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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烽火映山红-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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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清早袁时迈进宽爷家的门槛,七十六岁的宽爷正坐在炕上吧嗒吧嗒抽他那秆含了几十年的玉石嘴老烟袋,宽爷五十多岁的儿媳妇一边往炕上放小饭桌,一边招呼袁时:“四侄子,昨个夜里回的?快上炕和你宽爷吃朝饭”“婶子,我刚从城里赶回来。”宽爷在炕帮上磕了磕烟灰:“小四,先上炕喝碗你婶子熬的地瓜丝米汤。”“宽爷,您先喝碗米汤,我有事和您商量。”宽爷端起大粗瓷碗使筷子夹了几根咸萝卜条,唏噜胡噜几大口就下了肚,老爷子放下碗拿手一抹嘴:“小四,有么事你说吧。”

  袁时咽了咽到了眼眶的泪:“宽爷,芳秀死了!”“就是那卖进窑子的小芳秀?个小年纪的闺女咋就死了?”袁时替宽爷装上一烟锅烟末打着火石点上火:“宽爷,芳秀是替八路办事被日本宪兵知道了,追上了天尺山她中了枪摔下山死的。”宽爷猛地把烟嘴从嘴里拿开:“小芳秀是和那东洋鬼子作对的共产党?”袁时的眼泪刷地下来了:“文海城里传开了:芳秀她是帮八路抓住那教堂的神甫去换被日本人抓了去的几个共产党,把那几个人换了出来才放了神甫,那神甫回城告发了芳秀。芳秀上了天尺山被鬼子一枪打死摔下了深山沟,宽爷,芳秀尸骨还在那山沟里头,宽爷,你老看怎么办那。”

  宽爷吧嗒了几口烟问:“小四,八路没上山找找咱小芳秀?”袁时抹了把泪:“宽爷,八路不知怎么知道了我和芳秀是同村同族,一早派人找到我说是委托咱族人把芳秀身后的事办了。”袁时拿出一封大洋放到饭桌上:“这是八路给的安葬费,你老收着使派吧。”

  宽爷一拍小梨木饭桌子把大饭碗惊起老高:“昨晚了天大伙传传着一个赶马车的老头说白天日本鬼子在天尺山上打死了个女八路,敢情那是咱小芳秀?祖宗有灵!咱袁家出了擂鼓抗敌的梁红玉了!小四,赶紧招呼咱袁家门里结了婚的汉子们抬上门板上天尺山!没结婚的半桩子小子们上茔地打圹、抬碑、买鞭、扛招魂幡。这个大热天的不能再耽搁了,快把咱小芳秀抬回来,买上几挂鞭放着,竖块碑风风光光地葬进袁家茔!喊族里的老婆娘们和小小子顶白布迎灵。小四,看这样咱芳秀是共产党的人,这共产党给的大洋就一个不留地花在芳秀丧事上!”

  天尺山后的深山沟里,静静地躺着身穿粉红色碎花袄的闺女,她前额中了枪弹,从石崖上摔下山沟又划破了脸庞,满头满脸的血凝固着盖住了她生前俊俏的摸样,红头绳没了,一头长长的黑发散洒在头边的绿草上,周围的落叶上和一些小小的野花上沾着斑斑点点的血,她张着嘴,她曾经想喊什么?想说什么?那一双大眼睛瞪着苍天,她想最后看看这个久别了的故土?她有许多没了的心事?

