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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雨仙踪-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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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伯如获至宝,捧在手心之中,笑道:“校正勘误可不敢,我是来学习的。”

    一面说话,一面翻开书册,定睛观瞧。

    光线不足,他看起来有些吃力。

    “要是有灯照明就好了!先生一直这样在黑暗中摸索着写书,岂不会看坏了眼睛?”

    郑玄淡淡的道:“现在是冥界入夜,每个人都要休息,昼间光线稍微好些,比现在要强一倍。我都是晚上琢磨,白天落笔。可惜白昼时间太短,只有两个时辰,写不了多少字。你在做梦呢?哪里会有灯?灯是宫里才有的奢侈品,我老头子哪有那样的供奉?”

    山伯笑了笑:“学生这里却有,待我取来。”说着背过身去,从蝶衣中摸出一盏长明灯,“先生您看,这不是拿来了?”

    郑玄吃了一惊:“天呐!你从哪里变出来的?快!快进屋!”说着伸手抓住长明灯,急匆匆进了小屋,对跟在身后的山伯吩咐道:“把门关上!如此宝物,可不能给人看见,否则会有麻烦!”

    山伯一面关门,一面觉得好笑:“想不到这么一件普普通通的东西,在yīn间却成了珍品,早知如此,我何不多带些来!”

    郑玄看门窗都关严了,这才摸索着将灯放在桌上,问道:“有火石吗?”

    “既然有灯,自然有火石。”

    山伯打着火石,将灯点亮。

    郑玄似乎多年未见灯火,望着眼前明亮的灯光,心里有种熟悉的感觉,神sè显得十分激动:“好!这样子人生还有点味道!好小子,你竟然有这一手!看来我不得不收你入门,倾囊相授了!”



………【第137节 秘传】………

    山伯连忙行礼:“老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可惜屋里太狭小,到处堆满了书,想要跪倒都有些困难。

    郑玄伸手拉住了他:“免了!在这穷山恶水的地方,不必那么多礼。”

    山伯道:“危厄困境,礼不可废。”说着硬是跪下叩了三个头。

    “好,好,好!从今rì起,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了。这里的书你可以随便翻阅,有不懂的地方,也尽管问!”

    山伯笑道:“那我就开始问了。请问老师,您为何那么执着,到yīn间还著书不辍?是什么理由支撑您写下去的?”

    灯光的映照下,郑玄的面sè微微泛红,说道:““我是人世传扬的经学大师,弘扬儒学任重而道远,眼见诸经散乱,我不整理谁去整理?”

    山伯生怕惹得初认的老师不高兴,忙将话题一转,说道:“弟子学儒多年,有时候却觉得很迷惑。老师,儒家究竟是怎么来的?”

    郑玄似乎很喜欢回答问题,笑道:“若问儒家的来历,说起来话就长了。”

    “长夜漫漫,请老师细细讲来。”

    “那我就从头讲起。首先,你知道‘儒’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弟子想不明白。”

    “‘儒’字,初文为‘需’。‘需’字的原型上为雨,下为人形,其形义反映的是祭祀求雨的仪式。‘需(儒)’的本义是指能够呼风唤雨的祭祀者,最初的时候可能是女xìng,后来则换成了男子。《易#8226;需》言:‘初九,需于郊,利用恒,无咎。’‘九二,需于沙,小有言,终吉。’‘九三,需于泥,致寇至。’‘九四,需于血,出自穴。’‘九五,需于酒食,贞吉。’其中的‘需’,仍是‘求雨’的本义。”

    山伯听得惊讶:“这么说,古时的儒是跟巫、史、祝、卜类似的人了?”

    郑玄点头:“就是那些有超强能力的术士,不是普通人。只是到了后来,才泛指学者。”

    山伯想了想,问道:“老师,您说的乃是‘古儒’了。照您这么说,早期的儒生是能够呼风唤雨的,可是为何自从孔夫子降世之后,却变得空余满腹经纶,手无缚鸡之力?”

