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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代宫闱史-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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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请说了出来。“张成道:”恐你依不得吧。“王义急道:”怎会不依?“张成道:”若要入宫,必须净身。“王义却还不知净身两字的意义,又向张成追问。

    张成便附在他的耳上说了。  王义也不管死活,只是点头。

    张成正色道:“这不是儿戏的事,还须从长计较,不要一时高兴,过后追悔,那是没用的了。”王义道:“我的心意已是万分坚决的了,定不后悔。”张成见他真个情愿,怜他一片忠心,便道:“既是这般,我有妙药相送,你可随我家去,索性我来替你办了吧。”王义欣喜道:“公公这般大恩,日后终当厚报。”张成也不多言,携了王义手儿回到家中。  张成便命王义稍待,他却弄了些酒菜,和王义对饮,将王义灌得烂醉,又在末一杯的酒中下了麻药,叫王义吃了。不到片刻工夫,王义已是不省人事。张成便将他扶上睡榻,拿出了一把削铁如泥、吹毛可断的利刃,又取了一包秘制的止血收口灵药。张成才卷起了衣袖,替王义褪下裤儿,取了利刃,只是爽爽快快的一刀下去。

    王义一来酒醉,二来麻药迷了知觉,昏昏沉沉的不觉疼痛。张成敷药定当,便任王义睡去。待到王义醒来时,方觉疼痛。张成却已进了宫去,另命人看视王义,嘱义好生静养,不要急急起身。王义满心欢喜,养息了三天,下面已是结了一疤。张成又叫他养息数天,王义只得耐心候着。

    炀帝好几天不见了王义,好生奇异,向左右询问,经张成代为报明,益使炀帝感动,唤为忠义。待到王义痊愈,便令出入宫禁,遂了王义的心愿。从此炀帝更爱王义,有时竟使王义睡在寝殿里面,作宫女一般。也不枉义净身媚主的苦心,这且不提。且说这天晚上,炀帝在积珍苑中留宿,与樊玉儿颠鸾倒凤,阳台梦好,晓起已迟。炀帝也懒得上朝,嬲着樊夫人舞剑。玉儿便唤美人薛冶儿和她对剑,冶儿原是翠华苑黄雅云处的美人,只因冶儿愿到樊玉儿苑中学习武艺,玉儿便将一个美人向黄雅云处掉过了冶儿,因此到了积珍苑。这时和玉儿对舞了一回剑儿,正在欢笑的当子,明霞苑的主持夫人张丽卿含了一团喜色,娉娉婷婷的走入苑来。炀帝见她面含喜色,即含笑问丽卿道:“夫人怎的这般愉快,该有什么喜事?”丽卿笑道:“一些也不错,竟给圣上猜到了,贱妾原是来报喜的。”炀帝忙问道:“有什么喜事?”丽卿道:“贱妾苑外的玉李,昔年花儿开得向不茂盛,昨宵一夕的光阴,竟是花开无数,荫达数亩,满苑皆香,故特前来报知圣上,请驾临明霞苑赏花。”炀帝听说玉李无故茂盛,陡的想起了萧皇后前番的恶梦,也是玉李盛开,变了火球,将他焚烧的事儿,不觉甚是乏味,只淡淡的问丽卿道:“怎有这般事儿,一夕之间,便会暴茂?”丽卿道:“说也奇怪,昨天晚上,苑中的人都闻空中有人聚语道:”

    李木当盛!李木当盛!‘今晨往视玉李果然满树堆银,灿烂无比。“炀帝听了这些话儿,心头更加纳闷。这时萧皇后等,俱已闻知了消息,一齐到了积珍苑,邀请炀帝一同前去到明霞苑赏玉李。炀帝拗不过众人的情面,只得怏怏地到了明霞苑跟首。

    浓郁的香风已是一阵阵扑来,只见那棵玉李,花光璀璨,好不繁盛。王夫人笑道:“此花真有神功,怎的一晚之间发得这般茂盛。”谢夫人接口道:“得时则荣,如今正是他当令的日子了,哪得不要盛开。”萧皇后却道:“此花在西京的时候,从没有开得这般繁盛。谅是此间的地气隆盛才能如此。”炀帝见他们你一声她一语,不约而同的赞美玉李,越发觉得妒恨。

