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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代宫闱史-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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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好生气愤,便也怒气冲冲的回归了私第。他的儿子玄感,见素面含怒色,即问原因,杨素愤愤道:“偌大郎君,由我一手提起,他到了今日,竟会忘恩负义了。”玄感听了郎君两字,便知指的是炀帝。原来杨素自恃功高,有时面对炀帝,也直呼郎君,炀帝从来不加驳斥,玄感所以知道。杨素又将事情的始末,全行说出,又顾了玄感道:“圣上对于为父,固是奈何不得,要是为父死了,将来不免要泄愤到儿的身上,儿等还须留意为好。”玄感点头道:“这也是意中事,只好到了那时相机对付了。”
有事便长,无事便短。一天过去,又是早朝时刻。这天炀帝又亲自临朝听政,杨素照例上朝,心中记着了昨天的事儿,不免有些悻悻。踏上了殿阶,忽的一阵阴风,扑面吹来,不禁毛发悚然,顿觉头昏脑乱,双目发花。急思镇定心神,恍惚之中,只见大殿上面,来了一个人儿,头戴垂络宝冕,身穿兖服,手中拿着一把金钺斧,迎面走下阶来。杨素仔细瞧时,这位皇帝服式的人,并不是炀帝,却是帝父杨坚。杨素吓得魂不附体,急待转身耳中恍然听得厉声道:“老贼逃到哪里去?你与逆子干得好事,今天特来取你狗命,你还想偷生不成?”杨素越发的心慌意乱,顿觉双足一软,扑身倒地。正是:亏心干下瞒天事,白日魂现惊老奸。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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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
第四十二回筑苑圃佞臣献议选采女皇后定评话说杨素神经错乱,见先皇杨坚的阴魂白昼出现,慌得逃避不及,跌倒在地,似觉杨坚在他的背上,将金钺猛击一下,痛彻心肺,禁不住狂叫一声,鲜血直喷,立即晕了过去。炀帝在宝座上面,看得甚是分明,见杨素无端发了神色,忽的回身扑倒在地,口吐鲜血,心中自是畅快,面上却不得不假作惊慌,传命殿前卫士,搀扶杨素起立,拥出朝门。早有杨素家丁,抢前相扶,用一乘大轿,抬回了家中不题。
炀帝退朝回宫,不禁喜色流露在面上,萧皇后问道:“圣上今日临朝,谅有瑞事闻知?”炀帝笑道:“哪有什么瑞事,爱卿怎生看出?”萧皇后道:“妾见圣上回宫,面含喜色,故而动问。”炀帝恍然道:“爱卿不知底细,今日杨老头儿上朝,忽在殿阶下面跌了一跤,口吐鲜血,眼见老命不久了,朕躬甚觉快心,爱卿谅也爱闻?”萧皇后点头道:“这是天夺其魄,作为不臣的警戒。”炀帝道:“卿言甚是。”
萧皇后见炀帝快活,便命宫女设宴,炀帝欣然入座。酒过数巡,炀帝又勾起了一片伤心,想念宣华夫人了,不觉得锁了欢颜,又呈愁态。萧皇后见况,明知他想念宣华,便道:“谅圣上是怀念宣华夫人,又生不快?”炀帝点头叹道:“佳人难再得。”