  八个袁姓壮汉子小心地把她抬上了黑黝黝的门板,那是蝶儿家的街门板。袁时为她蒙上一块从城里带来的红布,红布的一角上画着黄灿灿的斧头镰刀,再盖上块又厚又白的家织粗布,那是宽爷的儿媳妇从自家的织布机上剪下的。八个汉子替换着把她抬下了又高又陡的天尺山,放到了连会赶的马车上,日头快落山了,马车朝着麦山夼跑去,车上的人们沉默着,山道上静得只听见马蹄子的得得声,燥热的山风把车上的招魂幡纸穗子吹得哗哗响,

  渐渐地看见麦山夼前那座耐古山了,突然听见耐古山口轰地一声粗炮仗冲天爆响,紧接着噼里啪啦嘭彭卡卡鞭炮炸开地放,一队迎灵的袁姓老婆娘们和一帮十岁以下的袁姓小小子按照出殡的老习俗顶着白布、长声地哭喊着迎了上来。

  麦山夼老老小小都上了街,人们见到:后街的袁芳秀、十三门楼的蝶儿盖着白布躺在门板上被族人高抬在肩膀上回了村!,

  袁姓女人们迎过来跟着灵车向村里走,她们放长声地哭喊着芳秀,她们是心疼蝶儿这个苦命的闺女,更是向村里旁姓人宣示:“袁姓闺女芳秀苦命地当了窑姐不假,可她是个了不起的风尘巾帼!”连那回蝶儿回村的时候在蝶儿身后酸一句辣一句的袁三儿老婆也卖力地扬着长声哭灵,为的是叫全村人都能知道:甭再背地里笑话俺袁姓门里出了窑姐,俺袁姓门里出了个梁红玉般的巾帼女!

  灵停在芳秀家门口,袁时媳妇拿条手巾蘸着盆清水为蝶儿慢慢地擦掉满脸的血痂,本来清秀的脸变得蜡黄,已经被子弹和山崖破了相有些浮肿了。她又找来件半新的衣裳罩住了芳秀身上那件挂破了好几处的粉红色碎花袄短袖袄。

  起灵了,宽爷的重孙子小闩儿头上缠了白布为芳秀摔了孝盆,几个汉子把一口深红色棺材抬过来,宽爷上前摸了摸上面厚厚的清漆,这是几年前宽爷为自己预备的寿棺,年年上层漆,看上去漆得锃亮。宽爷叹了口气颤巍巍地转过身看着躺在门板上的袁家闺女:“小芳秀,天太热了,来不及去现买现钉棺材,太爷就把这口棺材让给你了,苦命的闺女,早些安安生生地入土为安吧。”

  净了脸,入了棺,八个壮汉一声长喊抬起了灵,在女人们送殡常用的似唱似哭似念叨的声音里一步一个脚印地上了山到了袁家茔。袁家茔起了座高高大大的新坟,坟前竖起了一座用架子山石材凿的青石碑,上头是村里的几个石匠按宽爷的吩咐赶着刻好的几个大字:袁门英烈女芳秀之墓。

  安葬好了袁芳秀,袁时疲倦地回到家坐在炕上,他两手揉着太阳穴,一声不吭。他媳妇把手巾放进凉水里绞了绞递给他,一挪身子也坐到炕沿上看了看袁时的脸:“他爹,我咋看那不象是芳秀?芳秀的脸颧骨没这么高,脸比这瘦啊。”袁时抬头瞪了媳妇一眼“听说有人在石崖上捡到了她身上带的核桃壳做的珠子,人挨了子弹又摔下山,再说大热天的一天一宿了人能不变样?”媳妇一听:“也是,鬼子照准了追,不是她还能是谁,唉,这闺女命太短。”

  天黑了,此时在离麦山夼几百里远的汪洋大海上,一条客船的船舱里席子上坐满了打着瞌睡的男男女女,在船舱的角落里,一个面容憔悴的年轻闺女胳膊上挽着个小包袱,她低着头时而用眼的余光扫视一下身边的人群,时而疲倦地靠在船舱壁子上打个盹,随着船的一摇一颠,离她近的人偶尔能见到她手里的小包袱露出点米黄色小花布来。