    回头见王义站在后面,炀帝便不假思索沉下脸儿道:“你快去召集苑役到来,统须携带斧子。”萧皇后听说,好生讶异,便问炀帝道:“圣上什么事儿?”炀帝道:“依朕看来,玉李突然茂盛,恐是娇异不祥,不如将它砍去,消此花妖。”萧皇后笑道:“圣上在江都,为了凡离观的琼花突然凋谢,便要将琼花砍去;如今玉李盛开了,圣上又说它妖异不祥,又要将玉李砍去,似圣上这般的谢又不好,茂又不好,不是叫花神左右为难了?”萧皇后说到此处,众人不觉失笑,炀帝也是爽然。

    接着王义也道:“木德来助,正是瑞应,即使不祥,也望圣上修德祉灾才是正理,伐树何益?”萧皇后接口道:“王义的话儿甚是,圣上释去了不祥的疑念,庆赏木德来助的瑞应吧。”丽卿也含笑道:“酒筵已是端整,请圣上和娘娘入苑饮酒了,管他祥瑞也罢,不吉也罢,及时行乐,方是正经。”炀帝一肚皮的妒念疑云,给他们言语打消,便也欣然入苑,开怀饮酒去了。玉李方得免了此厄。其实天意所在,炀帝原是强免不来。

    即使将玉李砍去,也是保不了隋家天下,难免给李氏灭去。

    闲话少叙,书归正传。炀帝在明霞苑饮酒开怀,足足地勾留了一天,晚上便在苑中歇息,和那个苑主张丽卿自有一番风流老套,小子也不必细述。欢长夜短,容易天明。炀帝又是失朝,索性传谕中门使段达,将紧要的奏本送到西苑批阅。

    这时,晨光苑的主持夫人方贞娘,前来报道:“苑中的杨梅也已盛开,请炀帝驾临赏玩。”炀帝听说杨梅也盛,喜动天颜,比了闻知玉李盛开欣喜过了百倍。这也原是他的私心,只因杨梅的一个“杨”字,正合国姓,闻知兴盛,怎不心欢!当下便命美人内侍,宣召萧皇后和各苑夫人同往晨光苑党玩杨梅。

    不多时候,俱已到齐,随了炀帝来到晨光苑。只见那棵老杨梅,花枝簇簇,开得浑如锦绣一般,十分茂盛。炀帝不觉洋洋自得,笑问众人道:“杨梅茂盛,可能胜过玉李?”众人尚未启口,偏有一个不会凑趣的美女,抢前开口道:“杨梅虽是浓郁,怎能及得玉李荣荫。”炀帝听了,不禁怫然道:“杨梅香清色美,得天地的正气,如今盛开,正是国家的祥瑞,你知道什么,这般胡言!”吓得那个美人再也不敢出声。

    众人原觉那个美人的话儿说得甚是,如今见炀帝偏护杨梅,谁也不愿再讨没趣,一个个异口同声的赞美杨梅。炀帝方才回嗔作喜。方贞娘早已在苑中安排了筵席,这时便上前相请炀帝入苑饮酒。炀帝心头快乐,饮酒甚是有兴,不觉醉倒在晨光苑。

    适至醒来,已是傍晚时分,萧皇后和各苑夫人俱已散去,只有方贞娘坐在榻前侍候。

    炀帝见天色已晚,索性不起榻了。

    便将枕立竖起靠在上面,命方夫人取过了床上饮酒用的小杌,放在榻上,由贞娘弄了些酒莱,又吃了一个饱。贞娘收拾好了,炀帝便命她上榻相伴,索手索脚地玩笑了一阵,便又巫山**,一度春风。

    炀帝因白昼熟睡了好久,晚上便不易入梦,转侧了多时,就是没有成睡,不觉胡思乱想。想起了杨梅、玉李的事儿,便又想到了朝臣里面,李密已是去了,右卫大将军李景却是忠心耿耿的臣下,此外姓李的朝臣不多,都没有可疑的形迹。猛地想起了郕国公李浑,他的儿子洪儿,先皇在日,梦洪水淹城,便将洪儿赐死。如今李浑尚存,他的宗族强盛,不要暗起阴谋,倒须防着。

