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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魔时刻-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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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方式就是在他兴高采烈时,适时地发出一、两句凉话警告——
“你只剩这件衣服没补叮”她提醒。
湛无拘原本打算遵行《礼记.问丧》篇的内容来个披头散发、丢鞋撕衣痛哭,才打算撕开领子,就被她的声音制止祝
他低头看了看今天穿的,果然是唯一一件没补丁的衣服,当然下不了手去撕,因为姬向晚的表情看来像是不打算帮他补。
好吧,放过。那他在地上滚来滚去总可以吧?
虽然这空间用来滚动稍嫌局促,但更可因此而展现他厉害的滚功;他一个后空翻就贴地滚将起来,绕着圆桌径自滚得好乐,一点也无丢人现眼的自觉。
姬向晚向屋梁翻了个白眼。现下他又找新游戏,不玩“问丧”的礼节,纯粹只是玩滚功了。
她决定离他更远,拿起银子就要下楼结帐,但一打开门,脚步却沉滞地跨不出去。
“你别丢下我,还没给我一个交代哩。”连忙滚过来的湛无拘搂抱住她双腿不放。
“放开,你这像什么样?”她扶住门板以稳住自己,还好廊道上看不到什么人。“放开啦,我要下去会帐了。”
“不放!给人看了才好,你就抵赖不掉了。”他努力仰起面孔,似乎没有改变姿势的打算。
“我抵赖些什么?从头到尾都是你赖着我呢!”她低下身子要抓开他手,却不能如愿挣脱他的毛手。
湛无拘瞄到远处似有人走过来,很识时务地不为难她。放开了双手,却不急着起身,仍兀自优闲地趴在地上,以双手支颊,持续与她的话:
“对呀!古人说:赖久了,就是你的。所以你要对我负责。”
什么鬼话?!
“请问是哪一位古人说的?为何我没听过?”
“古人那么多,我哪知道是谁?但既然我能说出这一句,表示古人真的有说过嘛,你何必斤斤计较?”他的表情好无辜可怜。
姬向晚决定不与他瞎扯下去,否则她一定会忍不住抓起门板猛敲他那颗思想奇怪的头颅,以发泄她心中的无力感与挫败。
“我要回去了,你自个留下来继续玩吧!”
她才跨出门槛,正巧对面的楼座也有人欲走出来,她不经意地看过去一眼,却大受震撼地楞住,僵立于原地不能言语。
显然对面的一群人之中,也有相同反应之人。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那方传来为喜的娇呼——
“大姊,我找得你好苦哇!”
※※※
大姊?
两方等闲人士面面相觑,目光全落在姬向晚与一名颇具英气的女子身上。
湛无拘缓缓起身,附在姬向晚耳畔悄问:
“她谁呀?你哪来年纪这么大的妹子?”
姬向晚男装的扮相在明眼人看来,并无法有太多的遮掩效果,她看起来就是一副不出闺阁的稚嫩样,纯净而矜持的眼、柔婉的面容、娇弱单薄的身形,怎么看也绝不会是对面那名侠女打扮的女子口中的“姊”字辈人物。年纪不符不说,长相与表现出的气质就完全不同。那女子肯定年纪大于姬向晚。
“大姊,要不是堂哥告诉我,我只怕还在太湖那边瞎找呢。你快跟我回去吧,婆婆为你担心得都病了。”英气女子名叫秋冰心,是寒冰山庄的小姐,也是方首豪的妾室之一。江湖上人称“蝴蝶侠女”,因衣裙上永远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彩蝶而得名。
姬向晚愣了好久才得以发出声音响应:
“抱歉,你认错人了,在下是男儿呀,不是姑娘的大姊。”她以为她已经麻木到无感无觉了,也已经调适好心情以平常心面对以后要共夫的姊妹了……但,不够!给她再多的时间,她也永远准备不好自己的平常心。
永远也准备不好!
她只想躲开这锥刺她心的一切,与无时无刻昭示她爱情失败的人证。
仓皇得想逃离,但专程来找她的人怎会轻易放过她?
