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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雨连江(耽美生子文)-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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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相比,那本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秘笈显得过于遥远。 
  不过所有这些,对当时的我而言,都毫无意义。 
  我只觉得自己在漆黑而广大的牢笼里踯躅了很久,却找不到门窗,甚至连一丝缝隙也摸不到。我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恢复意识时发现,已经身在唐家堡。 
  唐斐守在床前。 
  一幕幕回忆在脑海里缓慢地流动,恍如隔世。我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平静地告诉他:“滚。” 
  唐斐脸上难得一见的柔和线条立时凝固了。 
  我合上眼睛,不再看他,深沉的黑暗很快又包围过来。 
  朦胧中,左益州最后对左回风说的那句话在脑海里反复地回旋,一遍又一遍:“这是你选的路,既然做得出来就不用再叫我爹,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左回风听了,什么也没有说,我想他知道不可挽回。 
  我和唐斐也一样。 
  我求过他,然而唐斐做了自己想要的选择。所以在峨嵋山腾起了燎天烈焰滚滚黑烟的那一刻,我失去了唐斐,正如唐斐失去了我。 
  我不知道唐斐是否也明白这一点。他似乎很忙,没有一直守着我。可是每次醒来后不久。我总能看到他匆忙地推门而入,直接坐到床边对我低头审视,目光里除了淡淡的关切和希冀之外,有时居然带着某种不易觉察的满足。我不得不一次次地对他说“滚”。 
  这个字还算有效,总能令唐斐的表情瞬间黯下来,变得冷漠自持。 
  可是他仍然固执地出现在我面前,从不间断,每次还要把脉很久,我没有力气拒绝。 
  后来的一段时间里,我的神智始终不很清晰,只是隐约觉得不知从何时起,他眼里的满足褪去了,脸色一次比一次焦灼。 
  有几次我听见他在问:“你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声音很低,不象在问我,倒象是喃喃自语。 
  我没有好起来。 
  之前用来压制病势的处方是前人传下来的,能够激发身体潜能,服用后可以保持一段时间内病痛全消。然而这种做法逆天道而行,化本元为气血,无异于饮鸠止渴。待到服药无效之日,即是元气耗竭之时,药石罔医,唯死而已。 
  我还没到那个地步,不过也快了。 
  渐渐发觉,随着日夜更迭,能保持清醒的时间是越来越短了。 
  一时冷一时热,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昏沉中仿佛有尖锐的利器在里面到处搅动撕扯,一刻也不肯平息。 
  我中过毒,受过伤,可是和现在相比,那些疼痛原来算不了什么。 
  在恍惚中意识到,死亡离我很近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 
  偶尔恢复一点知觉,就会听见杂乱的脚步在床边来来去去,会感觉到汤药苦涩的气味。温热的手巾在脸上轻轻擦拭,还有人在耳边不住地叫我。 
  可是我只想睡下去,不再醒来。 
  混沌而深远的黑暗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对我说:你最害怕的事情已经发生。 
  我知道。所以即使醒了也于事无补,什么用也没有。 
  我在令人麻木的黑暗中不住下沉,直到最深处。那里寂静虚无,那里有左回风。 
  没有仇恨,没有恩怨,只有他而已。 
  他对我微笑,一如金顶上最后一瞥间看到的淡淡笑意。 
  世上的纷纷扰扰都是过眼云烟,转瞬就会消逝,留下来的是他给我的感情。 
  只有这份感情是真真实实的,因为他用尽了自己的一切来要我了解、接受。 
  我没有给过他任何东西,也不曾为他做任何事情,除了一次一次的伤害。我总是认为他不会有事,什么都可以承担。 
  其实左回风,你说过做过的一切,唐秋都铭记在心,不曾忽略,不曾忘怀。 
  所以至少告诉我,你在生生死死的哪一端? 