  几天后,她车船交乘地踏上了福建的地界,又过几天后,福州垆厦做茶叶生意的郑老板家一顶小轿娶进了第二个小妾,这小妾下轿的时候,手里挽着个包袱,包袱的一角隐隐约约地露出点米黄色小花布来,后来的几十年里,她时常拿出这件米黄色小花布短袖袄来看着出神,直到几十年后,她的儿女又把这件衣裳漂洋过海地带回了胶东的麦山夼,带到了那块刻着‘袁门英烈女芳秀之墓’的墓碑前。。。。。。

  田丰渊在宪兵队里被审查了十几天后,山崎见也实在问不出什么来,估计他也真不知道蝶儿和共产党有联系,田丰渊他爹托他舅舅周仰江又送礼又找人说情的,最后山崎看在他和弟弟同学的面上把他放了出来。

  出了宪兵队的田丰渊先上天尺山下到石崖后的深沟里寻找蝶儿的遗体,他硬撑着虚弱的身子气喘吁吁地找了半天,在一片顺坡倒卧的绿草丛上见到了几处深红色血迹和一小片粉色碎布片,周围的草棵子下的泥地上有好几个人的脚印,他一腚坐到草丛子里,嘴里头喃喃地说:“蝶儿,就这么永别了。”田丰渊回乡下家里守着他爹妈养了两个月的身子,还是他舅舅瞧着这外甥整天闲在家里没精神,就把他带回文海城帮着做粮栈生意,一年后,田丰渊成了舅舅生意上的好帮手。 。 想看书来

第五十二章 洪娃的醉貔子西瓜(一)
第五十二章洪娃的醉貔子西瓜(一)

  
  躺在瓜地草架子上看西瓜的洪娃肚子咕噜噜响,天天夜里盼天亮,天亮了,妈就提着篓子送洪娃和爹一天的饭食来。

  饿归饿,洪娃可不敢摘地里的西瓜吃,爹早把西瓜数好了,天天算计着一天能摘几个,攒上三天四日,爹就挑着两筐子西瓜走四十里路去文海城卖去。这些瓜可是洪娃家一年买盐那衣裳啊添农具的使费钱。夜深了,深山坳那边传来貔子的叫声,洪娃摸了摸身边苞米叶子编的小包,那包醉貔子药还在,就安心地躺着看天数星。

  天天听着山里貔子叫声睡着的洪娃跟爹上山打猎的时候见过貔子,只是爹说貔子成精,不能惹它,除非它进来祸害西瓜,那也不能打死它,在它常走的地头放上醉貔子药,貔子吃下甜丝丝的药就醉倒了,庄稼人就把它抬出老远,过了水抬进山沟,它醒了就找不到回那西瓜地的道了。

  貔子:有的人说就是狐狸,有的人说狐狸是狐狸,貔子是貔子,貔子比狐狸小,尾巴尖子是白的,比狐狸更狡黠和灵敏,更顽皮。传说一只貔子精是由很多很多貔子的精力变化而成的。

  每天下了夜课,洪娃来和看瓜地的爹做伴,躺进苞米秸子搭成的瓜棚子嫌热,索性睡到瓜棚旁边用树条子和麦草铺成的的看瓜架子上头,身底下是软软的麦草,头顶上是澈蓝澈蓝的天,夜里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真象家里那块盖饭篓子的蓝布,那钩钩月真象过八月十五妈烙的苞米面掺麦子面的饼。

  去年八月十五那天妈烙了两个小饼,爹和奶奶、洪娃和姐一人分一半,接过来咬一大口,那半个饼一下子就成了月牙,跟天上这钩钩月一模一样。姐把她自己那半块掰了半截要妈也尝尝,妈还是一口没舍得吃。

  洪娃又看那些眨眼星,那星星真象过二月二那天奶奶慢慢地烧着火爆的那一捧放在蓝布上的苞米花,二月二家家都爆点苞米花或者黄豆,说是一迎龙抬头风调雨顺,二崩老鼠眼免得老鼠祸害粮食。苞米是留着开春当种子下地的,那里舍得吃,所以奶奶年年数二十粒苞米来爆米花。爆好的苞米花放在蓝布上,奶奶要洪娃数着分,姐六粒,洪娃六粒,爹也六粒,剩下两粒,奶奶和妈一人一粒。那六粒苞米花洪娃放兜里吃了整一天,那一天嘴里老是香香的。