秋冰心闪身阻挡在她面前。
“跟我回去吧!你的任性也该够了。令尊令堂目前已赶至济南作客,你不该让婆婆难作人。”
“我说过我不认识你——”
“你还有另一个选择。”冷冰冰的声音蓦地传来,就见秋冰原并立在其堂妹身边,以他惯有的半死不活声调提供见解。
“堂哥,请别让事情更复杂好吗?”秋冰心向来戒慎她这个为所欲为且难以测阴晴的大堂兄,连忙先下手为强地乞求他别在这节骨眼搅局。
为了日后她在方家的地位,她务必带回姬向晚,以博得婆婆的信任欣赏。得不到长妻的名头,她至少要当掌实权的主母。首要就是让准婆婆与未婚夫看到她的能力。因此她才马不停蹄的出门找人,不似李韵萍与罗娆君那二人一般忙着讨好准婆婆来争宠。
“你可以选择不与另外三人共侍一夫。”秋冰原不理会堂妹的哀求,径自灼然地紧盯着姬向晚看。
湛无拘闲闲地走上前,加入讨论道:
“你们不必在那边眉来眼去了,小姬哪会降格去同人共事一夫?她会嫁入我湛家门,你们别费心了。对不对,小姬?”
姬向晚直觉地退一步躲在湛无拘身后,她不想面对这些人,不喜欢他们各有心思的算计;也许秋冰心是善意的,但她无法理智的面对。
她只想与这些人离得远远的,不要有任何交集。纷乱的心思使她无力注意湛无拘说了什么引人侧目的话,因此当秋冰心抽气地指责她时,她只能莫名以对。
“你怎么可以对相公不贞?大姊,你真是令人寒心!你回答我,这人说的是真的吗?”秋冰心发指着两人全无男女之防的行为。
湛无拘索性以更大胆的动作来娱嘉宾视听。
“她休掉滥情的前未婚夫犯了哪条罪状?”
“一马不双鞍,贞女不二夫,这——”秋冰心厉声指控,不敢相信夫君口中的贞娴表妹会做出这种逆天大罪。但她的怒气没机会发完,便教湛无拘打断。
“得了,你懂妇德,且自称为马,我个人是没意见啦,反正你挺有马相的,形容起来也不突兀。但不要因为读过几本书就卖起文章来了,听来怪异得紧。还有,我一向见不得别人在我眼前张狂,更不许招惹我的小娘子,因为那是我才有的权利。”他掏掏耳朵,看了下杵在周围的十数人阵仗,原本有十足的玩兴的,但小姬苍白的表情令他挂心,只好忍痛放过这些人了。
没关系,山水有相逢,总会有机会的。
他抱着姬向晚,向上拔身而起,一点愧疚也没地对下方张口结舌的店小二道:
“跑堂的,两间楼座的帐一起会,向他们要便是。 别说我们赖帐哦。”这些人搅坏了小姬的心情,当然得付出一些代价。反正他们看起来凯得很,像是很渴望替人付款,他也就不客气了。
他的离去自然会遇到阻力,首先秋冰心就不放过他:
“将人留下!”她亦拉身而起,并打出袖箭。
湛无拘左手一探,收纳了八支小镖。他瞄了一下,是白铁打造的镖身,尾端装饰着琉璃蝴蝶,蝶身各录一颗真珠。
“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啧!还你。”分解出八颗珍珠再不轻不重地打落了秋冰心;铁镖则打向秋冰原,正好阻住了他欲飞身上来夺人的最佳时间。
等到秋冰原挡下暗器,飞纵上屋脊欲寻人时,哪还见得到人影?
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声后,他手中的铁镖化为粉末飞散在扬起的春风中。
“堂哥,你为何放过那小子,任他将人带走?”秋冰心不认为堂哥的功力会奈何不了那个看来古怪至极的小子。
秋冰原冷笑了声:
“那不正好?迟早会有人知道她不守妇道,你便可安心稳坐正室之位。”
“小妹从未做如是想。”她怒陈。
一名黄衣女子走近好友,忍不住问道:
“那男子是谁呢?看来武功不弱,在江湖上想必是有些名头吧?”她叫纪香香,是扬州首富纪平的爱女,曾在秋家学艺,与秋冰心结为闺中密友。虽不入江湖,却极崇拜江湖闻人侠少。一双美目揪着有一张寒冰俊容的秋冰原,企望得到更多的注目。
秋冰心摇头:
“名不见经传的地痞罢了。我真不敢相信大姊有了夫君那么好的丈夫了,还甘愿沦落在那种粗俗人身边?这下子我要怎么向婆婆交代呢?”
