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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归元-帝凰(沧海长歌) 出版-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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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座两人啧啧有声目光熠熠的看着这一幕,不住惊叹摇头。
太子评价:邦斯舅舅。
玉王爷:?邦斯舅舅何许人也?
太子答:一老头,对吃很痴迷。
玉王爷再次赞同,并诚挚的向太子殿下建议:此官将来不宜放肥缺,必贪。
太子深以为然,拖过官员名册,在上面画了个抱着烤鹅的老头。
吃完了,就得消化,消化完了,就得拉撒,虽说吃得少,但是肚子里还是有废料要清理的,可是这不是自家茅房,这是堂皇大殿,触目所及不是金砖就是玉阶,不是翠鼎便是宝盒,到哪里去撒?
太子爷是不用操心这个问题的,玉王爷将殿前空心的铜鹤扭断了脖子,那个断口很适合太子宝贝的尺寸,铜鹤肚子很大,装什么都够了,满了就由玉王爷用掌力将断口再次合拢,然后扔进内殿,玉王爷自己也是这样处理的。
可是官儿们就可怜了,第一天下来,夹腿颤抖面无人色的,抱肚子满地乱转欲哭无泪的,一时控制不住撤了满裤子的,满殿里哀声不绝。
老贾端是圣人,圣人也要排泄的,然而对于爱面子的老贾端来说,士可杀不可辱,孰可忍尿不可忍,当众撒尿更不可忍,老贾端发颤手摇,老泪纵横,指着玉自熙大骂,“奸贼!老夫做鬼也不饶你!”便抱着脑袋要撞墙。
结果玉自熙一拂袖,老贾端立即转向,撞到了油条儿的肚子上,两人哎哟哎哟撞成一团,玉自熙笑吟吟道:“自古艰难唯一死耳,你怎么寻死寻得这么轻易?你这被陛下托孤的顾命重臣,忘记你的主子还在我手中了吗?”
老贾端阗然而醒,决定不再寻死,怎么可以抛下太子置他不顾?玉自熙斜眼瞟过来,扔给他一个扭断脖子的铜鹤,“您老屏风后解决吧。”
可怜老贾端,端着铜鹤去屏风后含羞忍辱,下面一群官儿伸长脖子,无限羡慕他的顶级vip待遇。
没有那么多的铜鹤,问题还是得解决的,最终有了聪明的官儿,看上了那个堵门的巨鼎,吭哧吭哧爬上去,在巨鼎里幸福的大声呻吟。
立刻便有无数憋绿了眼睛的官儿,也顾不得大仪殿上诸物神圣,自己小命要紧,纷纷攀鼎而上,痛快排泄,人多,自然排泄得也多,很快没处下脚,官儿们便开始练劈叉,在这方面,武官要比文官占优,有几位实在劈不开的官儿,只好扒着鼎边悬空解决,于是大殿那头太子殿下和王爷再次托腮观赏,根据露在鼎外那位官儿的神态表情的松紧度,来揣测他们有没有长尊贵的痔疮。
虽说大殿很大,臭气不至于传到太子和王爷娇贵的鼻子,但是心里总觉得不甚舒服,包子和玉自熙商量,“那个,给盖个马桶盖吧?”
玉自熙非常好说话的一挥袖,御座屏风横飞而起,牢牢盖在巨鼎之上。
于是官儿们又多了件体力活——需要排泄的时候,必须三人以上同时进行推盖活动。
吃完了拉完了是睡,这个不是个大问题,三月份虽然不太暖和,但是裹着自己袍子也能将就,就是磨牙的放屁的臭脚的太多,严重影响睡眠质量。
太子爷就睡在宝座上,反正明黄袱面宝座宽宽大大,他原可以睡自己的小宝座,偏要去和玉自熙挤,也不管面前这人是要篡他位杀他脑袋的大坏蛋,拼命往他怀里蹭,还不住想去拉他的手,玉自熙一次次推开,人质一次次锲而不舍的奔向他怀,两人推啊奔啊奔啊推啊闹到很久,玉自熙终于对悍勇绝伦,不入敌怀誓不罢休的包子太子弃械投降。
于是御座之上出现极其诡异的一幕,玉王爷海棠春睡媚眼如丝,被篡位者太子爷趴在篡位者身上状如无尾熊,小小的手指无限依恋的扣紧篡位者的手,晶莹透亮的口水愣是滴湿了人家胸前红衣。
到得早上一觉醒来,某人的下巴顿在某人的胸膛,下巴下的衣服湿漉漉一片。
包子眨眨眼,乌溜溜的清亮大眼缓缓对上长睫下垂的狐狸眼,两人目光相交,都有光芒瞬间闪了闪,然后都各自避开。
玉自熙的目光落在了殿角……那小子眼神怎么怪怪的?
