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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云物语5-10-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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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迪随着众人赶紧起立,目送着兰斯殿下的身影在红地毯上走过。
漠然抬头,兰斯殿下的目光随意地掠过单手抚胸行礼的众位臣民,浅浅地颔首表示回礼。而他的眼光扫到人群中的安迪时,却忽然微微一凝!
慢慢停下脚步,他注视着安迪的方向。
在无数人惊异的目光中,他缓缓抬步,走到了安迪的面前。
愕然抬头,安迪浑身都紧绷起来。
这位亲自监审过他的三殿下的目光如此奇异,忽然让他身上的那些伤口齐齐叫嚣起来,提醒着曾经的惨痛记忆。
什么事?又会是什么事?!
“跟我来。”简单地抛下这一句,兰斯殿下已经转身离去。
……忐忑不安地坐在了皇家专用车上,安迪僵直了身体。
不敢主动开口,不敢直视兰斯殿下的眼睛,他只觉得车厢里的气氛冰冷到了极点,充满沉重的压力。
“我要去看他,你要不要一起?”对面的兰斯殿下淡淡开口,看着他的脸,似乎那上面有什么他想深究的东西。
他……他是谁?
短暂的困惑后,安迪忽然明白了兰斯殿下的意思,心头狂跳。
澈苏!兰斯殿下说的“他”,只可能是澈苏。
不不,不能回答“要”,这是一个陷阱,他们依旧不相信他、想要扯他进某种奇怪的陷阱!
心里慌乱又惊恐,他直直地看着面前神色淡漠的年轻皇族,拒绝的话语就要脱口而出。
可是,那终究没有说出来。心底有淡淡的悲愤和不忿浮起,他终于鼓起勇气迎着兰斯的目光:“殿下,为什么要叫我一起?假如您依旧怀疑我的话,为什么不继续关押我呢?”
没有立刻回答,兰斯的神色有些疲惫。
挥了挥手,他淡淡道:“你已经洗清嫌疑了。假如不愿意去,就下车吧。”
专车缓速停靠在路边,咬合紧密的车门滑开。
望着车辆行驶的方向,安迪认出了那正是前往皇家监狱的道路。双腿有点微微哆嗦,他忽然重新坐了下来,直视着兰斯。
“……殿下,我想去。”他艰难地低声道,想让打颤的腿尽量稳定下来,“他是要被处死了吗?所以您……恩准我看他最后一眼?”
兰斯看着他的眼光,有着古怪的东西。
“不,只是正好遇见你。”他简短地道,“我忽然觉得,有人陪着一起去,或许会好一点。”
好一点?那是什么意思呢?安迪弄不懂这含糊的话语,心中的困惑和惊疑更是满溢。
走到那道熟悉的皇家监狱高墙前,安迪有点不适似的,窄窄的肩膀缩起来。
无意识地向着高墙光秃秃的斜壁看了看,他眼睛微眯,被一道淡淡的闪光刺到了眼。不知道是暗处隐藏的观察孔,还是什么特殊的防守设备,那道闪光犹如闪电,倏忽不见。
空阔的监狱外,很远的某座居民楼里,有个小小的黑色窗口里,同一时刻,一道闪光微微反转,长如枪柄的奇怪器具边,一个男人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死死盯住了超级军用望远镜里的那张脸。
……
穿过依稀熟悉的皇家监狱走廊,安迪紧紧跟在兰斯殿下身后。前方有监狱长亲自带路,兰斯殿下一直沉默无言。探头密布、红灯闪烁的空旷走廊里,只有他们一行人的脚步声。
穿过层层复杂的类似迷宫般的走廊,无声的众人登上了一架隐蔽的电梯。天啊,这所皇家一号监狱里不像外表看上去只有地面的一层,竟然还有真正戒备森严的地下重狱!
