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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记忆的钟-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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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他继续说,“我的意思是,我和你也许都一样,只不过你是大大方方出去的那种,而我,是从墙上翻出去的那种! ”
  “那安小培呢?”
  “他?他是门卫。和我们俩不一样!”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嗤之以鼻,“谁要和你是一样的?”
  后来,等我再看到新海诚的动漫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了江北北的意思。看起来那么粗糙的一个人,其实竟然那么睿智。他从一开始就看明白了一切。
  安小培与我和江北北,甚至林晧雪,都不是一样的人,就好像他自己说的,“山这边的人,怎么会认识山那边的人呢?”
  也许,正因为这样的“不应该”,才会发生那次的事情。
   。 想看书来

黎明不要来 七
那晚,我和江北北又偷偷溜出去喝酒。安小培没有去,不知道为什么,江北北问我叫不叫他的时候,我的第一直觉喊出来,NO!
  江北北大概觉得挺奇怪,看了看我,很缓慢地点点头,说,好的。
  那片施工地早已经建好,盖成一栋新的宿舍楼。我对江北北说,“你爸爸真厉害,居然能把学校打理得这么好……”
  他撇撇嘴,“我宁愿他是个普通人,上班下班一日三餐。不用在我三岁的时候丢下我去国外,然后再在十四年后像什么似的把我圈养在这里。”
  “行了,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有多少人羡慕你呢。”
  “你也一样!我们彼此彼此!”他看我一眼,说,“敢从这里翻过去吗?”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人多高的墙。我摇摇头,“危险……”
  他笑,“天不怕地不怕的辛蓝,居然也知道害怕的了……真稀奇!”
  我说,“没什么稀奇的。动不动就发脾气乱骂人的江北北,不也会笑着说话了吗?这就是时间的力量!”
  “是吗?”他疑惑地说。
  是的。我看着他的脸,已经有了青涩的胡须茬,应该用上了大男孩才用的剃须刀吧。一年前那个在图书馆对我挥着拳头的男孩,已经比我高出许多。我笑,“江北北,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好啊。”他说,好奇地看着我。
  “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图书馆。”
  “哦?”他问,“那在哪里?”
  “在我第一天入校的时候,不过,你没有看见我,我也没有看见你。你从我身边跑过去,像是一阵风,踢跑了我的包,我只听见别人喊你的名字‘江北北’。那时候,我觉得你真讨厌!”
  “呵呵,还有这样一段渊源啊,怪不得你见我就不顺眼!”
  “还有一个秘密,你要不要听?”
  “好啊……”他笑嘻嘻地说。
  “我喜欢安小培,大概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你踢飞了我的包,后面的人也跟着你踢,只有安小培,跑过去又折回来,把包递在我手里。我当时就在想,这个男孩真温柔……”
  江北北沉默了。我看见他喉头上下滚动着,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可是,最终还是缄默着,抱起我,翻过那道高墙。
  那天晚上,我和江北北都喝多了。我们唱了许多的歌,校园的、流行的、港台的、大陆的、好听的,难听的。烧烤店的老板换了人,温暖的橘色小灯泡也换成白色的节能灯。我们的脸在灯光下,惨白惨白。像是苍白而无望的爱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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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不要来 八
后来,我和江北北还有安小培忽然间就生分了,这中间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可是,就好像伊甸园里的亚当和夏娃,在偷食智慧果的一瞬间,就懂得了羞涩。不同的是,我们的智慧果,叫作时间。
  当他们升入高三的时候,我进入了高二,彼此的学业一夜之间忽然都加重了。
  只是有时候在校园里,看见他俩迎面向我走来,心会剧烈地跳起来。
  安小培还是很温柔的样子,伸出手摸摸我的头,说,“最近还好吗?”
  我点点头,“快被折腾死了!”
  江北北就笑起来,“知道我高二为什么嚷嚷着要退学吗?就是受不了了!”
