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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活来-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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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出了这样一个人物来,光辉的事情性质之严重,恐怕还远在我所能想象之上!

他伸出来的手,一直维持等我和他握手的姿势,脸上也维持着笑容。我虽然已经放开了手中所握的“暗器”,可是手心略有些汗,若在这时候和他握手,他立刻可以知道我至少曾经相当吃惊过。

我当然不会让对方知道我的感觉,所以我只是冷笑。

这样的僵局大约维持了二十秒钟,戈壁沙漠叫起来:“卫斯理,言王要和你交朋友呢,我们保证,这朋友可以交!”

本来我确然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够最好的打破这个僵局,戈壁沙漠在旁边这样一叫,帮了我的忙,我向他们望去,冷笑道:“你们用什么来保证?用三小时也找不出他的装置来保证吗?你们以为自己是他的朋友吗?稍为用些脑!”

戈壁沙漠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神情非常委屈,我则连连冷笑,看对方如何反应。

那位言王上将的反应,非常之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卫先生,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啊,不像你们,身由自在,做什么都可以,我们很多时候,做的事情都不是自己想做的,可是又非做不可啊!”

随便怎样设想,也想不出这样地位的人,会讲出这样的话来。

而且照说,就算他真有这样的感叹,也没有必要在我面前表现出来,他那么坦白说出自己的感受,这种感受是他就算有也应该藏在心底深处的,他这样做,目的何在?

若他是想藉此就化解我和他们之间的敌意,那么他将事情看得太简单了,他绝不是应该那样处事简单的人。

若那是他天性如此坦荡的缘故,就更不可能了,老实说,在他所处的那种勾心斗角,习以为常|奇|自己人杀戮自己人的|书|环境里,像他那样说出心中真正所想的话,就算有千儿八百颗脑袋,也不够掉的,哪里还可能混到上将的位置!

我自问见过各色各样的人,就算是最怪的怪人,总也有一些轨迹可循,王莲本来已经是我所知道的人之中最猜不透,摸不清的人了,可是这个言王,其叫人莫测高深的程度,又远远超过了王莲。

而最令人感到难以对付的是,他似乎一上来就什么都告诉了你,使你一种没有答案的情形下去寻找答案,结果当是什么都得不到!

这样的人物的厉害处,是令你根本无法对付他!

我心念电转,决定以“无招对无招”——感到无法对付,就索性不对付!

有了这样的方针,就可以不必再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我先将手从口袋伸出来,向他挥了挥手,示意别握手,等话说清楚了再说。言王有些无可奈何,缩回手去,我冷笑“在我住所放窃听装置,不是言院长您命令吗?”

言王的反应,再一次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这人的所有行为,几乎没有一次是在人意料之中的!

这次,他不回答我的问题,却望向戈壁沙漠,向他们问了一个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问题,他向戈壁沙漠问:“卫先生为什么称我做言院长?”

而戈壁沙漠听了这个问题,很乐,笑了起来——虽然刚才我对他们的质问非常严厉,可是看来这两个白痴,始终不知道目前局面的严重性和危险性。

他们竟然真正笑得很欢畅,一面笑,一面道:“那是因为你刚才自己介绍是军事科技学院的负责人啊!”

言王一听,居然也笑起来——这种情形,使我感到若他们三人不是傻瓜,那么傻瓜就是我!

言王笑着向我道:“我是军事科技学院的最高领导,可是我不是院长!”

他在这样说的时候,还不断向我眨眼,分明是感到事情很有趣。我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谁和他那么熟?而且谁又参这样的情形下有兴趣和他做眉眼!

我没好气,哼了一声,不过我倒是知道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在他所属的组织编制上有很奇特的现象:一院之主不是院长,一省之主不是省长……以此类推,真正作主的另有其人,形成一种严密的组织形式。

所以他不是院长……然而我开始没有想到这一点,这又有什么可以值得他高兴的呢?

然而看他的情形,却完全像是好朋友相聚忽然谈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可以乐上半天,而戈壁沙漠好像对他的身份地位毫无警觉性,跟着凑趣,也在那里嘻嘻哈哈。

我觉得目前的情形奇特之极,完全吃不透对方的路数——这对我不利,而我除了保持高度警觉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所谓“知已知彼、百战百胜”,现在我对于对方的行事方式完全不了解(对方完全不按理出牌),就不可避免处于下风,处于被动,所以要加倍小心。

这时候我估计对方是故意在“插科打诨”,故意装成滑稽的样子,使气氛变得轻松,使我警戒松懈,然后在这种情形下我找寻突然袭击的机会。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了。

我暗暗冷笑,心想知道了他的路数,就不至于太处于下风。

其时,这位上将,还在很高兴,甚至于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地就这样完全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讲座的问题上发挥,他道:“所有人听了我的自我介绍,都毫无例外称我作院长,想不到卫斯理先生也会如此!”

