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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战场上那支没有番号的连队-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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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自己人的时候,便一头栽倒在地。
  几个志愿军战士上前将队中负伤的战友扶进山洞,在忙碌的人群中,杨源立挥开搀扶,在冰冷的山谷中突然吼道:“湛江来!你他妈给我滚出来!”
  他的脸上铁青,手中的刺刀攥得咯咯直响,吓得众人不敢上前,这时佛爷从山洞里钻了出来,他先是望了望四周,接着抽出剔骨刀淡淡道:“他滚不出来了。”
  “这事不是你扛的,我敬你是个爷们,可湛江来把我们老少爷们都搭进去了!我杨源立生来就没看过老天爷的眼色,你要是挑梁子,我也不会客气!”
  佛爷仰天大笑,淡淡道:“姓杨的,别跟我玩套嗑,佛爷我不吃这一套!我也实话告诉你,连长就在里面昏迷不醒,你要弄个明白就等他醒了再说,要是他妈的干脆找事。你今天就得躺着说话!”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没有番号,在这雪寂的全茅山(7)
杨源立微微一怔,疑道:“什么?他还没起来?”
  佛爷本想一刀整死杨源立,但随后出来的枪嘎子等人死活抱住了他。杨源立也没在乎这些,他在苏大夫注视下来到湛江来的草铺前,紧皱的眉头渐渐松缓,盯着湛江来死灰一样的脸喃喃道:“你究竟是谁……你根本不会是湛江来……”
  佛爷踢开枪嘎子,横着剔骨刀吼道:“你们听他胡说些什么?他这个祸害还能留着吗!”
  苏大夫上前说道:“杨排长你伤得不轻,我们先给你包扎一下,什么事等湛连长醒了再说不好吗?”
  杨源立将脸埋进双手中,跪在那里抽噎道:“他不是湛江来……他怎么能是湛江来呢……”
  后来大家才知道,原来湛江来在爆破敌人工事后,杨源立和崔智京撇下石法义带着仅有的几名战士冲了上去,南朝鲜士兵疯狂的逃窜让他们穷追了几公里,当时他们都杀红眼了,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踩进了鬼子堆里。
  他们三三两两地往回撤,回到那个被炸塌的工事的时候,湛连的家伙们已不知道去向,后来问了留守的部队,杨源立就带着这几个人慌忙地渡过大同江,紧追一一三师而去,可是翻山越岭好不容易找到师后勤部队,却没有湛连的消息,并且他们根本不知道有个尖刀连!
  当时杨源立是真的暴怒了,他把剩下重伤的留给后勤部队,然后带着一队打散了的士兵回到德川城,这才知道德川以北有个医疗点,那就是全茅山。
  他路上窝着一股火,心想人家大部队都要打到汉城去了,可他们却要往回走,这跟逃兵有什么区别?废墟旁没有湛江来的尸体,这说明他还活着,既然活着,石法义也在,为什么不随主力穿插呢?
  他一路咒骂着湛江来,带着仅存的三排战士来到全茅山,也正是如此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但此时此刻,有个人却不认同杨源立的说法,这个人就是苏大夫。等卫生员给杨源立消毒包扎后,这个年轻的姑娘在心里反复琢磨着一句话,那就是:他怎么能是湛江来呢……
  就在当天晚上,一声尖叫从湛江来所在的偏洞传来,被惊动的警卫排战士和随后赶来的佛爷等人与苏大夫一同呆在了那里,原来的草铺空空如也,湛江来竟然不见了!
  如果这种事发生在和平年代甚至是绝对安全的大后方,他们大可静下心来揣摩或者等待这个人的归来,可这是前线!这是几乎贴在联合国军队刚刚撤走的准阵地!就这么一个昏迷的志愿军连长,他会去哪里呢?是敌人的渗透还是另有隐情?当晚负责警卫工作的干事详细询问了情况后,便命令警卫排散开在山里搜寻,佛爷等人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当时在茫茫的山林中寻找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黑夜如墨,加上敌我难明,每个搜寻的战士心里都战战兢兢的。就在大家筋疲力尽想要放弃的时候,佛爷和崔智京在一道小沟里发现了湛江来。
  在月色下,湛江来冻得瑟瑟发抖,前后不停地耸动着身子,青黑塌陷的眼睛空洞地盯着面前的大树,他不时用手触摸树干,嘴里不停地喃喃着:“老哥对不起你们……老哥来了……老哥对不起你们……老哥来了……”
  “大头!”