红色的按钮停在了负三层的标号上,电梯悄然打开。看着那明亮却惨白的银色金属墙壁,一时间,安迪汗湿了脊背。
那比他经历过的囚禁要严密无数倍,整个寂静的地下只有几扇冰冷的、单独的门,很显然,这是整个皇家一号监狱里最核心、最坚如碉堡的部分,被囚禁在这里的,只可能是最重要和危险的犯人。
监狱长亲自上前,按动了一长串繁琐无序的密码,恭敬地向兰斯殿下躬身示意。
跟着兰斯,安迪犹豫着踏进了那扇足有几十公分厚的超强合金门。
……绝对的寂静瞬间被打破,某种叫人心生恐怖的水声在那间牢笼中扑面而来,赫然刺激着安迪的耳膜!
呆呆看着那间密室中的一切,安迪的呼吸,似乎都在那一刻停顿。
……
惨白的、光秃秃的金属牢房的一角,突兀地吊着一个人,高高悬在头顶的手铐束缚得很高,脚下是极粗的黑色镣铐。隔着一米多,一名狱警手中拿着强力水龙,雪白的巨大水柱激射而出,对着墙角那名犯人不停冲去。
水花四溅,强大的水压下,水龙狰狞凶猛,冲刷着那具消瘦的身体。当水龙冲到脸上时,水流击打下的那个人发出了一些短促的、模糊的呻吟,哀鸣着用力扭动身体,他想要躲避那不时蹿入鼻腔和口中的水流,却徒劳无功。
他的身体在无法抑制地颤抖,他的眼睛紧闭,湿透的乱发垂在苍白的额头,毫无生气。
虽然已经隔了两年,面容也比旧时记忆中有了变化,安迪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那张熟悉至极的脸。
澈苏……他那从小跟在身边,时常微笑着跑前跑后、尽心服侍着他的贴身小佣人。死死将痛楚的惊呼压抑在舌尖,安迪掐住了自己的手心,才终于控制住自己冲上去阻止这一切的冲动。
被忽然闯入的人群吓了一跳,那名狱警慌忙关掉了手中的水龙。水声刚停,被吊着的澈苏已经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猛烈咳嗽。
依旧是闭着眼睛,他嘴角边溢出一缕刺眼的暗红色血沫,身体有点轻微的痉挛和抽搐,好半天,那抽搐才渐渐停止。
垂着头,他唇边的血沫渐渐流下脖颈,颜色不浓,却黏稠而颜色不祥,带着些可疑的淡黄色。衬在那苍白的脖颈肌肤上,有种极度不健康的晦暗。
那名狱警一眼望见兰斯,就惶恐地认出了帝国的三殿下。赶紧丢下粗壮的水管,他恭敬地行礼:“殿下!”
一动不动地看着被吊在那里的澈苏,兰斯殿下脸庞上没有表情。
安迪不敢说话,监狱长也屏气等待,安静的地下重狱密室中,只有“嘀嗒”的水声继续作响,从那名年轻犯人身上落下,流向角落形成特殊坡度的下水处,迅速排走,并未在室内形成沉积。
“是陛下……叫你们对他用水刑吗?”良久之后,兰斯殿下淡淡发问。
脑海中浮现出某个清晰的画面,他恍惚地想起了军校中的那个场景。被两名军校的学员恶意欺负的澈苏,被水刑整整暗中折磨了十天的澈苏。
……因为他会对这种刑罚更加惧怕,所以皇兄才会这样残忍地叮嘱?