    “这个嘛……早在夫子降世千年之前,儒家求雨就不那么灵验了。心法已经失传,纵然以夫子绝顶的聪明,也只能择其一端,编纂六艺,将儒家‘治世’的学问发扬广大,却无法练成通天彻底,移山填海的神功。”

    山伯紧抓住这个问题不放:“老师,您说的古儒真的存在?他们的能力真有那么强?抑或仅限于传说?您看现在,佛道两家都能够飞天遁地,而我们儒家却处处受制于人,要是能将丢失的心法找回来,那该有多好?”

    郑玄露出神往的面sè,猛的一敲桌子:“你说到点子上了,我为何要编撰诸经?这就是个重要的缘由,只不过我从来不在人前提起而已!在阳世,我已经尽量搜集相关的资料,可惜因为生得晚,有价值的东西大都已经泯灭了;自从进入冥界之后,我的眼界一下子开阔了许多,接触的人也多了起来。为了寻求问题的答案,我曾经找遍滞留冥界的儒生,一个一个跟他们交谈。”

    “您老都找到了哪些人?”

    “能找的都找了!可惜太早的人都已经转世投胎,我找到的大都是千年之内的人。特别是有那么一伙人,对我的影响很大,你知道那都是什么人?”

    “您说一伙人,是否出自一个流派?”

    “不是,那些人中内含多个流派,却能聚在一起,数百年不肯离散,你说是否有些奇怪?”

    “是啊!都是些什么人?”

    “我一说你就知道了。”郑玄露出得意的微笑,“你再猜猜,啥时候能有几百个文人同时死去?”

    山伯挠了挠头:“您说的是非自然死亡?”

    “废话,哪有可能几百个人一起老死?算了,我还是自己说吧。五百年前,秦始皇焚书坑儒,一次坑杀了四百六十名造诣极深的博士。那些人死后纠集在一起,建了个村庄,名字叫‘博雅村’。”

    山伯眼前一亮:“竟有这种事?”

    “是啊,想当年我曾在博雅村住了几个月,有幸跟很多人聊过。你看到的这些书,有不少就是根据那些人的说辞整理出来的。

    山伯兴致盎然:“那村庄是否至今尚在?”

    “在是在的,不过剩下的人已经很少了。我当年去时全村只有三十多人。如今又过了百来年,也不知能剩下几个。”

    山伯笑问道:“既然无缘得见,那只能靠拜读您老的著作,了解前代的大儒了。拜读之前,我还想问一句:您老整理了这么多书,究竟有没有找到失传的心法?”

    郑玄摇摇头:“哪里会那么容易?我又没找到远古时代的‘巫儒’,只能从几百年前的人口中寻找蛛丝马迹。儒学之论人言人殊,要想辩明真伪,要花很多的时间验证。不过我相信,那心法真的存在过,而且能从古籍中找出些微的线索,你只要耐心去读,就一定会有所发现。”

    山伯苦笑道:“闹了半天,师父您没找到啊?这些书是您著的,连您都不是十分明白,弟子纵费尽心机,也未必能整清楚。”

    郑玄有些着恼:“你说得也不错!有些内容我只是原话记录,脑子里并没有想清楚。不过,这不能掩盖书的价值!也不代表我虚度光yīn!你来看……”说着将手一伸,停在灯火上方。

    山伯吃了一惊:“老师,弟子错了,你可别自残啊!”

    “自残?你看清楚,这火能烧到我的手吗?”

    山伯仔细看去,却发现那火苗距离郑玄的手掌还有半寸,忽然拐弯,平平的绕了过去,仿佛有种无形的压力,逼得火焰不得不那么走。

    “哇,老师您练成了儒家的罡气?您可是千年之内第一人呢!好生令人佩服!”