秋冰原冷淡撇了眼,不再言语,衣袖一甩,纵身向另一片屋宇上几个起落,已不复见身影。
秋冰心连忙飞上屋脊,也追不上人了。
“真是的!我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是他妹子,怎地也不帮我,只会搅和。”
纪香香娇声道:
“这是江湖侠少的气势嘛,如果他不冰冷,就枉为寒冰山庄的主人了。”
“不管了,我现在只管姬向晚的事。她德行有无污点我不管,一定得押她回济南。”
“只要她在扬州,就逃不出我纪家的眼皮下,别担心。她长得不如何嘛,平凡得紧,怎地可以令大侠方首豪真心以对?看起来小家子气、见不得场面。”纪香香嗤哼了声。身为美人,一向不轻易赞美其它女色,何况她真的不觉得她美。
秋冰心闻言一笑:
“青梅竹马一同长大,豪哥重情至性,不以女色为重。还没见过她之前也误以为她有多美哩,见过之后就放心了。她不足为惧。”
“所以你同意由她当正室?”
“本来是,但今日看她妇德不守,与男人勾搭,怎么说我也不能由着她辱没方家先祖,教豪哥脸上无光。我现下就是烦恼要怎么周延这件事。”秋冰心正色地说着,对姬向晚的失德行止是既暗喜,也含怒又藏忧。
纪香香挽着她好友的手往外走,嘻笑道:
“未来的方家主母,你真是能者多劳呀!小妹受教了。但愿日后也能嫁与英俊侠少,担起主母之职,那有多神气呀。”
“傻妹妹,英俊侠少易招女祸,与别人共夫可不好受,有得亦有失呀。”
“我会学姊姊当个冷静聪明的主母,教别的女人不敢抢我的锋头,让丈夫成日只看着我、宠爱我,让别的小妾只能当不见天日的小耗子,在我妊娠前后代我服侍夫婿即可,其它时日休想来争宠……”
笑声渐远,终至再无声响……
第六章
春雨绵绵……
湛无拘已三日没有去市集和人厮混了。一方面是下雨,相出门摆摊也无啥搞头;再者是自从四日前自万里香回来后,姬向晚又回复初见时不言不语的呆滞模样,一副了无生趣、行尸走肉的恹然状。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害他也闷得想搥胸顿足。一个人径自耍把戏而无人在一边呼应是很可悲的耶,她怎么可以这么对他?
无聊,好无聊,无所事事的无聊。
放走了第十八只飞过寺庙上空的信鸽,顿时觉得没趣得紧。现下这些扬州的江湖闲人全忙着要找寻从两名丐帮长老身上遗失的《极天秘笈》,并且多方臆测着蒙面人是何方歹人。
有人说是西域的“金日教”,有人猜是塞北的“妖火教”,不然就是苗疆的“元教”……好啦,中原以外的北西南全猜过了。最好集结中原黑白两道的力量,一举打垮那些蛰伏于边境、自成势力的神秘教;就算打错了人,也可获得日后高枕无忧的好处。否则谁敢保证放任这些外族坐大后会不会产生逐鹿中原的狼子野心?