“哦,并不是的!”那名狱警慌忙回答,神态恭敬,“皇帝陛下并没有这样吩咐。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刑罚啊,只是帮他冲澡而已。”
猛然抬头紧盯着他,兰斯殿下的眼中,有种古怪的神情,似乎在苦苦压制什么,又似乎不知该说什么。
“放他下来。”他简短地道,语声犹如刀锋般冷。
监狱长赶紧示意门外的另外两名狱警一起进来,从高悬的吊环中放下了那个消瘦的人。
刚刚被放下来,澈苏就瘫软着滑倒在了地上。慢慢地蜷缩在冰冷的潮湿地面上,身体在轻轻地颤抖。
一眼看去,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赤裸双足间的那副镣铐。不是精密高级的电子型,而是黑沉沉的生铁。看上去足足有几十斤,粗糙而冰冷。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看向了面前的众人。黑漆漆的大眼睛下面是一圈明显的青色眼晕,长长的睫毛上全是水渍。
茫然地看着这忽然多起来的人,他有点瑟缩似的,更紧地向着身后的墙角缩去。
惊疑地死死盯着他,安迪少爷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澈苏的目光掠过众人时,并没有在任何人身上稍作停留。就算是看到自己时,也没能抓住他的片刻停留。
就那么茫然地看着他们一会,他小声地呜咽了一下,乌黑的眼睛重新垂了下去,抱着自己的膝盖,他向后靠去。冰冷的金属墙刚刚贴上他的背脊,他就忽然地打了个哆嗦,赶紧向前挪了挪,似乎想避开那种凉意。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每一个举动,兰斯殿下的脸庞,在轻轻抽搐。
“帮他冲澡?”他慢慢回头看向监狱长和狱警,眼神阴郁,“你们好兴致。”
被那俊逸脸庞上的阴翳眼神吓得不轻,那名狱警慌忙解释:“报告殿下,真的是在帮他洗澡!犯人痴呆的太厉害,除了简单的吃饭睡觉不用操心外,什么都不知道主动去做。假如长期不洗澡的话,我们实在怕他身上长恶疮——这不是没有先例。”
看了看兰斯殿下依旧阴沉的脸,那狱警心里忐忑不已,声音小了很多:“因为皇帝陛下说过一定要严加看管,所以我们不敢在冲澡时放松警惕。再说他似乎对水很是害怕,每次冲澡时都挣扎地厉害,所以……不得已只好这样每次吊起来。”
……没有人能形容安迪这一刻如遭雷轰的震惊。
痴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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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苛求弗恩太多了,他没有下狠手已经不易,主动叫狱警好好照顾小苏,那是不太可能的……
163章 给你一个痛快
……没有人能形容安迪这一刻如遭雷轰的震惊。
痴呆?!
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动,他飞快地冲了过去!慌忙蹲下身,他用力握住了澈苏的肩膀,大力摇晃:“他们说什么?!你……你……”
猛然打了个冷战,他呆若木鸡地望着面前那双异常熟悉、又无比陌生的眸子。
依旧墨黑如玉,依旧干净透明。可是比起他所熟悉的那双眸子来,却多了一些明显的东西。茫然,瑟缩,些许浅浅的怯意。
好像在看着他,又好像穿过他的脸,看着某处未知的地方,凝眸处,没有焦距。
“小苏,是我。我是……安迪少爷啊。”安迪轻声地道,望着那双没有生气的眼睛,心里越来越慌。
澈苏的眼睛,焦距终于落在了他脸上。没有任何反应,他秀气的眉头就那样平平的,连轻轻的皱眉都没有。
那是一种完全陌生的眼神,茫然中带着一点胆怯似的,看人时迷惘而迟疑,再也没有往日对着安迪时的温暖笑意,更没有半分昔日那偶有的顽皮。
“他痴呆了,很严重。”身边,狱警好心地提醒。
全身都微微颤抖起来,安迪呆呆地半蹲在那里。来之前有想过任何鲜血淋漓的惨烈场面,可没有想到的是,面前的一切比任何结果都更加令人战栗。
……他们把他弄成了这个样子。是被重殴到了头部导致了痴呆,还是根本就被残酷地注射了什么药剂呢?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冷起来,安迪的牙关都因为恐惧和痛楚而碰响。
再没有那个气喘吁吁跟在他身后帮着抱书包的小仆人,也再不会有那个咬着钢笔笔杆、笑吟吟地帮他做出完美作业和报告的澈苏了。竞技场上,千万双眼睛注视下面前大放光彩,帝国皇家阅兵典礼上精彩出击……都不会再有了。
眼前视线渐渐模糊,安迪颤抖着手从胸前的口袋中掏出了亚麻色的手帕,轻轻擦去了澈苏嘴角那道血沫。
那张清瘦的脸上满是水渍,优美的唇边很快被安迪擦拭地恢复了洁净。没有停手,安迪继续帮全无反应的澈苏擦拭着脖颈上的血痕。
一点点地,缓慢而轻柔。完全无法控制的悲伤在心里冲撞,安迪的眼泪一滴滴地落下来,滴在自己的手背上。
忘记了眼前的人只是一个罪有应得的联邦间谍,忘记了他给自己带来的牢狱之灾,也忘记了现在更应避嫌以免引火上身,安迪的哽咽声渐渐变大,在这冰冷的牢房中轻轻回荡着。
一直到那片高级丝帕上沾满了惊心的血迹,再也没有一点点干净的地方,他才慢慢停下手,踉跄站起身来退后。
……他所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这些了。
几步开外,俊美如神祇的三皇子殿下,无言注视着,一直没有发出阻止的声音。蔚蓝色的眸子中不只是水色还是什么的别的,微光刺目。
“皇兄……有没有来过?”他轻声问。
监狱长毕恭毕敬地回应:“回殿下,陛下大人没有亲自来过,不过在送来这个犯人的头些天,派了一大堆御医前来诊断,换了一批又一批。”
沉默地听着,兰斯殿下的目光幽深。
他看过那些报告,脑科、精神科专家的轮流诊断,一模一样的铁打结论!他清楚记得皇兄弗恩那时的暴怒,也清楚记得那些被撕得粉碎、如雪花般飘落的诊断书。
一直看着不远处的那名联邦犯人,很久后,兰斯殿下才继续问:“皇兄没有什么别的吩咐?”