  早起妈送来兔摩摩山菜掺地瓜面的菜团子,傍天黑洪娃和爹把剩下的俩分着吃了,十五岁的洪娃正是装饭长个的时候,拳头大的菜团子下了肚,就象吞了个小枣一样不解饿,洪娃提着水罐子去地头自家打的井里打上来一罐子凉水,咕咚咕咚地灌下肚,这才觉得肚子涨鼓鼓的,就这么鼓着肚子下山回村上夜课,一个时辰的夜课洪娃出去尿了三回,还没下课肚子就瘪了。

  这一伏天,洪娃和爹白天夜里都守在西瓜地里,洪娃家的西瓜地离村远,在村子的东山根,离通西海的山道近,爬过三个高地堰子就到了,洪娃妈每天一早就提着瓦罐和篓子把一天的饭送过来。

  洪娃爹打猎是把好手,摆弄西瓜也是远近有名的好手艺,西瓜地隔一年得换种别的歇歇地,不然长出来的西瓜只有拳头大。这块地每年分成两块,一块种庄稼,一块栽西瓜。就这么倒换着,种些西瓜换点钱,今年的西瓜长的好,爹应允等把西瓜都卖回了钱给洪娃买支毛笔买块墨好写字,洪娃可是天天盼着的:自己是老师了,能象教过自己的先生那样坐在讲台上使毛笔写字那该多好。

  天亮了,妈送来了一碗烀熟的地瓜干和两块盐萝卜,这是洪娃一天的饭。妈还给爹带来俩菜粑粑当进城卖西瓜晌午的干粮。爹到瓜地挨着敲那些滚圆翠绿的的西瓜,把熟好的西瓜摘了装进两个筐子,揣着俩菜粑粑挑着担子上了出山的山道。妈嘱咐洪娃守着瓜地搓草绳好卖钱就也下山回村收拾麦草去了。

  洪娃把晌饭放进水桶吊在井里的水面上凉着,一个人坐在看瓜台上搓着草绳看着山道发愣,大晌午了,日头火辣辣地晒得人发倦,洪娃起身到地堰子上拔了一把草扭了扭编了个草圈顶到头上遮遮热气,他转身擦着头上的汗看下面的山道。

  一到晌午天热得让赶路的人喘不过气来,常常有过路的人在西瓜地下面山道边上那棵榆树下歇息,洪娃一见树下有人就扯着嗓子吆喝:“沙美美的红瓤大西瓜!解渴饱肚子的甜西瓜。”走道过路的庄稼人多,多数人听见喊声都是咽口唾沫起身继续赶路,也常遇见那身上有几个铜子的随着喊声回一嗓子:“拣那小的送个下来!”洪娃就欢丢丢地捧着个小西瓜跳下地堰子给人家送过去,再接过人家递过来的铜钱蹦跳着回瓜地。

  洪娃正瞅着山道盼着再有过路的人过来买西瓜,远处山道上一阵子尘土飞扬奔过来几匹马,只见马上的人一身土黄色军装,马上几个人被正午的毒日头晒得脸上流油,身上的军装被汗水湿透了,人热得张嘴喘,可就是不肯摘下头上那紧箍箍的军帽,洪娃一看前头那个留着仁丹胡子:是日本鬼子!他赶紧缩回头坐到瓜棚的树底下,这几个日本鬼子见路边有几个人吃西瓜就跳下马打着手势问他们在那里找西瓜,那几个人哆哆嗦嗦地用手指向洪娃的瓜田。

