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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檀奋斗记-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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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阿哥道,“今天八哥来找我,说若曦快不行了,一直在喊你的名字。八哥在皇阿玛那儿说不上话,就叫我去求皇阿玛,准你出宫见她最后一面。玉檀,你若还念及和若曦的姐妹之情就别再浪费时间,快跟我去吧,迟了只怕……”
  玉檀一把抓紧十四的胳膊,道,“我去!快走!”
  两个人利落地上了马车,玉檀焦急地不时撩起窗帘,看向外头的景物,口里催到,“十四爷,八爷的府邸很远么,怎么还没到?”
  十四阿哥道,“就快到了,我已经吩咐车夫快马加鞭。”
  玉檀坐立不安,她没想过若曦的病居然严重到要死亡的地步,完全脱离了她的预料。四阿哥没了若曦,会不会立刻要自己死呢?若曦和她都是从现代来,要是若曦不在了,她可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玉檀心中慌乱,为什么事情变得跟电视上说的彻底不同了,难道都是她这个多余的蝴蝶引起的吗?十四阿哥之前也派了安和来传过几次信,说若曦的病情一直不见好,卧床缠绵至今,一天重似一天。多少太医,开了多少药方,竟然毫无起色。话语中多有暗示若曦大限将至,但是玉檀始终仍怀着一丝希望,若曦不会就这么撒手离去的。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不过才两年而已。
  十四阿哥见玉檀眉头皱成一个疙瘩,当她是为若曦着急,心里觉得玉檀和若曦之间的情谊比亲生姐妹还胜三分,不自觉联想到他与胤禛之间的疏远冷漠,也不再言语,车厢里陷入一片沉默。
  玉檀这边是马车疾驶,八贝勒府邸的侧院里却是乱成一团。若曦不断的咳嗽,连血丝都咳出来了,喂进去的药也全吐了出来,药盅都被打碎在地,巧慧拿着绢子给若曦擦干净唇角,不断的给若曦抚着背部。一边的若兰看着妹妹难受虚弱的样子早就哭得跟泪人儿一样。
  玉檀到的时候,守在院外头的奴才全都给十四阿哥行礼,巧慧从屋里出来,见到十四阿哥和玉檀,行了礼,低声道,“二小姐一直在等着玉檀姑娘,请快随奴婢进屋。”
  玉檀看了眼十四阿哥就跟着巧慧进去,心跳声“扑通”个不停,待见了若曦的模样,不禁晃了一晃,巧慧忙扶住她。
  若曦正安静地躺在床上,玉檀见到守在床边的若兰,上前给她行礼,“奴婢见过侧福晋,侧福晋吉祥。”
  若兰微微点头,双目红肿,却不失该有的分寸,“不必多礼,若曦一直在等你,你好好和她说话吧,我先出去。”若兰把屋里的奴才全都打发出去,巧慧早拾起角落破碎的药罐药盅,悄悄退下了。
  “多谢侧福晋。”玉檀回礼。
  屋子里只剩下玉檀和若曦,若曦似乎听到了她的动静,眼睛慢慢睁开,转头看向玉檀,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玉檀走到她床边,看着若曦不时因为咳嗽而浑身颤抖,放轻了脚步,生怕会因为自己的动作而加重若曦的病情。
  若曦一只手滑出被子,朝玉檀的方向伸过来,支撑不住又垂了下去。玉檀连忙握住,把她扶起来,拿了垫子让她靠着,自己坐在若曦的床头,与她面对面,轻轻叫了一声,“姐姐……”
  若曦再度睁开,玉檀见到她的眼中光芒黯淡了许多,面容憔悴,整个人瘦的只剩一把骨头,手背上的青筋都明显可见,忍不住低泣,道,“怎么就病成这样了?”
  “玉檀……”若曦正想说什么,又突然开始猛烈的咳嗽,抓紧玉檀的袖子,背佝偻起来,整个人缩成一团。
  玉檀任她抓着,轻轻地抚摸着若曦的背部,给她顺气,哽咽的说,“姐姐,我在这里呢,你想说什么?”