“没有,一直是皇家侍卫长伍德大人在传达皇命。”为难地挠了挠微秃的脑袋,监狱长只觉得最近掉发更加严重——侍卫长大人的传话往往语焉不详、前后矛盾,这种时刻如履薄冰的感觉实在太让人难受了!
看了看兰斯殿下,监狱长小声询问:“殿下,这名犯人的身体不太好,最近常常发烧。假如不医治的话……”
定定地看着他,兰斯殿下道:“怎么回事?”
“皇帝陛下派来的都是脑科和精神科的医生,实际上,犯人的身体状况很糟糕。”监狱长为难地道,“我们的狱医说,他身上有不少旧伤,不仅两根手指残废,而且肺部病理改变很严重。”
“我知道,他以前得过急性肺炎。”兰斯冷冷道。
“不不,不是肺炎那么简单。”监狱长肯定地摇头,“狱医说,他的肺部有间质纤维化现象,像是被某些有害物质侵蚀过。不加医治的话,胸闷气短都是轻微的,严重了还会导致心衰和呼吸衰竭——您也看到了,他刚才的咳血就是因为这个。”
呆呆地听着,安迪心中越来越疑惑。听监狱长的口气,这样的伤害,并不是帝国的刑罚造成?
指了指角落中抱着膝盖一动不动的澈苏,监狱长有点为难:“我们不敢给他擅自用药医治,可是伍德大人又千叮万嘱,绝不能让这个人死。殿下,您能不能向皇帝陛下询问一个准信,是看着他这样下去呢,还是……”
“你们下去吧。”凝视着澈苏,兰斯殿下挥了挥手。
恭敬地无声退下,监狱长带着狱警和安迪走出了那间牢门,只留下兰斯一个人。
听着室内重新回到了死一般的寂静,一直神色冷漠的年轻皇族,慢慢俯下身去。
伸手挑起角落里那名联邦间谍的脸,他蔚蓝色的眸子中,充满了刚才一直没有泄露的复杂情绪。
被动地抬着头,澈苏茫然地看着他。那双含笑和他对望过很多次的漂亮眼睛里,只剩下让兰斯忽然心痛如绞的陌生。
“我不知道拿你怎么办了,澈苏。”年轻的皇族眼中渐渐有了微光,一路上累积起来的痛恨,几个月以来积攒的愤怒,此刻都烟消云散,再也无法凝聚。
“不管你曾经怎样欺骗过我和哥哥,我想你已经得到了惩罚和报应。”他低声道,语声轻轻颤抖,“……我想了很多天,还是没有办法真的恨你。”
他的指尖轻轻抬着澈苏的脸,似乎试图从那眼角眉梢找到一点点过去的影子。可是他没有找到,那似乎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又或者是在那具躯体里,有一个冷漠而残忍的异种生物倨傲地鸠占鹊巢,透过那双黑亮的眸子在里面向外悄悄窥探。
指尖向下划过澈苏的脖颈,再划过半敞的、湿漉漉的灰色条纹囚衣,兰斯的目光落在那片已经悄悄浮现出胸肋的消瘦前胸。
“澈苏,为什么?”兰斯柔和的声音渐渐变大,轻轻抓住了澈苏的头发,逼迫着他不能向后躲去,“我一直想问你一句话,帮梵重问——可你为什么连问一句话的机会都根本不给我?”
