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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雨连江(耽美生子文)-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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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其实并不是没有努力过,相反地,他作了很多,以他的足智多谋兼计算入微为什么会至今不能全功呢?那个人虽然对花前月下的旖旎氛围有点反应迟钝,可终究不是全无反应啊…… 
  左回风自己的生日在草长莺飞的三月,那时候唐秋刚刚回到江南,正躺在病床上病得迷迷糊糊,几要回天乏术。来自四面八方的拜贴贺礼络绎不绝,统统被管家一声令下直接丢到库房角落了事。左某人就这样错过了索取生日礼物的机会,后来想起只能暗暗扼腕。 
  唐秋的生日在五月,正值大病初愈,脸上刚有了几分血色。那日白天风和日丽,夜晚月上天心。左回风命人在凉亭里摆了一桌雅致的酒席,旁边笔墨纸砚琴棋书画一应俱全,习习晚风里带着远远的丝竹之声,绝对的舞低杨柳,歌尽桃花。 
  结果,唐秋一个晚上都神色郁郁,不肯展颜,几杯酒后终于告诉他:“我和唐斐的生日是被换过来的,我的生日,其实就是唐斐的生日,从小就是……” 
  是夜平素酒不沾唇的唐秋至少喝到了八分醉,颇有点借酒浇愁的意思,全不知道一旁陪伴的左回风喝下的醇酒杯杯都已变得比醋还酸…… 
  权宁听说后,尽管在表哥的积威下连翘起嘴角也不敢,当天的习字帖却写满了这样几个字: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东风不至,徒唤奈何。 
  几天后,权宁被派往长白山收购人参。 
  六月,唐秋基本康复,可是江南的夏天实在太热,几度为酷热所苦后,他犹豫着向左回风要求暂时分床而眠。 
  七月,唐秋在金陵城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开了一家小小的药堂,在药堂后面辟出一小块地来种植药草。随着病人越来越多,事情越来越忙,每天回来得越来越晚。完全不理会左家庄内还有一个怨气越积越深的怨夫。 
  八月,陆续有深受其害的天盟属下以各种各样的名义去“提醒”日渐忙碌的某人,唐秋带着一点为难之色把每天呆在外面的时间由七个时辰减为四个,以便更彻底地达到医者仁心的境界以及真正地泽被苍生。 
  九月,酷暑还没有过去的时候,左回风收到了妹妹的派人千里迢迢专程送来的礼物:一盒润滑药膏,一盒伤药,最后一个小瓶子上明目张胆地写着:春药。 
  原来在旁人眼中,他已经欲求不满到了这种地步,而且还天下皆知。 
  现在已经十月了,昨天晚上,唐秋终于肯搬回他的房间,要怎么做才好? 
  唐秋一直在逃,他的心底深处还残留着某些恐惧和不甘,不知这一次算不算是想开了的标志。 
  其实左回风知道自己没有全力进攻的主要原因。唐秋是他使尽了各种手段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才拐回来的,也算是千山万水千辛万苦千方百计了。当终于把他留在身边、松了一口气后,他忽然有些不确定了,想确认唐秋是真的爱他,还是因为别无选择。 
  人心不足,得陇望蜀,于是只好忍耐。他也有他的骄傲,属于左家之主的骄傲。 
  左回风是很骄傲的,很骄傲很骄傲。 
  对他来说,骄傲当然比性福重要许多…… 
  已经相识一年了,一年过去了,三百多个日日夜夜…… 