  若曦艰难地直起身,却又因力气不济而倒回后背靠着的垫子上,道,“玉檀,你我相识了近十载,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托付谁了……”说完又急促的喘气。
  “姐姐,有话就直说吧。”玉檀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喉咙里疼的紧,呼吸都如同针扎似的。玉檀对若曦从没有百分之百的放过真心,当中一直掺着功利成分。但见到若曦现在的样子,她是真的把玉檀当成可以信赖的人,让玉檀忍不住惭愧。
  若曦喘了几口气,道,“我的病自己知道,当初李太医说我忧思过度,五脏俱损,要我好生保养,可我没当一回事,自从回来后不知怎的又染了呕吐的毛病,竟拖成了顽固之疾,左右也过不了今天了……”
  玉檀劝她道,“姐姐,不要这么想,你就是心思太多,放宽心,病一定能治好的。”
  若曦笑了笑,无力地摆摆手,“你不用哄我。我让姐姐求了八爷让你来,只有三个心愿,希望你能帮我完成。”
  “玉檀一定听从,姐姐只管说就是了。”玉檀道。
  若曦伸出青白色的手指向房中一角,道,“帮我把梳妆台那儿的蓝色盒子拿来。”
  玉檀依她的话,取来了盒子,若曦道,“打开。”玉檀打开盒盖,里头是一块儿玉佩,正是当初苏完瓜尔佳王爷给若曦的,玉檀抬头看向若曦,“姐姐,你……”
  若曦的脸上露出一抹惨笑,“我的心思都瞒不过你,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十三爷。他视我为知己,我却害得他被圈禁,吃了这么多年的苦……”话到此处,若曦的泪水象断了线的珍珠,“扑答扑答”直往下落,玉檀忙给她擦拭,若曦倒在玉檀怀里,道,“这个玉佩,你帮我交给十三爷,也代我向他说一声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过会害了他,我……我对不起他……”
  “姐姐,你别这样……”玉檀别过头,不想让若曦见到她流泪的样子,等自己硬吞下了那声哽咽,将声音维持常态,才说道,“你不要再埋怨自己,那不是你的错。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十三爷和绿芜生了个女儿。”
  “真的吗?”若曦听了,精神一振,脸上露出喜色,生怕玉檀是骗她的,又问了一遍,“真的吗?”
  玉檀点头,“当然是真的,名字还是四爷取的呐,叫承欢。”
  “承欢……真好听……”若曦轻声念着,似乎想到什么,拉着玉檀道,“那你和十三爷说,让他把玉佩给承欢,算是我给她的礼物。我答应敏敏,要和她做亲家的,可惜我这辈子是不成了……”说这话时,若曦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小女儿般的苦恼。
  玉檀赶紧答应,“好的,我会和十三爷说,你放心。”
  若曦有气无力地说,“嗯,有你在,我放心的。”稍稍歇了片刻,若曦强撑着要自个儿起来,玉檀劝她,“姐姐,你躺着吧,叫我来做就行了。”
  若曦却坚持要自己起来,玉檀拗不过她,只得给她披上衣服,穿好鞋,扶着她站起来,若曦久卧病榻,已是四肢无力,险些倒下,玉檀忙架住她,道,姐姐,你有什么想要的?”
  若曦走到柜子前,使了劲儿才打开柜门,身体虚弱得直打颤儿,从里面拿出一套蓝底镶白毛边儿的马甲,玉檀认得上头的木兰花纹,道,“姐姐,你是想穿上吗?”
  若曦微微点头,“你帮我打扮一下吧。”
  玉檀动作轻柔地替她换了衣服,重新梳了头,插好发簪,戴好耳坠。玉檀见镜子里的若曦因为病久了,整张脸小了一圈,显得眼睛格外大,肤色苍白,便替若曦补了些胭脂,却没太大的效果。
  若曦道,“算了,就这样吧,挺好的。”说完,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道,“扶我坐到床上。”玉檀听从她的意思,若曦坐到床上,手伸到枕头底下摸了摸,摸出一个小小的扁盒子,递给玉檀,道,“你拿去。”
  玉檀接过打开一看,是一根通体晶莹,似有波光流动的羊脂玉簪,雕琢成一朵盛开中的木兰。这不是四阿哥送给若曦的定情物么,忙抬头看着若曦,“姐姐,是四爷送给你的东西,你这是何意?”