    炀帝猜疑到了李浑。睡过一宵,到了翌晨临朝,暗命幸臣宇文述窥察李浑。也是合当有事,宇文述和李浑原有旧仇,炀帝心疑李浑,来得正巧。便暗嘱郎将裴仁基,劾浑背人私议图谋不轨。炀帝立命收捕李浑,饬问刑官严重审问,始终不得确证,宇文述又命人诱愚李浑妻室,教她急速自首,尚能活命。

    浑妻识浅,竟依了述言,由述作表,供称浑久蓄反意,事虽没有实现,心下终未忘怀。李浑妻签名表上,上呈炀帝。这一来,浑便有口难分,死有余辜了。炀帝便下敕杀死了李浑,一般宗族也都受害,浑妻却被宇文述用鸩毒死作为灭口。都人统为李浑呼冤,只是哪个敢替他伸冤呢?偏是方士安伽陀上言,李氏当为天子,劝炀帝尽诛李姓。炀帝虽没有实行,只是对了姓李的臣下不免多加妨范,吓得一般姓李的朝臣,一个个惴惴不安,日夜怀着鬼胎,便有好几个人,都告退了官职,归隐林下,藉保身家性命。炀帝也都照准,不加挽留。正是:天命攸归原有定,强力怎能挽劫回。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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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
    第五十八回睹落花怨女伤神读遗诗痴人痛泪闲立宫庭数落花,蜻蜓飞上玉搔头。庭院寂寂的里面,却有个女子,悄悄站着,愁侵眉峰,容颜消瘦,对着飘零在青苔上的落花,默默的出神了一回,微微的叹道:“春光老去了多时,再要好春光来时,只须隔了八个月的时候。今日地下的落花,一朵朵依旧到了枝头,在春风中得意,人生的岁月,一去是不会来的了。芳年易过,凋了朱颜,再也不会由老返少。花啊花啊,我却不如你多多了。”她说得伤心,秋波中泪儿便似断线的珍珠般,一个个滚了出来,兀是哽咽着道:“花开花谢,得到了多少人的欢喜和悲伤,我也原是花一般的人儿,难道此刻在花好的时候,不得君皇的顾盼,到了花谢的时间,会得君皇的怜惜不成。咳,天颜咫尺,空怀芳念,我要是再这般愁里光阴过下去,眼见是不久的了。只是索性能早些死了,倒也好少受些磨折。”她越说越觉伤心,不禁呜呜咽咽的哭将起来,一阵风儿过去,又飘下了不少落花,残红狼藉,好似血泪斑斑。

    她的哭声,早惊动了一个宫女,走到了她的身畔道:“你不要悲伤了,照你这般的早也伤心,晚也流泪,能经得起多少光阴?不去镜儿里面瞧瞧,面庞儿消瘦了多少,就是这般的闷损,目前你虽是得不到圣上顾眷,像你又绝色美貌,难道会到老湮没不成?早晚些儿终能仰承雨露的。我早巳对你说过的了,那个狗头面前你不妨给他些好处,他只知珍珠金宝,哪知柳媚花娇,有了好处给他好处,他便能替你设法了。”她听了宫女的话儿,恨恨地道:“别的姊妹都肯给他好处,哼!他要我的好处,再也不要梦想,我宁可终身不见圣上一面的。”宫女道:“替你说说呢,你终是这般任性,你快不要悲伤了。老实地说,这样下去,你虽是死了,依旧默默无闻的,圣上再也不会知道,只当死了一个寻常人,可不要冤人?”她冷笑道:“我要是死了,那个狗头他休想安稳。”宫女忙道:“好了好了,不要尽自死呀活呀的乱说,和我里面去休息一回吧。”也不待她答话,宫女便拽了她的衣袖,走入了里面。