  在这个清风徐来的早晨,一个早早起床的小丫鬟在园林深处看到了对着曲曲折折的石子路沉思的少庄主,脸色还是向往常一样冰冷,但眼神……怎么看这么像神驰天南。就在刚想悄悄退开的时候,她忽然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因为从来只会在那位好看的唐公子面前露出笑容的少庄主居然独自笑了笑,笑得轻描淡写、点尘不起,衣袖随意地拂了拂道边的石凳,转身而去。 
  她只是个丫鬟,对主子来说和路边的石凳大概也没什么区别吧?小小的丫鬟又敬又畏地走到石凳前,轻轻坐下去。然后石凳裂了,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大概又有哪个江湖帮派要倒大霉了,虽然对江湖上的事情不太懂,她还是这么想。 
  堪堪走回自己的房间时,天上飘下了雨丝,推开房门,唐秋依然在帐幔里静静地睡着。可能是因为被推门声扰到了,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翻过身抱住被子继续睡。 
  左回风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回过头,朝照例等在房门外的两个丫鬟点了点手:“去告诉管家一声,我今天不理事,有事明天再说,三餐都送到房门外。你们今天不必在这里侍侯,可以放假。” 
  两个女孩子交换一下眼神,大约是想起了难缠的管家,其中一个小声开口:“若是左伯问到少庄主为什么不理事……” 
  左回风看看天,悠然道:“他若是问到,就告诉他,因为今天下雨。” 
  房门轻轻关上了,关得很牢,而且一关就关了三天,因为之后两天也下雨。 
  七天后,远在蜀中的左舞柳又一次接到来自天盟总部金陵的紧急飞鸽传书:那位好不容易搬回去的唐公子,居然又搬出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后来左家庄就有了这样的规矩,只要是在秋天的雨天,庄主就会闭门休息。 


    番外之《如梦隔世》 

  距我十余丈远处,唐门最荒凉的角落里,有几个人在对峙,其中两个人的身上,系着我过去十九年的人生。 
  我潜在深深的长草里,隔着影影绰绰的灌木朝他们凝望,一切尽收眼底。 
  清寒彻骨的夜晚,弯弯的新月在薄云里穿行,朦胧如画。 
  我做了一十九年的梦,就碎裂在这个月色渺渺的晚上。 
  唐御和唐祁从我身边经过,一个扶着唐靖,一个搀着唐崴,心事重重地交换目光,越走越远,谁也没有注意到我。 
  我的眼里也没有他们,因为唐斐依然半扶半抱着悠哥,静静坐在原地。 
  唐斐其实比悠哥要大一岁,比我大三岁,可是我从九岁起就不肯叫他哥哥了,他是唐斐,不是我的兄长,悠哥才是。 
  即使自己动弹不得,悠哥还是有办法收拾掉两个本事相当不赖的唐门弟子,可是我知道他是赢不过唐斐的,他狠不下心。远远看去,在火把柔和的光晕下,他的脸色惨白如纸,不见半点血色。 
  从在金陵重逢起到现在,悠哥的身体一直很糟,况且今天……他实在伤得不轻。 
  我很想从藏身的地方直接走出来告诉唐斐,只要不难为悠哥,左家也不会难为我们;但我没有把握他会听我的,认识他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前天刚刚大吵了一架,确切来讲是我在歇斯底里地质问他,他只是一言不发地听着,然后转身走掉。气得浑身发抖的我,在他眼里和被寒风吹得簌簌落叶的树木并没有什么不同。 
  所以我只有屏气凝声地等待,我想他终究不会对悠哥怎么样,尽管心狠手辣,但他在意悠哥,决不会让他就这样伤重不治。 
  这次回来,唐斐从不曾对我疾言厉色,大多数时候他的态度很温和,几近温柔,脾气比原先好了很多。我悄悄地打听,人人都说他两年来几乎没有对谁动过怒;只有我回来那天狠狠发作了一场,令所有的人目瞪口呆兼不寒而栗。 