  若曦咬咬嘴唇,“我对不起他,也不敢再留着他的东西,你替我还给他吧。”
  玉檀叫她想开些,但若曦的心结难解,玉檀只叹息道,“姐姐,这个东西人家既然送给了你,哪有再收回去的道理?你只管拿着呗,相信四爷也不会这么小气,连根簪子也要问你讨的。”
  若曦听了,干瘦的面颊上闪出令人爱怜的酒窝:“我倒是希望他来问我讨,可惜……”神情又颓丧起来,“他一定恨死我了,不愿见我的。”
  玉檀听出她话中的留恋,想来若曦病中肯定分分秒秒都期待着四阿哥能来看她,却也晓得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熬了这么久,终于油尽灯枯了。心中一痛,眼睛又红了,宽慰道,“你不问问他怎么知道他恨你,等你病好了,可以亲自去找他的。”
  若曦腮边的眼泪滚下来,像个孩子似的用充满希望的目光看着玉檀,“他会吗?”
  玉檀重重点头,见若曦开心的样子,心里清楚她的神智已经糊涂了,玉檀赶紧低下头,两颗又大又沉的泪珠,“叭嗒”一声,落到地砖上,碎了。
  若曦又咳嗽起来,玉檀忙说,“姐姐,快躺下吧,别再累着了。”若曦盯着玉檀,略带凄婉地笑了,问她,“你答应我吗?答应吗?”
  玉檀强自笑了笑,把玉簪盒子当着若曦的面儿放进袖子里,问道,“这样行了吧,姐姐,你安心了吗?”
  “嗯,玉檀,你真好。”若曦的声音打了个磕绊,喘着气。
  “你是我的姐姐,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呀。”玉檀尽力缓和气氛,脸上努力勾出笑颜。
  若曦用冰凉的手牢牢拉着玉檀的,道,“还有,你去和我姐姐说,说我对不起她,害她的妹妹这么早就去了,让姐姐代若曦好好活着。”
  “你又说胡话了。”玉檀给她擦了擦汗水,“你姐姐不会怪你的,你是她的亲妹妹啊……”
  若曦眨了下眼睛,“你不明白……你就代我和她说吧,好吗?”声音变得更微弱了。
  “我答应你。”玉檀不想再让若曦费力劳神,立刻说道。
  若曦用泪光闪闪的黑眼睛看着玉檀,唇边绽出一丝微笑,小声说道,“我乏了,想睡一会儿,你别叫我啊……”
  玉檀勉力抑制住心中的阵阵翻腾,冲若曦点头。
  从屋子里走出来,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玉檀身上。玉檀走到若兰面前,朝她福了一福,道,“侧福晋,姐姐已经睡着了,说不想有人打扰。”
  若兰闻言,神情悲恸,用帕子捂住口中的呜咽之声,泣道,“我明白了,若曦可有话留下?”
  “回侧福晋,姐姐让我转告您,说她对不起您,让您代她好好活着。”玉檀面无表情地说道。
  若兰的身子一软,往后倒去,两行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一旁的巧慧忙架住她,自个儿的双眼亦是肿的跟桃儿一般,整个侧院一片死寂。
  十四阿哥看到玉檀的神情木然,担忧地上前对她道,“玉檀,你没事吧?”
  玉檀把视线转向他,还想开口说什么,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昏黑,顿时陷入无底深渊……
  正文:三十八
  玉檀自从八贝勒府回宫后就病倒了,接二连三看着生命消逝在眼前,饶是她素来克制情感,从不外露也终于支撑不住。芸香急得团团转,玉檀的高烧来势汹汹几乎要了她半条命,人又一直昏睡着,眉间的忧愁却仍是散不开。
  “唔……”正在垂泪之际,芸香突然听到玉檀发出一声呻吟,忙凑到她嘴边细听玉檀说什么。
  玉檀觉得头好痛,她一直不停的做着噩梦,早年额娘的辛苦操劳,九爷疾言厉色的训斥,绿芜那滴未落的泪珠,若曦痛苦的咳嗽吐血。然后她像是掉进了火焰山里,拼命奔跑,脚心也被火焰灼伤了。“好热,好烫……”玉檀呓语道。
  芸香听到她说这句话,惊喜不已,道,“快醒醒,玉檀,你是在发烧呐。”
  “不要!”玉檀眼看火全烧到自己身上了,大喊了一声终于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就是芸香布满血丝的眼睛。芸香兴奋地看着玉檀,道,“你总算醒啦,觉得怎么样?”