看他的样子,活脱是一个恶作剧得逞之后的顽童!

我冷冷地望着他,看他可以“演”到什么程度,他们这类人,个个都演技精湛,而且各自表现方法不同,王莲和水荭不同,言王和王莲不同……五花八门,各有各的巧妙,然而万变不离其宗,努力演出,就是努力作假,以假乱真,混蒙天下人耳目,达到稳固他们罪恶统治的目标而已!

而到现在为止,我看到过的这类“演员”,以厚颜无耻、满口谎言、下流到无与伦比的居极大多数,像言王那样,以天真活泼取胜的,得未曾见!

然而我不得不佩服言王在以假乱真这方面的本领,比起一些假作诚恳、硬装风趣的高居官员来,他毫无疑问是冠军,因为他接下来所说的话,我无法不将它当真的,Qī。shū。ωǎng。因为那就是我想说而没有说出来的话!

现象之奇特,实在到了极点。

言王说的是:“这也难怪人家,叫院长却不是一院之长,这种怪异现象,其它地方没有,敝处独有。这是组织控制权力的法门,只有通过这种方法,权力才一层一层在组织中向上升,能够使最高层牢牢地掌握最高权力!”

忽然之间,听到了这样的议论,不是出于我的口,而是由一个在权力层中显然处于极高地位的人说出来,这不是奇怪至于极点了吗?其奇怪的程度,我在刹那之间,像是面对着一头在咬胡萝卜的金钱豹一般。

而言王在说这一番话的时候,神情也变得很严肃,完全像是在正式讨论会上的发言,说了之后,他甚至于望着我,好像要征求我的意见。

我没有和他同一意见的道理,可是也完全没有反对的理由,因为他所说的就是我所想的!

所以我必须用不同的方式来表示我的意见——这相当困难,不过却也难不倒我!

我冷笑道:“这正是历代的专制统治术,到了贵党,发扬光大,至于极峰,为人类历史上的反动黑暗部份,留下了丰富的资料!”

我留意到我在这样说的时候,王莲虽然控制得很好,可是还是有一些不自在的神情。然而言王却完全没有,像是我的话就是他想说的话一样,竟然自然而然鼓起掌来!

我真是受不了他这种态度,索性加重语气,道:“阁下是希望这种人类历史上的黑暗时期,长一点好,还是短一点好呢?”

言王呵呵笑,说得坦白之极,其坦白的程度,不但令我瞠目结舌,而且有相当时间,连气都透不过来!

他道:“我身为统治集团的一份子,当然希望越长越好,天下是我们上一代,上两代经过惨烈无比的斗争,流下了不知道多少血才打下来的,要是很快就玩完了,怎么对得起那些牺牲的英雄好汉!”

他看到我那种震惊的样子,笑着摊了摊手,道:“其实很公平,要是不喜欢,也可以和我们上代一样,起兵造反,成则为王啊,卫先生!”

我还是没有缓过气来,所以言王哈哈大笑,继续发挥:“不过可以肯定,不管是谁,成而为王之后,只要他是从这个历史遗传因子中出来的,专制统治术必然会更加发扬光大,所以阁下问我希望这个时期是长还是短,问题本身有问题,因为这时期,卫先生,是永远的啊!”

他滔滔不绝,一口气说下来,非常之理直气壮——这“理”,当然只是他的理,然而根据几千年历史来看,他的理,也并非完全无理,甚至于可能根本就是这个“理”。

他并不否认实行的是专制统治,确然与众不同,其它统治阶层份子是还要高唱民主自由的,他比较起来,承认事实,不回粉刷,就很难得了。

我倒是衷心感到他的身份地位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非常难得,所以我向他拱了拱手,道:“领教,当真是闻所未闻!”

言王笑了笑:“承让!承让!知道卫先生喜欢快人快语,讲话不必转弯抹角,别以为我平时也会说这种话!哈哈,要是平时也那样,脑袋早就不保了!”