包子的目光落在了穹顶……我不哭……娘说过,不是哭的时辰便不要哭……
到得晚上,无尾熊再次腻上了篡位大奸贼。
大奸贼很习惯的躺着,甚至在无尾熊快滑下去的时候,还伸手拽了拽。
大殿沉寂,烛火灰暗,殿口处磨牙放昆的声音还在继续,宝座上相拥而睡的一对诡异的绑匪和人质还在好梦沉酣。
黑暗里某个无尾熊搭在宝座下的手指突然翘了翘。
揪了揪睡在宝座下的哈皮的头顶毛。
哈皮立刻颠颠的奔到油条儿那里——以前这是吃饭的暗号,包子负责揪毛,油条儿负责喂饭。
缩成一团打瞌睡的油条儿立即惊醒,转头向太子看过来,看见那小小的脚丫,曲起大脚趾,弯了弯,做了个销魂的勾引姿势。
油条儿脱下鞋子,赤足慢慢挪过去,趴在御座下,拉过包子的手。
包子闭着眼睛打呼,在他手心慢慢写,“去找我皇叔。”
油条儿写,“然后?”
“九门京军和善督营,没有手谕不能调动,现在官都困在里面,外面人缺少主事的人,不晓得怎么办,得放出我皇叔,我皇叔应该会有办法。”
油条儿写,“他肯么?他会相信我?”
包子的手顿了顿。
油条儿突然觉得太子的手指变得冰凉。
半晌后,那冰凉的小手才继续写下去,“你告诉他,陛下驾崩,他要不想陛下唯一的儿子死掉,他就出来帮忙。”
油条儿眨眨眼睛,写,“玉王不是和您说陛下没驾崩么,您在骗赵王?”
那小手又顿了顿,写,“对,骗他!”
油条儿撤回手,对着包子点点头,包子眼睛斜斜瞟着,看着大殿后墙上方开着的一排天窗。
那窗子是顶窗,比寻常窗子小,成人是无法爬过去的,也比普通窗子高,平日里都用长竿顶开。
油条儿跟着包子练武这么久,不说小有所成,爬窗子是没问题的。
当下过去拉了拉老贾端,两人潜到窗子边,老贾端顶起油条儿,那小子踩着贾端的肩,却发现离窗边还有点距离。
油条儿揪着头发,暗恨自己怎么就不会太子常说的那个武侠小说上的什么“壁虎游墙功”?
正在着急,忽有人赤足猫腰过来,一溜小快步,到了两人身侧,默不作声往下一蹲,示意老贾端先爬上他的背。
窗缝里透出光线,照见那个人的脸,是新近荣升为文昌公主驸马的文正廷。
老贾端大喜,颤颤巍巍的爬上文正廷的背,不防御座上忽然传来翻身的声音,老头吃了一吓,人老体衰反应迟钝,脚一歪滑了下来,自己滚到地上,还把文正廷背上蹭掉一块皮。
两人都直觉的想要咝声抽气,却都在看见对方脸上神情时拼命咬牙忍住。
文正廷咬着嘴唇,再次不做声往前一凑,老贾端用力憋住一口气,拐着脚爬上去,然后是油条儿。
三人叠成罗汉,压在最下面的文正廷脸涨得紫红,一腿跪地,拼命慢慢直起腰,油条儿努力踮脚够那窗框,这回够了。
眼见着油条儿慢慢顶开天窗,从那缝里灵活的溜出去,文正廷和贾端齐齐无声舒一口气,一起瘫倒在地。
一直盯着地下他们三个人影子的包子,也舒了口气,斜挑着眉毛,瞅了瞅刚才翻了个身,翻得背向那三人的玉自熙。
玉王爷,你睡得真熟哪……
脸上的笑意方自才起,随即散去,包子突然仰起头,在黑暗中拼命瞪大眼睛,他瞪得那么用力,几乎要把自己眼眶给瞪裂了。
玉自熙突然闭着眼睛推包子。
