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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代宫闱史-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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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吕氏,也着急在一旁。屈申明知也遮瞒不了,便硬了头皮道:“方才来打门的人,便是和你父亲结义的毕大哥。”英玉接口道:“可是已清叔父,他来作甚?”屈申点了点头,便一口气说了出来。英玉一声惨呼,顿时晕了过去。吕氏一壁揩抹鼻涕眼泪,一壁替英玉剋人中,摩胸口,闹了一阵,英玉才哇的一声,哭醒了过来,禁不住号啕大哭。好容易劝止了哭声,英玉便要回去,到火烧场里捡收尸骨。屈申忙道:“你哪里还能出面,不是枉送了性命。你一家尸骨,自有我和毕大哥料理,你不用担心。”屈申说着,重又走到了外面,和毕已清商议检收尸骨的问题。两人便决定了夜间,悄悄的前去,最为妥当。

    这也不须细表。  隔了三天,屈申清晨起来,便不见了英玉踪迹,却在枕上发见了一封留下的书信。上面写的是要替一家惨死的人,立志报仇,橱中白银十锭,暂取作为使用等语。

    屈申好不着慌,对吕氏道:“这个孩子,太也冒昧了,像她一个年轻小女子,要达到报仇的目的,淡何容易。她哥哥平国,尚且死在他的手里,莫说是她了。此番出去,定是凶多吉少,我们也顾她不来了。”吕氏道:“只求皇天保佑,神佛有灵,让她平安无事最好。”屈申摇头道:“哪里能够?”  不题他们夫妻俩言论。且说英取了十锭白银,在晚上悄悄地脱离了屈家,原来她早已打定了主意。明知自己势单力薄,要在益州地面报仇,万万不能成功,白白送了性命。还是赶到长安,拼了一死,到皇帝驾前呼冤。虽不能扳倒蜀王,那贪图富贵的芮家父女,终须吃上一刀,也好泄了这口冤气。因此她离了舅父家中,便想取道至长安。只是从未出过远门,不知出门人的苦况,她又是一个年轻的女儿家,出来的时候,又在半夜过后,竟连东西南北也不认识了。英玉不禁着慌起来。也是事有凑巧,恰有一批来买药材的客商,贪赶路程,错过了宿店,横竖一共有十四个人,他们索性不停脚地走一夜了。经过那处时,英玉正在进退两难,见这般人来,便不顾一切,上前问他们上哪儿去的。那般药材客商,吃了一惊,怎的山村半夜,出现了一个年轻少女。便有一个年纪稍老的陈客人答道:“回到陕西去的。”英玉听说,顿刻喜上眉梢。正是:踏破铁鞋无寻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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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第三十二回巧相逢冤家路狭恶手段亲兄谋深话说英玉听说那般药材商人,竟是也到陕西去的,她便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双膝跪倒,泪流满颊道:“难女邢英玉,也是要上陕西长安探亲去的。只是不知路径,敬求你们带了难女,一同去可好,所有应用的舟车盘费,难女自行拨付好了,决不连累诸位。”那般药材客人听说,面面相觑了一回,就中有一个人道:“我们都是男子,并没有家眷带行,要是带了你同去,路上甚是不便,你还是另想别法的好。”众人也随声附和,独有陈客人却道:“你是哪里人,要到陕西长安探亲,你家中还有谁人,怎会让你一个年轻女子出门?”英玉道:“不瞒诸位说,难女原是此间人,父母已是双亡的了,寄居在舅父家里。只因不堪舅母的虐待,因此逃了出来,要到长安叔父那里栖身。万望诸位见怜,带了难女去可好?”陈客人便对众人道:“怪可怜的,让她跟我们去也不妨,横竖盘费,她自己有的,又不要我们破费。

    讲到男女一层,只要各人尊重就是。”

    众人见陈客人肯了,便也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下来。英玉好生欢喜,在地上叩了个头儿,道谢了一声,径随了一般药材客人,连夜赶路。