  佛爷脱下棉袄披在湛江来身上,紧紧搂着他不禁老泪纵横,那一刻,所有熟悉湛连的人,都在这个深寒的山林中流下了眼泪。
  湛江来回头望着那些站在沟上的战士,在月光俯照下,他们模糊而闪动的身形,似乎如缕缕幽魂在向他招手,在这个凄迷而诡异的夜晚,湛江来不断地重复着那两句话,回到山洞后,苏大夫不得不给他扎了一针,重新令他昏睡过去。
  警卫排战士排除了各种可能的危险,庆幸这是一场虚惊之后,便各自流着白毛汗散回自己的岗位,等苏大夫好说歹说劝走湛连的老兵后,佛爷又跑了回来,他说他死活也不想再离开湛江来半步了。
  苏大夫何尝不是如此呢?她抱着双膝望着湛江来,对佛爷说:“我每次看他的脸,就想一个这么俊气的家伙怎么能经历过那么多生死离别呢?后来我为他做手术,擦干净身子的时候,我看见那些新伤旧伤,突然明白了什么。”
  “是啥?”
  “是力量。”
  佛爷没懂,苏大夫甜甜一笑,说:“他那么躺着,所有生命体征都要消失的时候,我还是能感到他的力量,也许这就是一个军人的力量吧,后来我想,在横村的时候也是如此,就算他凶巴巴地对我,我还是能感到那种力量带给我的信任。”
  佛爷还是没懂。
  苏大夫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又说:“你也能感到他那种力量,对吗?”
  佛爷想了想,摇摇头说:“这个王八羔子平时像个闷蛋,发狠的时候又像活阎王,你说的力量是这个不?”
  苏大夫难掩笑意,她说:“差不多吧。”接着她又说,“你们一定吃了不少苦,我没在东北生活过,都说东北的冬天很冷很冷,直到我来到朝鲜,才知道这种寒冷的意思。”
  她见佛爷还是傻愣愣的,就说:“一个人,如果经历了人生中最寒冷的冬天,才会明白春天的来之不易,在东北抗日的时候,你们一定是为了这个春天坚持下来的,也是为这个春天来到这里,我很敬佩你们,你们是真正的英雄。”
  佛爷有些明白了,他搓着手傻笑道:“你说的意思我懂,啥春天不春天的,那是逼得没办法!在东北抗日的时候,小鬼子太狠了,柳条刺刀一上,连他妈怀孩子的娘们都挑,爷们不上咋整?我跟你说啊姑娘,跟小鬼子拼刺刀有学问呐,大长枪似的三八盖子照直刺来,你转个身立马给他脑袋卸喽,还有……”
  苏大夫在他咧咧的时候就捂住耳朵了,她看湛江来眼皮翻动,就竖着白嫩的手指头放在嘴前,佛爷正飞着唾沫说得过瘾呢,一看她那样心里有些不情愿,他不由喃喃着:“怂丫头,也就在你眼里他有那么点俊气吧……”
  

咱们得抬屁股去汉城了(1)
原子弹,这个人类有史以来被称为终极武器的恶魔,在朝鲜战争第二次战役后,由时任美国总统的杜鲁门再次提及。
  而这次提及,在二战对日战争时期也有着某种相同的战略契合。在此前,曾由诺贝尔文学奖提名并在以后荣获该奖项的丘吉尔在*中说:我心中有着冲绳岛的可怕情景,有好几千日本士兵不愿意投降,等他们的指挥官行完切腹礼后,站成一排,拉响手雷炸死。要一个一个地消灭日军的抵抗,一寸一寸土地征服那个国家,很可能要丧失100万美国人和50万英国人的生命。
  那么,这里要提到的战略契合和美国人在这里需要解决的问题不谋而合,因为杜鲁门拥有原子弹,这个似乎对核武器上瘾了的美国总统在日本玩了两手后,在朝鲜战争中面对节节败退的联合国军,在某种程度上把中国军人的血性看作了第二个难以征服的存在。于是在华丽的众议院,在无数记者的追问下,终于勉强地挤出了几个字:在朝鲜,我们不排除再次使用原子弹。
  而后,1950年12月7日,来自印度的一份联合十三国的提案放在了北京最高决策层的桌案前,也就是这份提案,让本就在三八线准备停火的中方,再次卷入了血腥的战争中。