  无论哪里,我都去找你。 
  晕晕沉沉中无法计算时间,也记不起见过多少次唐斐焦灼的表情。直到有一天,我睁开眼睛,突然发现自己完全清醒过来了,一直在体内冲撞的疼痛也缓和下来,变成了微弱的钝痛。 
  似乎正是黄昏时分,屋里洒满了桔黄色的淡淡光晕。 
  唐斐伏在床边睡着了,眉头锁得紧紧的,还拉着我的一只手。 
  他好像瘦了不少,脸色憔悴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全身上下毫无力气,连半根手指也抬不起来。我费力地略略偏过脸,离他远一点。 
  只是细微得几乎无声的动作,唐斐却猛地抬起头,就像根本没睡着一样。 
  视线相交间,他目光里满是几近失控的狂喜,拉住我的手竟不住发抖:“悠,你真的醒了?” 
  我醒过来,对他来讲是这么高兴的事吗?可惜而今我愿意对他说的,只剩下一个字。 
   “滚。” 
  唐斐眼睛里的光芒消失了,他看着我,似乎有些愤怒,又有几分不可置信:“悠,你……” 
  门外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进来一个拎着药箱形容枯槁的陌生老者,面无表情,下颌留着整齐的山羊胡,毫不客气地示意唐斐让开:“能醒来就算捡回一条命,别再添乱,就算唐门也找不出第二枝九转灵芝了罢?” 
  我不禁微感意外,九转灵芝是药中圣品,相传有起死回生之效,门中视为重宝,连唐越当年病重都没有拿出来,如今居然用在了我身上。还有,唐门素来不请外人看诊,这一位来头必定不小。 
  不过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闭上眼睛,不再理会。 
  寂静的房间里,一时间只听到唐斐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他在床头坐了片刻,终于慢慢松手起身,走出门去。 
  从动静判断,被晾在一边的老者正在有条不紊地行动,踱过来,放下药箱,坐下,冰冷干瘦的手指搭上脉门。跟着掀开被子放到一边,将我整个人稳稳地翻过身来。 
  我随他摆布,动不了也不想说话。 
  就在意识逐渐飘远的同时,头顶的百会穴毫无预警地传来一阵酸麻,身体本能地一颤,不等反应过来,强间、脑户、风府、大椎几处穴位接连中针,跟着酸麻起来。此人出手如风,转眼间,督脉三十处大穴无一得免,运劲深浅收放俱各不同,郁积在胸口的浊气立时松动了许多。 
  隔衣认穴还能如此精准利落,手法确有不凡之处。 
  我静静地听着他收拾起金针离去,门口随即有人低声道:“钟老先生,请这边走。”口气颇为恭敬。 
  钟老先生,心里不受控制地震动了一下,难道是“南钟北王”中的医圣钟冕?左益州请他到蜀中不是为了替左回风解毒的吗,为什么反而到了唐门? 
  应该找机会问一问,他说不定有左回风的消息…… 


    第三十五章 我心匪石 
   
    左家终于还是传来了消息,虽然远不是我期盼的那种。我苦笑了一下,把纸条丢进火盆,看着“忍”字迅速化成了灰烬。 
    舞柳如今必定不好过,然而,这个字很明确地表达了她的态度。 
    她不放弃。 

    舞柳,我也没有放弃,我只是,需要休息一下。 
    左回风曾经对我说,人一旦死去就一了百了,再也不可能重新来过,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所以在内心深处,我其实不相信他会葬身火海,到现在也不相信。他那么用心地想化解仇怨,怎么会允许自己功亏一篑,让所有的希望都化为乌有。 
    丘妙风说什么都和我无关,她又不曾亲眼看见什么。 

    钟冕不知何时开门出去了,或许是想让我独自静一静。 
    我拉过外衣披在身上,费力地下了床,扶着椅子挪到窗前。 
    轻轻推开半页纸窗,三月了,迎面而来的清寒的风里,已经带上了湿润细微的暖意。小小的院子外面是通往药圃的路,不时有往来的脚步渐近渐远。 
    烟水色的穹苍下,寂静的山麓中,连绵的红色与灰色屋宇显得如此安详。 