    经过一番跋涉,便由陈客人送到了长安城里。陈客人一想,好人索性做到了底,便问英玉道:“你可知道你的叔父,住在哪一门的。”英玉方始将她的真话,说了出来。陈客人又惊又喜,十分的起敬,便道:“即是如此,只好客寓里安身了,再慢慢进行你的正事。”当下领了英玉,在南门大街上的一家平安客寓住下。

    陈客人倒也是个古道热心肠的人,他见英玉这般年轻,有这们志气胆力,便不忍丢下了她自行回去,便也借了一个铺位,替她打听告御状的手续。英玉自是感谢不尽。她见陈客人年纪已是四十开外了,便拜他做了个义父,陈客人竟也欣然地允许了。越发打点了精神,替英玉想法。

    这天陈客人在街上行走,迎面来了一个人,招呼他道:“陈老板,你好哇,几时到长安来的,上哪儿去?”陈客人抬头看时,原来是从小相识的一个老友,他乡遇故知,格外欢喜,便道:“原来是你,好久不见了。”说着两人走进了一家酒店落座,那人问陈客人道:“老板生意好哇,这回销了多少货?”陈客人道:“不是来销货的。”那人诧异道:“不来销货,有甚事到此长安地面?”陈客人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那人听了,哈哈笑道:“再巧也没有。”陈客人见这般光景,有些费解,那人却移座上前,附耳和陈客人说了一回,陈客人的面上,早堆满了笑容,不住地点头,连声说好。他们两个,匆匆饮毕,会了酒钞,那人道,一准明天过来好了,陈客人拱了拱手道:“全凭大力。”那人已是头也不回的去了。

    陈客人兴匆匆回到平安客寓,见了英玉道:“如今好了,恭喜我儿,你的大仇,立刻便要伸雪了。”英玉忙问道:“何以见得?”陈客人道:“方才我在街上,遇见了一个多年不会面的老友,他姓马,单名一个琼字。现在皇帝驾前第一个最得宠信的越国公、左仆射杨相国杨素老大人那里,充当一名亲随,甚得杨素信任。他和我在洒肆里面饮酒,我将你的事情,说给他听了,他却哈哈笑道:”再巧也没有‘,我儿你可知道为了何故?原来现在的太子杨广,正和杨素商议,想个法儿,推倒了你的仇人蜀王杨秀。前天杨素和太子商议了多时,却没有商议出一个方法,我的朋友却听得甚是分明。如今听了我谈起的事情,恰是蜀王的不法行为,不是绝大的一个把柄。他约我明天早上,带了你同到越国公府第,去见杨相国,你便好将你的冤情诉出,还怕蜀王不跌翻给你看,报了你的大仇?“英玉听了,真是喜出望外,只是想到了一家惨死,虽能报了大仇,已是人死不能复生,又不免伤心下泪。陈客人安慰了他一回,便一同吃了些晚膳,就想早些安睡,准备明天一早起身。

    正在这个当子,陈客人忽见寓里的伙计,带了一个人走进,正是那个马琼,便叫英玉上前见过,叫了声叔父。马琼打量了英玉一眼,啧啧的道:“好一个孝女,有这般志气。”英玉接口道:“全凭叔父大力,替难女伸雪。”马琼对陈客人道:“我便为此事来的。我和你酒肆分别,回到府第,见过相爷,就将此事禀了上去。

    相爷即带了我同至东宫,见了太子,将此事说明。太子十分起敬邢小姐,当下和相国密议了一回。相爷回到府中,即打发我到此地,接取邢小姐到相府安身,相爷还须仔细的盘问一番邢小姐,好预备奏本。小姐只管放心前去便了。

    现在外面,有小轿相接,此地寓费,我已关照了帐房,向相府领取。陈老板你也住到那面去好了。“英玉和陈客人,各自欢喜,便收拾了一切,走到外面,英玉坐上小轿,陈客人和马琼,在后面跟随行走。

    不到片刻工夫,已是到了越国公府第。门前歇了轿儿,英玉出轿,随了马琼,走进里面。马琼却叫陈客人在门房坐一下,才和英玉到了内堂。问知相国在东房等候,便到了那里。英玉见了杨素,急忙跪伏在地,杨素却含笑道:“你且起来。”