虽然我还是以为他这样表现目的是为了松懈我的警戒,可是他说得实在又有趣又痛快,我还从来没有遇上过这样爽快的人物过,这样的人,确然是我最喜欢的类型,所以我不由自主,也跟着的打了一个哈哈。

言王在这时候,又向我伸出手,我也自然而然伸手,和他握手。在和他握手的时候,我不禁在想: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不到十分钟,我就从坚决拒绝和他握手,变成了自然而然伸出手去了?

是我认为可以和他交朋友了?

当然不是。

那又是为了什么原因?

正在我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迷惑的时候,戈壁沙漠在一旁笑道:“真没有办法不佩服,魅力先生!”

我望着言王——两人距离很近,这样盯着人看,很不礼貌,言王却很自然地回望我,表示我们两人都想好好地看清楚对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在他的脸上,我虽然告诉自己“不可能”,可是还是感到了“很强烈”一股坦率和亲切,能够使我有这样的感觉,戈壁沙漠对他的称呼提醒了我,那是一种极强的个人魅力!

这种魅力是天生的,天生有这种魅力的人,有莫名其妙就使人对他好感、亲近、崇仰、追随……

历史上,不乏有这种天生的魅力的人,当然毫无例外地成了各种各样的领袖。眼前的言王,似乎就是这样的人物。

和他握手完毕,我退了两步,还是占据了有利地位。戈壁沙漠道:“好,引见过了,除了刚才那些废话,你难道没有实在的话,要对卫斯理说吗?”

戈壁沙漠很妙,竟然将言王刚才所说的那些话称为“废话”,那自然是他们对于这一方面的事情完全没有兴趣没有关心的缘故。

言王立刻道:“当然有!我要向卫斯理道歉!”

他说着,就向我深深鞠躬,每鞠躬一次,就说一声“对不起”,场面滑稽之极,戈壁沙漠就忍不住笑弯了腰。

我没有笑,而且在那几秒钟间,紧张之极,因为我必须防备他用鞠躬为掩饰,向我突袭。

然而他三鞠躬之后,并没有其它的动作。

我心情紧张,多少反应在神情上,言王向我看来,苦笑道:“看来卫先生不接受我的道歉,那我只好叩头谢罪了!”

他说着,真的要向下跪,我大喝一声:“且慢,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言王竟然现出了一副哭丧着脸的表情,道:“主要当然是为了偷偷在府上装了窃听装置——”

他话还没有说完,戈壁沙漠就叫起来:“先不说别的,你的窃听装置,装在哪里?”

戈壁沙漠找了三个小时,没有找到,只是在理论上确定了那是极度的新科技,和人造卫星有关系而已。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可以说是一项挫败。而现在,他们向言王询问装置何在,那更是进一步承认失败了!

我素知戈壁沙漠非常自负,除了天工大王之外,从来不将别人放在眼里,而他们却愿意在言王面前承认失败,这言王的能力之高,可想而知。

第八章:胜败之间

戈壁沙漠承认失败,神情相当沮丧。言王走过去,拍他们的肩,道:“你们真了不起,我要是迟些出来自首,就会被你们发现了啊!”

戈壁沙漠却大摇其头:“不见得,不见得,只怕至少还要三小时!”

我不出声,乐得看言王和戈壁沙漠对话。

言王道:“我不能冒这个险——这套装置,是国防顶级机密,要是叫你们发现了,机密泄露,我就玩儿完了。”

戈壁沙漠神情很得意,大声道:“你想将装置收回去,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卫斯理白素的家里,岂有容人家将窃听装置要装就装要拆就拆之理!”

自从言王出现之后,戈壁沙漠直到现在才算是说了几句象样的话,我加上两声冷笑,表示对戈壁沙漠所说的话,全部同意。

言王苦着脸,道:“我已经道歉了啊!”

戈壁沙漠大声道:“不行!”

正当我在想,他们两人总算站在我这一边的时候,两人已经道:“除非你将这套装置的尖端技术告诉我们,不然休想将装置取走!”

他们开出的条件竟然只是为他们可以获得尖端科技!实在是太岂有此理了!

我心想,决定权还是在我,且看你们如何耍花样。

言王摊了摊手,叹了一口气:“那实在不可能——要是答应了,我就成为出卖国家国防最高机密的罪人了。你们何不稍为用一用脑:我会为了满足你们两人的好奇心而放弃我现在的一切吗?”