“喂,要撒尿了不是?下去撒,湿了我衣服我杀了你。”
包子偏头对他看看,慢吞吞的爬下来,慢吞吞的行到内殿,却没有去那个铜鹤那里,而是突然跪倒在地,紧紧抓住了内殿垂下的厚重帐幔。
他抓得那么用力,将小小的身体全部系了上去,拼了死命一般拽啊拽。
远处一点烛光昏黄的照过来,照着小小的太子,照着五日里一直喜笑颜开浑若无事想吃就吃想睡就睡看起来完全没心没肺的那个孩子。
照见他泪流满面,一串串泪珠无声自眼眶滚落,瞬间将自己的小袍子打湿一大片。
看见了……看见了……抱着他睡了几夜,他都看清楚了,除了那个不太懂的故事,除了玉王心底的打算和思量,还有那个小小的纸团,那上面写着,萧玦在禹城中箭……驾崩……驾崩……是真的……是真的……父皇……驾崩……
包子咬着嘴唇,继续和帐幔拼命,他只觉得不能哭出声音,然而那满心的疼痛和悲伤巨石般的堵在了胸口,死死堵住了血脉的渠道,没有方法可以疏浚发泄,他只能在黑暗里,一个人,将自己吊在帐幔上,拼命的扒、拽、扯、用那些无声却疯狂的动作,一点点的将灭顶而来的苦痛推开。
“嘶——”
一声轻微的扯裂声响,帐幔终于不堪包子全身压上重量,不堪这般沉默无声的疯狂摧残,哗啦啦齐齐坠下,大幅的明黄镶飞金龙帐幔如苍天将倾般向那小小身子当头罩落,如烟似梦,悠悠将不挥不挡也不躲的包子裹在当中。
很久很久以后。
月光移过当窗。
照见大仪殿内殿。
金砖地上,满地铺开明黄帐幔,帐幔正中,隆起一个圆圆的肉球。
月光沉静,照着内殿,那小小的一团,看来极为安静,然而只有仔细看得久了,才会发现,仿佛,一直在微微颤抖。
千里之外的大仪殿,月光下小小太子将自己埋进帐幔堆无声哭泣。
千里之外的焰城,秦长歌于快舟之上霍然回首,仿佛听见了爱子压抑的哭声。
这里是通海近支的河流,河水其实也就是海水,河道宽阔一望无际,风从水面掠过,带着海岸边贝壳和海藻的腥气,再在半空远处蒸腾出一片迷茫的雾气,遮蔽了那半天明月。
明月下,前方座船穿行极速,白渊在过海一半的时候,居然还有隐藏在弯道的座船接应,秦长歌看着他抱着那女子弃舟登船,不禁庆幸自己也准备了快船。
她这里紧追不舍,对面,白渊遥遥立在船头,海风掠起他的衣袂,依旧神情闲淡如神仙中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即使隔这么远,秦长歌仍然能感觉到他似乎情绪低沉,几乎不比自己心绪好哪里去。
自己是担心溶儿,他呢?
前方船头,并没有看见女王,这个名闻天下、却很少有人看见过她真容,而又命运离奇、在短短时日间突然由一国之主转变为天涯飘零的女子,此刻,她在做什么?她心中在想什么?
秦长歌紧紧盯着那一方紧闭的船舱,柳挽岚大概便在那里,白渊竟然没有将她带在船头身边,显见她的病真的很重了。
白渊一生的梦想,大约就是能让她抛却国家,全心的爱上他,并和他过一段逍遥天涯的,只有他和她两人的日子。
如今,这个梦想,实现了么?这段时间的行走,她爱上他了么?