    英玉遵命立起,看那杨相国,生得好一副相貌,银盘般脸,两道霜毫,威棱起角,一双虎目,奕奕有神。天庭饱满,地角丰隆,颔下银髯飘拂,越显得精神旺健。这时杨素也端详邢英玉,只见她浑身缟素,微蹙春山,泪痕留颊,容颜憔悴。不禁暗暗点头,便道:“你的冤状,我已大略知道,只是还不十分详尽。  你此刻可将一切经过,细细说来。“英玉便婉婉转转的说出。

    说到一家惨死的时候,不禁声音哽咽,泪如雨下。英玉说毕,又拜倒地上道:“万望相国替难女伸冤,来生当犬马图报。”  杨素点头道:“你快起来,不要悲伤。我敬你小小年纪,能有这般孝心,却也难能,你尽可安心,暂在此地安息数天,我替你奏本伸冤好了。”

    当下杨素说毕,又将有关系的人名,重问了一遍,用笔录下,计有芮大年、芮莲娘、章若水、毕已清、戚义年五人,才命使女送英玉到内房安息。杨素便在灯下写了奏本,罗列了蜀王的罪状,准备一本参倒。因此这一道本章,足足费了杨素两个时辰,方始告毕。那时已过酉刻,杨素却不即安息,袖了本章,乘夜到了东宫,将奏本交与太子广过目,可有不妥的去处。

    太子广看了一遍道:“依此甚佳,不必改动了。”杨素方始告辞回府,自去安息,一宿无话。  到了天明,杨素袖了奏本,到了殿庭,隋主上朝坐定,百官山呼朝见。杨素便呈上奏本。隋主见相国有本启奏,便先取阅,不禁勃然大怒,即问杨素道:“邢英玉现在何处?”杨素道暂由老臣收留家中。隋主便命内侍,到杨素府中,传到了邢英玉,亲自问讯一番,便命退下。即下手敕,飞召蜀王秀还都。

    另下一道敕令,遣了中使,将芮大年、芮莲娘、章若水、毕已清、戚义年五人,押解长安,听候讯问。

    两道煌煌敕令下去,中使昼夜赶程,毫不停留,到了益州蜀王府,秀接了隋主手敕,好不惊慌。中使又向秀索取五人,带回复命。当下秀急召群僚相议,章若水第一个道:“圣上此次突然见召,定是中了谗言,殿下若遵召前去,深恐凶多吉少,还是不去为佳。”若水话声未毕,已是恼了一人,大声言道:“章公的话儿错了,君皇有召,须不待驾而行,方是正理,怎好抗命不往,不是变了畏罪情虚,存心反背。即使皇上中了谗言,究章和殿下有父子之情,只须返都直言伸说,也许无罪相加。若依了章公的话儿,反使谗臣有藉口了。公因朝廷的敕传,恐遭不测,便不惜使殿下负个逆名,藉图免去不成?”若水听了,好不惭愧。众人看那发言的那人,原是司马金见珍,都觉见珍的见解不错,即同声附和,劝秀应召。秀无可如何,只得进都。一面又交出了芮大年、芮莲娘、章若水、毕已清、戚义年五人,由中使带都,一路不用细表,蜀王和中使已是到了长安。

    秀见了隋主,隋主怒容满面,不与秀多言,即命将芮大年等人,速同蜀王秀,一并付诸法司。命杨素、苏威、牛弘、柳述细细按治。太子广闻知秀付了法司,心中说不尽的欣慰,外面却又装出爱弟神情,邀同诸王进宫,见了隋主,广道:“四弟因贪色小过,触怒了父皇,还望宽恕四弟一遭,任他悔过。”隋主勃然道:“前次秦王糜费,我以父道相责,如今秀蠹害生民草菅人命,我当以君道处治。汝等弟兄,各自修好,不必多言,我非严惩不可。”太子广才佯作悻悻而退。