萧皇后笑道:“痴郎君恁地情痴,夫人虽是死了,不能复生,难道除了夫人,便无其他的佳丽不成?六宫之内,才人宫女,为数甚多,此中或有空谷幽兰,暗藏秀丽,待贱妾召集了她们,凭圣上拣取如何?”炀帝不觉大悦道:“爱卿这等大度,足见贤德,不愧为母仪天下的皇后,朕躬真是万分有幸了。”
当下萧皇后传令各宫嫔妃采女,齐集正宫外面的大殿上。
听选这个消息传了出去,六宫中的一般小女儿,哪一个不思得沾雨露,希图恩宠,赶忙涂脂抹粉,着意薰香,一个个装饰得珠围翠绕,柳眉花娇,袅袅亭亭地到了殿上。炀帝和萧皇后移席殿中,一面饮酒,一面留神瞧去,可有绝世佳人。哪知炀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拣来拣去,都觉得不合心意,瞧不上眼,失望似的对萧皇后道:“庸脂俗粉,触目生憎,叫她们去罢。”萧皇后只得命那般人退去。
那般嫔妃采女,便乘兴而来,没兴而返,一个个又惭又恨,顷刻之间,尽行散走。炀帝笑对萧皇后道:“爱卿如何?像宣华夫人般的绝世,原是没有的了。”萧皇后道:“那倒不能够一笔抹杀,宫中虽是挑选不出,难道天下之大,绝色的人儿,只生宣华夫人一人不成,圣上不妨命人广选各地采女,入宫听点,定能得到美人。”
炀帝不禁附掌称善道:“朕怎恁地痴呆,意会想不到此,多亏爱卿提及。”当下炀帝毫不迟疑,即命心腹内侍许廷辅等,出外采选。不论官宦绅富,庶民小家,若有佳丽的女子,速即选入。 廷辅等奉了旨意,便分头出发,仗了官家势力,大作威福,闹得各郡人民,一家家不得安宁。炀帝又因选到的采女一多,宫中没处安插,更须造个清幽绝俗的场所,安排这些美人儿,当下便召集了几个心腹佞臣,一同商议办法,就中有个侍史内郎虞世基道:“圣上若须另筑宸游之所,依臣愚见,显仁宫殿台的气味太重,不足嘲风弄月,吟诗作赋,最佳不须建筑宫殿,全采苑圃体格,择一个相当地段,辟地三百里,已足布置。就中将一半挖成五个大湖,分东南西北中,方圆各占十里,沿河四周,种植花草,筑就长堤,察看相宜的形势,分置亭树几所,不宜过多,便觉灵活。沿堤柳桃相间,杂以梨杏,春来景色,便可无限动人。其余一半再分两半,半掘一个方圆四十里的大湖,湖中可造三座石山,山须高出百丈,上面建些玲珑的楼台殿阁,便可在内设宴饮酒,远眺四围景色。大湖须与五小湖相通,驾舟往来,可无阻碍。其余一小半,相其地势的如何,分建小院落十余所,便可将选得的美人安排在里面,以供洒扫,圣上的意下如何?”
炀帝听了,不禁大喜道:“卿的条陈,正合朕意,即委卿督造苑圃,一切便宜行事。若能早日落成,更是佳妙。”世基奉命而退,便在洛阳西偏,觅到了合宜的地位,即遵照了己意从事。役工二百万人,日夜不停的工作,到了那年六月,即已造成,同时许廷辅等也已采选到了二千名美女,呈进名单。
炀帝见有这们的多,不禁失笑,顾了萧皇后道:“怎来如此许多的美人,谅来连了无盐、嫫母,他们也列入了美女队伍里了。”萧皇后也笑道:“二千个里面,终有绝色几人,不失圣上的望是了。”炀帝道:“昨天虞世基奏道:”苑圃已是落成,内有十六个院落,须选择佳丽谨厚的淑嫒,作为每院的主持,分拨各院。‘爱卿你看可好?“萧皇后乐得凑趣,即道:”圣上的主意甚善,贱妾愿为圣上效劳,代行挑选如何?“炀帝欢然道:”爱卿若能如此,真胜我母后百倍。“当下炀帝已是刻不待缓,一面命内侍设了盛筵,和萧皇后同饮,一面召许廷辅到来,命将所选的美女,分了几起,带到筵前,待萧皇后点选。廷辅便将各处美人,一起起的带进,逐名点至筵前。炀帝且饮且瞧,觉得一个个生得不俗,萧皇后却端相每个头脸手足。