言王的话,直接之极,白痴也可以知道他不会答应戈壁沙漠的要求的。

可是戈壁沙漠还在纠缠:“你不答应,看你怎么办!偷装容易,现在要收回,还能偷着吗?我们不允许,就等于卫斯理不允许,看你有什么办法!”

言王摇了摇头:“虽然装置是未经卫先生容许而装上的,可是拆除它们,也不是一定要卫先生容许。要卫先生批准,是我真心诚意向卫先生道歉,表示我做了,请求原谅的意识。”

戈壁沙漠哼了一声,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哈哈大笑,道:“好极,请让我们开开眼界,没有我的允许,你如何将装置取走!”

言王听了我的话之后,反应真叫绝了,他竟然非常正经的显出为难的神色来,道:“这样一来,不是更得罪卫先生了吗?”

我瞪着他,不怒反笑,道:“不怕,不怕,反正已经得罪了许多,常言疲乏:债多不愁,虱多不痒啊!”

言王尴尴尬尬地笑,甚至于伸手抓头,神情还是非常犹豫,道:“话虽然这样说,可是可是……可是……”

我也干脆和他泡下去,问:“阁下有何难言之隐,何不直言?”

这时候感到最乐的算是戈壁沙漠了,他们看我和言王对话,就像是网球赛观众一样——头一下子转向右,一下子转向左,觉得趣味盎然,一点都没有发现其间有任何凶险,人头脑简单也有好处,至少少了紧张担心。

言王表情十足,一副万分不好意思的样子,期期艾艾,道:“这……这怎么可以……唉,老实说了吧,我还有事要卫先生帮忙,本来已经千难万难的了,要是再得罪了,这新仇加旧恨,不是更没有指望了吗?”

他说来说去,还是表示他有能力不需要我的许可,就可以将窃听装置取走,实在狂妄之极,我冷笑一声,道:“阁下——”

我才说了两个字,就陡然住口,本来我想冲口而出的话是:阁下只管施展,只要能将装置顺利取走,我决不见怪,该答应阁下要求还是会答应。

然而在说了两个字后,突然醒觉言王这样装模作样,目的不就是要挤我说出这样的话来吗?

我如果这样说了,而他又的确做到了的话,他向我提出的要求,我就不好拒绝了。所以这种话不能说,一说,就中了他的圈套。

我幸亏“悬崖勒马”,发觉得早,立刻改了口:“——有事要我出力,尽可以提出商量,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提起来,成功的机会是零,提出来,至少一半一半!”

我说的是滑头话,绝对没有说我会答应他的要求,反而可以知道他究竟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

(这时候我怎么样也无法想象他会有什么需要我帮助之处,他背后是一个强大的军事力量,会有什么办不到的事情,反而要我这个平民百姓帮忙的!)

言王当然可以听出我的话滑溜无比,他什么都抓不到,所以在那刹间他流露出来的苦笑,倒可能是真的,他叹了一口气,却在这时候回头向王莲瞪了一眼,道:“都是你惹你祸!”

王莲摊了摊手,神情很无奈:“我知道卫斯理不好对付,也已经竭尽所能了啊!”

他们两人这种情形,广东话叫做“扯猫尾”,是做戏给他人看的意思。我嘿嘿冷笑:“正戏该开场了,在舍下的新科技装置,也该取出来让我们看看了吧!”

戈壁沙漠立刻附和,大声道:“对啊,在哪里,快拿出来!”

言王愁眉苦脸,仿佛万般不愿,长叹了一声,突然像是下了决心,道:“好,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死就死了吧!玩点小把戏,献丑了!”

我知道已经到了他要夺取窃听装置的关键时刻,也就是说,他立刻就要发动进攻了!

我完全不知道他会采取什么样的进攻方法,我只是打定主意,他一发动,我立刻退守,将门关上,立刻召集传媒。

所以他话一说完,我立刻后退一步,然而就在此刻,只见言王一举手,这当然是发动进攻的讯号,我手已按在门边上了。

不过在那刹间,我觉出事情有不对头之处,可是还是不能精确的说得上来,而事情在这一刻,就已经发生了。

在事情发生之后,我才知道那种不对头的感觉从何而来——来由是我明知道对方就要发动,可是言王和王莲却一点都没有要行动的样子。言王只是一举手,身子还是一动不动,这就说明事情有大大不寻常之处。

事情果然不寻常之极!