  然后是悠哥回来那天,唐斐居然当众打了唐绝两记耳光。可怜唐绝在门中的地位向来低微,一天之间,先是得以奉令向悠哥寻衅,继而蒙从不发火的掌门人亲手赐了两巴掌,最后又被我叫去问话,一时间简直风光无两,人人侧目。 
  尽管不是为我而发火,我还是觉得安慰,无论如何,只要还会在意还会生气就好,他的血还是热的。偷看了悠哥写给他的信后,我一直很担心,担心他,也担心悠哥。他们两个人心里的结,就像乱麻一样彼此交缠,谁也理不清。唯一的默契,恐怕就是不约而同地瞒着我。 
  只是能瞒几天呢?他们好像忘了,我是唐门最好的暗探,最最擅长的就是找出旁人想要隐瞒的事情。 
  即使知道了,我唯一能做的,似乎也只有和唐斐吵架。在天香楼时,从来用不着这么没风度,我有比动怒更好的办法。欲语还休、浅嗔轻颦乃至梨花带雨,我的武器千变万化,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终归会受落其中一种。 
  除了唐斐,只除了唐斐。他根本不在乎我说什么、做什么还有怎么样,他有千百种办法可以应付我,我束手无策。 
  同样令我无从下手的人还有一个——那个每次交锋都令我刹羽而归的左回风。我一直觉得他没多厉害,也不过是占了一点点上风而已,可是不管我费多大力气,用什么方法,他始终占了那么一点点上风,然后顶着一张冰脸看我怒冲冲离去,在那个时候,他的眼睛里会有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实在同情悠哥,居然被这种人看上。 
  远处隐隐传来更声,杂乱的思绪一下子断了线,接不上了。我抬起头,看见唐斐突然在悠哥身上点了几点,一直紧紧绷着的身体顿时软软地从他的肩上滑落下来。 
  唐斐伸出手,缓缓把那具已经毫无知觉的身体揽进怀里,紧紧抱住。 
  身边的火把渐渐熄了,可是他似乎一点也没有注意到。 
  我的心跳突然急促起来,一声声像鼓点般响彻耳际。心头一点冰寒变成几点,渐渐联成了线,再渐渐联成片。 
  不会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可是他从来没有这样抱过我。 
  隔着枝叶扶疏的灌木,我清清楚楚看见唐斐的手掠过悠哥的发际,把一绺发丝拨到后面。下一刻,悠哥平时束发用的青色布带落在地上,柔长黑亮的头发流水般泻了下来,衬得毫无血色的脸庞愈发地白。 
  门中每个人都知道唐悠长得很美,一直很美。 
  有一会儿工夫,唐斐几乎是痴痴地望着他,一动不动。 
  月华如水,静静洒在地上。 
  然后他慢慢地、慢慢地低下头,终于覆上了眼前苍白的嘴唇,长久而辗转地吻着。 
  我蒙住眼睛,不要看,一片片冰寒席卷全身。离得这么远,还是可以感觉到唐斐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温柔而痛楚,令人几要肝肠寸断…… 
  那样的吻,我从来从来,没有见过,更没有得到过。 
  那一幕其实是很美的,如果那两个人不是唐斐和唐悠,我一定会这么觉得。 
  放下手时,唐斐的头还是没有抬起来。他不知道在不远处的草丛里,我正全身冰冷地看着一切,也许即使他知道,也不会停下来…… 
  小时候,悠哥总是说我的名字好听,他说唐梦就是甜甜的美梦的意思。他其实一直都错了,就好像他叫唐悠一样错了。原来的掌门夫人,也就是唐斐的母亲曾经把我抱在怀里温柔地摇着:“小梦,人生如梦,你可要记得……” 
  小梦,人生如梦,你可要记得。 
  我做了一十九年的梦,碎了。 
  依稀想起,几天前的这个时候,我正披着嫁衣坐在新房里,等着唐斐用秤杆挑开眼前缀着珍珠的红纱盖头。隔了轻红的纱幕,眼前的一切都晕成了深深浅浅的红色,属于我的红色,属于我的唐斐。 
  结果唐斐喝醉了,醉得刚好不能亲手揭下那层泛着我一生喜气的红色。我扶他躺下时,他拉住我的手,醉意迷蒙地对我笑笑:“我们再来喝几杯,难得你们两个都回来了。” 