  鬼子们上了地堰子进了瓜田。一个矮墩墩的黑胖脸鬼子指着瓜地要洪娃为他们摘西瓜,另几个鬼子扑通坐到瓜棚旁边的树下,擦汗的,尿尿的,还有的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洪娃鼓着嘴一步一挪地挑了个半大西瓜送过去,黑胖鬼子接过来放在地上一拳砸碎了,抓起一块大的不管不顾地啃起来。

  另外几个鬼子一见急了,抢过来你争我夺的,那个留仁丹胡子的鬼子没抢着,揪住洪娃给了他一个耳光,然后一边嚷着一边自己进瓜地摘下个大个的西瓜往地上一磕,那知道这瓜虽大可没长到时候,里头是半粉半白的瓤,这鬼子干脆把身上的枪拿到手里,用刺刀挨个戳西瓜。这边几个鬼子捧着用刺刀挑出来的红瓤西瓜没命地啃,那边把个脸上印着红指痕的洪娃心疼的直跺脚!一家老小吃盐穿衣裳都指望这块西瓜地了,鬼子这一糟践,洪娃的笔墨也没指望了。

  鬼子吃足了西瓜上了山道骑上马一溜烟向西海方向跑远了,西瓜地里凌乱地扔着许多红的半红的白的西瓜瓤和西瓜皮。鬼子把瓜地里的西瓜糟践了一大半。肿起半边脸的洪娃看着满地的碎西瓜跳着脚骂:“你个驴下的小日本,你妈是开半掩门子招野男人的寡妇,你爹上山干活遇上母骚貔子精猸了养下了你,你家八辈子生孩子不长屁眼,你挑水掉井里头淹成个大肚子蛤蟆死得翻白眼,你上树摔下来跌成个不喘气的肉蒲团!”洪娃把平日里半大小子们学庄稼人开骂的粗话搬出来,没管那日本鬼子挑不挑水上不上山干活,也没管那小日本的国里有貔子精没有。

  傍天黑,洪娃他爹一肚子气地挑着空担子回来:他在城里卖西瓜遇上了外国军舰停泊上岸的一群水兵,这些喝得东倒西歪的日本水兵围上来把两筐西瓜吃下去一大半,他们吃着西瓜还看着四周纷纷收拾摊子往远处躲的买卖人哈哈大笑,吃完了抹抹嘴呜哩哇啦地唱着日本歌踉跄着扬长而去。

  洪娃他爹一看西瓜地这惨样,气上加气,他把手里的担杖往地里一戳:“我日他小日本八辈祖宗,这还他妈的让人活不活了!”洪娃用胳膊抹了把泪恨恨地说:“爹,小日本这么祸害人,咱也不能就这么受着!看样子以后这山道上短不了过鬼子,我下山找俺吉顺婶和富得叔商量个整治鬼子的办法去!”他爹一把拉住他:“你老栓爷和富得叔帮你连会叔赶马车进城送柴火明儿傍晌午才回,你吉顺婶自己带俩孩子还得天天上你玉风姑家帮着伺候月子,咱爷俩自己想办法对付鬼子。”

  三分地的西瓜连卖带被鬼子糟践就剩下十几个了,洪娃一家育苗挑粪栽秧浇水辛辛苦苦侍弄了半年、原本想卖了钱添添一年家用的打算落了空,他妈来送饭见西瓜地糟践得不象样,坐到地头上哭了半晌。洪娃和他爹在看瓜棚这一夜更是烙饼似的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半夜里洪娃被鬼子打肿的脸火辣辣地疼的睡不着,他一翻身,手碰到那包醉貔子药,洪娃一个跟头想跳起来,头把苞米秸子瓜棚顶捅出个窟窿,洪娃抓起醉貔子药来:“爹,你配的这醉貔子药好使不好使?好使咱拿这个醉狗日的!”