    小子写到这里,要是再不将伤春的女子表出,阅者不免要纳闷。原来这个女子,也是长安人氏,姓侯,单名一个块字,生得容貌出众,又是才学过人。在十五岁的一年,便被许廷辅挑选入宫。廷辅贪财性成,向她索贿不得,便将她的花名不报上去,擅自将她派在冷落的去所,任些小事。一连三年,冷落深宫,受尽了多少凄凉岁月。廷辅也好几次命人劝她,用些费儿。她痛恨廷辅的不法,终是不愿。廷辅见她拗强,再也不愿将她献到炀帝面前。她便花月伤神,消瘦了不少芳颜。这天她见了落花,不禁感动了身世,自伤薄命,给那个宫女拽到了里面,方才止了悲声,兀是还唏嘘不止。

    宫女又对她道:“听说圣上为了西苑里面的美人太少,命那个狗头再挑美丽的姊妹们进去,听候圣上亲选,像你这般的我见犹怜,圣上哪得不会合意。依我看来,你还是破费些儿的好,不要耽误了青春,过这寂寞凄凉的岁月。像我没法,自己知道,姿色平庸,博不到什么夫人美人的恩赐,你却埋没了可惜的。早些依了我的话儿,打点打点。”她摇了摇头道:“你终是这么说,叫人听了生气,我是主意牢定的了,宁可兀的。”宫女见他这般倔强,知是劝她不转的了,便也不愿再提。

    过了几天,侯玦听宫中人传说,廷辅已是送了三百二十名彩女到那西苑,炀帝只因平庸的多,绝色的少,只选用了十二名。侯玦听在耳中,越觉伤神,整整的哭了一天。到了晚上,便含泪将所做的诗儿盛入了一只锦囊里面,将锦囊挂在身上,便装饰了,一番,将衣衫更换了,即在床栏上面,用带儿扣成环子,竟自缢身死。

    可怜一个千姣百媚的美人,只落得怀恨惨死。待到发觉,有人报知了炀帝,将锦囊也呈了上去。炀帝听说自尽了一个宫女已觉奇异,便将锦囊中的诗儿抽出取视,书法甚是秀丽,便轻诵《自感》诗云:庭绝玉辇绝,芳草渐成窠。

    隐隐闻箫鼓,君恩何处多?

    第二首云:欲泣不成泪,悲来强自歌。

    庭花方烂漫,无计奈春何!

    第三首云:春阴正无际,独步意如何?

    不及闲花草,翻承雨露多。  炀帝读了这三首诗儿,不觉暗自吃惊。按她诗意,明明怨及朕躬,她诗才既是这般清丽,人品谅也不恶,怎的没有选入西苑?难道她生得丑陋不成。再阅第二纸,乃是《看梅》诗两首。诗云:砌雪无消日,卷帘时自颦。

    庭梅对我有怜意,先露枝头一点春。

    第二首云:香清寒艳好,谁惜是天真。

    玉梅谢后和阳至,散与群芳自在春。  炀帝叹息了一回,再阅第三纸,却是《妆成》一首;《自伤》一首,便依次看下。《妆成》诗一首云:妆成多自惜,梦好却成悲。

    不及杨花意,春来到处飞。

    《自伤》诗一首云:初入承明殿,深深报未央,长门七八载,无复见君皇。

    春寒侵入骨,独卧愁空房,飒履步庭下,幽怀空感荒。  平日深爱惜,自待不寻常,色美反成弃,命薄无可量。  君恩实疏远,妾意待徬徨,家岂无骨肉,偏亲老北堂。

    此方无双翼,何计出高墙?