  玉檀回忆起刚才的噩梦还心有余悸,紧抓着被子,微微朝她点了点头,芸香没注意到她的异样,把药碗端过来,道,“快喝药吧,凉了就不好了。”
  玉檀扶着芸香的手把药喝了,满嘴的苦味皱眉不已,为了转移味觉,就对芸香说,“我睡了多久了?”
  芸香把药碗放在一边,憨笑着说,“足足大半天,十四爷把你送回来的时候,满脸着急,催着找来太医来给你看病,后来听太医说你是太累了,又受了刺激,这才昏过去的,十四爷才放心走了,临走前还嘱咐我好好照顾你。太医还说幸亏你身体底子好,只要醒过来喝了药就没事了。”
  玉檀听了,看到芸香的眼睛红红的,抿了抿嘴,哑声道,“累着你了吧?眼睛都跟兔子似的。”
  芸香一阵激动,替玉檀理了理发丝,说道,“你还说呐,以后可别再这样了,吓死我了。”
  玉檀握住她的手,平静的说道,“不会了,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芸香听到她的保证,笑得两只眼睛都弯成月牙儿,说,“你再睡会儿吧,李公公那里我已经替你请假了,我在这里守着你。”
  玉檀看着芸香眼中亮晶晶的光彩,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里头不再充斥着那些可怕的噩梦。
  玉檀修养了三天就重新回到乾清宫当值,康熙见到她恭敬柔顺的模样,窗外强烈的阳光经过浓绿的窗纱后,已经变得十分柔和,带着淡淡的青绿。这样的冷光斜射在玉檀的脸上,使她的面色显得过于苍白。放下茶碗道,“玉檀,大病初愈理应好好休养,不用这么急来当差。”
  玉檀向康熙一福,道,“皇上言重了,奴婢不过是小病而已,来之前让太医诊过都已痊愈。况且奴婢身为宫女理应来服侍皇上,若因此而忘了自个儿的本分,才是坏了规矩。奴婢还应叩谢皇上让太医来给奴婢治病,这样的恩典让奴婢惶恐,奴婢谢皇上隆恩。”玉檀跪地磕了一个头,心知十四阿哥肯定和康熙打过招呼才能召来太医,否则没康熙发话,宫女岂能有资格让太医诊治。
  康熙满意的点点头,玉檀的分寸总是掌握的恰当好处,不会显得太刻意巴结,又不会太疏远。
  玉檀的表现不免让康熙想到已经不在的若曦。年纪轻轻竟是寿夭福薄,不禁庆幸曾经准备的指婚的旨意没发出去,否则平白给自己的儿子添晦气。
  玉檀现在闲着就喜欢独自坐在院子里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呆。若曦死了,或许已经回到现代去了。自己还要留在这个宫廷里,慢慢熬着,等着年龄到了才可以出宫。玉檀觉着自己被莫名的茫然包围了,她下一步该怎么做呢?偌大的宫廷,可以放心相信的人寥寥无几。
  十四阿哥倒是对她很上心,还让安和送了不少补身的药材来,玉檀之前因为发烧而消瘦的脸颊,现在全都圆回来了,还有着淡淡的红晕。
  “玉檀。”
  听到熟悉的声音,玉檀回过神,站起来冲十四阿哥行礼,“十四爷吉祥。”
  十四阿哥笑着摇头,道,“免了,又发呆呐。”
  “让十四爷笑话了。”玉檀站在桌边沏了一杯茶给十四阿哥,“奴婢以茶代酒,谢谢十四爷对奴婢的关心。”
  十四阿哥很高兴地接过杯子,喝了茶,道,“若曦那边八哥派人扶灵把她送回西北安葬了,你放心吧。”
  玉檀给他续上新茶,“八爷是姐姐的姐夫,做事周全,奴婢自然放心。”
  十四阿哥见玉檀眼中看不出一点悲怆,沉静似水,叹口气道,“那日见你晕倒,真把我吓坏了。你总是冷冷淡淡,知礼守法的样子,没想到也有情绪激烈的时候。”
  静默了半晌,玉檀道,“十四爷,奴婢又不是天生的铁石心肠,当然也会有爱恨悲喜。只是不愿意当着人前露出来,反倒显得假了。”难道非得大哭大闹才算是性情中人?