盯着澈苏那惊怕和无辜混杂的眼睛,兰斯一拳砸在湿淋淋的地面上!下水处,依旧有澈苏咳出来的血污,一眼看见那依稀的血丝,兰斯忽然痛苦地轻叫了一声。
不知道在那冰冷的地面上蹲了多久,尊贵的帝国殿下才终于怔怔地看向了四周。
宽敞的、一览无遗的金属墙壁牢房,简陋的马桶和洗漱台,圆角设计不带棱角。焊死在另一个角落的小铁床上,一床薄薄的被子凌乱地铺在上面,四角上有着明显的片片暗色血迹。
挺起修长挺拔的身体,帝国的三殿下掩去了眼中的痛楚。动作轻缓地从地上拉起澈苏,他感觉到了那副镣铐的异常沉重。沉默着用上了点力气,他把澈苏半抱半拉地送到了那张铁床边。
目光所及处,兰斯瞧见了那副脚铐链节间,每一节竟然都被牢牢焊死,毫无缝隙。即使是被诊断为真正的痴呆无疑,可是皇兄依然采取了这最原始的禁锢,彻底抹杀了这名联邦间谍任何发挥才智的机会。
粗糙而沉重的脚铐磨破了脚踝,一些不太明显的血污和疤痕隐约在铁环中露出来。
看着那血污狼狈的脚踝,兰斯的脑海里,一副清晰到纤毫毕现的画面徐徐展开。昏黄的灯光下,那个少年晃动着赤裸的洁白脚丫,惊愕地向粗暴闯入科研室的他们望来;消弭了怀疑后,他含笑俯身,亲手帮对面的拘谨少年穿上了鞋子,表达着友好的善意。
……一场以欺骗开场的相遇,一段短暂而充满设计的友谊。
心中的刺痛突然如潮水冲刷海岸,兰斯痛苦地垂下头去。无法再继续凝视澈苏的那双漆黑眼眸。
颤抖着手,他俯首从铁床边拿起那双灰色的棉拖鞋,一手握住了澈苏那瘦削的赤裸脚踝,一手轻轻套上去。
安静的囚房内,有种淡淡的温情和依稀的安宁萦绕着。
手下的那双赤足,一开始有点怯生生地躲闪,很快就不再动了,安静地任凭兰斯摆弄。黑长的睫毛忽闪着,澈苏迷惘地抬起头,迎向兰斯。
似乎是感受到了兰斯轻柔动作中的善意,澈苏刚才眼中的躲闪和怯意已经不见了,就像兰斯过去记忆中的一样,澈苏这一刻的眼神,柔和而羞怯,依稀是看着皇家工程学院的实训楼中那个温柔的学长。
“澈苏,再见了。”兰斯的声音轻柔而悲戚,“放心吧,我会求皇兄杀了你,给你一个痛快。”
……
拖着沉重的脚步,安迪少爷回到霍尔庄园的家中时,脸色异常得灰败。四周橙黄的灯光散着光晕,和刚刚监狱中那种惨白的光源比起来,挥洒着家庭才特有的温暖。
手里捧着滚热的鲜牛奶,他把全身抛在柔软的大沙发上,可喉咙中流过的温热液体和身下厚实的丝绒软垫并没让他觉得暖和起来。呆呆地蜷缩在沙发深处,安迪一直没有怎么说话,就连男爵夫人的连连发问也没能让他打起精神来。
一直到担忧不已的男爵夫人终于离去,一直到站在远处随时准备侍奉的仆人也哈欠连天,他才有点恍惚地站起来,走出了大厅,来到了庭院间。
没有再像前几年那样到处都亮着灯,霍尔庄园和绝大多数贵族庄园一样,自从战争开始,就严格遵守了皇帝陛下颁布的禁奢令,节俭和朴素的痕迹在生活中随处可见。
在那黑黝黝的庭院中站了一会,安迪抬头看着头顶星光闪烁的夜空。发了那么一会呆,他慢慢抬步,向着后院那片佣人房走去。
沿路的树木比小时候长高了很多,黢黑的树影在无风的夜色里岿然不动,整排的下人房里更加黑漆漆的,没有什么下人敢违禁亮灯。
来到最后那间熟悉的简陋房间前,安迪看着破旧的木门。那上面,薄薄的封条依旧完整,显示着多日前皇家宪兵队到访的印记。