    性命诚所重,弃割良可伤。

    悬帛朱梁上,从此归冥乡。

    炀帝阅毕,不禁泫然泪下道:“般绝色美人,朕躬冷落了她,她怎不要自伤薄命?春花秋月,累她好生寂寞,这都是朕害了她了!”手中正取第四纸,却是《遣意》一首云:秘洞扃仙卉,幽窗锁玉人。

    毛君真可戮,不肯写昭君。

    炀帝阅毕了这一首,方始憬然而悟,不觉转悲为怒,连呼:“狗才误事,还不与朕拿来!”左右慌忙问道:“圣上要拿何人?”炀帝道:“是许廷辅!”左右去了,炀帝又问内侍道:“侯女的尸身现在何处?”内侍道:“在显仁宫后园她的卧室里面。”炀帝既命驾往。内侍引入了侯女寝室,炀帝也毫不顾忌,竟趋至侯女尸畔瞧视,只见她颦眉张目,面含愁容,虽已死去了多时,面腮上的红晕还是没有退去,艳色恍似一朵带露娇花。炀帝顿足长叹道:“死后尚有这般风韵,生前更是不消说了。”不觉抚尸哽咽道:“美人莫怪朕躬无情,原是廷辅狗才误了美人,朕本爱才好色,哪知宫闱里面有了美人这般才貌,还不能邀朕眷顾,卿真命薄,朕也缘悭!”

    炀帝越说越伤心,不禁放声大恸,内侍上前相劝,就是不肯收声,待到左右的待卫入报道:“许廷辅已拿到,在宫殿候旨。”炀帝方始止泪收声,走出了侯女寝室,来到殿上见了廷辅,好不愤怒,便厉声喝问道:“朕命你挑选美人,似侯女这般才貌双全,何故不将她献上,反命她僻处花园,其中定有隐情,还不从实供来!”

    廷辅叩头狡赖道:“奴婢还不知侯女是怎样的一个人,谅是侯女未将花名报知奴婢,故而漏去,并没有什么隐情。”炀帝见他不肯供出,用威恫吓,用软哄诱,廷辅只是一味狡猾。哪知这个消息传了出去,凡是受过廷辅威胁索贿的夫人们齐集了来见炀帝,一一奏了出来。

    炀帝听了,越发大怒。廷辅却哑口无言,面如土色,连连叩首。炀帝也不再问,便命内侍卫将廷辅推出了宫门,将他处死。一面命人将侯女用了夫人服饰,好好盛敛。炀帝又自制了祭文,命内侍备好了香楮,亲至侯女柩前,上酒三尊,焚香化楮,炀帝便展开了自制的祭文朗声诵道:呜呼妃子,痛哉苍天!天生妃子,貌丽色妍。

    奈何无缘,不享以年。十五入宫,十八归泉。长门掩采,冷月寒烟。既不遇朕,谁为妃怜。呜呼痛哉,一旦自捐,览诗追悼,已无及焉。

    岂无雨露,痛不妃沾。虽妃之命,实朕之愆。悲抚残生,犹似花鲜。不如色笑,何如嫣然。泪下几行,心丧如煎。纵有美酒,食不下咽。非无丝竹,耳若充填。妃不遇朕,长夜孤眠;朕不遇妃,遗恨九原。朕伤死后,妃苦生前。死生虽隔,情则不迁。  千秋万岁,愿化双鸳。念妃香洁,酬妃兰荃。妃其有灵,来享兹筵!  炀帝一边读,一边下泪。读到“朕伤死后,妃苦生前”两语。哽咽不能成声,适到读毕,那祭文上面早已被泪痕湿透,炀帝就是泪流不止。这时萧皇后和十六苑夫人,深恐炀帝过哀,便一同赶来,解慰炀帝。炀帝方才收泪,命照夫人礼厚葬。

    侯女生前虽是不能受用,死后倒也备极荣华,又得清清白白的魂归地府,她的结果倒比了其余夫人的收成,来得美满。她死得可惨,还是值得。

    闲话休多,书归正传。且说炀帝虽经萧皇后和十六苑夫人劝慰了一番,他原是自负至情的人。侯夫人入宫多年,这般的才貌双全,他却不能和她相会一次,怎不要叫他自恨自悔。更似发了痴一般,赖在侯夫人寝室里面,就是不肯出去。萧皇后便道:“侯夫人既是死了,想她也是无益,圣上留在这里,更是容易伤怀,不如回到西苑散散愁闷。”