    这里是唐家堡没错,然而那个我漂泊在外时每天都在思念的家,再也无可寻觅。 
    我在这里得到许多,而后失去更多。 
    此时此刻,困守在曾经住过十多年的房间里,我只知道早年的回忆业已褪去鲜明的色彩,连追忆往昔的惆怅也被碾碎过好几次,变得无关紧要。 

    小院的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被推开了,唐斐走了进来。 
    水墨色的衣衫,淡定的神情,熟悉又陌生的容貌。 
    他见我站在窗前,眼神一闪:“你不能吹风,回床上去。” 
    我不去理会,只当他不存在,心里却慢慢升起一股近乎麻木的厌倦。这些日子,唐斐每天都会过来。我对他视若无物,他起初还会忿忿地拂袖而去,现在却仿佛习惯了,纠缠的时间越拖越久。 
    时间长了,我也开始明白他目光里的含义。 
    只是略略恍神的功夫,门开了,唐斐的动作很快,我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都被抱起来,放回床上。跟着身下微沉,他在床边坐了下来。 
    我漠然望着上方的床幔,不言不动。每次起冲突都会吃亏,等到他觉得无趣,自然会走的。 
    过了一会儿,耳边听到他极轻地叹了口气,不但没有退开,反而贴了过来,直到把头埋到我的肩上。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拥抱,其中混着某种奇异而渴切的意味。靠得太紧了,体温和呼吸都要混在一起般地密密贴合。有生以来,能够离我这样近的只有左回风而已。我咬紧嘴唇,用力挣了几下却毫无用处:“你滚开!” 
    我的声音里满是厌恶,唐斐必定察觉了,因为他的身体僵了一下,却仍然不肯松手。 
    瞬间,近乎狂乱的怒火伴随着屈辱的感觉直冲到头顶。 
    何必要忍,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我竭力挣扎起来,我不要被他碰到。 
    还是不行,他的肩膀压得很紧。于是我偏过头,竭尽全力死死地咬了下去,立刻满口充满了腥甜的液体。 
    唐斐的身体绷得紧紧的,或许是太过突然,他低低地哼了一声。 
    我的心里好像在燃烧,一口不解恨,换了一个地方,再度用力咬了下去。 
    很疼么?我一点也不在乎你痛不痛,因为我自己已经疼痛得快要疯狂,快要死去。 

    大概吃痛不过,唐斐终于松开了手,他退到离我稍远的地方,侧过身坐了起来。 
    力气用得差不多了,我喘息半响才勉强撑起身体。 
    唐斐坐着不动,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我咬得不轻,他的肩膀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渐渐扩大汇在一起的两片血迹。 
    良久,他终于轻声问道:“悠,你是真的决意恨我,不再理我?”声音里仍然带着一贯的冷漠,然而,朝我凝视的目光里有种难以形容的寂寥疲倦之意。 
    这本是根本不必问的问题,可他不但问了,而且很认真。 
    心里有些轻微地发紧,不知为何,我觉得这或许是唐斐最后一次试图与我言归于好,最后一次试图向我索取他想要的东西。 
    在这些方面,他的耐心向来不算好。如果被拒绝了,他会怎样做?我不能确定,但也不想骗他。现在的他甚至不值得被我欺骗。 
    他想要的,总是我恰恰给不了的。 
    我平静地告诉他:“不错,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绝不原谅你。” 
    唐斐的身体不易觉察地摇晃了一下,有一刹那,他眼中滑过了一抹近乎于空虚的黯然,但是等到他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时,又恢复了惯有的神色。 
    房门闷闷地响了一声,他走了。 