就在言王一举手之间,那些一直以“稍息”姿势站着不动的人,突然将手从背后换到身前,我只在那刹那间仿佛看到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样黑乎乎的东西,然而根本没有能够看是什么东西,那些人手向上扬,手中的东西发出一阵声音,就向上直飞了上去。

什么叫做“看傻了眼”,这时候,我和戈壁沙漠就是看傻了眼。在那些人手中的东西飞上天上的时候,最初的百分之一秒,我真的以为是什么先进科技武器,可是立刻就看出,那是一种乌鸦大小的雀鸟。

大约有三四十双之多,一飞冲天,速度极快,像是在空中划出了几十道笔直的黑线,一下子就飞到了很高的空中,变成了几十个小黑点。

言王说是“变点小把戏”,怎么想也想不到“把戏”的内容会是这样。

我立刻想到的是:这种把戏的目的为了转移视线——在这种情形下,人自然而然的反应,就是抬头向上看去,戈壁沙漠他们两人正是如此。我不会那样容易上当,虽然也不免向上望了一眼,可是立刻收回视线,盯住了言王,不让他有任何异动!

人常识丰富,有时候很有用处,一些常识,平时看起来毫无作用,可是说不上就有时候可以恰好用得上。

当那些鸟突然出现,一飞上天的时候,大约只有半秒钟,我就知道这些鸟,名字叫做“伯劳”(‘东飞伯劳西飞燕’),这种鸟黑羽黄喙,有极好的视力,也有很高的智慧,容易接受训练。常有跑江湖的人,将它训练了,拿出来表演。表演的方式,多数是将豆子或是泥丸,射上天去,受过训练的伯劳,就会飞上天,将射上去的东西抓下来,然后在观众的惊叹声中,跑江湖的就可以讨钱了。

我小时候,和玩伴养过和训练过这种鸟,比赛谁训练出来的可以飞得最高以获取目的物最准,是儿童时期极好的玩物,所以一下子就认出了他们的来历。

然而我还是没有法子知道放出这些伯劳,目的何在。

就在那眨眼的功夫,那些人一起发出了尖锐的呼哨声,这种声音一入耳,我就有非常亲密的感觉,而且非常有趣。因为发出这种声音,正是训练伯劳的不二法门。能够将这种声音控制得好,就能将伯劳的行动指挥好。而控制声音的方法相当复杂,要经过长时间学习,才能掌握。我是这方面的能手,当时方圆一百里,我认了第二,没有人认第一。

这种方法据说是禽鸟语言专家公冶长传下来的,想不到一直到现在还是沿用这个方法。

我是专家,一听那些人发出的哨声,就知道那些人控制伯劳的功夫非常好,而且那是一种更加困难的集体训练,类似人的军训,可以使伯劳集体行动——在同一时间内做同样的动作。

不过这样的训练方法也有缺点,缺点是太讲究硬性的纪律,忽略人和鸟之间的感情。而如果要达到人鸟之间毫无隔阂的境界,这种方法做不到,当然人鸟合一的境界更高,要达到这样绝顶境界,需要的哨声也更复杂、更困难。

我在这种紧张时刻,忽然插了一大段有关训练伯劳的情形,绝对有其必要。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与之有密切的关系,而甚至于卫斯理,得以扬眉吐气,也全在这上头了。

人生中有许多意料不到的事情,在这件事情之后,我和人说起意外事件,都说没有比这更意外的了——谁能料得到少年时候的玩意儿,竟然会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上起这样重大的作用呢?

当时听到了哨声,我就知道那些人是在命令伯劳上飞,伯劳的飞行能力异常高强,飞行速度也极快,可以像一支箭一样射上天空,这时候一群伯劳就成了一些小黑点。然后是那些人哨声,忽然一变!

若是不明究里的人,绝对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只是听来哨声不同而已,可是我少年时候的记忆还非常清楚,一听就听出是那些人在命令伯劳向下冲!直到这时候,我还是不知道言王利用伯劳做什么,只是在哨声中听出伯劳会往下冲来,我想唯一的可能,是命令伯劳向我攻击——伯劳的喙爪都相当锐利,如果再套上什么锋利的武器,一群众受过训练的伯劳,来去迅疾无比,突然向人展开攻击,确然是非常犀利的活动性攻击武器。