凡是肥带稍痴,瘦见骨露,秋波媚而不明,春山翠而不细的人,俱屏过一边。好容易拣着了十六个神清骨秀,体态安娴的美人,炀帝记下了姓名,便亲自面谕,各封为四品夫人,分管十六院事宜。又传命虞世基,监拣玉印十六方,待院名题就,即和主持夫人的姓名,一同刻在印上。制就后,再行分给。
只是十六院的夫人姓氏,和每个人的来历,小子也须交待清楚。原来选中的十六个夫人,一个是王桂枝,原本洛阳人氏,芳年十七岁。她的父亲,在洛阳东门大街上,开一所酒肆,唤做“一醉来”,也不用什么店伙,便将桂枝做了个当垆女,好一块活招牌。一般游蜂浪蝶,终朝不绝地前来买醉,想和桂枝勾搭。哪知桂枝虽则艳如桃李,却是冷若冰霜,那般轻薄的少年,一个个空望着咽唾,休想她青眼相垂。因此便替她起了个外号,叫做“云里观音”,算是可望而不可接的意思。桂枝的父亲,也是一个爱喝酒的胡涂汉,生性又甚是躁烈。这天傍晚时分,他已喝了七八成的酒,差不多快要醉了,恰巧许廷辅路经酒肆门前,瞧见了“一醉来”三字的市招,觉得名儿很是别致,便不由得停了脚步。向肆中望去,生涯着实不恶。一眼又瞧见了当垆的桂枝,不禁咋舌,酒家胡倒会生出这般绝色的女儿。
廷辅便心下一盘算,踏入了王家酒肆。高声问道:“谁是此店的主人?”桂枝父亲睁开了一双通红的醉眼,瞧了廷辅一眼儿,见是宫监打扮,便停下了酒杯,手儿撑了桌子站立起身道,“不敢,哪一位公公,我王小亭便是,有什么话儿吩付,请坐下来喝杯水酒。”廷辅毫不客气,便坐了下来。桂枝替上了一副杯筷,送过来一角热酒。廷辅迷细了眼,对那桂枝看了一下,举起酒儿,呷了一口,含笑对小亭道:“那一位小姐,是掌柜的谁人?”小亭道:“那是小女桂枝,今年一十七岁了,还没有受茶,公公可是和她做媒,不知说的是哪一家。”廷辅见小亭醉态可掬,倒觉甚是有趣,便顺了他的口吻道:“不错,是来做媒的,你可晓得,那一家就是当今的天子,你中意不中意?”小亭道:“公公喝醉酒了,怎的说出这般话来,我的女儿,哪有这们福份。”廷辅正色道:“这不是和掌柜说笑,如今圣上命咱挑选各地美女,送入宫中,听圣上点选。你的女儿,生得倒也不恶,若是选入宫去,定得圣上宠幸。” 廷辅的话儿,尚未说完,小亭已是双手乱摇道:“那是使不得,我只生一个女儿,怎生忍得让她选入宫中,活生生的隔绝了颜面,并且这一所酒店,全仗她一个人支持,这件事儿,还望公公作成了他家罢。”廷辅便含笑道:“那也使得,只是圣上的旨意,原是要挑选美女,像你女儿这般姿色,很是难得的人材,理应挑选进去,掌柜既是只有一个爱女,咱们也不忍心拆散了你们父女。但是公私不能兼顾,却又不便,要是掌柜的能拿出了白银一千两,咱替掌柜上下打点打点,包管你的女儿没事。”小亭听了廷辅的话儿,顿时酒性发作,猛地把桌子一拍道:“这是什么话,你也不睁睁眼,我王小亭是几等人,能拿出一千两白银给你,老实的说一声,就是有也不愿填入你的私囊,你这种招摇撞骗的手段儿,我可不来领你的教,快替我滚了出去。”廷辅原是一个无赖,借了选采女的机会,想大大的捞一票财水。他见“一醉来”生涯不错,桂枝生得貌美,又听小亭不愿意他的女儿应选入宫,便想要小亭拿出一千两银子,哪知碰了一鼻子灰,给小亭臭骂了一番,他怎生忍得,只是见他喝得醉了,当下也不愿和他理论,耐了一肚子气,只冷笑了两声,便立起身子,往外就跑。小亭兀是万分得意,当作给他骂跑的,桂枝的心中,却甚是不安,生恐闹出了事儿。
哪知桂枝料得一些也不错,隔不到半个时辰,早有十多个宫监,骑着马儿,带了一乘小轿,直到“一醉来”酒店门前停下。为首一人,桂枝瞧上去,早已认识,即是刚才和他父亲口角的那个人,便知来意不善。正待回身走入里面,廷辅手儿一指,抢上两个宫监,将桂枝拦住。王小亭虽已喝得烂醉,见了这般光景,已醒了一大半,慌道:“公公,有话好说,且待商量。”廷辅睁圆了双目,厉声喝道:“这是当今万岁的旨意,谁敢违抗,有什么商量不商量!”说毕,竟指挥了宫监,拥着桂枝出了店门,任凭桂枝哭泣,小亭哀求,只是不理,将桂枝推入小轿,抬着走了。