  十四阿哥凝视着玉檀,过了一会儿,道,“你说的是,倒是我痴了。”
  玉檀露出一丝浅笑,“十四爷和姐姐相交多年,这次又让玉檀能见到姐姐,得偿夙愿。玉檀在此也谢过十四爷的相助之情。”
  十四阿哥听了,目光闪烁了一下,低声嘟囔了一句,玉檀没听清楚也就没再问。两个人接着说了几句闲话,十四阿哥就走了。
  芸香时常见到十四阿哥来找玉檀,鬼头鬼脑的捅捅玉檀,道,“十四爷是不是喜欢你呀?”
  玉檀哭笑不得,“你胡说什么呀,没来由的事情。”
  芸香皱皱鼻子,“我觉得挺像的,不然十四爷干嘛隔三差五的差人过来送东西?”
  玉檀把一块点心塞到她嘴里,“行啦,芸香姑娘,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别乱说,否则传到人家的耳朵里当我想攀高枝呢。”
  芸香把点心拿下来,“你呀,这种事上怎么跟木头似的,要是十四爷真的看上你了,说不定会娶你做个格格什么的……”
  “格格?那位份太低了,我看不上,怎么着也得是侧福晋吧。”玉檀板着脸,故作高傲的说。
  “你可真敢说。”芸香咋舌。
  “是你先挑的头,我就这么说呗。”玉檀笑起来,瓜了一下芸香的脸蛋,“好了,别在乱嚼舌了,干活吧,刚才的胡话别再说了啊。”
  芸香见玉檀端着盘子去前殿了,自言自语道,“明明瞧着是有意思的嘛……”
  金风玉露,又是秋天时节。刚入八月,就飞来了西北告急的噩耗。准噶尔部控制了整个西藏,消息霎时传遍宫廷内外,人人都谈论着远在千里之外的战争。报告上说色楞于五月孤军入藏,与他失去联系的额伦特仓卒追赶,七月才在藏北喀喇乌苏会合。而本应前往策应的策旺诺尔布军却迟疑不前,加上青海蒙古王公违背诺言,不肯派兵相援,色楞和额伦特军最终陷入重围,全军覆没。举国为之震动,不仅清廷内部弥漫着畏战情绪,青海部分蒙古王公,也吓得肝胆惧裂,不愿再战。清朝面临着康熙二十九年噶尔丹进迫乌兰布通以来最严峻的局势。
  在这种内忧外患的紧迫形势下,康熙于五十七年十月十二日任命十四阿哥胤祯为抚远大将军,并由固山贝子超授王爵,“酌量调遣各路大兵,将策旺阿拉布坦歼剿廓清,安靖边圉,斯称委任”,即让他担负起进军拉萨、收复西藏;直捣伊犁,解决准噶尔问题的艰巨任务。
  十二月康熙为十四阿哥举行的出师礼,堪称清朝开国以来最为隆重的出师礼:用正黄旗纛、亲王体制,称大将军王。
  “贝子、公等以下俱戎服,齐集太和殿前。其不出征之王、贝勒、贝子、公并二品以上大臣等俱蟒服,齐集午门外。大将军胤祯跪受敕印,谢恩行礼毕,随敕印出午门,乘骑出**,由德胜门前往。诸王、贝勒、贝子、公等并二品以上大臣俱送至列兵处。大将军胤祯望阕叩首行礼,肃队而行。”一时满朝上下一致认定,十四阿哥是康熙心中最有可能的储位继承者。十四阿哥政治生命中最辉煌的篇章拉开序幕。
  九阿哥等人也不断给十四阿哥造势,全然无视康熙曾经明令禁止讨论关于太子储位的旨意,公然说其“聪明绝世、才德双全,我弟兄们皆不如”。
  前朝对十四阿哥赞誉斐然,连后宫众人中见到德妃也都格外殷勤,生怕得罪了未来的太后。玉檀看着周围人的举动,不禁想到四阿哥。他最后能夺得皇位,肯定是大出所有人的意料,也不晓得德妃会不会介意换成大儿子当皇帝。