因此借着《极天秘笈》的遗失所引发江湖人的关注,可以利用的事可多着呢。
“嗟!不过是一本破书嘛!”他拿着让江湖人趋之若惊,并且找翻天的秘笈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要不是他已无聊到濒临撞墙的地步,断然不会瞎摸到还有一本破书兜在行囊中,并且被遗忘得一乾二净。
“还是一本没写几个字的破书。”翻完了内里,失望更为浓重。正巧一只不长眼的蚊子飞过眼帘,想也不想地将破书甩过去——
“啪”地一声,蚊子当下毙命于墙上,在书本落地前,他飞身过去接住,开始玩起另一波更无聊的游戏——打蚊子。
姬向晚便是给一声又一声的杂音打回了神魂。愣愣地看着一抹灰蓝影子闪来飞去地在小空间内玩得不亦乐乎,口里还念念有辞地喊着“十三”、“十四”、“还跑!给你死”,以及最后的一声“哇”!
她吓了一跳,吶吶问道:
“怎……么了?”
湛无拘正是被她跟着转来转去的面孔给吓到。三日来,她除了睡与呆坐之外,没其它可称之为活人的举动,所以在发现了她脸上有表情后,不免“哇”叫一声来表示自己感动的心意。
“你醒了?”他很慎重地坐在她面前。
“我早上就醒来了呀。”
“才怪,你根本是昏睡了三日夜。”
“胡扯。”她不理他,低头看到他手上那本被摧残得像包过油条的书本,惊呼了声:“你……你拿别人的重要物品打墙壁?!”
“才没有。”他反驳:“我用来打蚊子,不得已才去碰到墙壁的,又不是故意的。”
她听了脸都绿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这一本可是江湖人视若珍宝的秘籍,更别说它属于别人的!”
湛无拘撇撇嘴:
“我又没要侵占为己有。早晚要送出去的,玩一下有什么关系?”
“你快些送去镖局才是,这种东西放欠了迟早惹祸上身。”她伸手抢过秘籍,还来不及细看,书页便已径自脱落了几张下来,令她张口错愕地叫了声。“你……丢坏了它。”
“上百年的东西了,能多坚固?”他弯腰捞起落地的那四页,上头各自画了几个摆出招式的小人图,以及搭配着几行不成诗文的句子。
武功秘籍?骗人没看过武功本子呀?一个动作加一个断句就可以练出个什么绝世功夫?恐怕只有立书人才知道自己在鬼画符些什么吧?
他将其中一张拿到烛火下观望,没有什么奇迹出现,仍是一个小人图对照着那一句“焚身长浴寒江水”。
“不通!真的是狗屁不通。”他搔搔下巴,摇头兼晃脑。
“别窥探别人的东西。”她又想抢过他手上的纸。
但被他躲开,结果由于离火太近,一张纸竟就这么烧起来了,她惊恐地要扑灭,但被他阻止。
“等等!有一种密文是必须经过火烧之后,才会显现的!我正想试试看哩。”
湛无拘的说辞令姬向晚因一时好奇以及焚烧的纸张已无可挽回原样的理由,跟着屏息以待,她还没见过这种稀奇的把戏呢,开开眼界也好。
于是,小星火微微地烧着、烧着,不久后,烧成了灰烬,也顺势化为粉末,各自稀散于地面,昭告着阵亡的讯息。
什、么、也、没、有。
清了清喉咙,湛无拘严肃地下结论:
“我明白了,这堆火灰告诉我们《极天秘籍》的解读方法无法以火烧来探知。这样吧!我们拿一盆水来试试看,听说有一种方法叫水印,也就是纸在泡了水之后——”
“你还玩!”她不可思议地质问:“这是要还别人的,你记得吧?!”
“知道啊!那又如何?”
“要是别人知道你弄坏了书,使书缺页,怕不倾所有江湖人来追杀你了,你不赶忙做补救也就算了,竟——”
他截口道:
“你以为,当天下人知道我们身上曾经放过一本叫《极天秘籍》的东西时,会轻易放过我们吗?”
“为什么不?我们把它交给镖局,江湖人想找麻烦,自然是找镖局才是。”
湛无拘怜悯地拍拍她的头,在她伸手拍打他之前收手。
“小姬呀小姬,虽然我同你一般的不谙江湖规矩,但根据一般人会有的心思来猜,老乞丐死了,秘籍在我们手中,而那群杀手至今查不出是谁的情况下,我们首先就会被当成杀人凶手。再来,我们好心地送回秘籍后,他们会不会怀疑这本是假的?或怀疑我们早已抄下了内容藏私?”