    秦夫人接口道:“天下甚大,只须留意采选,绝色正多,难道便无第二个侯夫人?”黄雅云说道:“侯夫人未受雨露,圣上才这般痛惜,要是换了贱妾们,恐怕圣上反不会这样悲伤了。”王夫人道:“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天下原无不散的筵席,何必徒自伤愁,还是放开怀抱及时行乐。”  袁宝儿也道:“圣上原以多情自许,如今为了一个侯夫人,这般愁愁闷闷,要是因愁成疾,累得妾等不安,难道圣上倒忍得,那便不像个多情人了。死的已是死了,生的还是不少,供圣上开怀好了。”

    宝儿一番说话,不但众夫人齐声失笑,连得那个伤神的炀帝也不禁破颜一笑,竟身不由主,随了萧皇后等一行人,离开了侯夫人寝室,如醉如疾地到了西苑。视那般夫人美人,觉得没一个及得上侯夫人,就是怏怏不快,游玩无心。芳草尽成无意绿,夕阳都作可怜红。炀帝当时却有这副神情。萧皇后目睹炀帝这般凄切,便思豆他欢乐的法儿,也知道他不弄一个绝色的新美人来,他再也不会心欢。正是:痴情原是假痴情,换得新人忘旧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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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回
    第五十九回千人选秀突出奇才百般肆谑方现艳质话说萧皇后见炀帝悒悒不欢,便思逗他快乐的法儿,当下便和十六苑的夫人,暗行商议,秦夫人道:“圣上的所爱,只是美色。娘娘何不再行召集了六宫中的宫娥彩女,仔细地选择,也许还有似侯夫人一般的宫女,埋没在里面。”众人听了都点头称善。萧皇后即在那天晚上,对炀帝说了。炀帝道:“倾城难得,绝色罕逢,六宫里面怎还有侯夫人般可爱。”萧皇后见炀帝念念不忘侯夫人,也不和他多说,各自安息。到了翌晨,萧皇后又传谕六宫佳丽,到大殿听选。炀帝却没有心情瞧选,竟一溜烟地到了西苑。萧皇后任他自去,她却去召了十六苑的夫人,同去显仁宫,助她选拣。待到六宫中的宫娥彩女,一齐到了大殿,足有一千多人,把一所大殿险些挤破。萧皇后即和十六苑的夫人,分批拣选。哪知拣了好久,莫说绝世佳人,便是艳丽的人儿,也没有一个。都是姿色平庸,瞧不上眼的。

    萧皇后不禁笑对王夫人道:“圣上昨宵道的‘绝色难逢’的话儿,原是不错。  如今瞧了三四百个人,竟是瞧不上眼的,怎生是好?”王夫人道:“娘娘且慢着急,人还多着呢,也许有佳人在内。”萧皇后点了点头,又耐心选阅。不多时,已是三成里面,去了两成。只剩三四百人了,依旧没有选得一个。

    萧皇后好不心焦,各夫人也是着急。再细心留意的拣了一回,三四百人里面,又已去了一半。这时大殿上,已是稀稀朗朗,不比先时拥挤不堪了。

    忽的,黄雅云一声欢呼道:“有一个了。”萧皇后与各夫人,急问她在哪里。  雅云的手指儿,向殿外一指,众人的视线,随指瞧去,便见一个美人儿,却缩身殿外的廊柱跟首。身穿一袭银红衫儿,束着一条浅青裙子,玄鞋白袜,结束得清清俏俏。

    远远地瞧她面目,虽觉不甚清楚,终是掩不了花容月貌。萧皇后暗暗唤了声“侥幸”,急命身后的一个宫女道:“快去宣那个站在殿外的人到来!”宫女奉命而去。未几,便见宫女带了她走到殿上。待至行近看时,萧皇后和各夫人,一个个含笑点头。只见她头上乌云光致,眉边秀色鲜明,秋波媚中带清,花容白里现红,琼瑶端整,樱桃可人,玉肩瘦削,蛮腰细束。虽不是国色无双,却可称宫中独秀。

    萧皇后含了笑容问她道:“怎的你躲在殿外,不早些上来听选?”她轻启朱唇道:“先前殿中的姊妹们,一个个恐后争先,贱婢弱小,自知挤不过她们,便退到了殿外,横竖迟早终得听选。何况入选和落选,原是不在前后上分的。”萧皇后不禁点头,笑向各夫人道:“不但貌美,还是有识。”黄雅云笑道:“娘娘还不问她姓名,多少年龄?”萧皇后也笑道:“偏是你最性急。”那个女子不待萧皇后动问,便自陈姓名道:“贱婢袁紫烟便是。”王夫人道:“好一个风雅名儿,生得这么清丽轻盈,真是名副其实了。”萧皇后问紫烟道:“多大年龄了?入宫可有多少时日?”