  他已经忘记这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他不知道我一直偷偷地等待这个夜晚,已经等了很久,久到以为今生都没有希望了。 
  唐门对家传的武功、药学以及医术都非常珍重,向来传媳不传女。女孩子想得到真传就必须在祠堂歃血立誓,今生今世若不能嫁与唐门中人,就一生不嫁。如有违背,纵然逃到天涯海角,唐门也必将其追回处死。 
  对大多数女孩子而言,最重要的不是本事而是幸福;况且本领越好,死在江湖上的可能性就越大。因此同龄那么多女孩中,只有我七岁那年立下了这个誓言。 
  立誓那天阴雨绵绵,我独自跪在宗祠里。先立誓,后拜师,整个仪式鸦雀无声。我身边两侧站满了师叔师伯,表情都很严肃,他们看我的眼神大多复杂而闪烁,有疑虑,有担忧,还有怜悯。那种沉重肃穆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若不是唐斐和唐悠就站在不远处担心地看着,我说不定跪到一半就会转身逃走。 
  直到两年前私下里大动干戈地查了一番,我才辗转地明白当时的气氛何以如此凝重:我的母亲就是由于破了誓被处死的,她叫唐盈。 
  唐盈的名字在唐门是个禁忌,小时候无论我如何追问,叔叔伯伯们最多含糊其词地告诉我父母都是唐门中人,双双亡于江湖。托悠哥去帮我问,同样什么也问不出来。 
  可是十余年前,蜀中的唐盈是武林中的第一美人。我的一位客人在历数天下美女时是这样告诉我的,当时他的神智像是突然飘到了很远的地方:“那真是灿若明霞般的美人啊……” 
  我在能记事之前就没有了父母,三岁才被接回唐门,由掌门夫人亲自抚养。她不但宠我,而且一向愿意让我自己对各种事情作决定,连这么大的事也只是轻轻问一句:“真的想好了?小梦,以后后悔也来不及的。” 
  我不后悔,即使现在也一样。那时候唐斐10岁,唐悠9岁,都已经开始习武很久了,平时几乎没时间和我一起玩,我只想追上他们的脚步…… 
  若干年后,门中的女孩们开始羡慕我,因为我会功夫,而且唐斐和唐悠都只对我好。我得意洋洋之余又有点无奈——和他们两位关系好,其实意味着麻烦不断,特别是在掌门夫人过世之后。 
  找唐斐麻烦的人从一开始就有许多。因为他体内流的不是唐门的血;因为掌门师伯面上和蔼,其实不喜欢他;某种程度上也因为将来必定会执掌唐门的唐悠只肯与他亲密无间,旁人再怎么努力也没有用。 
  还有,大多数时候,厌恶与欺侮是不需要理由的。 
  唐斐小时候很倔强,一句“野种”足以引发一场大战,不将骂他的孩子揍个头破血流是决不会停手的,结果就是自己浑身伤痕累累地被罚跪,往往一跪就是一天一夜不准起身也不准吃饭。久而久之,唐斐将独善其身的诀窍运用得炉火纯青,因为一旦起了冲突,无论输赢,只要告到掌门那里,吃亏的最终还是他。 
  悠哥起初会帮着他打架,后来发现不是办法,慢慢学会了用手段——搬出自己的特殊身份来解决问题。 
  没有人当着悠哥的面对唐斐出言不逊,各种流血冲突都发生在背后,悠哥赶到时往往已接近尾声;悠哥于是二话不说扑上去拉架,将双方勉力分开时自己通常也中了几拳几脚,他也不管这些拳脚究竟来自对方还是唐斐,一律顺理成章地指着身上的淤青朝着对方连责问带威胁带恐吓,吓到闭口为止,唐斐的一场处罚便化解于焉。 
  负责通知悠哥及时赶到的,则是我,我常常像尾巴一样粘在唐斐身后。 
  然而唐斐是不愿意悠哥来解围的,他从来没有表示过感激;相反地,他会生气地用力推开他:“谁稀罕你来掺和!”一瘸一拐扬长而去。 
  这种时候我常觉得他步履蹒跚时也比旁人潇洒许多。 
  之后一两天内,他肯定不理悠哥。我最喜欢这种时候,唐斐只能和我做伴,悠哥也只能找我说话,我一人独占他们两个。因此,唐斐头也不回的背影令悠哥微愠无奈,令我窃喜。 
  我想唐斐毕竟比悠哥大一岁,屡屡要他帮忙实在很没面子,悠哥也这么想。 
  被包围在亲情里的悠哥和我,能想到的其实都很有限。 