爱是如此平易而又奢侈的东西,有些人一枚荆钗便可换来一生期许,有的人倾尽一国未必能得佳人回眸。
轻舟上秦长歌站在船头,突然看见前方白渊从腰间取出一件东西。
他慢慢的将那东西拼接在一起,是个弓弩的形状,随即仿佛有意一般,从袖子里取出几个黑色的东西,放在掌心,对秦长歌晃了晃。
隔着那么远,不可能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秦长歌却能猜到,大抵是霹雳子之类的玩意。
目测了下两舟的距离,秦长歌皱起眉,白渊这是在逼自己不得靠近了,否则必以霹雳弹侍候之,但是如果放慢速度,这么不死不活的吊着,白渊安然上岸没入人海,再买舟出海,自己就更难抓住他了。
身侧凰盟护卫等待着她的指示,秦长歌毫不犹豫答:“继续!”
两舟在一点一点接近,到了一个秦长歌膂力无法到达白渊却可以的距离时,船头上一直持弓而立面对秦长歌的白渊,一笑拉弓。
“啪!”
秦长歌仰首,静静看着那道黑色弧线电射而来,向着自己的船帆。
黑色弧线将至,秦长歌霍然飞身而起,半空中衣袍飞卷,哗啦一下铺开一条白色的匹练,秦长歌姿势流转的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圆,将那黑色的威力无伦的小东西一兜,立即飞快的送了出去。
“轰!”
水面上炸起高达丈许的水墙,水墙哗啦落下时,泛出许多翻着白肚皮的死鱼,水面上有鲜艳的鱼血,一丝一缕的漾开来。
却又有一道黑光,在水墙还没完全落下那一霎,穿越水墙,射向人在半空无处着力的秦长歌。
秦长歌半空一个筋斗,于海天之上腾然翻跃,伸足一跨已经跨上船帆,手中寒光一闪,一截船帆被她刹那砍下,扇子般抓在手里,大力一抡。
“轰!”又是一声,这回霹雳子被扇开,炸着了一块礁石,溅开的石块砸上船体,船身一阵晃动。
此时秦长歌和白渊又近了一些,秦长歌已经能够射箭至对方船头,一步跨上船首,秦长歌一把抓起护卫递上的弩箭,也装上霹雳子,示威的对白渊晃了晃。
你有火器,我也有,咱们不妨对射,我不怕落水打架,你的女王可吃不消这三月冷水。
白渊在对面隐约一笑,做了个“你尽可试试”的手势。
秦长歌嘿嘿一笑,平抬弩箭,身侧的司空痕却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急声道:“不能!”
斜睨着他,秦长歌道:“为什么不能?那是你老婆,又不是我老婆。”
司空痕窒了窒,半晌皱眉道:“你真的是睿懿,一代开国皇后,怎么这么个性子?”
“谁规定皇后必须威严尊贵,必须一板一眼?”秦长歌讥讽一笑,偏头一看前方轻舟,目光忽然一闪。
前方,白渊背后,掩得紧密的船舱门帘,忽然探出一只手。
或者说只是手指,纤细精致,根根如玉,指上一枚鸽血宝石,在月色下熠熠生辉。
那般硕大的宝石,非常人可以使用。
身侧的司空痕,却突然身子一颤,惊喜道:“挽岚!”
秦长歌斜眼瞟他,“是么?你确定?”
“我绝不可能将自己妻子的手认错!”司空痕怫然不悦。
“她伸手出来,是在说什么?”秦长歌看着那个手势,雪白的指尖在深蓝帘布映衬颜色鲜明,指尖如兰叶微微上翘,轻轻三点。
司空痕痴痴的盯着那手指,仿佛突然凝噎住了,半晌才道:“……她问我,你好吗?”
“她怎么认出你的?”秦长歌回身看他,“你已经改装了。”
司空痕竖起手指,他指上一枚戒指是青金石的,难得的色泽纯净,和他的眼睛一般深如这海风之上的夜空。
秦长歌突然轻轻笑起来。
“你说,她信任他,甚至,她爱他。”秦长歌宛然微笑,微笑底深深嘲弄,“你真是当局者迷,柳挽岚爱的人,绝对不是白渊。”
“你怎么知道?”司空痕看着她,“她那么信重白渊……”
“那是两回事,你不懂女人的心。”秦长歌微笑着,附耳对司空痕轻轻道:“喂,我想到杀白渊的办法了。”
“嗯?”