  但眼前,却不是谈论这些孰是孰非的时候,在第二次战役接近尾声之时,随着战线的拉长,所有机动在朝鲜的中国人民志愿军首先要解决的问题,不是讨论战役的成功与否,而是人类从原始时代便要解决的问题,那就是——吃饭。
  在基本达到二次战役目的的大框架内,已经在全茅山扎下根基的后勤保障力量在积极的运作之中,朝鲜人民军多路游击队以此为大后方,为前线的志愿军筹集粮弹,以至于在日后,形成了以全茅山为根据地的游击力量。
  当所有矛盾都在这个新年明朗化之后,石法义终于在山旮旯的某处钻了出来,从他这个本本党满面春风的笑容来看,好似这个寒冬下了烙饼,夹着大葱把汉城卷在其中,已经一口吞了下去。
  在他回到沟里后,那些湛连的老兵都问三十八军现在打到哪里了?他撅了撅嘴不置可否,只是张口就问:“大头呢?起来没呀?”
  老兵们都神色黯然,小崔左右看看,说:“醒倒是醒了,就是人傻了。”
  “怎么个意思?”
  石法义三步并作两步随大家走进山洞,本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可是弥漫于洞内的臭气首先让老石不敢恭维,他走上前看着盘腿于草铺上的湛江来,皱着眉头问:“老湛?联系到我们团了,老湛?”
  湛江来没反应,手里摆弄着草穗结结巴巴地说:“老哥来了……老哥对不起你们……”
  石法义捅了捅他,可湛江来还是那德性,他扭头就问大家:“这是怎么了?好生生的怎么崩成这样了呢?”
  杨源立靠着洞壁啐了一口,他说:“当初人家去炸工事不拦着,现在还好意思说。”
  石法义皱着眉头没吱声,他在人群找了找没有埋怨于他的面孔,最后盯在了苏大夫的脸上,他问:“老湛这是怎么了?脑袋被炸到了?”
  苏大夫说:“极有可能,这里没有专业的设备,我们没有办法检查他的受创程度,如果回到北京的话也许会有机会。”
  “远水解不了近渴呀!”石法义一脸愁容,他又说,“团里命令我们尽快南下,现在前方战事吃紧,我们不能在这里耗着,你得想个法子把他治好。”

咱们得抬屁股去汉城了(2)
大家听到这话有些不悦,且不说湛江来的实际情况,就算他活蹦乱跳地像个没毛病的野猴子,就按湛连这七七八八的几个人也根本没有任何战斗力可言。这时佛爷问:“指导员,我们连的番号真被撤了?”
  石法义听到这露出些许笑容,说道:“我回来就是告诉大家这事的,你们不要有心理负担,这阵子全军都急着穿插,尤其我们师的任务最为关键,现在战役明朗化了,我们先期的渗透任务得到军委认可,所以我们连的番号也可以提出来了。”
  这帮老兵在石法义再次解释后才知道,原来一一三师的穿插在当时属于全军机密行动,如果被敌人知道这一战略企图后,将对整个战役带来负面影响,所以他们顶在德川时,敌人仍旧以为是一支胆大包天的北朝鲜游击队,也正是他们的战术得当,才有了一一三师史无前例的穿插。
  他们弄明白这事后自然欣喜不已,对于拿枪上战场的士兵来说,牺牲并不是最为可怕的,最可怕的就是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存在过。
  如今摆在大家面前的问题,就是湛江来这个行尸走肉,这头倔驴的昔日风采已然消失无踪,所以大家又另行讨论了一下。接下来的两天,有人用针灸,不管用;有人按摩脚心,不管用;有人要暴揍他一顿,当然也不了了之;后来没辙了,干脆陪他唠嗑吧。可轮番下来,湛江来还是那两句。
  后来苏大夫向石法义建议,湛江来已经丧失了生理主动能力,不如让他回国修养,老石合计合计确实也有道理,这活阎王已经到了脑痴的地步,干脆向上级请示一下让他滚回国疗养算了。
  就在大家万念俱灰的时候,这天晚上杨源立找上苏大夫,就问:“大头真的没药可救了?”