  我撇嘴,“得了,谁不知道你是受不了老爸的管教才不肯面对现实的,还好意思说是受不了学业……真恶心!”
  他哈哈大笑,“那你现在知道面对现实了吗?”
  我说,“是的。我已经把爸爸和新妈妈的结婚照放在宿舍里了。虽然,我觉得她远远比不上我妈妈好看。可是,为了让爸爸高兴,还是拿了一张。”
  江北北说,“那就好。行,改天再聊,我们先走了。”
  我就挥挥手说,“再见。再见。”
  安小培像是个局外人,仓促地点点头就离开了。
  我看着他俩的背影,忽然觉得,时间真可怕。不知不觉,竟把一切都颠倒了。我想起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在校外喝酒,安小培一直陪我说话陪我笑,江北北一直埋头喝酒,一肚子心事。可是,今天,他们两个人像是对调了,一 直是江北北在说在笑,而安小培在沉默。
  有一瞬间,我竟不知道自己曾喜欢过的那个男孩究竟是谁。
  是安小培,还是江北北?
  

黎明不要来 九
半年以后,安小培和江北北参加了高考。我守在校园门口整整三天,在人潮汹涌的考生里,居然谁也没有看到。我甚至疑心,他俩不会是商量好了一起弃考吧。直到放榜,我在名单上看到他俩的名字,心才安定下来。
  不错的成绩。看来高三后很少见到他们也是有原因的。我觉得挺欣慰,挺开心,可是心里,又很平静。
  几个星期后,我接到一通电话。是江北北,他说临走前大家聚一聚,就算是最后的告别。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说,辛蓝你等会,有人和你说话。
  我捏着电话听筒的手,忽然就出了汗。
  安小培的声音在那端响起。他说,最近好吗?
  我说,挺好的。恭喜你啊。
  他就说,谢谢。
  之后便是常常的停顿和空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居然变得无话可说。
  我握着电话有一刻好想哭。我知道,有什么一去不复返了。可能是青春,可能是17岁,永远不会再回来的17岁。
  我挂了电话。忽然想起来,他们没有说时间和地点,只是说,临走前聚一聚,算是最好的告别。
  那天,我在地板上坐了一下午,爸爸走过来说,“你发什么呆,小心着凉。”
  过了一会,新妈妈取来一张毛毯,搭在我的腿上,用一种什么都懂的眼神看着我说,“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再来。”
  我喜欢这句话。
  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再来。
  好像我们的生活就是一个圆圈,从起点出发,又回到起点。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但是,什么都已经改变。包括我自己。
  那天,电话再没有响起。
  暮色四合的时候,我看着窗外,忽然想起江北北曾经讲过的那个故事。
  我在山的那一边,对你说,“我爱你……”
  我对你说,“我爱你!”
  而你在山的那一边,什么都不知道。
  你也许在忙着吃饭、忙着睡觉、忙着说话、忙着喜欢别人……等到我的爱传递过来的时候,说爱你的那个人,也许早就忘记他之前喊过什么。
  就像你,在我翻过那面高墙时,在我身后说,“如果当时是我替你捡回你的包包,你会不会先爱我?”
  我回头看你,“如果你早一点对林晧雪说这句话,她也许在临死前喊的,就会是你的名字。”
  “你怎么会知道?“
  “其实我不知道。我只是按照我的想法去猜测。因为,如果我爱一个人,就不会在她最危难的时候,还有时间去帮一个陌生的女孩捡包。我想,我一定会像你,第一个冲出去吧……”
  忽然发现,其实,自始至终在黑暗里注视我的那双眼睛,是你的。
  可是,一旦黎明来临,你就闭上眼睛。
  我们都是胆小鬼。
  

与故事有关的……
上大学时读《红玫瑰和白玫瑰》,总是想,若我是振保,在通往幸福的途中会选择哪一个。
  明月光与朱砂痣,是每一个人的过往里难择的时刻——他与他、爱情与现实,爱人与家人……人生是什么,不过是由选择构成的巨大的十字路口。
  每走一步,不过是前进后退、左行右转。看似简单,可谁知道,下一个路标上是“行驶通畅”,还是“此路不通”呢。
  而时间,之于每个人,就那么几十年,你又有多少时间再沿原路返回,再重头来一次?