    郑玄收回手掌,神情有些呆滞,微微叹了口气,道:“我只是初窥门径,离大乘还早着呢!要不然,我还待在这yīn暗的地方?我之所以不肯转世,就是为了保存这辛苦领悟的经验,还有这些典籍,这都是无价之宝啊。我曾经下过决心,宁肯在地底修炼千年万年,也不能丢失这些东西!不过,现在看来这条路很难走,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成功。”



………【第138节 鹤山】………

    “老师,您究竟是怎么练的?”山伯问道。

    郑玄拍了拍堆积如山的书本,板着脸道:“书中zì yóu黄金屋,书中zì yóu颜如玉。先将这些书通读一遍,看看你能领悟多少,然后再说练功的事!”

    “好!那我就开始拜读了!”

    山伯展开那本《鹤山》,从头开始读起来:“宇宙之间,气之至而伸者为神,反而归者为鬼。在人则阳魂为神,yīn魂为鬼。二气合则魂聚魄凝而生,离则魂升为神,魄降为鬼”。

    “咦?这书讲的似乎跟别处不同!”

    “这里说‘阳魂’就是‘神’,练‘神’就要练‘气’,练气到了极至就能成为神仙?这说法通俗易懂,整个修炼过程竟然如此简单!”

    这时候,山伯想起自己阳魂残缺的怪病,暗道:“我的阳魂被别人抽走了。要想补魂,必须练气。气足则魂聚!若能练到极至,还能修成神仙,登上天界,去见英台!”

    一想到英台,他就忍不住热血沸腾,叫道:“老师,求您快教我练气的法子吧!”

    郑玄提起放在桌上的量尺,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怒道:“心浮气躁,谈何练气?”

    山伯呆了一呆,旋即面现喜sè:“您要我气沉丹田?”

    “沉你个头啊?气沉丹田是道家的功夫,我们儒家需要‘正心’、“‘养心’、“‘明心’,‘是心之明,光乎rì月。’‘心者神明之舍,所以范围天地,出入古今,错综人物,贯通幽明。’你明白了吗?”

    山伯心中狂跳,眼前似有金光闪烁:“老师,您能不能再说一遍?学生没听清楚!”

    “说一遍还不够?都在书里,自己去领悟!”郑玄就着灯火提笔写书,不在理他。

    “正心’、“‘养心’、“‘明心’?心主神明?修心就是修神?”

    山伯自言自语,一时之间,他想到了儒家修炼的两个关键,那就是‘心’和‘气’,要想补足阳魂,不单要练气,还要修心!

    如何修心?他现在还不是很明白。

    接着往下读《鹤山》,只见书中写道:“人物之生有刚柔,于是乎有善恶。刚之善也,其言直以畅,恶也,其言粗以厉。柔之善也,其言和以舒,恶也,其言阂以弱。”

    山伯心道:“这是说人的xìng格有刚柔之别,善恶之分。”

    再往下看:“志有所守,而大本先立,则气得其养,而生生不穷。夫如是,可以变化气质,愚明柔强,虽引为圣贤可也。”

    山伯觉得这些话含义很深,乃是说人的气质可以通过自我修养而改变,自我修养的核心乃是‘守志、修心、养气’。

    “益知读书穷理工夫无穷,此不是黔奇街博,义理所系,世变所关,不容草草”

    看到这行字,山伯忽然笑起来,大声道:“怪不得老师让我读完这些典籍,原来多读书也是修心的好法子!”

    郑玄抬起头来瞪他一眼:“我这些书都是宝贝,能够读完,是你的造化!休要鼓噪,平心静气的读,才能读出其中的道理!”

    山伯收起笑脸,恭恭敬敬的道:“多谢老师,我知道怎么做了。”

    冥界的白昼只有短短的两个时辰,光线虽然稍强,也不过类似于阳世yīn雨绵绵的rì子。相比之下,黑夜竟有十个时辰,四周一片昏暗,虽不说伸手不见五指,却也是暗夜微光,仿佛rì暮黄昏,黑夜降临之前的瞬间。

    长夜漫漫,难得无人打搅,山伯一口气将《鹤山》读完,心中充满了喜悦。

    “老师,快到寒冰谷喝粥的时间了,我先回去,等下再来。”

    郑玄将手一摆:“你去吧,别误了每天点卯!”