    接下来的十多天里,我都没有见过唐斐。可是据钟冕说,他每天都会派人来询问我复原的情况。唐仪也带着几个地位较高的弟子又来看过我两次,他提到唐斐把门中各项事务处理得很妥帖,只是脾气有些阴晴不定,言下之意颇为担忧。 
    我和左回风之间的事情,唐仪心里多少明白一些,但是他知道唐斐的所作所为吗?我看不出来。 
    知道与否、参与与否,都是一样的,对唐仪来说最重要的是唐门,不是唐悠也不是唐斐,他何尝不是曾经想置左回风于死地。 
    要摆脱眼下的状态,只能靠自己。 
    日子居然变得很宁静,我能做的,只是努力地配合,尽快地复原。 
    虽然缓慢,我还是在一点一点好起来。 

    左回风还是杳无音讯,即使有什么消息,我也无从得知。 
    我尽量不去想他,然而相识半年,他留下了太深的痕迹。 
    我渐渐开始失眠,每天都在夜半无缘无故地惊醒,然后反反复复地回忆起左回风陪伴在旁边的夜晚,想起他固执地环过来的手臂,以及温暖舒展的气息。 
    思念如潮涌来,将我湮没其中,再也无法入睡。 
    也只有这些时候,我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不至于麻木。 

    当我痊愈到可以独自在小院里散步的程度时,钟冕宣布他已经尽足了人事,要告辞了:“老朽医不了心病,再者素来自在惯了,此地规矩森严,不合吾意。” 
    如果不是左舞柳拜托,唐斐即使派人去请,他大概也不会来。依照唐门的传统,对他这样医道高明的国手一向敬重,可是这回大概是防着我,所有相关药物、工具都被管得滴水不漏,钟老先生着实受了不少委屈。 
    习惯了他每天耳提面命,难免有些不舍。然而唐门不是善地,早日离开也好。 
    于是我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钟大夫,就请你在你动身之前帮我一个忙。” 
    和唐斐之间的层层牵扯,总要有个了结才行。 

    钟冕离开的第二天一切如故,风平浪静。 
    第三天入夜时分,当我端起临睡前最后一碗药时,察觉出了里面的异味。是那种令人几个时辰内不能使用内力的化功散。 
    眼见端药的丫鬟目不转睛地等着我喝下去,我淡淡冷笑了一下,一饮而尽。 
    山雨欲来。 
    丫鬟例行地掖好了被角和帐角准备退出去时,唐斐来了,带着一个药箱。他身后跟着两个下人,一个端着簇新的铜盆,另一个提着一壶热气腾腾的开水,小心翼翼在屋角摆好。在退出去前,其中一人挑了挑桌上的油灯,似乎加了两根灯芯,屋里顿时亮了不止一倍。 
    唐斐的神情有些不同往常,眼神看似淡定清明,却交织着某种奇异的光彩,似乎很愉悦,又似乎有几分伤感。 
    他自顾自地坐下,顺手拖过窗侧的长几,把药箱摆在上面。 
    我坐起身来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感到全身上下都不自觉地绷紧了。直觉告诉我,今夜恐怕难以善了。 
    唐斐从容不迫,对我冷冷的打量似乎毫无感觉:“悠,钟冕辞别时说你虽然身体还虚,所幸已无性命之忧,我来把脉看看。”说着扯过我的左手。 
    我用力抽回手,淡淡道:“用不着,只要不必见到你,我就很好。” 
    唐斐皱了皱眉,反手回扣,捞住了我的手腕:“我有话要说,愿不愿意都得听完,你打不过也争不赢,何必徒劳如此。”他手上跟着加了一分力道:“悠,你此刻根本用不出内力,明白我的意思么?” 
    很平淡的口气,和当日金顶炸毁前夕一样笃定。我不再动弹,任由他仔细地切脉。 
    印象中,唐斐从没有这么认真过。过了很久很久,他才微微舒了口气:“钟冕确是高手,看来是没有问题了。” 
    我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来:“没有问题是什么意思,你有话不妨直说。” 
    唐斐定定地凝视着我,渐渐地,他的目光里多了一层温柔眷恋的意味,柔和宁定,深切而弥远。仿佛透过我,他可以看到憧憬的一切。 
   “我只是想问问,你在外面漂泊的三年中,有没有想起过我?” 