时至今日,这封条已经毫无意义了吧。
伸手轻轻揭下黄色封条,安迪推开了木门。
“吱呀”一声,静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安迪随手按亮门边的开关,极其昏暗的黄色光线在小屋里亮起来,有丝久违的温暖。
怔怔地站在那里,安迪看着那依稀熟悉的摆设。两张相隔摆放的小床,上面被褥凌乱,破旧的木桌边,一大堆各种各样的书籍堆放得老高。简单的衣柜,一个大号的工具箱。里面都空空荡荡,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呆滞地坐在其中一张小床上,安迪抚摸着那熟悉的床单花纹。暗蓝色的条纹浆洗过太多次,已经变成了灰蓝,霍尔庄园里所有下人房里统一配发的床单和被罩,都有着这样千篇一律,毫无美感的条纹。
安迪的脑海里,依稀浮现了很久以前的一幅画面。从没有觉得那是什么特殊的记忆,可这一刻,却忽然浮起。
简陋的木门和刚才一样被推开,明媚的阳光瞬间洒进来,照进了暗沉沉的佣人房。小小的黑发男孩趴在床上,金色阳光里,他吃惊地抬头看向推门进来的自己。
“澈苏,你这个笨蛋!看那些你看不懂的书有什么好玩,快点给我爬起来,今天艾琳同学的乡下庄园里有烧烤会!”
“少爷,我这就来,你等等我哦!”那个笨手笨脚的小佣人依依不舍地从书本上抬起头,手忙脚乱地从床上跳下来。
分割线
爬了很久终于爬上来,今天米国度小受又恨忠贞不屈……
三天一贴,大家不要来太早了哈!
164章 生不如死?
“少爷,我这就来,你等等我哦!”那个笨手笨脚的小佣人依依不舍地从书本上抬起头,手忙脚乱地从床上跳下来。
……
“澈苏,澈苏!给我递一只生羊腿,我要亲自烤好了送给凯瑟琳·金德儿小姐。”春天的阳光和微风里,他得意洋洋地询问着身边的小佣人,“我觉得她是位真正的贵族小姐,你说呢?虽然她的姐姐看上去更美,可我还是喜欢比较温和一点的女孩——澈苏,你不要总是给我走神,你把鸡翅和牛柳条都垂到炭火上去了!”
“啊!少爷对不起对不起……”焦煳的味道传过来,那个小仆人哭丧着可爱的小脸,不知所措地看着身边暴跳的小少爷。
“讨厌的笨蛋,你害我没有烤好的东西送给凯瑟琳小姐了!”愤怒地跳起来,霍尔家的三少爷恼羞成怒,把手里的木签条往自己的笨佣人头上敲,“罚你今天什么都不准吃,只准吃这些焦掉的鸡翅!”……
衣着靓丽、鲜衣怒马的贵族少爷,花枝招展、裙裾飞扬的显贵小姐们,烧烤架边不停地有香槟和精美点心送来,服侍的佣人们穿梭不停。
“好了好了……给我把这个吃了。”不耐烦地看着角落里呆呆发怔的那个笨蛋小佣人,他终于还是气哼哼地跑过去,塞过去一盘点心,“你这个狡猾的小家伙,难道想饿昏自己,然后叫我把你背回家去?”
“没有啊……少爷,我吃过了。”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瘦弱的小澈苏指了指身边光秃秃的木签,“煳掉的鸡翅,还有牛柳。”
“哦!你这个笨蛋!”吃惊地瞪大眼睛,安迪张口结舌,“你……你真是气死我了!你会死的,焦煳的东西致癌!”
