉。她们往她脸上喷水,拿氨水给她闻,按摩她的太阳穴。但是一切努力均告枉然:这个女人仍旧一动不动,什么也听不见,象块板子似的直挺挺地躺着。不过,“急救车”上的大夫所做的抢救也无济于事。他们给她打了一针,把她放上担架,连维卡的照片都没能从她手中取出来,便把她抬走了。汽车门砰砰地响了两声,马达咆哮了一阵,渐渐在远处消失了。在这套家毁人亡的宽敞住宅里只剩下这三个姑娘。

  “象在墓穴里似的。”济娜确切地表达出自己的感觉。

  “咱们该怎么办呢?”莲娜叹息一声,“是不是应该去趟民警局?”

  “去民警局?”伊斯克拉反问道,“当然,去民警局也行,就让他们把维卡象埋一个流浪儿一样埋掉吧。让他们去埋吧,咱们还上咱们的学,做咱们的新衣裳,读那些歌颂高尚情操的诗篇。”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伊斯克拉,不是这个意思,你没有理解我的话!”

  “去民警局也行,”伊斯克拉连听都不听她的,继续不留情面地说着,“去……”

  “要是那样,咱们将来对自己的子女该怎么说呢?”济娜忽然非常认真地提出一个问题,“要是那样,咱们又该教给他们什么呢?”

  “是啊,咱们将来对自己的子女该怎么说呢?”伊斯克拉重复了一遍,就象是济娜那句话的回声,“在教育别人之前,先要教育自己啊。”

  “我真傻,姑娘们,”莲娜怀着由衷的痛苦承认说,“我真傻,我是个可卑的胆小鬼。我是因为不知道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才说了那句话。”

  “我们都是傻瓜,”济娜叹了口气,“只不过开始聪明起来了。”

  “兴许阿尔乔姆的妈妈知道该怎么办,”伊斯克拉做出决定,用力甩了一下辫子,“她上了年纪,肯定办过……办过丧事。济娜,把房门钥匙找出来。我们把门锁上,去找阿尔乔姆的妈妈,还有……我只知道一点:应该由我们给维卡操办丧事。由我们操办!”

  阿尔乔姆的妈妈默默地听完柳别列茨基家出的事,难过'580'地摇摇花白的头。

  “你们考虑得对,姑娘们,你们的担子很重。我和阿尔乔姆的爸爸谈过,我们已经料到事情会落到这种地步了。”

  伊斯克拉不大清楚阿尔乔姆的妈妈指的是什么,但是她现在顾不上这些。她感到害怕的是那些即将要做的事:要把维卡的尸体领出来,停放在一个地方,并且设法运走。她从来没有办过丧事,不知道该如何操办,因此一心只惦记着这件事。

  “米龙,你明天和姑娘们一起去吧。”阿尔乔姆的妈妈说。

  “姑娘们,我明天上午九点去,”阿尔乔姆的父亲说,“明天早上我先去工厂请个假。”

  这些天里,伊斯克拉既没有时间概念,又没有留意周围的人,就这样过来了。她看不进书,学习不下去,在无事可做的时候,便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该学会控制自己啦,伊斯克拉。”

  “当然。”伊斯克拉毫无表情地马上表示同意。她没有回头,妈妈暗暗地叹口气,不满地摇了摇头。“在今后的生活中还会出现许多悲剧。我知道,头一回遭遇到悲剧总是最可怕的,但是,应该准备好去生活,而不是练习蒙受苦难。”

  “大概应该练习生活吧?”

  “别说刺儿活,我是说正经的。我在想办法理解你。”

  “我这个人很难捉摸吗?”

  “伊斯克拉!”

  “我这名字就象一声枪响,”女儿凄然地笑了笑,“请原谅,妈妈,我再也不打断您的话了。”

  可是妈妈已经突如其来、完全不象出自伊斯克拉之口的反唇相讥弄得不知所措,她把那支燃着的烟又点了两次,强压住一阵阵涌上心头的怒火,克制住自己,说:

  “自杀是软弱的表现,这你知道吧?因此人类历来蔑视自杀的人。”

  “也包知马雅可夫斯基吗?”

  “住口!”