  也许就是因为儿时几乎不曾间断的打架,在练功时,唐斐的狠劲无人能比,他的功夫在年青一辈中首屈一指。他与悠哥两个人如果认真较量,悠哥基本上会输;然而只要是正式当众比试或是在掌门师伯面前,输的人一定是唐斐,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来自悠哥的麻烦也不少。 
  随着年龄增长,悠哥的性情日渐沉静恬淡,又是掌门师伯的孩子,原本属于那种绝少有机会惹事的人;但是只要事关唐斐或者我,事情就难说了。 
  悠哥很有才,可惜的是以唐门的眼光而论,他的才华属于“歪才”。唐门重毒远甚于重医,他正好相反,对各种致命毒物毫无兴趣,反而喜欢配药。 
  唐门剧毒之所以横行天下,见者披靡,最重要的一点在于一旦中毒,除了本门解药外无人能解。事实上还有许多种毒是没有解药的。悠哥认为盗亦有道,没有解药的毒就不该使用,所以年岁稍长之后,他最爱做的事情之一就是独自呆在房间里为这些无解的毒配制解药。 
  到了最后,师叔师伯们每每制出一种新毒,几天后悠哥就会制出解药。掌门师伯对此啼笑皆非,极力想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制毒上,悠哥却执拗得很。 
  在悠哥十五岁,唐斐十六岁那年,唐斐中过一次毒。那种毒,没有解药。 
  掌门夫人已经过世,守在他身边的只有我和悠哥。 
  整整三天,悠哥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忙得顾不上;我帮不了什么,只是呆呆看着。那三天至今回想仍觉得宛如恶梦,唐斐的气息慢慢微弱下去,悠哥一言不发忙个不停,素来平静的眼里渐渐有了血丝。 
  我对什么也做不了的自己充满了厌恶。 
  用淬毒的暗器伤了唐斐的人叫做唐吟,当时十八岁,在嫡系弟子中也算数得着的人物。 
  三天后悠哥终于走出房间,唐斐还很虚弱,他要我留下来照顾。结果我实在太累,伏在床边一觉睡了过去。醒来时悠哥已经回来了,靠在椅子里睡得不省人事;再推开房门一看,唐吟倒在门外,脸上隐隐透出青黑色,显然中了毒。 
  唐吟中的毒就是他用来对付唐斐的那种,真正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据说悠哥是直接微笑着走到他面前,微笑着把暗器插入他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去的。唐吟身边有不少长辈和平辈,谁也没想到悠哥会这样公开地出手报复。 
  唐吟就这样在房门外躺了三天,进进出出时,悠哥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做自己的事。整个唐门只有他会解毒,求情的、施压的或兼而有之的人来了无数,连掌门师伯也出面了,悠哥只是不理不睬。 
  最后总算有人急中生智,想起去求唐斐,唐吟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几天后,连同这种毒在内,几种唐门著名毒药和解药的配方传遍了中原武林。悠哥望着怒容满面的掌门师伯,依然一言不发。 
  没有人撑腰,唐吟绝不可能如此明目张胆,这个道理连十三岁的我都能想通;悠哥揪不出始作俑者,干脆对整个唐门发出威胁。 
  整件事带来的最终结果是唐斐卧床半个月,悠哥被重打了四十鞭,只好也卧床半个月。还有,唐门中人从此知道性情温和的唐悠一旦急了,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之后的两年中,唐门开始高价卖出一些解药。 
  当然,解药比暗器更加难以取得,除了充足的金钱,还需要门路人情。唐悠的名声随着这些标价千金的药物逐渐开始在江湖中显扬;与此同时,唐斐依然藉藉无名。 