捧着一大包糊成一团的奶油点心,那个小佣人颠颠地跟在他身后,眉眼弯弯羞涩地笑起来:“少爷,不会的啦……焦掉的鸡翅其实很好吃。”
……
眼眶慢慢湿润,安迪望着空寂寂的佣人房,一滴泪珠滑过脸庞,掉落在身边落满灰尘的床铺上,迅速洇开小小的一片。
不知在那里坐了多久,安迪少爷终于起身,迈出了房门。
一道暗影猛然闪过,就在他踏出房门的同时!只来得及愕然抬头看了一眼,安迪的嘴巴已经被紧紧捂住,脖颈一紧,瞬间又被拖回了那间小屋!
“呜……”安迪受惊地拼命大叫,可声音却变成了一道极微弱的呜咽,被死死拦在了喉咙。
一直被强按着坐在床边,捂住他嘴巴的那只手臂才稍微松了松,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在黑暗中安静闪亮,却带着择人而噬的危险。
“安迪少爷,你好。”
在记忆中飞快地搜寻到那个声音的主人,安迪惊骇无比。澈安!澈苏的父亲,那个恐怖又可恨的联邦间谍——哦,不,按照被审讯时听到的消息,这个人在他们家一住十几年,真正的身份根本就是联邦间谍网的总头目!
“安迪少爷,您答应我不乱叫,我就松开你。”对面的男人轻轻道,紧盯着他,仿佛从安迪乱转的眼睛中想到他在琢磨什么,他淡淡道,“请不要打叫人的主意,我可以保证,这庄园里没有人能捉住我,而您却要惹上深夜约见联邦间谍的麻烦。”
见他终于无奈地点点头,澈安很快松开了手。拉上窗帘,他在昏黄的电灯下坐在安迪对面,手中的匕首悠然转动。安迪记忆中那个怯懦沉默的贱民男子已经完全改变了气质,标枪一般冷硬。
“你……你想干什么?你害得我们家还不够?!”安迪愤怒地小声叫,压低声音。
静静地看着他,对面的精干男人道:“安迪少爷,很抱歉你们所遭受的这一切。但是立场身份不同,我所做的事,就算你无法谅解,可我也不会道歉。”
恨恨地看着他,安迪不吭声。
深深吸了口气,澈安的语声看似平静,可安迪依旧敏锐地在那里面发现了一丝强抑的震颤:“你今天……见到澈苏了,对不对?他还活着吗?他在里面到底怎么样?”
安迪瞪着他,忽然冷笑:“你们的情报网真是厉害,今天下午临时起意的事,你们就已经掌握了。既然如此,何不自己闯进监狱去瞧一瞧?”
“安迪少爷,
我今天来,不是以一个联邦间谍的立场,而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对面的男人低低道,平静的眼睛看着安迪,没有锐利逼人,却含着淡淡的悲戚,“我看见你独自来到这里,看见你在哭,所以我才忍不住现身。”
笔直地坐在那里,联邦最优秀的间谍头目眼中有依稀的血丝:“——安迪少爷,我知道你一直对澈苏很好,所以我想求你……把他的情况告诉我,看在他一直尽心尽力,服侍了你十几年的份上。”
“尽心尽力,服侍我?”苦涩地笑起来,安迪怅然地问,“我难道不是一个被你们拿来掩饰身份的工具?”
“安迪少爷,我只能简单地向你保证——”对面的男人涩然道,“澈苏他从来没有对你说过谎,他也从来没有利用过你。”
狐疑地盯着他,安迪忿忿咬住了嘴唇:“没有吗?你们联邦的新闻说,他是将军家的孩子,被送来我们帝国当间谍。”
摇了摇头,对面的中年男人讥讽地笑了:“安迪少爷,随便你怎么想吧,澈苏反正已经听不到、也听不懂这些臧否是非了。”
深入骨髓的刺痛刺进心底,澈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完全无法再忍耐一时片刻。冷冷地转动手中的匕首,他浑身散发出冷厉和孤注一掷的气息:“现在,请你告诉我吧——你和帝国的三殿下一起进去时,你见到了什么?”
午后的帝国烈士陵园。
肃穆的一排排墓碑上,张张黑白遗照上,年轻的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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