“可是我们又没有,你把人性想得好卑劣。”她不以为然。
“不管我们有没有交出去,我向你保证,我们一定会被追杀。”他拿出第二张脱落的纸,上头写着第三十八式“天地乾坤气贯中”,不由分说丢入床榻边的水盆中,并兴致勃勃地拉她过去看。
不会有奇迹的,她猜。
果然,薄弱的纸片化糊在水底,浪费了一盆清水。
“啧!”他嗤叫了声,抓脑开始想其它逼迫秘籍“现出原形”的方法。
她抓他衣袖:
“别又动歪脑筋了。快想想如何使这本秘岌看起来完好如初吧。”抢回他手中残存的那两张纸,不肯再任他胡来。这种不祥的东西,还是早日丢还给那些江湖人去厮杀吧!
“再给我两张玩,我想试试看泼墨与拓樱”他不依,兜着她转,就要抢她背在身后的册子。
“不可以,别闹了!”知道力气与动作都无法比他快,她赶紧往大门跑,想拖过他感兴趣的时刻,一会等他没劲了,便想也不会再想起要玩这种东西。
用力拉开门板,正要跨出去,但一手已教他捉住,结果她一个不稳,手上的秘笈岌竟笔直飞出去——
“啊!”她惊叫。眼前一花,是湛无拘飞身出去抢救的身形。
但仍是慢了一步。
《极天秘籍》,一本教江湖人疯狂了近百年的武功奇书,来自百年前天下第一高手极天大侠的遗作,竟就这么地、轻盈地,掉落入水井中——
“咚”,这是许久许久以后的声响,算是对世人热烈的爱戴发出感谢的告别,安详地走完它不见天日的百年身。
井很深、天仍冷,发傻的两人在阴寒细雨中呆立,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唉!春雨绵绵有尽时,此痛悠悠无绝期。
※※※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磋叹第一声。
“海会枯、石会烂,书自然也会糊。”叹息第二声。
“既然没人知道秘籍在我们手上,那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将它弄丢了。”由嗟叹声转为乐观的自我安慰,但双手可没有闲着。
“你在做什么?”
“做还魂纸。”就见湛无拘收集来别人不要的纸帛,寸条片角地收拢于一气,丢入一只大木盆中,倒入清水。
“什么还魂纸?”生长于南方,她没见过有人把用过的纸张拿来再造一次纸的。
“在北方,竹子不是随处可见,当然制纸的料少,价就高。一般人都习惯收集不用的纸张再用来制纸,虽然制出来的纸材不若原有的质佳白细,但仍是好用。”
“我明白了,一般的火纸(冥纸)就是以还魂纸制成的。怎么?你想制火纸来祭拜那本阵亡的秘籍?还是祭祀那位死去的老者,祈求他原谅你有辱遗命?”不是姬向晚生性刻薄,她只是纯粹地根据他好玩的心性来臆测他现下可能会有的行为。
湛无拘顿了顿手边的工作,恍然道:
“对哦!等会得留一些纸浆制火纸,我差点忘了清明时节快到了,卖火纸很有赚头。”
姬向晚开始后悔自己提供了他另一项奇诡的乐趣,连忙问出她最初的疑惑:
“小湛,你到底为了什么要制还魂纸?”
“我得做出一本《极天秘籍》呀。”他理所当然地回道,一副她该很能理解的表情。
“你记得内容?”她满怀希望地问。
“不记得。但谁知道它的内容该是如何?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本册子我还是要送出去的。”最重要的一点是他非常期待秘籍现世后可能会引发的天下大乱。
她不可思议地瞪他:
“你不会以为你随便在书皮上写《极大秘籍》这四个字,就会有人相信它是一本有百年历史的秘籍吧?”他古怪、爱闹、好吃、不分轻重,但并不笨不是吗?
“看我的吧!如果我哄得过,你打算如何表示对我的钦服?”他涎着脸讨赏。
她皮笑肉不笑,伸手轻拍他头,敷衍地表示:
“好乖、好厉害,可以吗?”