  想一想,多怅然……
  大概就是这份怅然,才落笔写了这个故事,也因此史无前例地用了太长时间。无论是情节的铺陈,或是人物的颦笑,都要先在眼前生个画面,再小心翼翼地映照在纸上。
  而有意思的事是,每一次因为疲倦或者卡壳而不得不关掉文档的时候,抬眼望去的窗外,竟是黎明前的天空——
  有时蔚蓝、有时浅紫、有时藕黄,有时也是灰蓝里夹着一抹橙。它们明暗转合,开启着每一天的白昼。
  有时候我会感慨,如果不是做这一行,要熬夜要思索,也许我永远也不会知道每一天的开始竟会这样的不同吧。
  那些我见到的黎明前夕,多么像我们的青春岁月——“青春”,用手写也不过是寥寥数笔,却包含着欢喜的黄、平静的蓝、忧郁的紫,和那道不清说不明是什么颜色的少年情愫。
  然而——
  这些,却终会被转瞬到来的太阳的光芒刺穿、遮掩。也许还有雨天,雪天……我们的路,因为白昼而看得清楚,却因现实行得艰难。
  但,仍要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真的。别以为少年就不识愁滋味。在我们睁开眼的每一日,只要有爱,有选择,就有难以言说的痛。
  这与年纪无关。
  我看到你的那一眼,犹如有花火在绽放,燎燃我所理解的爱、痛、喜、悲。纵然短暂,也要以青春来铭记。
  无论多久。人世变更沧海桑田,现实俨如白昼,抹去青春里的赤橙黄绿,我亦无悔。
  这就是我所期望的,黎明不要来。
  ——纵然来,也请温柔地,缓慢地,包容。
  能让我,偶尔停下来,回过头也看到曾有玫瑰开过。
  

我们都是孙悟空(1)
你一定见过林安顿——每个校园里都有林安顿这样的男孩子,他们英俊聪明,讨人欢喜,随便笑一笑身边的女生就会脸红。
  他们不染头发不打耳洞不故意做什么引起别人的注意,喜欢穿整洁的白衬衣牛仔裤和球鞋。他们知道自己简单干净的样子就已经够好。
  他们和人说话的时候语调低沉声音温柔,脸上永远是和煦的笑,彬彬有礼进退得宜。
  林安顿,一开始出现的时候就是这样完美到挑不出一丝毛病的偶像级优等生。而我则是那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眉眼温和淡然,但其实心底偷偷蠢蠢欲动着想跳出当时烦闷生活的闷骚少女。
  你也一定见过顾达——就好像每个校园里都有一个林安顿一样,每个班里也都会有一个顾达一样的男生,他们聪明冷静,刻苦努力,沉默内敛不善于表达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讨人喜欢,有时甚至还有点招人厌。
  那一年,不管我承认不承认,我都还是一个青涩到不能再青涩的少女,林安顿是我前方那翩翩少年郎,微微微笑,翩然而至,而顾达则是我身后那个安静的身影,眼神温润,沉默不语。
  初遇林安顿的时候我正蹲在路边小摊边吃臭豆腐,要多没形象多没形象,浑身还散发着一股本城民间最出名的臭豆腐的独特气味。
  林安顿出现在路口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他了。他浑身似乎带有磁场,走过的地方都会忽然安静下来,景物会短暂都虚幻一下,色彩和光芒交融。不过当林安顿也要了一份臭豆腐,并且蹲在离我不远的小桌边开吃的时候,我就知道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幻觉幻觉,都是幻觉!你能想象金城武和花泽类吃臭豆腐的样子吗?