    打算从叙旧开始吗?真是难得。我冷淡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是的,我总是想起他,刻骨铭心。所以一次又一次回到唐门,直到牵挂消磨殆尽,情义两皆虚空。然后他却好意思问,你可曾想起过我。 
    唐斐等了一会儿,唇边泛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其实不必问也知道,你身上的毒是我下的,当然会时时记得我,可是我却一直想要忘了你。小梦心里过不去,她总是不停地提醒我,我只好把她送走。到后来,有段时间每天都忙到深夜,我以为已经把你忘得干干净净了,可是这时候却收到了你的信。”说到这里,他的眼神里多了一点寒意:“悠,我确实想过放开你,是你先来招惹我的,每次都是。” 
    我默然以对,都过去了,唐梦也不在了。 
   寂静中,唐斐的手指轻轻敲着案几:“小梦说你认识了左回风,那时候我才知道,你也可以对一个相识不久的外人假以辞色,我甚至还想过你会不会是为了世仇才与他虚与委蛇。”他笑了笑,只是声音里殊无笑意:“可是你和我不同,纵然介怀二十年前的仇恨,也不肯报复什么。多少年了,你心里在意的从来都只有我们。所以我才会不知不觉把你看作是我的,无关世仇也无关掌门之位。你开心也罢、不幸也罢,都应该由我而起,自我而终。那些天我每天都在想,即使你不肯回来,也要想办法逼你出来。” 
   “可是你还是回来了。悠,其实我心里也明白,这么多年来,是我欠你良多。我曾经下毒令你几乎没命,也曾经偷袭你,让你重伤昏迷,我和小梦成了婚却没有好好待她,这些你都愿意原谅我,只除了这一次,为了左回风。你这些天不言不语,想来已经打定了主意,可是我却盼望你陪在身边,再也不要离开。” 
    我一言不发听到后面,冷心冷情的唐斐,也会盼望有人陪伴……? 
    晚了。岁月蹉跎而过,那些悠悠流年里的往事宛如逝水,追忆起来不过徒增惆怅。业已无可挽回的现在,难道他还想重新抓住什么? 
   “事到如今,说这些没用了。”我淡淡说道:“我不可能留下来,更不可能象往昔一样。唐斐,你什么都要得到,未免太自私了一点。” 
   “没用吗?”唐斐的微笑里多了几分飘忽:“我当然知道没用,可是今晚还是忍不住想统统说出来,否则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这些话在我心里积得太久了,越是不说,越是无从开口。”他不易觉察地叹了口气:“反正到了明天,你什么也不会记得。” 
什么也不会记得……?瞬间,脑海里有什么猛然一闪:“你要……” 
    目光相对,唐斐的眼神奇异而灼亮,他缓缓打开药箱,取出一块雪白的纱布平铺在长几上。跟着拿出一包金针,一根一根在纱布上摆好。 
    油灯依然稳稳地燃着,明亮的光芒映出了修洁而稳定的手指,崭新的金针。 
    唐门有一种秘传的针法,可以封住人的记忆,依灌注内力的时间长短决定封住多久。不久前,我还想过要把它用在叛变的外姓弟子身上,左回风同意了,但要求我暂缓动手,再斟酌一下。 
    他是对的,谁能忍受自己这样任人摆布欺凌。 
    左舞柳送来了一个忍字,可是要忍也无从忍起。 
    唐斐,这就是你最终的选择? 