  苏大夫这些日子身心疲惫,无奈地摇头叹道:“他内伤外伤基本上都在康复,这些都没有什么大问题,都是时间上的事,可是说到现在这个具体病症,我想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头部受创只是一个诱因,在精神方面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这么说……是他自己不想好了?是这个意思不?”
  “嗯……怎么说呢,你我都知道湛连牺牲太大,这个刺激也许永远像根刺扎在他心灵深处,我想……他的康复希望不大。可是……”苏大夫说到这有些哽噎,她无力地抚着面颊,颤声道,“可是我真的无能为力,他是那么优秀,可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说到这,杨源立的眼中现出一丝复杂难寻的神色,他安慰了苏大夫几句,便匆匆回到山洞,就在他走到自己的草铺时,湛连的老兵们忽然叽叽喳喳地往洞外奔去,杨源立拦住小眼张问:“出什么事了?”
  “小崔说铜炉他们回来了!”
  “铜炉?”杨源立愕然地戳在原地,等大家闹哄哄地散去后,不由一屁股坐在草垫上。他面沉似水,想来想去犹豫不定,直到外面传来欢呼的声音,这才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从行军包中拿出一件东西。
  “呀!排长,你没出去看看呀?”
  杨源立一哆嗦,忙把那东西搓在草垫里,他抬头一看原来是7班长蛮牛,后者的脸上虽然横着无数道疤痕,但此刻却显得很兴奋。他拉着杨源立往外走,说:“他们走了三天三夜才走到这,咱们一起去看看。”
  杨源立甩手挣脱他,说道:“你先去吧,回头告诉老谢,准备好吃好喝的给他们暖暖身子,我办点事一会就去。”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咱们得抬屁股去汉城了(3)
蛮牛看他转身走了也不好说什么,一双眼睛却落在了杨源立的身后……
  第三批归队的战士,是二排长铜炉、迫炮班班副刘三处、机枪班班副沈二转,另外还有二排的十几个战士,他们的归来让大家欣喜不已,尤其是石法义,二排前身就是他带过的通信连,如今大战过后相见自然不胜感慨。
  石法义说,别看二排就剩这么些人了,但也算得上沙场归来的老兵,他激动之余就去后勤好说歹说地抢来几个缴获的牛肉罐头,就在全茅山这个山洞里搞了一次严格意义上绝不允许的慰劳会。
  那天晚上,这些老兵们喝了不少酒,奇怪的是每个人一斤白酒下肚,却都一直默默无语,石法义本想就着这个机会和大家说说去前线的事,到了此刻,却发现这个慰劳会不像他想象的那般热闹。
  一个连,一个近两百人的加强连,如今在这个寒冷的异国山洞里,却只有不到三十个人,他们疲惫的脸上泛着蜡黄色,备受磨难的他们空洞地望着自己的脚面,有的人忍不住了,就将棉被盖在脑袋上默默地流着眼泪。
  石法义看到这个情景,本打算即兴来一段血脉贲张的演讲也被迫取消,他握着茶缸子心里不是个滋味。这时佛爷给自己倒了一口白酒,这个滴酒不沾的老兵,站在大家面前举起缸子,说:“敬……弟兄们。”
  在这个令人心酸的夜晚,在所有人附和下佛爷干了一茶缸的白酒后,在另一个山洞里的湛江来却突然睁开了双眼!他大口地喘着粗气,像是被什么牵引着缓缓转过头,在他的草铺边缘,他看到了那本血色依旧的红皮日记!