  反正我不能。如果他们硬要在我面前蹲着在街边吃臭豆腐的话,那我只能把对他们的幻想通通幻灭掉。
  我对林安顿的幻觉就在看到他的三分钟后幻灭在他咬了一口的臭豆腐上,那臭豆腐的汁液飙得很远,甚至溅了几滴在我的校衫上。
  林安顿冲我歉意的笑了一下,而我则扭过头默默的举手又要了一份臭豆腐。
  我的第三份臭豆腐上来的时候,小吃街突然骚动起来。臭豆腐摊的老板匆匆忙忙的把所有家什工具都丢上车,然后像被饿狗追似地使出凌波微步推着小车咻咻就跑远了。
  一时间整条小街都乱成一团,慌乱中谁的脚被踩了,谁的食物被打翻了,谁的腰被撞了一下,谁的小板凳从车上掉下来了,谁的锅翻了……身穿制服的城管人员出现的时候小吃街已经是一地狼藉,几个跑得慢的摊主被没收了谋生工具,有的垂头丧气,有的不甘心的哀求着,有的则骂骂咧咧。
  我和林安顿都属于反应慢半拍的人,还待在原地。我身边一个女生刚才被撞了一下,她手里臭豆腐的汁液全部泼上了我的校衫,而林安顿则是在慌乱中自己泼了自己一身,白衬衫的衣角油汪汪的花花一片,还滴答滴答滴着油水。
  我看看他,他看看我,我们颇有点在乱世中互相悲悯身世的意思。
  “H中的?”林安顿认出了我的校服。
  而我也看到他穿的裤子也正是H中的男生校裤。原来还是校友。
  “下午两点校庆……我们这样出现,会不会造型太轰动了?”
  我像小鸡啄米一样的狂点头,想到自己的悲惨命运,脸就苦巴巴的皱起来:“我家好远,一来一回估计就要迟到了。你说是迟到比较惨,还是穿这样去参加校庆比较惨?”
  林安顿皱着眉头很严肃的凝视我半天,甚至还咬了一口在混乱中保存下来的最后一块臭豆腐,说:“都……很惨。”然后很没人性的哈哈大笑起来。
  我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林安顿止住笑,在我身后口齿清晰的说:“如果你不怕的话,可以去我家换衣服。我家很近,还有洗衣机和烘干机,应该赶得上下午的校庆。当然,前提是,你不怕的话。”
  我回过头去看林安顿,彼时的他正站在一地狼藉中,若不是白衬衫的衣角还一直滴着油水弄脏好不容易幸免于难的裤子,他真像那出尘世而不染的仙子,露着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笑得一脸纯真。
  

我们都是孙悟空(2)
“有什么好怕的。”我走到林安顿面前,扬着下巴不驯的望着他。
  林安顿的家确实很近,和小吃街隔了不到百米——可是,他家在十八楼!十八楼!那天的电梯还惨无人道的坏了!