    我的心早已经冷了,但它还可以再冷一些,直到毫无知觉。我牢牢拥住被子,向后缩了一下,靠在床头上。 
    唐斐的声音倒是很稳定:“你不用担心,用不了多久,到了明天早上,一切就都过去了。” 
    看来他并不着急动手,这就好。我咬住嘴唇,暗暗伸手到床褥和床头间的缝隙里摸索,很快触到了一块尖锐的东西。 
    前些天故意摔碎的药碗碎片,费了不少力气才能藏到现在。 
    这套针法需要五根长针,十三根短针,唐斐正在检视金针,但我能感觉到,他在注意我的动静。 
    好在两只手都在被子下面,我右手握住碎磁片,朝着左手腕用尽全力划了下去。 
    一阵冰冷剧痛,两只手同时感觉到了泉涌般的温热液体。手腕是血脉集中的地方,我一向知道划哪里出血最快最不容易凝结。 
    抽搐般的疼痛一波跟着一波从左腕传来,我竭力保持神情不变,左手一点点移动,直到触及床头靠外一边的床柱,用力抓住。 
    下面一小块地板已经请钟冕掀开了,血会一直顺着床柱流下去,直接渗入新挖开不久的泥土里,有层叠的幔帐和被子挡住,加上屋里连日来浓郁的药香,唐斐即使近在眼前,也难以发觉。 
    还记得钟冕当时暴跳的表情,他救了我,我不仅无以为报,还提出了与医者天性背道而驰的要求。 
    耳边仍然能清楚地听到唐斐在说话,只是多了一点嗡嗡的杂音。 
    他在对我说:“悠,左回风已经死了,你总要活下去,一直记恨我又有什么意思?我知道你不可能释怀,既然如此就全部忘了吧。忘记雁云宫,忘记你和我的身世,忘记左回风;过去的事情有我替你记住就够了,我永远不会告诉你。” 
   “我努力过要对小梦好些,可是想要的终究不是她。悠,我此刻已经没有仇可以报,唐门孤清僻静,你却连和我说话也不肯。我早已习惯了你过去待我的样子……明天早上,你第一个看到的人一定是我,我今后会一直对你很好……” 
    很温柔的声音,几乎不象唐斐,这么多年来,对唐梦,他也没有这样温柔过。应该是真心话吧,因为我听了也不可能记住。 
    确实,恨有什么用,我从不想恨任何人。 
    可是唐斐,我还是恨你,也恨自己,你我终究走到了此时此刻。我们走了那么远,远得再也无法回去。 
    血流得很快,身上已经毫无力气,我勉强对他微笑了一下:“唐斐,有一点你要明白,我是个人,不是一件东西。这样活下去,还不如死了。我不要你对我如何作为补偿,更不想前尘尽忘,我只想要一个了断。” 
    四目相对,唐斐唇边的微笑迅速消失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让我看看。” 
    他靠过来了,我没有躲开的余地,抬起右手推拒了两下,毫无作用。眼前阵阵发黑之下,几乎看不清他的脸。 
    身上一凉,整幅锦被都被揭开了,唐斐的声音突然多了几分颤抖:“你疯了吗?到底想干什么?” 
    他紧紧抓住了我的左臂,迅速点了左肩两处穴道。 
    还是不行吗?我定了定神,侧过头看去,一线细细的白色正从床头地下缓缓升起来,升到床沿高时扩散成了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烟雾,有生命般朝唐斐飘去。 
    唐斐正撕开衣袖,用白布紧紧扎住我手臂上端,毫无觉察。 
    我死死咬住嘴唇,眼睁睁地看着那片白色的烟雾飘到唐斐身边,看着唐斐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跟着松手捂住了心口,整个人几乎无法控制地伏倒在床边。 
    心头细微的疼痛顿时扩大成了锥心的痛楚,几乎令我不能呼吸。 
    然而唐斐并没有昏过去,他扶着床沿坐起来,继续在我手臂上打结。我才发现血流还没有完全止住。 
    他的手不住发颤,处理完手腕又从怀里取出一瓶药,往我口中塞了两颗伤药。最后才问:“你……对我下了什么药?” 