“借你小命一用。”
油条儿在策马前奔。
这个春光美好的夜,道路迤逦铺开,平静延伸向远方,两侧花木都被月光洗得干净,树梢上枝芽肥嫩,映着天色闪着翠绿的色泽,风温暖而带着馥郁的香气,拂过人面,如丝如缎。
油条儿却无心欣赏。
要一个身负重任,汗流满面,脚底被砂石戳破,一步一个血脚印的少年去欣赏这一刻夜色里的春,等于要他去自杀。
主子还身陷险境哪。
从大仪殿翻出来,油条儿绕过那九人把守的正门,找到不敢强攻大仪殿,却一直守着不肯走的侍卫们,侍卫正副统领当时都在殿内护卫,外面只有队长在,立即拨了人马陪油条儿去找赵王。
来不及找到合适的鞋子,油条儿赤脚上路。
前方,安平宫门在望。
油条儿舒了口气,大力扑上去扣门,他将铜门环敲得梆梆直响,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好远。
半晌才有个太监乌眉黑眼的来开门,一边骂骂咧咧嫌被吵醒,油条儿在宫里被奉承久了,又满心焦躁,一个巴掌便煽了过去。
“咱家有大事,你这混蛋敢耽搁!”
一边推开太监就直奔入内,侍卫们急急跟进,空寂的安平宫被惊醒,宫人太监们惶然冲出来,油条儿直奔内殿,大声喊:“赵五殿下,赵王殿下!”
“王爷他病了……”有人怯怯的答。
油条儿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追问,屋门突然被人打开。
萧琛当门而立,未系腰带的长袍在风中摇摇荡荡,整个人又白又轻,似是一朵随时都将被风吹去的云。
他面色苍白目光却极亮,那般淡淡扫过来,油条儿立时觉得心中窒。
萧琛看着这个陌生的小太监,眼底掠过一丝不安,淡淡道:“这么晚过来,是传旨赐鸩吗?”
“殿下,殿下……”油条儿扑的一跪,膝行着上千抱住萧琛的腿,“求您救救太子,救救太子……”
萧琛眉峰一挑,“怎么了?”
油条儿抽泣的说了,萧琛静静听完,淡淡一笑,道:“与我何干?”转身进屋,将门关上。
油条儿大急,赶紧扑上去拼命敲门,可是怎么敲怎么求,萧琛都不理会,油条儿无奈,一回身恶狠狠甩了把鼻涕,命令其他人,“都离开都离开,我有机密要和赵王禀告。”
直到院子里没有人,油条儿才趴在门缝上,轻轻道:“殿下,奴才不敢吵扰您,奴才再说一句话就走。”
“你已经吵扰了我很久,你现在就可以走了。”屋内萧琛的回答毫无烟火气,也毫无任何情绪。
油条儿当没听见,只是低低道:“太子要我告诉您,陛下驾崩于禹城,如果您不想他唯一的儿子也死掉,请您务必出手。”
……
“吱呀”,几乎是瞬间,屋内再次开启,萧琛摇摇晃晃出现在门口,脸色已经不能用刚才的苍白来形容,竟微微露出青灰的死色,他开口,连声音都在微微颤抖,“你说什么?”
油条儿仰头看着他,眼泪涟涟,一个头磕在尘埃,“陛下驾崩了……”
晃了晃,萧琛一把扶住门框,他头拼命的向后仰,用手捂住了鼻子。
跪在地下的油条儿没有看见,那一霎赵王口鼻同时出血,一滴滴的尽数流到他手上,再被他无声抹去。
这一瞬天旋地转,这一瞬黑暗降临,眼前什么都看不清楚的萧琛,伸出瘦得皮肤紧绷的手,在门框上一阵慌乱的摸索,将满手的血涂得门框上出现艳红的一条。
苍白的手指,紧紧掐住门边,不这般用力,他害怕自己立刻就会倒下,再也不能醒来。
玦……
……你……竟先我而去?
你……不等我了?
自己明知大限将至,去拼命支撑着,想在你班师后再见一面……
真的只想再见一面……而已……
天意当真悭吝如此,连这最后微薄的愿望,都不愿成全我么?
去年安平宫匆匆一面,你黯然而去的背影,真的成为我一生里最后的记忆了么?