  对于这种状况,悠哥什么也没有做,他似乎觉得这样很不错。 
  掌门师伯的身体不好,悠哥陪他的次数比过去多了许多,其它时候悠哥身边也常常围着许多人,再过些时候,一些门中的事务就开始堆到他身上。 
  这些事务好像真的给悠哥带来了很大负担,没过多久他就把其中属于日常例行的部分丢给了唐斐,很快,唐斐每天埋头理事的时间就超过了他。唐门上下对此虽然略有微词,但一想到这两个人谁也不好惹,也就随他们去了。 
  再接下来,唐斐身边也不知不觉聚了一些人。 
  日子平静地滑过去,黄毛丫头这个词离我越来越远。那段时间,我的心里总是一波一波涌动着不安,却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什么。仿佛随着时间的不息流逝,我所坚信的、以为凭依的一些东西正在变化,一天一天,分分寸寸,缓缓撕裂开来。 
  暗流由缓慢到汹涌,在同辈的年青弟子们的只字片语中,在眼角眉梢的神情中,不断荡漾流动。 
  为什么呢?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觉得唐斐和悠哥两个人都在等待着什么。 
  唐斐的眼睛平静深远,望之不透,少时的火焰不知沉淀到了其中哪个沟壑,注视了他长达十多年后,我日益无法读懂他的眼神。我缠着他指点暗器手法,缠着他陪我读书,他统统照办,可是他从不多谈自己的心思。有时候我觉得,唐梦对他来说只是个需要花时间来应付的孩子,他的世界与我咫尺天涯。 
  悠哥的眼神比他清澈得多,可是同样幽深难解。我能从中捕捉到许多东西,可是完全不明白为何如此。可以确定的是,他的心情常常不好,很不好,所以他喜欢和我待在一起。 
  悠哥喜欢我,可唐斐不喜欢我,我伤心地意识到这一点。 
  我清楚地记得悠哥向我表白的那个晚上。 
  我独自坐在书桌前念书,那天晚上心情还算不错,于是选了一篇言辞静谧古雅的文章反复诵读。 
  云山苍苍 
  江水泱泱 
  先生之风 
  山高水长 
  读到这里时,耳边传来轻轻几下敲门声,悠哥推门而入,对我微微一笑,示意我继续念下去。我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欣喜,自从掌门病重以后,我已经很久不曾见到他这么放松的神情了。 
  然后我很快发现他的放松是装出来的,其实很紧张,因为当他拿过书来看时,半天才发现拿倒了。 
  悠哥是个极其不擅表达感情的人,他太容易害羞,结果往往含蓄过了头。 
  可是那天晚上,尽管拿倒了手里的书,尽管中间中断了好几次,他还是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得既完整又明确,然后乘着我还没有回过神,飞快地走掉了。 
  悠哥不知道,他费尽了踌躇才说出口的话,并没有令我考虑很久。我很喜欢他,可是并不爱他,我的心思全在唐斐身上。真正令我意外的是他居然会当面说出来。 
  所以我只是信笔在常用的习字笺上写了几行字: 
  苍苍云山寂,泱泱江水恒, 
  视君为兄长,山高复水长。 

    第二天乘悠哥不在时,把这张纸轻飘飘地放在了他的房间里。 
  后来我总是反反复复想起那个温馨平和的夜晚,特别是时隔三年与悠哥在金陵重逢以后。为什么呢?或许是因为后来的他,即使近在眼前,存在感却比我记忆中的形象还要缥缈模糊…… 
  那个晚上暗香浮动,月上柳梢,窗边鹅黄色细帘在风里荡漾,我坐在桌前闷闷读书,悠哥推门而入,笑意盈盈,笑意盈盈。 
  良辰美景已然不再。我失去了什么,又抓住了什么?这是个我永远不会也无法计算的问题。 
  悠哥你知道吗,我每次想到这里,都会悔意如潮。重来一次,我还是会拒绝你,可是决不会如此漫不经意。 
  那时候唐梦太过年少轻狂,还不明白旁人挣扎良久后袒露出的真心,是多么不容轻忽…… 