    不过短短片刻,他的脸色完全变成了惨白,额头尽是冷汗,连嘴唇也没有了颜色。 
    我望着他,缓缓说道:“这是蛊,噬髓蛊。我本来想拿来对付左益州,想不到,到头来用在了你身上。” 
    听到“噬髓蛊”三字时,唐斐的眼神乱了一下,停了一停,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大:“原本要给左益州的,却下到了我身上……唐悠,这该是你用过最阴狠的毒了罢,原来比起左益州,你还更恨我一些……”一言未毕,便是一口黑血直喷出来,染在早已浸了鲜血的床单上。 
    噬髓蛊并不是蛊,而是毒。蛊虫以血为食,本身不会入体,也没有剧毒,然而成熟的蛊虫在一次饮足了血液后产生的气息却剧毒无比。毒名噬髓,顾名思义,蛊毒入体后随着经脉血行在周身游走,十五天后入骨,再十五天命绝。这三十天中,中者所受痛苦遍及全身每分每寸,难以形容,偏偏却全身无力,求死不得。 
    故此,在武林同盟百年前禁用的十三种无解奇毒中,噬髓蛊名列第一。 
    左回风当日来过之后,我把刚刚养成的蛊虫埋在房中地下,决意不带上金顶。只要不再接触血,三个月后自然死去化尘。唐斐同意让我搬回这个房间之前清理了所有的药物,但他不知道蛊的存在。 
    最终,就是这样了。 
    不过片刻,唐斐已经摇摇欲倒,他二十余年来受过许多苦,可是大概都还比不上眼下。我强忍住一阵阵抽空般的心悸,从怀里取出一个瓶子摆在他面前:“使用噬髓蛊需要血,天气越冷,所需的血越多。我提到左益州,只是想要你知道,如果没有左回风,我早已死在峨嵋金顶,无论你有多少炸药都是一样。” 
    见他一动不动,只好动手倒出一丸药放在桌上:“这是解药。” 
    唐斐慢慢伸出手,把药拿在手里,虽然脸色惨白,仍然可以看出那抹惯有的讽刺:“据说中了噬髓蛊的人,痛到何处,何处便枯萎坏死……你虽然医术高明,区区一粒药也不可能简单地解开。” 
    冷冽的声音里掺杂了些微的颤抖,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唐斐的神色,他或许想掩饰,但绝望和微弱的希冀还是不受控制地混杂在一起。我咬了咬牙:“你说得不错,虽然有解药,但是蛊毒既已入体,必然侵入经脉。性命可以保住,但你从此经脉弱于常人,再也不可运功习武,更加不能与人动武。” 
    此言一出,房间里顿时一片静寂。唐斐的手颤了一下,解药掉在床上,他看也不看。 
    他的眼睛只盯着我。 
    我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人脸上见过这样复杂的表情,茫然的怨毒与疲惫的痛楚不甘交织在一起,还有失落的脆弱。 
    如果神智清醒,他绝不会允许我看到他此刻的样子。 
    最后一瞬,我在他眼中看到的是几近凄楚的温柔。 
    这是唐斐对我的感情,毋庸置疑。 
    对我来说,这个注视又如千年般长久,我想起了唐斐也不过二十二岁,以及他练武的种种苦楚,想起了唐梦最后的嘱托,还有左回风留给我的那个微笑。 
    晕眩的感觉一波接一波,隐约看到唐斐象从梦中惊醒般移开了眼睛,然后他沉声问我:“悠,这就是你想要的了断?” 
    是的,我不在乎生死,只想结束这一切,我受不了了。唐斐,长久以来你一直都错了,但是我也错了。你不该这样毒辣,我更不应该总是认为我欠了你,对你一让再让,使你习惯了肆无忌惮地为所欲为。 
    若非左回风送来玄天秘笈,你的内功早在两个月前就废了,所以,就这样好了。你不要再来逼我,我也不要逼你,从此再无瓜葛。 
    我不记得迷离中这些话究竟说出了口还是只存在于脑海中,只觉得他在不住摇晃我,对我说话。 
    不要再打扰我了,让我睡下去。可是摇我的人毫无放弃的意思。迷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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