  草铺旁的马灯忽明忽暗,灯芯不住地跳闪着,湛江来盯着这本失而复得的日记,双唇在颤抖中嘶哑着什么,他的眼睛在那诡异的红色封面上来回游动,仿佛看到一个小小的幽魂在日记上飞来荡去。
  他痛苦地抬起双拳捶着脑袋,那冥冥中摆脱不了的命运让他生不如死,股股的寒风涌进山洞翻起一页页红皮日记,那沙沙声不仅像是一把把尖刀戳着他的心脏,还如一声声尖利的惨叫哀嚎于脑际。
  湛江来呻吟着侧过脸,摇着头一下一下磕着洞壁,他歇斯底里地想远离那些揪心的痛苦,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还是不停地闪现出来。
  忽然,在迷迷蒙蒙之中,他依稀看到早已牺牲的团政委。他吹着唢呐,缓缓放下后微笑着望向他,湛江来哽噎着喃喃道:“老王啊,我对不起你们,你说得对,我这不是在打仗,我这是拿人命往里面填坑,可是我也有苦衷,咱不像以前钻林子打游击啦,今天吃一口明天抢一口。国民党不是小鬼子,正面战场我们不拼咋整?睁开眼就是敌人的飞机坦克大炮,不拿命垫怎么解放!我也是个人,我的心也是他妈肉长的!我也心疼我的弟兄!可是你告诉我怎么整?我没有办法!我这条烂命活到今天自己都难受,现在打到朝鲜了,敌人是外家人,哪怕是国民党都会给你留条活口,可是这里拼到最后都得拿牙咬!老王!我不是孬种,是我真的受不了了……”
  “连长?”
  湛江来猛地打了个激灵,他瞪着红肿的双眼转过头去,恍恍惚惚中又看到了那位曾经的雪山神女,他忽然抬手抹去自己的眼泪,可嘴唇还在颤抖,惊慌和无措让他在片刻后成为了一尊木雕。
  苏大夫却泛着惊喜之色,她一把攥住湛江来的双手,看他额头不住滴下的鲜血,又不敢打乱他的思绪,唯有心疼地问道:“驴子,你疼不疼?你在跟谁说话?” 。 想看书来

咱们得抬屁股去汉城了(4)
“老王……”
  “老王是谁?”
  “我的团政委……”
  苏大夫又问:“你和他说什么了?能对我说说吗?”
  湛江来的双眼掠过一丝愁苦,突然抱住苏大夫说:“我在对他说我的疼……”
  苏大夫又一次被他搂在怀里,一如当初那样毫无先兆,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心如鹿撞,她无数次地想象是否会再有一次坦诚的拥抱,那将是心照不宣的感情承诺,现在,似乎实现了。
  “江来,你还记得在横村的时候我们的约定吗?”
  “记得。”
  “你说你说,我当初说了什么?”