    山伯出了房门往回飞。

    不一会来到谷口,却见有人在屋外走来走去。

    先听见鬼卒叫道:“老爷,粥快成了,要加多少‘回阳粉’?”

    然后是笮贵的声音:“比照规矩,每桶减三钱。都是些罪恶滔天的死鬼,给那么多‘回阳粉’,纯粹是浪费。”

    “老爷,要是冻死人呢?您不怕阎君怪罪?”

    “死人?这可是寒冰地狱,哪天不死人?阎君几时来问过?”

    “那,我就照您吩咐加。出事莫要怪我啊。”

    “少废话!你是亭长,我是亭长?寒冰地狱十万八千亭,我就负责这一亭,自然是我说了算!”

    山伯听得心动:“回阳粉?难道说每天喝的粥里就因为加了那么一点点粉末,才变得热气持久,有了补足阳气的效果?”

    鬼卒掀开一个个木桶,从一个不大的纸包里小心翼翼的挑出一小撮白sè的粉末,洒在稀粥里,又拿长长的木棍搅动着。

    等他依次搅完一大排木桶,纸包里还剩下一些粉末,回头交给站在房门口的笮贵:“老爷,剩下的给您。”

    笮贵接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随手塞进怀里:“留着下次用!你做的很好,这是一个银币,是我赏赐你的!”

    鬼卒眼中放光:“多谢老爷!跟着您真好,只是一夜功夫,就挣了两个银币,够我去‘翠玉楼’消遣一晚了。”

    笮贵哈哈大笑:“只要听我的话,保管有你的好处!对了,今天你去送粥,顺便看看那姓梁的死了没有,若是没死,就给他一点粥,别让他死太快!太快就不好玩了。”

    “老爷,我记得那人是厉老爷专门送来的,若是饿死了,说不定会有麻烦。”

    “哼!大不了一顿责骂,能把我怎么样?这么一个小小的亭长,撤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要有钱,买个官还不容易?再说了,阎君rì理万机,怎会将一个囚犯放在心里?听我的吩咐,去吧!”

    山伯在旁边听得骇异,暗道:“这人也太大胆了,连王爷的话也敢不听!”同时心中免不了担忧:“这个笮贵跟我有什么仇?为何跟我过不去?从今而后,我的rì子不好过了!若是连粥也喝不上,如何度过这漫长的黑夜?”

    笮贵得意地吹了几声口哨,然后转身进到房里,随手将门关上。

    山伯飞近门缝瞧他做什么。

    只见笮贵从怀里取出纸包,将粉末倒入一个翠绿sè的玉瓶里,然后将玉瓶摇了摇,轻声笑道:“又积累不少了,交给大哥,够做千颗回chūn丹。嘿嘿!”

    山伯在门外看得气愤不已:“这人监守自盗,若是给阎君知道,有他的好看!”

    随即又听见笮贵在屋里自言自语:“离天亮还有半个时辰,够我走一趟了。夜长梦多,不能总放在这里。”说着将玉瓶往怀里一揣,推开房门往外走。



………【第139节 龟山】………

    山伯紧跟在后,看他走向何处。

    笮贵看四周无人,忽然展开身形,如鸟一般飞了起来,一个腾身就是里许距离,脚尖一点又是好远!