小亭不禁放声大哭,只是有什么用处。
活生生地拆离了父女,这便是王夫人的来历。闻者只要看这一般,便知许廷辅等的挑选美女,不知是拆散了人家多少骨肉。
正是:君皇但顾人如玉,怎识分离骨肉惨。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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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
第四十三回十六苑群芳领袖五大湖胜境题名话说上回书中,表明了一个王桂枝的来历。十六院夫人里面,还有十五个夫人未表,且待小子一一写来。如今先表一个谢夫人,她的芳名,叫做湘纹。十六妙年华,生得端丽不群。 她的父亲继祖,原江左谢灵运的后人,曾一度仕隋,做个郡丞官儿。只因淡于名利,没到三年,便退隐林下,诗酒自娱。在离洛阳东南二十余里,他辟地五亩,结了一庐,小有园林的雅境。门上题额曰:“养晦庐”三字。那边的乡人,便多称他为养晦先生,遣了子弟,向他求学,他却诲人不倦,循循善诱,甚得该处人民的爱戴。他生有一子一女,子名德余,年尚幼稚。 女儿即是湘纹,虽是破瓜年龄,诗词歌赋,无一样不是精通。
更得一件谢氏东山丝竹的遗风,擅长各种乐器,尤以一曲瑶琴,为最佳妙。继祖的宝爱这个女儿,自是不消说得。他的老妻金氏,早已故世,家中一切内务,俱由湘纹主持,治理得井井有条。这般贤能的小女子,哪一家不欣羡,便纷纷向谢府求亲问字。继祖爱女心深,那些庸夫俗子,怎在他的眼中,一律给他拒绝。在他授业的门弟子里面,有个梁镜莹,生得面如冠玉,一表人材,所学又精,甚得继祖的垂青,颇属意于他,将湘纹嫁出。只是梁家家道贫寒,继祖也是深悉,他却并不在意。他遣人示意镜莹,命他遣媒说合,镜莹好不欢喜,当下兴冲冲的回到家中。
镜莹原是早孤,由他的母亲郑氏。守节扶养,慈母严父,职兼一身。郑氏却能教子有方,为邻里所重。镜莹那天回去,便将继祖有意于他的事儿,禀知了郑氏。 郑氏却道:“儿蒙谢先生见重,为母的甚是心喜,婚姻大事,关系终身,不得不郑重考虑,虽是谢家的小姐,贤名人所共闻,只是为母的心下,尚思一见其人,再行定夺。”镜莹原是孝顺的人,郑氏所说,从来没有相违,如今听了郑氏的话儿,当然也是无言。郑氏又沉吟了一回。便整一整钗裙,径命镜莹伴陪了她,同到谢府见过了继祖。继祖还当作郑氏亲身前来,替他的儿子求亲,哪知郑氏却一字不提,只称谢了一番训迪的盛情,继祖不觉暗暗纳闷,又不便先行提起。
郑氏和继祖闲谈了一回,便请求见湘纹,继祖见郑氏欲和他的女儿会面,暗自点头,明白了郑氏的来意,尚须视了湘纹的人品,始敢求婚。当下便率了郑氏,同进内堂落座,始命侍女唤出了湘纹,和郑氏相见。湘纹落落大方,周旋中节,郑氏暗自留意,观察了一回,径起身告辞。到了外面,招同镜莹,回到家中,便对镜莹道:“谢家女儿,不是我儿的匹配,只得辜负了谢先生的盛情了。”镜莹甚是诧异,随即问郑氏道:“母亲从何而知?”郑氏道:“儿须明白,并非谢家女儿,不能够匹配我儿,却是我儿不能匹配于她。依了为母的看来,谢家妇女,举止端祥,吐语温婉,容光照人,额现红霞,大有贵相,须归为帝皇的家人。我儿若与成就婚姻,深恐折了福分,于儿不利的缘故。”镜莹方始大悟,息了此念,依旧用心攻读。 继祖一面,意为郑氏见了他的女儿,定能会意,便须前来求亲。哪知一连几日,不见发动。继祖好生疑,难道我的女儿,这般人才,镜莹的母亲,还不合她的心意不成?后来辗转探听明白,继祖不禁叹道:“郑氏女中丈夫,我却不及她了。”因此越发的器重镜莹,常对人道:“镜莹有贤母,哪得不成为佳儿。”这一天的午后,继祖在室中,与他的女儿湘纹闲谈,忽有家丁传进一纸名刺,继祖接来看时,见刺上“许廷辅”三字。