“呜——汪!”他用力甩头,表现出即使是一只小狗也有他的自尊,拒绝别人的敷衍。
她忍住笑,推拒他蹦蹦跳过来的身形:
“好了,别玩了。我说真的,既然我们不幸弄坏了那本令江湖人趋之若骛的书,就当成是天意吧,别再沾惹这种事了。现下咱们有足够的盘缠,不妨往苏州赏景去吧,扬州的风光已大致欣赏过,无须逗留了。”
他嘟着双唇欺近她柔嫩的小脸,要不是她双手死抵着他面颊,他早已偷香成功。趁她忙着推拒他脸,无暇兼顾其它部位之余,他伸手悄揽她纤腰,极满意那触感与纤细的程度。
“湛无拘,我说别玩了。”见他扭曲变形的面孔依然不屈不挠地企图接近她脸,她才惊觉他又想对她不正经了。这人真的是没有男女之防得教人叹息。
“如果我亲到你,你就要嫁给我,就这么说定了。”
“谁跟你说定了!你不要乱来。”她尖叫。
“碰!”
紧闭的窗户蓦然被一股巨力撞破。随着木屑四散于小小斗室的同时,冰冷的剑芒也直向屋内的人欺来,使得原本瞠目发傻的两人迅速改变其暧昧姿态,由湛无拘主导,左手将小佳人抱扛上肩,右手抓起门没的木闩阻挡剑 光的来势汹汹。
由窗口撞进来的是一名著黑色劲装的妙龄少女,唇角带血,整条左臂无力地下垂,指间更是不时落下血滴,就见一把飞镖正嵌在她左肩上。很明显是与人打斗落败后的逃命样。
而这个重伤得上气难接下气的少女仍然无处于弱势的自觉,高高在上地命令屋主:
“别动!不然我杀了你们!”
外头有杂沓的脚步声,似乎有为数不少的人闯入小寺庙内找人。脚步由远而近,一道道被端开的门板显示出大肆搜寻的阵仗。
湛无拘放下姬向晚,将她护于身后,一双机灵的眸子上上下下地打量这个闯入者。
“如果你不快些离开,早晚给擒住,并且顺道连累到无辜可怜的我们。”
“住口!”少女怒斥,弹出一指,就见一束粉末飞散在两人的顶上。
湛无拘连忙拉起外袍,兜头飞转着衣料,旋住了蓝色粉末,向门口甩去。
门板正巧被瑞开,外边的人尚来不及跨入逞威风,便已被暗器袭击。出于反射动作,为首的人立即以剑劈出“米”字刀法,将飞来的衣袍划成碎片,然后——
“哇!蓝花粉!”惨叫声四起,就见几名大汉摀住头脸哀号不休,大呼着眼睛看不见……
第二批寻来的人马,立即分派一部分人手救人:
“快带他们回去解毒,其它人小心妖女的毒粉,放箭!”
“哇呀!”湛无拘不待细想,将姬向晚带上屋梁。下方已变成各式暗器齐发之地,由窗口、门口外边源源不绝地乱射进来。
躲得狼狈至极的少女终于也发现了屋梁上方竟是最安全无虞之地后,连忙提气飞纵而上。
湛无拘大呼小叫:
“别、别、别!太重了,会塌的。”
“下去!”少女娇叱一声。为防止屋梁塌陷,飞身上来后反手就要打下湛无拘。
“嘿!你的心肠很歹毒哦!”湛无拘仅微微一闪,就躲过了她的暗算。如果他更坏心一些,更可以借方使力让她下去与门外的人相见欢。
“哼!你们中原人,没一个好东西!”少女扭曲着面孔怒叫。想再度攻击人却力不从心,反倒徒使自己站不稳地几乎掉下去。
湛无拘无视于底下的乱镖齐飞,颇有兴致地问道:
“这位姑娘怎么称呼呀?”有几支不长眼的利镖往上窜来,被他以衣袖挥开。
“你姑奶奶!”