    到了明早朝,杨素复奏道:“按治得实,邢英玉并未虚言。”隋主大怒,竟命斩秀市中。群臣大骇,跪伏殿廷,代为乞免。

    隋主怒气稍息,便命先将芮大年、芮莲娘、章若水三人斩首,毕已清、戚义年无干开释。邢英玉代父雪冤,其志可嘉,着赏黄金五百两,彩绢一千匹,每岁赐禄五十石,以酬其孝。秀仍付法司收押。太子广深恐隋主日久心慈,赦了蜀王。便又同作木偶,上面刻了隋主及汉王杨谅的姓名,下面又署上数语道:“请九天神圣,速遣神兵,收取杨坚、杨谅神魂云云。”又将木偶缚手钉心,命人埋在华山下面。

    一面示知杨素,叫他发掘,作为罪证。杨素又道秀妄造图谶,时谓京师妖异,蜀地祯祥。

    又乔草檄文底稿,中有“逆臣贼子,专弄权威,当即日整师问罪”等话,一并列入奏本,连同伪证,上呈隋主。

    试想隋主见了,怎不要震怒,便拍案连声道:“天下竟有这种不肖的子孙!”

    即令废秀为庶人,幽闭内侍省,不准与妻孥相见。开府仪同三司庆整进谏道:“庶人勇即废,秦王已死,圣上后嗣不多,如何屡加严谴?且蜀王性甚褊急,今被重责,或且不顾生全,也是可虑。”隋主大怒道:“你再敢多言,便先割了你的舌子。”  吓得庆整不敢出声,余人也不敢进谏,太子广便又少了一个心腹之患。正是:煮豆燃萁何太忍,阿摩枭性本天生。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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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第三十三回画蛾眉宫中生雅谑保花蕊席前发诤言话说隋主盛怒之下,将蜀王秀废为庶人,过后思量,不免也有些后悔,只是要顾全自己的尊严起见,不便再行赦免,省得给朝臣窃笑。只好顾不来父子的情分了。

    但是心中终觉纳闷,退朝之后,不时的长吁短叹,百无聊赖。宣华夫人见了这般光景,深恐他忧思成疾,便含笑上前道:“春光正在绚烂的时候,圣上国事辛劳,心神烦闷,何不到仁寿宫去,玩赏一回明媚的春景。隋主本是深宠宣华夫人,又兼心头却也不舒,仁寿宫去散散心,甚是使得。便点点头道:”爱卿也须同去。“宣华夫人道:”那是不消说的,贱妾理当侍奉左右,就是容华夫人,圣上也可召她同去,热闹一些,岂不是格外有趣。“隋主道:”卿言有理。“便命一个宫女,去召容华夫人到来。宣华夫人却打点春装,重整云鬓。隋主坐在一旁,看她薄施朱粉,淡扫娥眉,越显得风姿绰约,不觉看得呆了。宣华夫人在宝镜里面,瞧见了隋主的神情,便回过娇躯,向隋主笑道:”圣上你看贱妾的眉儿,描得可有深浅?“隋主笑孜孜的走近宣华夫人身边,仔细向她的脸上端详了一回,拈起画笔,替宣华夫人的右眉上,轻轻画了一笔道:”这样深浅便相同了。“恰巧容华夫人,应召到了里面,隋主正出了神儿,一些没有觉得。宣华夫人也是痴憨憨微仰粉脸,没有瞧见。容华夫人不禁格的一笑道:“好个风流天子。”隋主回过头来,却见容华夫人娇滴滴的含了一团喜色,一身装束,却是浓艳动人,另有一番风韵。隋主便笑道:“卿倒来了,她还没有修饰舒齐。”隋主一边说,一边走近容华身前,将手中的画笔一扬道:“卿的双眉,怎的也有浓淡,待朕替你画过。”

    容华娇笑道:“圣上要是替贱妾画坏了,我可不依。”隋主也笑道:“好好,凭卿处罚就是。”宣华接口道:“容华夫人,要是圣上真个画坏了,夫人怎生处罚?”