  四阿哥则愈发低调,除了参禅念经,陪康熙说笑,其他百事不管。见到玉檀也只是偶尔扫过,玉檀想到若曦临终嘱咐的事情,到现在还躺在柜子底下的木兰簪子,叹口气决定还是等找个恰当的时机再给他吧。
  十四阿哥走后,康熙时常翻德妃的牌子,召德妃见驾,更加给人以大位非十四阿哥莫属的感觉。玉檀不喜欢德妃偶尔看向她的眼神,里头有一种古怪的挑剔,令她觉得自己是一件摆在架子上被人评头论足的货物。
  转眼,已到了若曦一周年,宫里不允许私自祭拜,玉檀就在院子中央的石桌上摆放了若曦爱吃的几碟糕点,倒了一杯清茶,心中说道:若曦,希望你已经回到真正属于你的地方了。
  玉檀把茶往地上洒去,阳光下溅起的水珠晶莹剔透,几颗调皮的突然蹦到了一片灰色的布料上,玉檀顺着往上看去,立刻跪地,道,“奴婢不知是四爷,弄脏了四爷的袍子,还请四爷恕罪。”
  “起来吧。”四阿哥淡淡地说道。
  “谢四爷。”玉檀小心翼翼地站起来。
  “你这是在作什么?”四阿哥慢慢走到石桌边,看见桌子上的糕点,问道。
  “回四爷,今天是……是姐姐的一周年,宫里有规矩,不准烧香悼念,我只好凑合着纪念一下,也算是全了和姐姐的一场情分。”玉檀说道,声音虽不大,但一字不落的都进了四阿哥的耳里。
  四阿哥听后,没有责怪玉檀,目光却象一道闪电射向她,亮得怕人,让玉檀禁不住瑟缩一下。
  安静了许久,只听到冷淡的声音在院中响起,“你做戏做足了全套,十多年来算得上是尽心尽力了,转过头还可以再去十四弟那里邀宠。”
  玉檀闻言怔住,沉默了片刻,低头回道,“奴婢的心意是真是假,相信姐姐在天上看的清楚。至于十四爷,不过是看在姐姐的份上才对奴婢关照一二。”
  四阿哥瞟了玉檀一眼,转过身,望着院中的青竹,道,“果然是牙尖嘴利。”
  玉檀瞪向四阿哥的背影,想到若曦的托付,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怒意压了下去。干脆趁着今日就给了他,免得再有瓜葛。冲着四阿哥的后背一福,道,“四爷,奴婢有件东西要给你,劳您赏个脸,稍等片刻。”说完,也不待四阿哥发话,回到屋子里。
  玉檀找出那个扁扁的盒子,折回院中,双手递过去,“这是姐姐让我代她还给四爷的。”
  四阿哥伸出手拿过盒子,打开一看,身上的气息竟有些紊乱,等重新又恢复到那个冷漠的雍亲王,道,“可还有话留下?”
  玉檀道,“姐姐说,她对不起四爷,不敢留着您的东西,希望您别再恨她。”想到若曦当时的绝望,一阵心酸,眼泪“刷”地落了下来。
  四阿哥眼睛里的寒霜仿佛消溶了一点,但很快就被原有的冰冷所覆盖,仍用冷静的声调说道,“她怪我吗?”
  “姐姐只是自责后悔,说都是她的错,害了十三爷。”玉檀道。
  闻言,四阿哥眼睛里那一点柔软立刻褪了下去,瞬间又恢复了从前的寒冷,轻轻的“噢”了一声。
  “玉檀……”他说。
  玉檀应道,“奴婢在。”
  “她还说了什么?”四阿哥问道。
  玉檀淡淡的说,“姐姐一直盼着您能原谅她,希望您不要再恨她”
  四阿哥看着玉檀,低垂着头,依然不卑不亢,不由脱口而出,“若说万事皆有定数,你信吗?”