  他爹的眼在黑影里一亮:“好使。配药的方是你太爷传下的,你五岁那年咱家在架子山上租王财主一块地种西瓜,那貔子隔天不隔日的就趁瓜棚没人进去把干粮偷着吃了,有时候还会拿石头把西瓜敲个洞把个西瓜喝的点渣不剩,那时候你太爷还活着,教给我使细山竹钎子把西瓜钻上几个小眼,慢慢往里捅着直到捅到西瓜当央,拿水把醉貔子药化开了吸进苇子杆插进西瓜里一捏,不过半个时辰药水就渗遍大半个西瓜,把这个西瓜放貔子每回必得走的地头上,不到半夜就药醉了一只黄毛老貔子。我和你太爷就把它四腿绑上穿在根粗树枝上,那貔子半夜醉倒了,直到日头上三杆子才醒过来,那眼眨巴眨巴地看着人活象是会说话。我和你太爷没忍心打它,把它抬进架子山后一个山洞里头松了绑,貔子吃瓜有个好处,摘一个吃一个吃得干净,一回有一个足够了,不祸害人。”

  洪娃把手里赶蚊子的蒲扇一扔坐起身来:“爹!醉貔子药是么味?人能吃出来不能?”“那药没味,甜丝丝的。”洪娃跳下看瓜铺:“那东洋鬼子再来祸害就药狗日的!”

第五十三章 洪娃的醉貔子西瓜(二)
第五十三章洪娃的醉貔子西瓜(二)

  
  山道上又过鬼子兵了。光着脊梁赤着脚的洪娃坐在看瓜架子上数鬼子:一、两、仨。。。今儿路过的鬼子和往常有些不一样,往常山道上过路的鬼子骑马的头稍微向前可腰杆子挺得溜直,催着马一溜烟地飞跑,马后扬起一阵干泥尘,骑过光腚驴的洪娃还纳闷过:那马背上倒是驮着马鞍子,可瞧着好象也硬硬的,山道坑坑洼洼的还时不时的有拉石料的马车颠下来的半大石头,那马上的东洋鬼子咋不怕腚会颠成八瓣?有时候过的是扛着枪排着队的鬼子兵,看他们挺胸甩胳膊的走的也还齐整。

  今儿过路的鬼子们几乎没排队,几十个人散散落落地拉开了挺长的距离。一个个头耷拉着也不象往常那么挺着扬着,老远看着就是一脸的晦气。枪也不象往常那样都扛在肩膀上:有的背着有的抱着,还有的是半拖半提着,真象是上山干了一天活刨了一天地累疲得抬不起脚了。看着最显眼的是一些鬼子的头上和胳膊、腿上缠着白纱布,有的还渗出血迹来了。

  洪娃明白了:鬼子是去西海打仗回来了,看这个架势是被八路的枪弹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这一大队鬼子过完了,洪娃用手揪住看瓜架上的栗子树枝子一荡跳到地上,爹一早进城卖瓜走的时候嘱咐洪娃把搓好的草绳拾蹬着捆好了,等爹明儿起来把地里剩下的西瓜摘了进城去卖了,洪娃今年的看瓜差使也就完结了,夜里就能和爹回家睡了,爹还应允洪娃,明儿瓜下完了,给洪娃和弟弟留下地东头那个圆溜溜的半大西瓜解馋。

  树上的知了老是‘知了’‘知了’地吵得耳朵不得闲,越到晌午天热得厉害它越是叫得欢,洪娃把草绳捆好了,光脊梁上热的直往地上掉汗珠子。抬头看看日头正当午,是一天最热的时候,洪娃到地头的井边打上一桶水,他举起水桶朝自己头上哗哗地倒了下去,清凉的井水顺着他那晒得红黑的肌肉流到蓝色家织布裤衩又落到长着茂密青草的地上。真凉爽啊!洪娃抹了把脸上的水要回瓜架子吃晌饭,一回头,看见山道上的大树下停了辆马车,三个鬼子正在地堰子下面爬坡往瓜地这边来。