  母亲象男人似的用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烟灰缸、纸类、火柴,通通掉到了地上。伊斯克拉把它们一一拾起,拿来扫帚,把烟灰和烟头扫走了。母亲没有做声。

  “对不起,妈妈。”

  “从下。当然,你要去送葬,而且……而且这样做也是对的。理应尽到自己作为朋友的最后义务。不过,我绝对禁止你组织公祭,听见了吗?绝对禁止!”

  “我不大明白,在这件事情上讲的公祭是什么意思。维卡死的时候还是名共青团员,这和公祭不公祭有什么关系?”

  “伊斯克拉,我们并不象古时候那样把自杀的人埋葬在墓地的围墙之外。但是我们也不赞赏那些意志薄弱和神经脆弱的人。这就是我之所以坚决请求你……不要做什么演讲之类的事情。要么你答应我,要么我把你锁在屋子里,不放你去送葬。”

  “您真能干出这种事来,妈妈?”伊斯克拉轻声问道。

  “是的。”妈妈的目光直逼伊斯克拉的眼睛,“是的,因为我不能不关心你的未来。”

  “我的未来!”女儿苦笑着说,“咳,妈妈呀,妈妈!不是您进行改革我说,美好的未来就是心地纯洁吗?”

  “我讲的是对社会的良心,而不是……”

  母亲的声音突然止住了。伊斯克拉默默地看着她,默默地等待着这句话如何结束,但停顿持续了很久。母亲掐灭烟,把女儿搂在怀里,紧紧地抱住她。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的女儿。唯一的亲人。我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可是就连那些不称职的母亲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能够幸福。我们就谈到这儿吧。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什么道理都懂……去睡吧。去吧。明天是你十沉痛的一天。”

  伊斯克拉很害怕明天,久久不能入睡。她害怕的不是出丧本身:阿尔乔姆的父亲和安德烈·伊万诺维奇·科瓦连科把该做的事都一一做好了,只是没有搞到汽车。人们办妥了一桩桩手续,在墓地打到了一块地方,什么都商定了,就是要不到汽车。

  “好吧,”阿尔乔姆说,“我们,这个……我们把她抬去。”

  “路很远呵。”妈妈发出一声叹息。

  “不要紧,我们人多。”

  是的,伊斯克拉害怕的不是送葬这件事,她是害怕生平第一次看到死亡。她害怕看见维卡尸体的那一瞬,害怕自己会受不了,听跌倒在地,或者,更可怕的是自己会禁不住失声痛哭。她担心自己会呼天抢地、放声哀号,因为在这些日子里,这哭喊,这野兽般的哀号一直在她心里无声地回旋。

  第二天早晨,济娜、莲娜和罗莎来找她。

  “妈妈说我应该去,”罗莎严肃地解释说,“你们还是些不懂事的小丫头,在这种场合很多事是需要已婚妇女来干的。”

  “谢谢,罗莎,”伊斯克拉松了口气,“你就发号施令吧!”

  “上他家去。你有钥匙吧?是上柳别列茨基家去,你看着我干什么?得去给她拿些衣服,还得拿件漂亮点儿的连衣裙。”

  “对,对。”伊斯克拉交出钥匙,“你瞧,我想都没想到这些。”

  “说的是嘛,这件事要由妇女来办。”

  “她有一件玫瑰色连衣裙,”济娜说,“非常漂亮,我一直很羡慕。”

  罗莎和姑娘们到柳别列茨基家去了。伊斯克拉向学校跑去:她担心送葬的人少,因为几个小伙子得把灵枢从市中心抬到城郊,他们没有那么大力气。她想和校长谈谈,让他批准他们全班同学都去送葬,而不只是允许维卡几个最亲近的朋友去。虽说瓦莲金娜·安德罗诺夫娜在那次令人不能忘记的会议上讲了许多含沙射影的话,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解除校长的职务。伊斯克拉跑到学校的时候已经该是上课时间了,校园里却仍旧聚集着很多人,挡住了她的去路。低年级同学跑来跑去,又喊又嚷,碰撞着年龄小的女同学;高年级同学自觉地分班集中在一起站着,异乎寻常地安静。

  “出什么事了?”

  “学校关门了!”一个五年级学生兴高采烈地告诉她。

  这时,门开了,校长、瓦莲金娜·安德罗诺夫娜和几位教师走到台阶口上,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