萧琛仰着头,将逆流而出鲜血,再一口口咽进腹中,每咽一口,苦涩腥甜,便如咽下这凄然悲戚的人生。
我一生近在你身侧,然而永远在追逐你的背影,你于我,从来只是楼阁里的剑光,板桥上的霜,梅树上最高的那一朵梅上的雪,我仰望欣羡,然后看着它们从我生命里,一丝一缕的淡去。
那些写在宣纸上的密密麻麻的心思,从无出口之机,最终在放深人静里化为火盆里的纸蝴蝶,翩翩飞去。
宛如一场人生中注定无人观看的舞蹈,在凄清的听见回声的寥落掌声中落幕。
这些年……这些年……也努力想着放开你,放开我自己,努力想着从另外的路里,走出我自己的新鲜的喜欢来,然而不知什么时候,那罪孽的藤蔓早已缠紧了我,越挣扎越不得脱。
蕴华选了那些好的男子,趁夜里一次次送来……他们都很好,很可爱,有近在咫尺的温度和香气,可是……我等待的,永远都只是你,而我等不到的,也永远只有你。
长乐火起之夜,我看着你那般茫然的走进去,心里有隐隐的欢喜……那年枫叶之下那双清冷冷看过来的眼睛,从来都是我的噩梦,那样的女子,太过通透,她会看透我的心思,会渐渐疏离你我,会用最巧妙的手段剥脱你对我的信重和关爱,会让我连一个菲薄的,只想陪伴你看着你的愿望,都无法长久的持续下去。
我怎么能忍受?我怎么能放任?她和我,注定不能共存,我曾因此想了无数办法,想要杀她。
但是我不能……我怕你伤心。
可是她不怕你伤心啊……那个狠心的女人,她居然用那样的方式,了结了你我最后的兄弟情分,于不动声色中暗斩一刀,彻底斩去了你对我的希冀和信任。
我多么想、多么想、告诉她那日的真相,然后看着她被狠狠击倒,如同她击倒我一般。
然而我还是不能。
这一生,你是我的兄长,你是我的劫数,你是我牵着心脏的那一点血肉,一旦剥脱,我必不能存活。
而我……注定以一场水月镜花,为自己的人生做了最后的注解。
……
血已不再流,至于那些不为人见的伤口,只有自己去慢慢感受。
萧琛缓缓低下头来,凝视着油条儿,只是这么一刹那间,他脸色又差了几分。
“你跟我来。”
他慢慢移到案前,取了几张御用玉版纸,蘸墨濡笔,提笔慢慢写上谕。
唇间露出一丝苦笑……当年,为你抄那没完没了的书儿,居然练会了你的字,便是你自己也辨认不出来,这么多年从没使用过,却不曾想……在你去后……我却要最后再写一回。
是冥冥中天意注定,要让我用这样的方式最后纪念你一次么?也好……
几份上谕一字排开,萧琛轻轻从怀中取出晤得微热的白玉小章,精巧的螭虎私章,上面刻着:锦堂主人。
这是萧玦的号,以当年他在淮南王府所居住的院子“锦堂”为名,萧玦是个不对这些闲事上心的人,这个号,还是他帮他取的。
私心里,只是为了纪念当年锦堂里那翻惊摇落纵横飞舞的剑光。
这个私章,是他亲自刻给萧玦的,萧玦曾经在发布诏令时用过,上次萧玦来看他,他向萧玦索要,他居然也就还给他了。
萧琛苦笑……哥哥,你是太爱护我,还是太不在乎我?
天意……还是天意,天意要我为你做这件事,别人都不成,天意要我随你而去,多一刻也不必耽误。
微笑着,萧琛将仿造得天衣无缝的上谕交给油条儿,轻轻道:“去吧。”
油条儿惊异的瞪着上谕,他是认得陛下的字体的,不想王爷的字,居然和陛下一模一样,这下调动善督营和京军,绝无问题了。
他喜滋滋的一磕头,大声道:“奴才代太子谢王爷慨然相助!”
萧琛一挥手,想起那日安平宫她手中牵着的那个对他轻轻鞠躬的孩子,脸上露出了一丝惨淡的笑意。
“我不是为他……”
油条儿却已经迫不及待的抱着上谕匆匆而去,行走带起的风将门咣当一声带上。
萧琛连头也不回,只是恍惚的,慢慢收拾着桌上的纸笔。
一低头,“啪”一声,一滴鲜血坠落纸上。
萧琛出神的看着那点鲜血,突然提笔,就着那点艳红,侧锋逆行勾老干,浓墨中锋勾道枝,一株雪地劲梅,渐现轮廓。
“啪!啪!”鲜血越滴越多,在纸上遍洒开来,萧琛微微一笑,就势点染成满枝红梅,枝干道劲,繁花满枝,宛似当年淮南王府四少爷的院子里那一株老梅,少年的萧玦,常于其下舞剑,幼年的萧琛,常躲在楼阁转角偷看。
那一树荡漾着梅花和剑光的血啊……
从此落在了谁的肩?