继祖执了名刺,沉吟了一回,问家丁:“这个人是怎等样的人物?”家丁回道:“是个内监装束。”继祖听说是个内监,越发动疑。便命相请,湘纹回避入内。 廷辅怎地忽会光降林符,其中也有一个由来。 原因廷辅选秀到了此处,四下一打听,便知谢继祖的女儿湘纹,才貌双全,推为第一。又闻继祖作过官儿,谅来手中有些油水,他既是只生一女,必定宝爱,终也不愿将女儿选入宫中,势必出些贿赂的银两。当下便来拜访继祖,由家丁请到里面,和继祖分了宾主坐下。廷辅便将来意说明,哪知继祖毫不推辞,径允将他的女儿选入宫中。廷辅不觉大失所望,忽的一个转念,便含笑对继祖道:“像令千金这般才貌双全,不是咱家当面奉承,选入宫去,后福非同小可,老先生若能用些欢喜银两,咱家准教令千金不受亏。”继祖听说,明知廷辅要些好处,他原不是一钱如命的人,为了爱女身上,花几个银两,更是情愿。便含笑入内,取出了黄金两大锭,送与廷辅道:“这些小意,公公请收下了。”廷辅也不再假推让,谢了一声,即行纳入了袖中道:“一准如此,明天咱来迎接令千金,老先生今天便好替她料理一切。”
继祖点头应允,送走了廷辅,转身入内,告知了湘纹,湘纹吃惊道:“父亲怎生忍得将女儿送入深宫?”继祖笑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像你这般才貌,嫁与庸夫俗子,岂不辜负了一生。镜莹的母亲,谓儿须配帝皇,不为无见。如今趁此点选秀女,到了皇帝家,为父的虽不是贪图富贵的人,但愿我儿的此去,中了郑氏的语儿,便不至辜负我儿了。”湘纹见老父如此说,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收拾一切应用的物件,到了明天,便拜辞了继祖,乘轿而去,这是谢夫人的来历。
如今却须表个樊夫人,却是长安人氏。父亲樊建功,是个尺藉中人,母亲蒋氏,夫妇两个年过半百,只生一个女儿,取名玉儿,生得貌艳于花。老夫妇两,爱若掌珠。玉儿却有一件过人的去处,原来她的身材,虽似弱不禁风,两条粉臂的膂力,偏能胜过伟男,更喜使枪弄棒,熟练诸般军器。她的父亲,原是个武夫,见女儿性喜此道,索性令她终日学习武艺,使得一口好剑,四邻轻薄的人,便替玉儿起了个外号,叫做“胭脂虎”。声名传布了出去,听在选秀人的耳中,便也收罗了去,竟会给萧皇后看中,封为了夫人,这便是樊玉儿的来历。 一个是秦夫人,芳名凤琴,为山西大同府人氏。却是一个针神,诸般女红,没一样不是精通。所绣的花鸟人物,栩栩如生,无人能及。品貌又是生得出众,一双小金莲,推为大同府第一。大同本以出产小脚有名,凤琴能够称为第一,就可不必小子描写了。像这般人才,自然不免给点秀的选入宫中。那便是秦凤琴的来历。尚有十二个夫人,小子若是一个个写出,长篇累牍,不免叫阅者生厌。小子也觉没味,不得不简略地表白了一番,便算交待清楚。