  洪娃一见有鬼子过来就飞快地跑回看瓜棚,在垫草底下摸到了醉貔子药,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是光着脊梁赤着脚只穿了条裤衩没地方藏药,他就出了瓜棚去把药包塞到水井边的草丛里。

  原来,这三个鬼子汗流浃背地赶着大车追赶前头先出发的部队,他们身上的军服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地正被山里这大三伏天晌午的日头晒得发昏,老远在山道上看见洪娃提着水桶往头上身上浇水,顿时打起精神停了车争着爬着地攀着地堰子来找凉水。

  洪娃站在地头上看着三个鬼子爬上来,他们一眼看见了地里一个个翠绿的大西瓜,那个高兴劲,比见了他娘还亲。把枪竖到地头上几乎是扑到西瓜上连拽带拖地每人抱着个西瓜跑到看瓜架子上把那西瓜一摔,坐下来不管不顾地淅沥呼噜连啃带喝,旁边把个洪娃急的直在裤衩上搓手:三个鬼子吃完瓜一会就会离开了,这没机会下药哇。

  那个高个子的鬼子吃完西瓜甩着手上的西瓜汁冲着洪娃呜里哇啦地叫喊,洪娃一看他手指向地头的井和桶,明白这鬼子是要洗手。洪娃眼珠子一转悠走到地里摘了个大西瓜,他到井里打上一桶水提过来,到看瓜架子下拖出一个黑泥盆,倒进一盆水招呼三个鬼子洗手,又拿起西瓜刀把西瓜切成尖尖的三角块,接着把西瓜块放进水桶里。高个子鬼子先站起来把手伸进盆里的井水里,紧接着欢呼一声回头招呼另俩鬼子过去。原来这口井是深山里常见的甜白浆水井,井水冬暖夏凉,眼下这水凉得冰手!

  洪娃不看那三个洗手的鬼子,自各坐下来从桶里捞起一块红瓤西瓜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一边吃着一边吸溜着嘴,让那西瓜汁顺着嘴角流。

  三个鬼子听见洪娃呼哧呼哧喝西瓜的声音,一齐转过身来看,那高个子鬼子走过来,一只手提着洪娃的胳膊把他抓到一边,伸出毛茸茸的大手也捞出一块西瓜咬了一口,西瓜块已经被冰凉的井水浸透了,那鬼子咬一口凉西瓜就哼哼着发出惬意的声音,另俩鬼子一看他那吃相也过来抢着吃。洪娃躲到一边是又高兴又担心:打上这桶水来以后,洪娃用自己的身子遮住鬼子的视线,从井边草里摸着醉貔子药抓了一把放进桶里搅和了一下。药量是按照爹以前教过的估摸着放的,西瓜在水里也泡足了半袋烟的功夫,就不知是不是象爹说的那样一袋烟的功夫内准醉倒。这要真醉倒了,洪娃自己对付这三个鬼子,拖不动拉不上的可咋办?

  眼看三个鬼子飞快地把桶里的西瓜吃完了,就在这时候,山道上传来几声变了调失了音的惊叫:“哎哟我的天那!”接着砰蹬两声,马车边上躺下俩过路的。

  三个鬼子一见赶紧提着枪朝坡下的马车跑过去,他们跑到马车前端起枪对着地上的两个人吆喝,地上那一老一小俩人浑身发软爬不起来,惊恐地用胳膊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向后挪着,洪娃看了是又怕又急,就在这个时候,只听扑通扑通几声,三个鬼子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地上,地上那俩人吓得喊不出声了。

  洪娃赶紧跑过去,把地上那两个过路的庄稼人拉起来,那老的估摸着得有六十多岁,那小的最多十三四岁,两个人走亲戚路过,见山道上停了没人看守的马车,车上盖着鼓起老高的席子,一时好奇就揭开看,这一看差点没吓晕了过去。两个人浑身抖成一团,用手指着马车说不出话来。

  洪娃走近马车,这套三匹马车上鼓鼓囊囊地盖着几领席子,洪娃掀开边上的一领席子一看也吓得蹦得老远:马车上横七竖八地拉着好些叱牙咧嘴、浑身是血的死鬼子!