卷二:六国卷 第九十一章 情孽
借你小命一用。
焰城近海,轻舟之上,秦长歌低声如呢喃,却如惊雷响在司空痕耳侧。
司空痕霍然回首,秦长歌已经在他耳侧低低说了几句话。
目光一闪,司空痕眨了眨眼,秦长歌微笑的看着他,对他的谨慎小心十分满意。
然后转头,向着白渊,冷笑着举起装上霹雳子的弓弩。
水镜尘划船加快,白渊一返身,进了船舱,大约是想好好护在女王身边。
司空痕突然向秦长歌扑了过去,一把搡开她手中弓弩,霹雳子铮的一声弹射上天,划出一道笔直的黑线落入水中,再次炸翻了一堆鱼。
秦长歌大怒,拂袖挥开司空痕再次举弩,司空痕一跤栽倒甲板上,骨碌碌滚出好远,却立即悍不畏死的再次爬起,踉踉跄跄的扑向秦长歌手臂。
秦长歌一脚将他踢开,重重撞在船舷上,司空痕一仰首,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软瘫在地,被晃荡的船身一摇,滚到了秦长歌脚下。
“铮!”
琴音突起。
自前方白渊座船船舱内传出。
轻盈绵邈的琴音,低徊宛转,柔而不弱,在波浪迭起四散殷红的水面飘散开来,再缓缓传入静默聆听的人耳中。
那些牵念……不舍……信任……悲伤……无奈……告别……一丝丝一缕缕都化在了空谷幽兰似的高远琴音里,恍惚间足踏空山,满山桂子正落,而明月下一朵香兰,正静谧着收敛蕊心。
一阵静默,随即,一曲箫音突然生自海上,扶摇而起,直上九霄,在苍穹星光之间游弋,箫声中亦满满不舍悲伤,却比琴音多了几分郁愤悲凉。
海风突然静了静,层云突然低了低,鸥鸟无声自水面掠过,激起月华般粼粼的波光,波涛心头,绵延无际的水岸在即。
这一刻万灵沉寂,聆听琴箫相合而心事尽诉。
滚倒地下的司空痕霍然回首,颤声道:“挽岚地告别……她在向谁告别……啊不不是我……她不成了……不,不!”
他全然忘记自己身在何地、打算做什么,挣扎着便要爬起,秦长歌立即一脚将他踩住,传音怒喝:“她马上死不死我不知道,但是你敢乱来,我立刻就叫她死!”
不待司空痕回答,冷笑一声,秦长歌第三次举起弩箭,平端向着白渊的船舱。
司空痕大喝一声,一把拽住秦长歌的靴子,用脑袋向她腿上一撞。
秦长歌猝不及防被撞得身子一歪,随即定住,手中弩箭一颤,霹雳子电射而出,角度微微歪斜,射向了白渊坐船的船首。
水镜尘突然飘身而起,掌中“气桨”忽然化成一道柔软的白布,和先前秦长歌一般,四面不靠的包裹住了霹雳子,然后反掷回来。
秦长歌突然抡起司空痕的身子,半空里迎上霹雳子!
“轰!”
两船之间,半空里炸开人体,一刹间爆开艳红淋漓的血色之花,黑烟滚滚里,碎肉和白骨如千万瓣绽开的花丝般四散激飞,掠出深红的轨迹,随即纷纷坠落深蓝海水,漫天里下了场血肉雨。
琴音突裂,戛然而止。
极度巨响后一阵极度寂静。
“啊!”
前方船上突然传来一声大喝,竟是白渊的声气,声音里不仅有痛苦,还充满悲伤愤怒,只听那声音,便觉巨大的疼痛扑面而来。
一直在亲自掌舵的水镜尘霍然而起,回身匆忙一瞥间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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