原来一个是刘云芬,开封人士。一是个狄珍珠,饶州鄱阳县人。一个是梁文鸳,陕西兰州人氏,眉间有一娇艳的红痣,愈显娉婷。一个是李忧儿,山西平阳府人,生得玲珑娇小,善解人意。一个是陈菊清,也是洛阳的富室女儿。一个叫作方贞娘,却是江都人。善于度曲,原是个乐户的儿女。一个是吴郡人柳绣凤。一个是田玉芝,生得长身玉立,苗条可人,为襄郡人氏。尚有四个,便是石夫人筠青,张夫人丽卿,黄夫人雅云,朱夫人吉儿。一共十六个夫人,各有一种体态,国色天姿,不愧做群芳的领袖。萧皇后又选了三百二十个人,虽是姿色稍逊十六院人,却也一个个花娇柳媚,便充作了美人。每院分领二十个人,叫她们学习歌舞弹唱,供饮筵的时候取乐。其余的秀女,拣灵慧的,分发苑中楼台亭榭充役。萧皇后一一分派就绪,已是子夜过后,众秀女谢恩退出。顷刻间风流云散,殿上顿觉寂寞,一股芬芳的香味,却还满布在殿中。
炀帝醉眼迷蒙,笑对萧皇后:“爱卿品评群芳,可称公允万分了。”萧后也笑道:“如今满眼莺燕,圣上尽自任意乐去,只恐要乐不思蜀了。”炀帝见萧后打趣她,随后勾住了萧后粉颈道:“朕躬今夕便思一幸蜀宫了,怎说乐不思蜀?”萧后不禁粉脸生春。炀帝便和了萧后同入寝宫,温柔乡里,共效于飞。
容易一宵,又是天明,炀帝临朝,虞世基出班奏道:“新苑落成,敢请游幸,五湖十六院,敬乞题名。”炀帝点头应允。
待到退朝,遂与萧皇后乘了宝舆,同幸新苑。到了苑门跟首,虞世基上前相接,炀帝便命他前导,欣然入宫,炀帝即道:“此苑在洛阳西偏,不妨即名西苑。”虞世基应声称是。一路东湖行去,只见碧柳丝丝,植遍堤上,迎风作舞,恍似折腰接驾。
柳色映着波光,绿沉沉一片,好不幽凉。炀帝点头顾萧后道:“此湖波光生翠,就题它为翠光湖可好?”萧后道:“圣上自是定评,何必问妾。”世基却道:“东湖题为翠光,甚是恰当。”
他们且言且行,转到了南湖,这时骄阳正高。南湖以地势关系,独占了阳和之胜,一轮赤日,映照在湖心,只觉金光浩荡,果成奇趣。炀帝对世基道:“此湖径可题为迎晖湖,卿意如何?”世基道:“迎晖虽佳,似兼浑伦。依臣看来,此湖独占阳光之胜,不如题为迎阳。”炀帝点头称善。不觉得折入了西湖,只见白鸥数点,出没波中,四面芙蓉临水,玉影亭亭,浩荡荡一片烂银般灿烂。萧后欢喜道:“此湖绝佳,圣上快与题个佳名。”炀帝笑道:“朕已是想得了,叫作银光可好?”
世基称善,萧后也道恰当,炀帝甚是有兴。
不觉到了北湖,但见峥嵘怪石,崛起湖中,高低大小,形式各异,波儿因风激动,向石上撞去,便发琮琮的幽响,令人听了意远,炀帝连声称佳,问世基道:“此湖可题什么名儿?”世基思索了一回,摇了摇头道:“还请圣上赐名,愚臣却不敢辱没此湖。”炀帝略一沉吟道:“水清因石洁,不妨叫作洁水湖。”世基献谀道:“非是圣明,怎能想得到,愚臣甘拜下风。”炀帝格外得意,不多一会,转入了中湖,却较四湖略大,一片波光,浩淼明爽,炀帝便题为广明湖。南偏一半,遂已游尽,世基便道:“北面大湖十六苑,圣上索性玩遍了罢。”炀帝笑道:“既来此地,怎肯只游一半。”乃向北面行去。正是:风光不尽仍须赏,莫使南湖笑北湖。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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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第四十四回龙游凤簃小梦清凉琴证鸳盟深情火热话说炀帝和萧后,到了北面大湖跟首,游玩了一刻,炀帝便题大湖为北海。湖中三个山儿,竟仿了海上三神山的名称,一称蓬莱,一称方丈,一称瀛洲。炀帝又沿着长渠,游遍了十六苑,一一题了名称,乃是景明、迎晖、栖鸾、晨光、明霞、翠华、文安、积珍、影纹、仪凤、仁智、清修、宝林、和明、绮阴、降阳十六个苑名。炀帝便命王桂枝主持了景明苑,谢湘纹主持了绮阴苑,樊玉儿主持了积珍苑,秦凤琴主持了清修苑,刘云芳、狄珍珠分主了影纹、文安。梁文鸳主持了迎晖苑。