  “你说……我活着回来,会告诉我你的名字……”
  “嗯,现在我告诉你。”苏大夫凑在湛江来耳边说,“我叫苏小垛。”
  湛江来感到一股温热涌上胸间,他说:“这名字……真土。”
  苏小垛依偎在他怀里,开始像个雀跃的小姑娘,湛江来的恢复让她忘却了少女的矜持,在这个寒冷的朝鲜战场上,只有两个人的山洞外,似乎整个世界的战士都纠葛在这里,如果十多个国家的精锐与两个国家的交锋谈不上史无前例,那么这个单纯且纯粹的情感却在人们的意料中开花结果了。
  湛江来在那个晚上,谈到了当年在解放战争中的团政委老王,他谈到了战争的残酷,谈到了献身精神,他惊诧于自己的记性如此清晰,或许受伤之后浑噩的日子让他有了更深刻的反省,他一遍又一遍叙述着他的游击队,他的团,他的弟兄。
  苏小垛没有打断他,因为她生怕湛江来不会再与自己说这些清晰的话,她默许着,为无数男人们血洒战场的英魂求告来生的幸福,同时她也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湛江来从童年时代便背负的命运。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湛江来疲惫地枕在苏小垛的腿上梦呓着睡去,他还是紧握着拳头,在苏小垛看来,那更像是一种对命运抗争的本能,所以她深信,这个男人不会轻易地死掉,或许他的命运决定了他的坚持。
  她就那样捋着湛江来的头发,在手指掠过双鬓的时候,湛江来的白头发让她嘘唏不已,这只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究竟是什么让他的命运如此坎坷多舛?是战争的残酷还是那十年前的驴皮血书?如果这都是真的,对于湛江来而言实在太过残忍了。
  1950年12月11日,也就是湛江来枕在美人大腿上说到天亮的时候,湛连的那些老兵油子从王德那里得来连长康复的消息,便一窝蜂地涌进山洞。最先冲进来的自然是佛爷,这老小子的脚伤好了七七八八后,行动起来自然如以往风风火火,可是他的秃脑袋一探进山洞又缩了回去,后面的枪嘎子推搡着喊:“连长!我想死你啦!”
  佛爷一脚把他踹了回去,拦着大家吼道:“注意纪律!别跟个发春的土獾子似的穷叫唤!把衣服都扣严实了!”
  刘三处从他裤裆底下往里看,一看之下大脸通红,起身道:“连长是不是就没病过呀?我瞧这德性挺正常的呀!”
  凡是偷眼看过的都点着头,佛爷没法子,刚要把帘挑了把事整明白,苏小垛就从里面出来了,他们大眼瞪小眼的一番打量,把她羞得满脸通红。她说:“你们连长只是有了意识反应,虽然是个奇迹,但休养是关键,你们最好先让他静一静,好好地让他睡一觉。”
  说完,她就挤开人群走了,大家伙靠在狭窄的洞壁两侧目送她离去,一时静默无声,直到苏小垛的身影转过隔壁,沈二转才啧啧道:“这妞要是放在咱老家,准能在头年生一窝胖小子。” 。。

咱们得抬屁股去汉城了(5)
刘三处乐了,他说:“你老家是不是猪圈栏子?你当人家是生货架子啊?”
  沈二转就不爱听他咧咧,嚷嚷道:“你别不服,我这火眼金睛瞅人*不离十,有胆子咱就赌一把,要是他不能给连长生一窝大小子,回国后我就不端大茶壶了!”
  “爷们!都解放了,现在人人平等,你还提什么大茶壶呀?你干脆这么说吧!她要是生不了一窝土匪崽子,就干脆别摸机枪跟我玩大炮算了。”
  沈二转有些犹豫,机枪可是他的命根子,哪个傻了吧唧的蠢货会把命根子当玩笑?他合计合计没吱声,大家见他歇菜了,就堵在山洞口往里面偷看。湛江来背对着他们躺在草铺上,也许是昨晚唠叨得久了,这一刻睡得很沉。
  “听见没?打呼噜了。”佛爷喜滋滋地说,“准没事,我就知道他肯定能挺过来。”
  大家知道连长没事了,都松了一口气,只要姓湛的没死,还像以前活蹦乱跳的湛连就不会散伙。有很多连队被打散后,剩余的老兵都被抽调往另外的部队,这种绝户的事屡见不鲜,可他们不想被调走,至少死在一堆还有个相熟的一起飘回家去。
  到了晌午,石法义屁颠屁颠地打了一缸子烂菜汤,随手又拿了两个半生不熟的土豆,他这么做显然是算计好的,他找上湛江来,满脸的笑容像包子褶一样,他递给他土豆说:“老湛,好啦?”
  湛江来上下扫了他一眼,反问道:“我们回来了多少人?”
  石法义干咳着在他身边坐下,说:“这个你先别操心,等你再恢复恢复什么事都好说。”
  “你别跟我拣好听的说,还有多少人?”