  隔了一天再见到悠哥时,他对我的态度并没有改变,一样的微笑,一样的话题。尽管不擅表达,但他掩藏心绪的本事并不输于唐斐。 
  只是,他主动来找我的次数明显地少了。这是必然的,就算表面上再如何自然,他心里毕竟会有些尴尬。 
  除了些许怅然,我没有把这件事太过放在心上,我想随着时间慢慢消磨,那些许尴尬很快会消散无痕。悠哥最宠我了,他不会怪我。 
  就因为抱着这样的想法,我也很少主动去找他。 
  等我最终发现悠哥所隐藏的绝不仅仅是那点因我而起的伤心惆怅或尴尬时,已经太迟。 
  随着掌门师伯的病势渐渐沉重,门中数百弟子的眼光越来越多地集中在悠哥身上。可是悠哥对此似乎恍然不觉,他把手边的事情全部交给了唐斐,每天大部分时间都陪在病榻旁;好在唐斐对着铺天盖地的事务游刃有余,眉头皱也不皱就统统揽了下来。 
  我曾听见悠哥低声对唐斐说:“来看看他吧,这么多年下来,也算是你的父亲了。” 
  唐斐从文簿堆中抬起头,淡淡笑了:“是啊,这么多年了,我现在去装孝子怕是来不及了。悠,他已经病得很重,见了我只会病得更重,还是算了。” 
  还是算了,一旁的我也这么认为。对独子近乎溺爱的掌门师伯有多疼爱悠哥,恐怕就有多讨厌唐斐,何必去讨这种没趣。 
  悠哥没有坚持,但是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的眼睛里有一层薄薄的忧伤。 
  掌门师伯从生病到病重用了五个月,从病重到垂危则用了一个月,前后一共是半年,他去世的时候,飒飒秋风刚开始吹拂峨嵋寂寂的山麓。现在回想起来,对我们三个乃至整个唐门而言,这都是重要且奇特得无以复加的半年。直到现在,我的回忆中还留存着许多迷雾般的疑团。 
  我记不清悠哥是何时开始不动声色地远远疏离了包括我在内身边所有的人,但当我定睛看去时,平日里常常在他身边的弟子们都已各自散落开去,许多人聚到了唐斐的身边,比如内敛稳重的唐仪,比如飞扬随性的唐昭…… 
  除了我和唐斐,平日里和悠哥接触最多的是唐皖,因为他爱说爱笑,又跟着长辈在江湖上行走过一年,悠哥很喜欢听他谈天说地。我偷偷去问唐皖出了什么事,他撇了撇嘴:“他最近谁也不理,就算眼看要当掌门了,也犯不着端这么大架子,而且什么事情也不作……”我一时无语,悠哥不是爱端架子的人,但是当他存心对旁人不加理睬时,确实冷若冰霜,一般人消受不起。 
  掌门师伯的病令他心情这么不好吗?还是要接位太紧张了? 
  可他以前从不会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就这样对待旁人。 
  唐斐和悠哥正相反,这半年时光于他而言比金子更加贵重。我同样记不清他是何时摆脱了从小到大围绕周遭的敌意,营造起属于自己的势力的。如果说半年前他还什么也不是,那么半年后他已站在了几乎与悠哥相同的位置上,迅速、隐蔽而自然。许多原先请示悠哥处理的事情都变成由他一手操持。 
  有一次长干镖局的镖头为唐门暗器所伤,长干镖局几个镖师仗了少林武当若干和尚道士到唐门来讨说法,满口皆是唐门中人本事低下,所倚仗者不过是毒药暗器这等下九流之物云云。结果话音未落就被唐斐一一空手夺去兵刃,再一一折断丢在地上,一时间满地断刀残剑。 
  后来看在少林武当面上,唐斐还是当场作主赠了解药。 
  而这件事发生时,悠哥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我跑去报讯时他只是睡意朦胧地挥了挥手:“唐斐应付得了。” 
  经此一次后,门中许多弟子看待唐斐的眼光开始带着敬意,江湖中也开始有人打听他的名字。 
  其实这也不算奇怪,唐门与大多数武林门派一样,秉承着“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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