    容华道:“愚妹自有处罚的法儿,待圣上犯了再说。”隋主听了容华的话儿,便存心戏弄她。故意将她们的眉儿,画成一长一短,一浅一深。宣华在一旁看了,一张樱桃小口,笑得合不上来,拿了一柄小铜镜,授给容华夫人道:“夫人你可照一照镜儿,圣上替你画的眉儿,真是别有风流了。”容华早觉隋主画的当子,已在存心戏弄,明知画坏了的,却假作不知,任凭隋主画去。此刻却受了宣华的小铜镜,举镜一照,便即娇嗔道:“画坏了,画坏了,圣上可不能抵赖,须得受贱妾的处罚。”  隋主原是故意画坏了的,要看容华怎生处罚,急道:“依得依得,爱卿处罚的法儿,快快说了出来,朕躬决不抵赖。”

    容华笑道:“真是不成,圣上可不要着恼。”隋主道:“有言在先,怎会恼卿。”

    宣华夫人也道:“愚妹作个证人,夫人说出的处罚法儿,不准圣上不依可好。”隋主道:“证人也有了,容华好放心了。”容华才从隋主的手中,取过画笔道:“圣上画眉失韵,罪在所学未精,今姑念初犯,从轻处罚。待贱妾替圣上的眉儿,画成蛾眉,作为练习画眉的形式,以后不致再行误事,圣上可能依得?”宣华听了,笑道:“好新颖的罚则,圣上不能抵赖。”

    隋主想不到容华的处罚,是这们一回事,不禁失笑道:“朕躬画上两道蛾眉,不是变成了巾帼。卿的处罚法儿,真是太觉新奇了。朕躬有言在先,怎好失信,卿便替朕画来。”容华便一面笑,一面将隋主的眉儿,微微的画弯了一些,将小铜镜执在手中道:“圣上请看,这般画法,岂不甚好。”隋主照了铜镜道:“爱卿妙笔一挥,朕躬竟添了三分妩媚。”容华和宣华听了,不禁同声失笑,一阵打趣,宣华夫人已是装束舒齐,容华夫人便泥着她道:“愚妹的双眉,还得请夫人画过。”宣华故意笑道:“这样一长一短,一浅一深,也别有风流。依愚妹看来,竟不必改了。”  容华却将巾儿沾湿,将眉上的画痕,揩抹干净,拿画笔塞入了宣华手中道:“快给愚妹画得好好的,一同游玩去了,不要耽误了大好春光。”宣华才笑了笑,给容华画成了柳叶双眉,掷笔道:“好了好了。”隋主便命宫女传谕,准备宫车。

    不多时,宫女复命,请隋主登车,隋主便左手携了宣华,右手携容华,一手一个,缓步出宫。容华笑道:“圣上的画眉,还是揩去了好,免得被人见了笑话。”

    宣华却道:“风流天子,小作游戏,原是不妨事的,何况画眉也不是俗事。依贱妾看来,任他眉儿弯弯好了,谁敢来笑话圣上。”隋主笑道:“宣华的话儿不错,容华不必多虑。”他们三人一边说笑,一边缓行,已是走出了宫门,坐上宫车,径向仁寿宫前去。

    马儿答答轮儿转,顷刻之间,已是到了仁寿宫前,他们三人车停走下,仁寿宫中的彩女内侍,闻知驾到,纷纷齐来出接。

    隋主到了里面坐定,恰已午刻相近,隋主即命排设午宴,不多时,筵席端整,山珍海味,堆满了筵上。隋主即命宣华、容华两夫人陪饮,金尊空处,红袖争添。

    隋主左顾右盼,满怀欣快,早已把一天的愁闷,消化净尽。

    在这隋主心欢意得的时间,也是太子广开怀寻乐的当子。

    原来太子广推翻了蜀王秀,除去了一个后患,这时便在东宫里面设了盛筵,宴请杨素,作为庆贺。杨素酒至半醺,掀髯笑道:“此次成功,全仗了一个小女子邢英玉,也算蜀王的命该如此。”太子广点头道:“此女现在哪里,我愿一见其人。”

    杨素道:“殿下若要见她,甚是容易。如今她留居在老臣家中,尚未回到原籍,只要命人到老臣家中,将她宣来好了。”太子广趁着酒兴,即命内侍到杨素家中,将邢英玉带入了东宫,来见太子。

    杨素便对英玉道:“上座的即是太子,你的得报大仇,殿下替你出力不少。”