    紫烟道:“十七岁了,进宫已有两年。”萧皇后向各夫人微叹一声道:“进宫已是两年了,却还埋没在宫中。要不是今天点选,她还不得出头呢!”萧皇后说毕,又问紫烟道:“你可能歌舞?”紫烟摇了摇头道:“艳舞娇歌,贱婢从未学习。”王夫人笑道:“歌舞原不是人人都能,依贱妾看来,似你这般清秀人物,定是有擅长的才艺?”紫烟微笑道:“贱婢别无他长,虽有微能,却不能娱人耳目的。”  萧皇后不禁讶道:“却是何能?”紫烟道:“贱婢自幼即好探讨天文玄象,能观星望气,识五行的消息,察国家的运数。”  萧皇后和各夫人听了,不觉咋舌,秦夫人肃然道:“这是异人的学术,不是生有宿慧,难于领悟,你的芳年,还未满二十,怎会有这般惊人的学术参通玄机?”

    紫烟道:“贱婢在七岁的时候,有一个老尼,到妾家募缘,见了贱婢,道婢眼含异神,可以观天。遂留居婢家,以璇玑玉衡、五纬七经的学术相授。贱婢朝夕仰窥,便得略知一二。”

    萧皇后笑对各夫人道:“今日真是不枉得了一个紫烟,既是窈窕,又有异能。  圣上得此,不知又要怎样的狂欢。”王夫人笑道:“不要得了一个,便是满意。此刻殿上,尚有一二百个,还没瞧过,也许再有埋没的人才在内,何不快些选来。”

    一语提醒了萧皇后,便又兴冲冲的选拣起来。待到瞧尽,还是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王夫人笑道:“人才真是难得。”雅云道:“一之已甚,其可再乎。”各夫人不禁莞然。  当下萧皇后携了袁紫烟,和各夫人到了西苑。在迎晖苑里面,替紫烟修饰了一番,越显得风流旖旎。萧皇后笑道:“我们又须献宝了,此刻圣上,只是不知躲向哪里去了。”王夫人便命苑中的美人,分头前去打探,不一时便得回报,才知炀帝在方丈神山的通霄殿上。萧皇后笑道:“这又奇了,通霄殿上去作甚。我们不妨悄悄的掩去,探个仔细。”秦夫人笑道:“要是防圣上觉得,不妨从山后上去,穿到通霄殿后殿瞧去。”

    黄雅云拍手道:“着、着、着,从后山去的好。”萧皇后遂命侍候游船,少停报道:“凤舸已是停在苑后。”萧皇后便和各夫人,袁紫烟,尚有袁宝儿、妥娘、韩俊峨、杳娘、朱吉儿、薛冶儿六位美人,一共二十四个,分乘了三艘凤舸,向北海方丈神山而去。  这时正当午刻,一轮炎日,照得海面上金蛇万道,汇成奇彩。一阵阵暖风,从海上吹来,竟有些微热。原是五月的天气,本是温燠了。舸上的一行人,都觉得香汗微微。不上半个时辰,三艘凤舸已是到了方丈后山。停舸上了山滩,慢慢地走上山去。

    方到半山,那般美人儿,都是走得娇喘阵阵,便在一所凉亭里面休息了一回。

    重行到了山顶,悄悄地穿入后殿,却是静寂无声。偷向前殿窥视,也是人影儿没有一个,她们好生奇异。萧皇后道:“不要圣上已是走了。”秦夫人道:“便是圣上到了他处去?在这前殿后殿,都有主持的美人,怎的一个也不见了?”王夫人道“定是相伴了圣上,躲向别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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