  玉檀抬起头,低叹了一声,“不想信却又不得不信,四爷呢?”话一出,又说,“是奴婢冒昧了,四爷不必理会。”
  四阿哥凝视着玉檀,捏紧手上的盒子,缓缓道,“我信人定胜天。”目光锋利,语气坚定。
  玉檀看向他。他的侧脸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不是方才的冷酷,而是一种绝不服输的倔强。是了,也只有未来的皇帝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禁笑了笑,说道“四爷是做大事的人,只需遵循自己的本心即可。”
  话音被风吹散,只听见院中的几簇青竹摇曳作响。
  四阿哥端起一杯清茶,略微嗅了嗅,往半空中一洒,一道水光过后显出一段七色彩虹,放下杯子,四阿哥的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从容,离开了小院。
  玉檀把桌上的碟子收拾干净,小院恢复到原本的样子。玉檀抬头看了看天空,蓝蓝的,宛如一汪清澈的湖水。
  长达两年的辗转征战,胤祯凭借其出色的外交才华,辅以实际利益,争取到青海蒙古各部落的鼎立支持;他军纪森严,严禁军队扰民、沿途欺诈当地官吏,要求兵士爱惜牲畜、节约粮草,要求军官爱惜兵士。将违反军纪的一品大员都统胡锡图革职查办。十四阿哥恩威并施的一系列举措让他在青海、西藏、甘肃等西北之地威名远震。
  宫中的宫女们提到十四阿哥都是心生向往,把最完美的幻想都投注到他身上,连芸香都时常在玉檀耳边提起十四阿哥是如何英武,如何大破敌军。玉檀只是听过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夏季,康熙前往避暑山庄,玉檀亦在随驾之列。康熙到了午后总要小憩片刻,除了李德全,其他人都被打发出去,玉檀便到湖边走走。
  忽然听到有人叫了她一声,“玉姑姑。”定睛一看,竟是弘历。康熙上了年纪,对亲情的渴望越发强烈。儿子们忙着算计大位让他心灰意冷,只有弘历成为了他的开心果,始终不离身旁,朝夕相伴。
  玉檀忙行礼,“见过四阿哥。”
  弘历跑过来,漂亮的单凤眼弯成新月,“玉姑姑,你也来这里玩啊。”他在康熙身边经常见到玉檀,有时康熙也让玉檀服侍他吃点心,因此两人很熟悉。
  玉檀笑着掏出帕子给他擦汗,道,“皇上在午睡呢,奴婢悄悄偷个懒。这会子日头正毒呢,四阿哥该待在屋里才是,免得中了暑气。”
  “屋里闷的慌,我就溜出来了。”弘历脸上露出调皮的笑意,拉着玉檀道,“姑姑,你陪我四处逛逛吧。”
  玉檀也不敢带着他走远,两个人就绕着湖边溜了一圈,期间玉檀还折了几支柳条编了个筐子给弘历玩,弘历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笑道,“姑姑,你编的比我阿玛的那个好多了。”
  玉檀一愣,又恢复到若无其事的样子,“四阿哥抬举,只是小玩意罢了。”
  此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过来,对玉檀道,“皇上找四阿哥呐,姑娘快领着四阿哥去晴碧亭吧。”
  弘历一溜烟儿就没影了,玉檀赶紧跟上去。
  康熙远远见到弘历飞奔过来,急忙叫道,“不要跑,仔细摔着!”
  等玉檀追到晴碧亭,弘历跑的满脸通红,站在康熙身边大口喘气,康熙对玉檀责备道,“怎么回事,任由弘历乱跑,磕碰了你担得起么?”
  玉檀忙跪地,道,“奴婢该死,一时疏忽,请万岁爷责罚。”
  弘历拉了拉康熙的袖子,道,“皇玛法,不要怪玉姑姑,是弘历自己急着要见您。”
  康熙看了眼玉檀,道,“下去吧,以后做事谨慎着点。”
  “奴婢谢皇上恩典。”玉檀忙退了下去。
  正文:三十九
  康熙六十年五月,十四移师甘州,企图乘胜直捣策旺阿拉布坦的巢穴伊犁。但由于路途遥远,运输困难,粮草补给很难跟上,一时没有取得进展。十月,十四阿哥奉命回京述职。宫廷内外都对十四阿哥要回来的消息激动万分,玉檀却是疑惑为什么自己不在出宫的名单上,最奇怪的是芸香竟然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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