  “算上你我二十八个,基本都挂了彩。我前两天联系上团部,上级命令我们休整后尽快南下,现在前方部队缺衣少粮,弹药也接济不上,我们这些人在顺道南下的时候要护送一批弹药……”
  没等他说完湛江来就打断了他,他干巴巴地咽下土豆,问:“是谁把日记找到的?”
  “什么日记?”石法义微微一愣,湛江来顺手从草铺上拿起红皮日记在他眼前晃了一晃,说:“我的战斗笔记,听苏大夫说,当初我被抬到这里的时候就没看见过这本日记,怎么昨天又出现在我身边了呢?”
  “这个我哪知道?肯定是咱们连陆续回来的老兵带回来的呗。”接着他挪了挪屁股凑近湛江来,苦着脸说,“老湛,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何尝不是如此,在德川死的死伤的伤,可是你清楚,我们根本不知道总攻时间延时了,当时换做谁都得硬着头皮打下去,这是我们革命战士应该做的,你要是有怨气就撒在我身上,只要你能舒坦就千万别憋着。”
  湛江来想起这事就感到厌倦,他其实是想问问日记的事,可是对着老石这个本本党根本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看他那熊样,估计也不是从他手还回来的。而后,湛江来和石法义粗略地研究了一些南下的事,又在午后探视了湛连仅存的官兵,大家看到湛江来虽然病容未减,但些许的精神头多少给了他们一点希望。
  在这个午后还有一件出乎意料的事,平时一声不吭的二排长铜炉竟然主动找上了湛江来,他拉着湛江来走到一片僻静的树林,拿着工兵铲挖开雪地,从坑里抱出个朝鲜人腌咸菜用的瓦罐,他说在德川城能找到的弟兄都在这里了。
  湛江来接过瓦罐感觉沉甸甸的,心像被什么捅了一下,他知道里面就是老兵们的骨灰。铜炉说,当时大部队攻入德川后,二排和佛爷打散了,他在战后找湛连的人也没找到,只好带着二排的残兵在废墟中寻找牺牲的战友。除了炸没的和零零散散的尸块,集中起来的整尸也就三十多人,他们看部队继续穿插,连伤员也顾不上,就只好自作主张把弟兄们火化了。等铜炉知道连队向全茅山转移后,这才把骨灰装进临时找来的瓦罐里,一路上他们又遭遇了敌人的残部,跌跌撞撞下勉强挨到了这里。

咱们得抬屁股去汉城了(6)
湛江来眼圈泛红,他紧紧搂着瓦罐对铜炉说:“你比我这个连长中用,谢谢你把他们带回来,我谢谢你……”
  那一天,他第一次看到了铜炉这个老兵腼腆的微笑。
  晚上,湛江来饭也没吃,找来两条装口粮的行军袋,将骨灰一捧捧地放了进去,他暗暗发誓,只要自己还活着就要把他们带在身上,就算死也要跟兄弟们死在一块。之后,他借着马灯微弱的光亮,将德川大战和转移到全茅山的经历写在了红皮日记中,当天色再次放亮的时候,那本红皮日记所承载的冤魂,似乎随着笔触消散而去,湛江来迷迷糊糊中,似乎看到大家在跟随老王的唢呐升上了天际。
  在湛江来恢复正常之后的日子里,湛连的老兵们或多或少有了些笑容,而这一天,一个人的归来却让大家哭笑不得,这个人就是书里乖。
  他没回来之前,不少老兵都把他的事迹当做谈资。有的说这小子现在肯定神气了,单个儿抓了一百来个俘虏,那勋章不得跟个大饼子似的挂在胸前呀?也有的说这小子这些日子都没回来,八成是被这一百来个俘虏给反搅弄死了,总之是什么不靠谱的猜测都有。而时至今日,这小子的出现让老兵们知道,靠谱的答案终于来了。
  真别说,书里乖是骑着一匹油光锃亮的红枣马出现在沟里的,这匹高头大马可真是漂亮极了,那马身子跟缎子面似的,瞅得大家都晕得慌,这耀武扬威的气派那肯定是在胸前挂大饼了呀,可是等大家伙凑上前,这才在明晃晃的马背上看到一个邋遢到极点的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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