    山伯很是吃惊:“这人的功力这么强?怪不得王爷派他来把手关口。”

    不一会儿功夫,笮贵已然飞出了二三十里,来到一个波澜不兴的小溪边,取出玉瓶,将瓶塞塞紧,然后轻轻放入溪水里。

    那瓶靠着自身的重量,大半浸在水里,只有顶上一点翠绿浮现在水面上,若不细看,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

    又听笮贵“嘎嘎”怪笑两声,转身去了。

    山伯待其去远,发现玉瓶已经随溪水溜出十余丈,他有心一路跟随看个究竟,又怕误了白昼点卯的时间,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飞身近前,将玉瓶从水里提出来,放入蝶衣口袋中,然后飞回寒冰洞。

    片刻之间回到寒气逼人的冰洞内,他急匆匆取出玉瓶细看。

    打开瓶塞,当先透出一股暖暖的香味,浑身上下顿时变得没那么冷了!

    凑近瓶口往里看,只见里面装了小半瓶白sè的粉末,顶上还塞着一张字条。

    他将字条从里面取出来,就着冰壁反shè的光线察看,只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了一行字:“融哥,赚的钱给我留着!别都花光了!姓梁的敢得罪你,我慢慢收拾他,让他活着进来,躺着出去。知名不据。”

    山伯心中盘算:“融哥?哪个融哥?同是姓笮,那该是笮融了!哼,笮融这该死的家伙,我说他怎么赚了那么多钱,成了七襄鬼市财大气粗的富翁,却原来与身在冥界的弟弟里应外合,将王爷赐给囚犯的回阳粉偷出来,拿到鬼市去做回chūn丹!笮贵竟然还敢整我?如今我证据在手,告到王爷那里,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又一转念:“且慢,我目前只是一个囚犯,即使拿出证据也未必能板倒对方。况且这字条上又没有名字,笮贵完全可以推为手下人偷偷做的。那样一来,王爷也不能严厉处置,顶多将他撤职了事。还是等一等再说,看他如何害我,再做定夺。”

    “这瓶回阳粉怎么办?既无法分给囚犯,也不愿还给笮贵,天赐良机,我只好跟师父慢慢享用了!”打定主意,他便用小指挑了一丝丝粉末放入口中。

    他知道这玩意很厉害,一次服用过多,说不定会烧死人,因而只敢吃一点点。

    即便如此,回阳粉刚一入口,他就觉得五脏俱焚,浑身冒汗,满脸烫得通红,只得俯下身子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想快些将多余的热气散去。

    时候不久,周围的光线渐渐增强了一些。

    只听外面有人敲罗,大声叫道:“王爷赐粥!感恩戴德!速来领赏!”

    整个寒冰谷骤然sāo乱起来,无数赤身**的人从冰洞里跑出来,手持一只破碗,向木桶冲去。

    “排队!一群猪猡!这么多年了,还不懂得规矩?”

    负责分粥的鬼卒一面大声叫骂,一面将木勺伸进木桶里,搅啊搅啊,就是不给前面的人盛碗。

    “大爷,爷爷,老公公,可怜可怜我们,快给我们分粥吧!”

    众人不停地哀求。

    鬼卒脸上露出得意地狂笑:“叫得好听,多叫两声就开始发!”

    于是谷内传来一片鬼哭狼嚎的声音。

    山伯趴在地上听得真真切切,心中十分恼怒:“这些无良鬼卒,如此侵犯囚犯的人权!跟笮贵一样,都该受到严厉的惩处!哎,且慢,我现在身为囚犯,有什么人权呢?这是剥衣亭塞冰地狱,来到这里就要受到折磨,受点侮辱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所幸他自己不需要出去领粥,因而避过了一场羞辱。

    那些稀粥主要的功用就在于里面的回阳粉,除了回阳粉之外,跟清水差不了很多。

    又过了好大一会儿,粥分完了,谷内回复了平静。

    接着有鬼卒在各个洞口巡视,一边走一边点名。

    “宋三?”

    “在!”

    “王五?”

    “在!”

    “顾清民?”

    又叫一声:“顾清民?喔,原来已经死了!”

    红笔一画,一个生命从此消失,再不受轮回之苦。

    人死了变成鬼,鬼死了变成什么?

    变来变去,最终必成为粉末,没有了灵魂,就是一把黄土!

    鬼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声音响在冰洞外:“梁山伯?”