  洪娃估摸着这辆拉死鬼子的马车是和前头过去的那帮鬼子一起刚从西海战场上撤下来的。洪娃看了看那俩还发着抖的一老一小说:“你们帮我把鬼子抬上马车吧。”那一老一小紧着摇头还是说不出话来。洪娃一跺脚喊了声:“那你俩还不赶紧跑?”洪娃这一声刚落音,那一老一小回过神来撒开腿就跑,洪娃在他两个身后喊:“记住了,这一代常闹貔子精!”那两个嘴里回了一声不一会就转过远处的西山崖不见了。

  醉倒的三个鬼子在山道上呼噜呼噜地打着鼾睡,洪娃想把他们也搬上马车可是拖得动搬不上去,十五岁的洪娃是又急又怕,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山道上跑过来一辆两套马车。。

  藏在路边从丛里的洪娃看清楚了,两套马的车上坐的是老栓、富得和连会。洪娃从草里跳出来,跳着脚喊:“老栓爷!富得叔!连会叔!快停车!”

  车上这三个人老远只看见山道的树下停着辆马车,没见有人。洪娃突然跳出来吓了他们一跳。连会‘吁’地一声停住了马车,三个人跳下车没等张嘴问怎么回事,洪娃就一口气飞快地把事说了说,富得一拍洪娃的后脑勺:“好小子!真是咱麦山夼的爷们!”说完招呼连会和老栓四个人把仨鬼子抬上马车扔在鬼子的尸首堆上,富得操起鬼子的刺刀照准了鬼子的胸膛连戳几刀把那仨醉得人事不省的鬼子送上了西天。几个人跳下车来把席子盖好了,连会甩起鞭子朝着装满了死鬼子的马车头马啪啪几鞭子,就见那三匹马扬起蹄子撅着高地朝一个时辰前大队鬼子走过的方向跑去!

  富得和连会美孜孜地把地上的三支三八大盖拾起来藏到车上,洪娃到瓜地把自家的东西收拾着放车上拉着,四个人乐呵呵地坐上马车回村了。

  那装满死鬼子的马车自己跑回了鬼子驻地的马棚,鬼子们上前这一掀席子,惊得呜里哇啦乱成一片:战死的士兵堆上躺着留下抬尸体装车的三个兵,个个胸口都挨了两刀,也都死得硬硬的了!

  几天后,鬼子派出去沿着那运尸体的马车走过的山道打探消息的探子们陆续回来了,他们打扮成挑担货郎、游乡的说书人和锯缸锯盆的锯匠分头进各村,带回的消息几乎差不多一样,无论问大人还是问小孩,全都神秘兮兮的说听人传说那天走过那条山道的人们说的有鼻子有眼:大毒日头的正晌午,就在那条山道上,一只白了毛的老貔子赶着一辆三匹马拉的车,车上不知道拉的啥,只见上头是盖着席子,那老貔子甩着鞭子还学人吆喝催着马往出山上官道的方向跑,都说那貔子赶车的架势和吆喝声活脱脱地象个六十上下的老头。无论大人还是孩子,说完了都叹息一声再来上一句:“这世道乱那,貔子精大白天地就出了山。”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五十四章 泣血银杏
第五十四章泣血银杏

  
  日头擦着西山的树梢慢慢地落了下去,一抹晚霞透过云缝衬托着越来越浓的暮色。下地干活的男人们随着日落收工往村子里走,他们那一条条光着的胳膊上闪着晶亮的汗粒,到了村口,迎面扑来熟悉的烧草味儿使他们加快了脚步。

  银杏端了半盆洗完手的水出来哗地泼在院子东墙根的石条上,晒了一天的墙石扬起一些浮土和水气。银杏一手提着盆一手把掉到额前的一绺头发捋到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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