    英玉急拜称谢。太子广见英玉生得倒也不恶,颇有七八分姿色,即温语呼她起立。

    一旁陪饮,英玉只得顺从。太子广便和她有意无意的谈笑,英玉好生含羞,怯生生的坐着,拈弄衣带,粉颊上面,早已是红侵鬓角。杨素见太子广的一副神情,已知就里。他竟对广道:“此女贤孝,殿下若能见怜,不妨收入了后宫,免的被俗人沾污,倒也可惜。”广听了杨素的凑趣话儿,不禁头儿一点,目视英玉而笑。英玉起先听了杨素的话儿,已是着急万分,还想太子不听杨素之言,如今见太子点头而笑,明明是允许的神情,急忙离座跪倒道:“贱妾仗殿下大力,报了冤仇,就是粉身碎骨,图报殿下,也是死而无怨,莫说以蒲柳之质,侍奉殿下了。只是贱妾幼时,早已许婚于江姓,不能为了贪图一身安乐,便尔悔盟。且一家的惨遭屠杀,也因芮大年的悔婚而起,终致造成了种种不幸。

    贱妾万分寒心,更不愿再蹈覆辙,连累了殿下,愈加罪重。“英玉婉转陈词,太子广听了,虽觉不悦,只是英玉的言辞甚正,不便强逼,只好冷了此念,反点头称叹道:“卿真贤女,我怎敢相强,明日我当谴人护卿回去,早日归了江姓,以遂卿的心愿,如何?”英玉听了,怎不欣喜,又叩头道谢。太子广又命内侍取了明珠十大粒,彩缎二十端,赐与英玉,教她回转越国公府第,收拾收拾,好待明日起程。英玉又欢欢喜喜的谢了赏,才回到杨素家中。  这时她的义父陈客人,也还留在杨相府,英玉便将此事告知了他,他不禁咋舌道:“好险好险,不是我儿会说话,那就难了。一入深宫,你我便不会相见了。”

    英玉悄悄的道:“女儿的心意,还不在此,倒是看那太子,实是一个不好相与的人。

    义父你想,蜀王秀原是他的亲兄弟,他会助了女儿,将蜀王推翻,他的心肠,已是可见的了。女儿若是顺从了他,日后未必得到好结果,还是归了江姓的好了。

    “陈客人听了英玉的话儿,直喜的眉飞色舞。竖起了大拇指道:”好儿子,真有眼力,本来皇帝家的后妃,原比不上平民的妇女自由。女儿既是明天要回去了,我还留在此地作甚?“英玉道:”义父明天随了女儿,一同回益州住上几天可好?“陈客人道:”这回好久不做买卖,还得好好做番生意,不能再闲逛了。“英玉笑道:“女儿的事,都亏了义父一人,伸了冤仇不算,还得着了甚多的赏赐。义父原是做药材生意的,益州又是产药的所在,不妨伴了女儿,回到家乡地面,女儿拿出赏赐得着的金珠,给义父开设一家贩货店儿,岂不甚好。”陈客人道:“好是很好,我原也不甚放心让你一个儿回去。虽说太子好意,遣人送你,我终觉不大安心。也好,就伴你走一遭。开设贩货店一层,到了那里再说。”英玉见陈客人允了,自是欢喜,正要回进内房,收拾一切。陈客人却又呼住了她道:“我却想起来了,你许婚的江家,是在哪里的,你丈夫的名字,你可知道?  今年有多大年纪了?英玉忽见陈客人问起这个,不禁面上一红道:“也是益州人氏,就在相离女人的住处,十多里路途,有座牛嘴山,山脚下面便是。他的名儿,叫做上青,今年十九岁,也是一个猎户。”陈客人点头道:“我的意思,待你到了益州,我便前去找他,替你们拣了个吉日,成好了家,我便放下心肠了。”英玉红着脸道:“这倒不须义父担心,女儿还有母舅在着,他能替女儿作主的。”陈客人手拍脑袋道:“我真昏了,不错,你也替我说过的,还有个舅父屈申,舅母吕氏,甚是喜爱你的,还用不到我替你瞎操心。”陈客人说着,不禁失笑起来,英玉却也笑了笑,转入了里边。过了一宵,太子广果真派了两个侍卫,来到杨素府中,护送英玉回去。英玉便拜辞了杨素,杨素也赏了她不少的金珠绢匹,英玉道谢出外,便同了陈客人,由两个侍卫护送登程。一路不必细表。到了益州家乡,便到舅父屈申家中,和舅母吕氏相见,不禁抱头大哭。屈申却款待陈客人,自有一番谈话,两个侍卫回去销差。后来英玉便和江上青成了婚姻,按下不提江上青在往后书中,尚有一番事实,作者不得不将英玉的一番情形表出,暂行收束,阅者不要认作闲文。却说隋宫之中,此刻却起了绝大的风波,正是:莫道空中多楼阁,从来平地起风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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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第三十四回离奇午梦梦醒又寻欢温存子夜夜凉偏种病话说发生了什么风波?且待小子慢慢说来。上回书中,不是隋主和宣华、容华二夫人,在仁寿宫同进午膳,却转写到太子广的一面,将英玉交待清楚,小子又要倒转笔儿,写到仁寿宫中来了。原来隋主进过了午膳,便和宣华、容华二夫人在仁寿宫里面,各处闲游。到了千红万紫,角目芳菲的御园中,花气袭人,中人欲醉。