栖鸾苑委派了李庆儿。陈菊清主持了宝林苑。方珍娘、柳绣凤,一个晨光苑,一个仪凤苑。田玉芝管领了和明,石筠青主持了降阳。张丽卿、黄雅云、朱吉儿三个,分管了明霞、翠华、仁智三院。十六苑的夫人,少不了又谢恩一番,各自入院主持。
名称既定,已近午刻。炀帝始和萧皇后回到了显仁宫进膳。
虞世基却将先时拣得的玉印十六方,派匠速刻,以便十六苑夫人分佩。炀帝进过了午膳,又是命驾西苑,并命内侍马忠为西苑令,专司出入启闭的事儿。那时十六苑的夫人,既是奉了旨意,各人分住了一苑,便一个个都想君皇宠幸,各在苑中张扬铺丽,肆意的争新斗异。琴棋书画,笙管箫簧,这一般东西,更是应有尽有。
这天炀帝却先看中了仪凤苑,原来苑的四周,尽是翠竹环绕,绿映窗棣,在这炎夏的午昼,惟有此苑凉爽,炀帝故先中意,他也不用护卫随从,身穿一袭纱袍,头戴平凉纱巾,手中执了一柄薄罗小圆扇,一个人悄悄地踱到仪凤苑,已觉凉生半身,好不爽人。走进了苑中,却不见一个人儿出来迎接。炀帝原是不重视礼节的,并不在意,便留意苑中陈设,但见四墙所悬,不是什么书画挂屏,都是一只只竹丝小篮,篮中盛着鲜花,发出一股清香。苑中桌椅,又是斑竹制成,丝毫没有一些俗气,只觉满目清凉。炀帝甚是有兴,见没有人来侍候,他也不自声张,便倒身在竹榻上,想做一个午梦。
忽的靠墙的碧纱橱呀的一声,门儿轻启,只见走出了一个美人,身穿一色的碧罗衫子,不施脂粉,未扫蛾眉,身材儿甚是苗条,手中执了一柄芭蕉扇儿,盈盈直到炀帝榻前,轻折柳腰,将身拜倒道:“贱妾仪凤苑柳绣凤,接驾来迟,罪该万死!”
却是一口的吴侬软语。炀帝听了,觉得清脆悦耳,便含笑将她拽起道:“不须多礼,朕躬来得不巧,却将夫人的香梦惊醒。”绣凤笑道:“圣意竟谓贱妾昼睡了。”炀帝讶道:“夫人在碧纱橱中走出,难道不在里面安息?”绣凤道:“这个碧纱橱,圣上还没知低细,它的外面,却是一个碧纱橱形式,其实却睡不得人,原是一个暗门,贱妾方才在内室收拾,未知驾到,待至收拾了出外,始知圣上已是悄悄的来了。”
炀帝听说,便在榻上翻身坐起道:“怪不得先前朕也瞧一瞧,纱橱里面,不像有什么人,入后夫人走了出来,朕还认作方才没有仔细瞧明,故而未见夫人。如今却明白了,原是一个暗通内室的门儿。” 炀帝一面说,一面立起身,走向碧橱那面。绣凤忙抢前开了门儿,炀帝踏入橱中,便走到了内室,瞧那室中的布置,也是雅而不俗,凉榻花箪,十分精致。
这时苑中的二十名美人,一齐拜见了炀帝。绣凤便含笑对炀帝道:“谅来圣上午膳已过,也用不进什么酒筵?”炀帝点头道:“夫人的语儿甚是,不必忙乱了。”
绣凤向左右使了一个眼色,不多时,便有一个美人,献上了一个解暑的妙品,乃是白荷花制成的香露。炀帝呷上一口,觉得凉沁心脾,芳生齿颊,便喝尽了一杯,不住的称美。
原来柳绣凤的父亲,原是吴郡一家有名的花露肆主,绣凤得自秘传,也能精制百花香露,自是出色当行了。炀帝见绣凤淡雅可人,便有心思幸了,当下便含笑对绣凤道:“朕躬意借夫人一席地,作个午梦,夫人可能容得?”绣凤横波一笑道:“圣上怎的问出,贱妾哪有不容之理儿。”炀帝涎着脸道:“还须夫人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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