    山伯趴在地上无法起身,只能勉强答应:“在呢,还没死透!”

    鬼卒凑近前来观看:“没死透?那就是死半截了!浑身发红,无力动弹是吗?那是最后的回光返照,等到阳气泻尽,明天就可以收尸了!”说着迈步走开,又点下一个名字:“张三风?”

    “在!”

    山伯在地上趴了大半个时辰,身上的热气才稍微消散了一点,赶紧坐直了身子,将剩下的阳气收为己用。

    他用的是自创的冥想静坐的法子,放松身心,任由热气在身上流淌。

    他要做的只是一件事,那就是保持一颗宁静安详的心,将自己与天地融为一体。

    没多久,他感到热气在胸中积聚,渐渐凝结在心脏周围,而心室的跳动明显比以前有力多了。与此同时,脑海越来越清明,双目充满神采,似乎能够隔着石壁看到另一侧。

    白昼过去,黑夜再来。

    他又回到了郑玄写书著作的小屋,将适才的经过讲给郑玄听。

    郑玄听完睁大了双目,望着翠玉瓶,整个人都呆住了。

    山伯心里有些不安:“老师,您说我这样私用回阳粉对不对?该不该还给阎王?阎王有的是回阳粉,归还与否并不重要,我只担心自己的修炼,‘正心’,‘修心’,‘明心’,我担心第一关就过不去。”

    郑玄笑了笑,问道:“阎王为何赐回阳粉于众鬼?”

    “那是为了挽救众鬼的生命,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真想赦免,那就放他们出去好了,又何必折麽那些人?”

    “因为他们有罪,该受到惩罚?”

    “你自己有罪吗?”

    山伯迟疑道:“学生灭蝗五万石,犯了无边杀孽。”

    “为救百姓,率众灭蝗,那算是什么罪?难道说一条人命还比不上一只蝗虫?”

    山伯无语。

    郑玄面sè凝重的道:“我们学儒之人,为的是造福百姓,一切有力于百姓,便是我们的根本。只要能为民造福,就不必拘泥于天地,不必拘泥于礼法,不必拘泥于皇权,你明白吗?”

    山伯听得心中震撼:“老师,您说的好高深!简直发前人之未发!您老生前便不受皇帝封赏,到了yīn间竟能领悟到这么多宝贵的理论,令学生无比景仰!”

    郑玄点点头:“你的夸赞我受之无愧!我在yīn间思考了两百年,想到的东西比人间两千年还多。我刚才说的这番道理,不知何时才能在人间传扬开去。将这些书搬到人间,大力弘扬儒学,便是你今后的责任。”

    山伯听得心cháo起伏:“若没有jīng深的修为,没有高强的功力,纵然将书搬出去,也无法使其受到重视,无法远为传播!因此之故,我留下回阳散,努力提高自己的功力,乃是对的了!”

    郑玄毅然道:“别说是回阳散,就算是阎君养在‘幽涵谷‘的万般花草,你若有能力,尽可以取来!早rì修成神功,重返人间,才是正途!”

    山伯遽然而醒:“老师之言,发人深省,学生受教了!是正是邪,是魔是道,不是凭自己说了算,要看是否有利于百姓!我只要居心良善,为民造福,就不必拘泥于天地人伦的约束!老师,那幽涵谷是怎么回事?”

    “那是十殿阎罗种植花草的地方,里面有数不尽的奇化异草,这些回阳粉便是用奇花之粉研磨出来的。只是幽涵谷守护严密,你不要轻易前去。若是贸然闯入,给人家捉住,那可是死罪!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你要想清楚才行。”

    山伯躬身道:“学生记住了。我在您水缸里加点回阳粉,留给您慢慢喝。”

    “好!我正愁修炼缓慢,有此回阳粉之助,当可以加速百倍!你可能还不明白:要想修炼各种神功,都离不开吸取周围的灵气。相比于阳世而言,冥界灵气十分稀缺。我之所以建茅屋于小溪边,只是因为这里的灵气稍微丰富一点。多谢你了!”