而且这种攻击武器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可以取得在瞬刹间达到目标的攻效。

我想到了这一点,心头狂喜,因为我肯定,不管言王有多大的神通,不管他对我做了什么样的资料调查,我担保他不可能知道我是训练伯劳鸟的行家,可以在哨声中知道伯劳的动作。

知道了伯劳会来攻击我,若是还敌不过一群鸟的话,那就真的该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我伸手抓住了皮带扣子,随时可以将皮带抽出来,当软鞭使用,我已经准备好,当伯劳向我俯冲攻击的时候,我先用哨声驱散它们,它们识趣散开,当然最好,若不知死活,我皮带挥动,也可以保证将它们全都变成标本,且看我卫斯理大展神威。

这一切,正合上“说时迟,那时快”,那些人哨声一变,天上的黑点迅速无比地由小变大,那群伯劳鸟向下冲来,虽然是一群小小鸟儿,可是其声势之浩猛,就宛如一群超小型喷射机一样。

转眼之间,伯劳已经离地只有二十公尺左右,我已经准备好了唇形,要发出哨声了。

可是就在这时候,那些人的哨声,又变了一变。

我刚听出那是命令伯劳去衔一个预定的目标,还不知道确切的意思是什么,只见伯劳鸟已经在半空中忽地散开。它们散开的时候,正在我屋子上空,散开之后,就像一把伞那样,向我整栋屋子罩了下来!

直到这时候,我虽然已经知道,伯劳俯冲的目标不是攻击我,可是还是不知道它们目的是什么!

后来回想当时的情形,真是惊险之极,后来发生的事情,只要迟了十分之一秒,结果就会大不相同了,而那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全是靠我高超的应变能力争取来了。

当时事情的变化,当真是瞬息万变!那些伯劳到了我屋子的四周,其疾无比,冲向各个窗户,每一个窗子都有一只在冲。我在那时候只能想:它们一定是疯了,或者指挥它们的人疯了!鸟儿用这样的速度向窗子撞去难道是想窗子撞破,冲进屋子去,将窃听装置衔走?

若是让它们冲得进去,窃听装置又必然不会很大,受过训练的它们,确然可以做到这一点。

然而我非常肯定所有窗子都是关着的,若是说它们可以撞破玻璃冲进去,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直到那一刻我还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由此可知事情的意外程度如何之甚。

那群伯劳迅速地接近窗子,却没有撞上去,只是极快的在窗上点了点,那些人的哨声再变,已经在命令伯劳鸟飞回去了。而哨声才起,确然已经有伯劳鸟回飞。

就在那电光石火的刹那之间,我明白了!

窗外!

窃听装置不在屋子之内,而是在窗外!

极可能,装置是透明物体,附在窗子的玻璃上,就很难觉察,所以以戈壁沙漠之能,在屋子里找了三小时还一无所获。也所以言王那么有把握,可以不要我的允许也能够将装置收回去!

我终于想明白了!

然而我还是不知道装置是什么样的物体——可以肯定那物体已经被鸟儿带了回去,可是由于它们飞行实在太快,所以根本无法看得清楚。

伯劳鸟飞行核准快速,当我想明白的时候已经有一大半鸟儿回到了那些人处,事后飞回去的鸟,都向那些人的胸前碰撞一下,然后绕到那些人的身后。还没有回到的并不是飞得慢,而是因为由于它们从屋子后面飞回去,距离比较远,所以才没有飞到。

而我可以利用的时间,也不会超过十分之一秒了。

大家也想到了我会怎么做,是不是?

就在还有三只伯劳飞越了我,向前飞去的时候,我陡然发了要它们向我飞来的哨声。

这时候,正是那些人以为大功已经告成,停止了哨声的时候,我的哨声一起,那三支伯劳陡然在空中翻了几个筋斗,那是它们在急速飞向前的时候,突然要一百八十度转换方向的结果。

所有人,除了我之外,显然都完全想不到突然之间会有这样的变化,这一点可以从那些人至少在半秒钟之后,才又发出哨声来得到证明。

而等到那些人再度发出哨声来的时候,三只伯劳已经开始向我飞来了,我立刻发出第二度哨声,这次发出的哨声传达的讯息非常复杂,是要伯劳别听那些人的指挥,而听我的,告诉它们,我才是它们的真正的主人。

不是我自己夸口,这样复杂的训练技巧,别说我对面那些人不懂,只怕连教他们训练技术的师父,都未必知道世界上有这样高明的一套和伯劳交流的方法!儿时,我用这种方法,将人家训练好的伯劳召唤过来,万试万灵,多年未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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