    一双双的蛱蝶,穿舞花丛,一声声的鸟语,婉转枝头。绿芊芊芳草,碧丝丝柳条,都能令人发生愉快的感念。隋主如醉如痴,由二夫人左右扶持了他,信步地走将前去,不觉地到了梅花别苑跟前。隋主猛抬头瞧见了一片梅林,不禁前情旧事,兜上了心头。想着了**一夕,便成了永隔的尉迟贞,不禁站定了脚步,痴痴地发怔。

    宣华和容华两人,见了这般光景,好生疑惑,正待动问,隋主已微喟一声道:“尉迟贞死了,独孤皇后也死了。朕躬风烛残年,恐也不久的了。”宣华夫人见隋主说出不吉的语儿,急道:“圣上自有千秋,快快收拾了闲愁,不要伤怀,我们前面玩去,这里没甚可观。”宣华夫人一边说,一边向容华夫人使了个眼色,便不待隋主开言,竟挟持隋主,离开了梅花别苑,免得隋主触景生愁。隋主究竟上了些年纪,不能多走。饭后这样的走了一回,已觉十分力乏。此刻又因感念前情,更觉无心游览,索然乏兴,便对宣华夫人道:“朕躬很是疲倦了。”容华夫人指了前面的芙蓉轩道:“圣上既是觉得疲倦,那边也有榻儿,就到里面安息一回可好?”隋主点了点头,便走进了芙蓉轩中。容华、宣华二夫人侍奉隋主登榻。隋主在午膳时候,本多饮几杯酒。再加上乏了力,一倒头便睡着了。  宣华和容华便命宫女取来棋局,两个人悄悄地对着,作为消遣。哪知隋主却已入了梦境。梦中独个儿走出了东华门,只向冷僻的去处走着。迎面见一所破寺庙,红墙剥落,门户尘封,他便走到里面,蓦见正殿上有一个女尼,正低垂了头儿,端坐蒲团,他也不在其意。那儿女尼忽的抬起头儿道:“阿摩你来了,可还认识老身?”

    他吃了一惊,怎的破寺老尼,念呼自己的小名?阿摩为杨广小名,此处及下文多处作者误为杨坚小名。——编者注定睛仔细看时,原来就是师父蕃莲布,急忙双膝跪倒道:“想不到师父就在此间。弟子在十六岁那年,和师父分离了,何时不在怀念,及至统一了南北,也尝遣人寻访师父,满想图报昔年抚养的深思,哪知终未如愿。

    此刻却好也,竟会亲身相逢,就请师父一同回去了。”只见蕃莲布摇头道:“阿摩阿摩,老尼昔日嘱咐你的言语,怎的全行忘怀了。”他听了此语,不禁模糊起来:师父可没有嘱咐什么话儿?蕃莲布见他迟疑的神色,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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