    “老师说哪里话,这是我应该做的。您老看我今天该读哪本书了?”

    郑玄翻了翻身边的书堆,摸出一本《龟山》递过去,道:“看看这一本。”

    山伯翻开细读,只见上面写着:“《中庸》,圣学之渊源,人德之大方。‘天下只是一理’。‘天下之物,理一而分殊,知其理一,所以为仁;知其分殊,所以为义。’‘为仁由己。’yù待求‘仁’,必须‘诚意正心’,‘主敬以养心’。‘敬与义本无二,所立者敬,而又则自此出焉。’”

    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让山伯感叹不已,忍不住击节赞道:“说得好啊!‘诚意正心’,‘主敬以养心’,这些话真是金玉良言。”

    郑玄看他心思灵敏,举一反三,也禁不住暗暗赞许。



………【第140节 正心】………

    一夜读书,满载而归。

    山伯静坐在冰洞内,一面慢慢喝着加了回阳粉的清水,一面回味书中的内容。

    “诚意正心”!

    这是修炼儒家功法的第一步。

    这步功夫就像道家炼丹时的百rì筑基。

    山伯曾经读过《化蝶**》,大体知道道家的修炼方法。

    对于修道者来说,百rì筑基是修炼的基础,要炼内丹必须备好炉鼎。

    道家的炉鼎分为三重境界,分别是下丹田,中丹田和上丹田,下丹田位于脐下,中丹田位于膻中,上丹田位于髓海,又叫泥丸宫。

    儒家修炼虽然不需要将意念集中于下丹田,但同样需要炉鼎。

    修儒的炉鼎只有一个,那就是一颗扑通跳动着的心!

    儒家的筑基也与众不同,它要求修炼者首先要摈弃杂念,诚意正心。

    诚意,“勿自欺也”,是指真实的面对自己、面对别人,没有过多的欺妄。

    有人说:大多数人一生中只做了三件事,一是自欺,二是欺人,三是被人欺。自欺是认错了路,欺人是堵死了路,被人欺是没了路。如此自欺欺人,何时才能找到来路?

    要想寻路,唯有正心。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心‘不在焉,无心之下,方能正‘心‘。

    这样想着,他心里充满了喜悦,浑身上下暖融融的,那感觉仿佛到了阳chūn三月,享受着温暖的阳光,沐浴着柔和的chūn风,别提多么舒畅。

    当分粥的铜锣敲响的时候,他慢悠悠走了出去,排在长队的末尾。

    等他来到近前时,桶里的稀粥差不多分光了,只剩下最后的一点点。

    他将破碗伸过去,迎来鬼卒一声轻咦:“姓梁的,你还没死?命可真长啊!阳气都散了,还能活过来!”

    山伯微微一笑:“还早呢!阎君说了,让我好好改造,不能以死避世。”

    鬼卒撇了撇嘴:“希望你的命足够硬,不要早夭!”说着帮他盛了小半碗稀粥。

    刚回到冰洞,半碗粥尚未喝完,鬼卒就来点卯。

    “梁山伯,亭长吩咐,给你换间囚室,快走吧!”

    “去哪?”山伯不紧不慢喝完最后一口,问道。

    鬼卒将手往斜上方一指:“去庚字号房间,又凉快,又舒适,可比这儿爽多了!”

    山伯心中明白:“这是笮贵在整我呢!想将我慢慢折麽死,因而将我逐渐往寒风凛冽的地方挪。”

    此时当着鬼卒的面,他也懒得多言。

    所有东西都放在蝶衣里,冰室内别无他物,也用不着收拾。

    提了破碗出去,又回头看了眼自己辛苦搬来的冰门,他毅然转身,跟在鬼卒身后慢慢走着。

    庚字号房间位于半山腰突起的石壁边,距离山顶不过十丈距离,三面暴露在寒风里,只有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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