湛无拘迥身将身后的姬向晚护入怀中,门外的刺客似乎已发现他们躲在梁上,箭镖往上斜射而来,他开始动脑筋找脱身之策了。
“好吧,这位老姑奶奶,你自个保重,我俩还有其它要事,少陪了。”一掌往上顶去,将屋瓦打出一个洞口,不由分说向上窜出。
唯一的失误是老屋舍年久失修,在他俩破瓦而出后,房屋竟径自片片瓦瓦地散落,最后在一声轰然巨响下垮掉了。
“那……那位姑娘……”姬向晚好不容易从打颤的齿牙里挤出声音,担忧着那位受伤的少女。
湛无拘分神看着,只见一道黑光由瓦砾里飞身而上,紧追于他之后,笑道:
“别担心,我看她命硬得紧。”
“在那边,快追!”数名大汉在惊吓过后,发现了在屋脊上飞窜的人影,大声吼叫着。
黑衣少女不客气地拿湛无拘两人当挡箭牌,紧随于他俩左右,以避右下方追杀者的暗器。
“老姑娘,你很不容气嘛。”湛无拘哼声冷嘲。
“你的荣幸!”果然是一副施恩的口吻。即使不断地消耗体力令她身体难以承受、吐血的情况加剧,她仍硬着一张嘴,并企固还击下方那些追杀者。
探手入怀,便要向下泼洒毒粉,不料倏来的一道劲力,点麻了她手掌,教她张不开手指。
“你做什么!”她大怒,一时使不上力的身形猛地往下落。
湛无拘伸手拎住她衣领,淡淡道:
“风很大,你的毒粉不仅会伤到那些江湖人,也会波及无辜的百姓。”
“中原人都该死!”她咬牙死命挣扎,却无力扳开他可恶的拎势。她就像是被拎住颈背的泼猫般无计可施。加上气力早已耗尽,她除了大口大口喘气外,全身已然瘫软。
湛无拘呵呵笑着在姬向晚耳边道:
“我听到下边的人叫她妖女,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妖样,不知道火烧水浸能不能逼她现出原形?很值得试试看哦,快,咱们找地方玩儿去。”他笑得好狰狞可怖。
“你!放开我、放开我……”少女的尖厉叫声转眼间已消失在绵绵春雨中。
湛无拘使出全力,教紧追不舍的人在一阵眼花后,莫名地追丢那三道身影,茫然立于原地,不知该往何方追去。
※※※
“这是什么?”在湛无拘的指示下,姬向晚逐一替少女的伤口上药,而他反常地站得老远,并且背对床榻。姬向晚以为这少女长得如花似玉,他应该会趁疗伤之便大饱眼福的,谁知他反而避嫌走开了去。
真的很反常。以往她沐浴前,总要千方百计躲开他跟随,他那涎笑摆明了就是要偷看。当然,吓她、逗她才是本意,他人倒不会真的下作如斯。依此类推,有便宜而不占,有悖他原则不是吗?
在替小姑娘上药时,她还不时回头观察他是否在偷看,而事实证明,他对小姑娘的随身物品兴致高过观看横陈玉体。
是什么东西这么好看?处理好少女的伤口,她忍不住挨坐在他身边问着。
眼前所见,他正盯着一张人像打量,姬向晚开口又道:“有人会长成这般吗?”
这张画着实失真得紧,方方正正如方桌的脸型,以及似捉两只蚕来拓上的眉还一高一低、一平直一扭曲,两只眼睛像是拿两枚外圆内力的钢板沾墨压上,“洪武通宵”的字样隐隐浮现。
很糟糕的一副人像,她来画搞不好还比这张强上十倍。真有人长成这模样吗?
湛无拘啧啧有声地念出画像下方的文字:
“湛无拘,年二十,务必生擒,赏绿晶一只,黄金百两。”
“咦?!”姬向晚凑过去细看:“意思是……这是你的画相?”她连忙比对,将纸张放置于他脸旁,努力地想象。
苦着一张脸,他撇嘴道:
“人家哪是这副德行?”阿娘也真是的,二十年来画功未见长进虽不是什么羞人之事,但做人要懂得藏拙才是,拿这种图像来悬赏,岂不折煞底下人白忙一场?要不是看到自己名字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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