  等我爬上十八楼的时候已经去了半条命,喘得跟我家的小京巴一样,一进门就摊倒在地上动也不想动。
  林安顿脸不红气不喘的,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颇有优越感地说:“你就像一个年久失修的劣质娃娃,关节都生锈了。”
  我不理他,以更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在他家地板上,心里阴暗的希望身上的油渍弄脏他家的地板。
  林安顿家很大,有两间浴室,等我出来的时候他早已换洗完毕,连被我弄脏的地板都擦干净了。他背对着我,头发湿漉漉的,露出的后颈洁白修长,肩膀纤瘦略显单薄。穿着校衫的白衬衣和西服裤子,衬衣随便扣着几颗扣子,一侧身就露出他精致好看的锁骨。
  林安顿光脚盘腿坐在地板上玩着电子琴,叮叮咚咚的,我也不知道他在弹什么,我只知道那曲子轻松活泼,会让心弦紧绷的人放松下来。
  那一刻望着林安顿弹琴的背影,我终于知道什么叫耀眼。
  这样的耀眼,是我这样的普通人怎么努力都得不来的光芒。
  “你要不要一起玩?”林安顿没有转过身来,仍然自己叮叮当当的按着玩,一边邀请我一起。
  我走到林安顿身边也盘腿坐在地板上,托着下巴看着他跳跃的手指说:“我不会,看你玩就好啦。”
  林安顿笑笑地看我一眼,然后弹起那首《洋娃娃和小熊跳舞》的曲子。有阳光透过落地的玻璃落在我的身上,横亘到地板上画出长长的光斑。风轻轻吹着窗檐上的风铃,发出流动的清脆的声音。我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心里想着,怎么能有人这样美好呢?他怎么可以这么美好呢?
  我彻底忘记了半个小时前林安顿蹲在街边吃臭豆腐的样子。哦不,不是忘记了,而是回想起来的时候,林安顿连蹲着吃臭豆腐的样子都美好得像春光一样。
  好了,我得承认,金城武和花泽类即使吃过臭豆腐那他们还也是金城武和花泽类,臭豆腐的气味只会越显他们的光芒万丈。
  我是在下午的校庆上才知道林安顿的名字的。我像傻子一样在台下仰着头,看那个刚才还与我在地板上咚咚咚咚乱按琴键的少年,忽然西装革履一本正经的在台上慷慨陈词的时候脑袋忽然有一点点转不过弯来。
  原来他便是,林安顿。
  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的,林安顿。
  我突然觉得台下渺小的我和台上光芒四射的林安顿之间,隔开一道亿万光年的距离。他在那头我在这头,井水不犯河水。一个小时之前那首《洋娃娃和小熊跳舞》,那场没有中心思想的对话,那些暖意融融的微笑,通通都像幻觉像梦境,一觉醒来之后就开始像潮水一样后退远离。
  突然有一点点沮丧,沮丧自己为什么不是那种会发光的人类,那就有资格和那些让我仰慕的优秀人群站在一起了。
  可能是一直在“你看看谁谁,他比你怎么怎么”的句式中长大的缘故,我总是很小心的绕开那些太过优秀的人,以免自己可怜的自尊心一次次的零落一地。
  ——你看出来了吗?是的,我骆小白,是个骄傲的自卑鬼。
  我从小就不是个聪明的小孩,刚开始上小学的时候做十以内的加减乘除都可以做得磕磕绊绊,写字永远会丢一个偏旁或者多几道笔划。小学一年级期末考后开家长会,班主任甚至恶毒的建议我的爸爸妈妈带我去医院检查一下智商。
  因为那一句话,我用比其他人多十二分的努力放在学习上,其他同龄小朋友在看电视的时候我在做算术,其他同龄小朋友在玩游戏的时候我在抄生字,其他同龄小朋友睡觉的时候我在预习明天的新课文。
  可是即使我那么努力,我的成绩还是提高得很慢,直到六年级第二学期时才像忽然到了收获的季节,成绩大幅提升。升学考我考了全班第二。——可是这样的提高来得太晚,那个怀疑我弱智的老师甚至没来得及意识到我的改变。
  

我们都是孙悟空(3)
升入初中后虽然没像小学时那么惨了,可是我依然属于那种在中下游徘徊的学生——虽然,我已经非常非常努力了。
  感谢中国的教育体制,我用最笨的题海战术,死记硬背,成绩终于又慢慢赶了上去。再加上中考时运气好超常发挥,爆冷门考了个高分进入现在这所省重点——可是这也注定我越加深重的自卑感。
  能进入这所重点高中的大多都是又刻苦又聪明的人,善于读书,像我这种的,少之又少。进校第一次摸底考试后我就知道了自己和他们的区别——我甚至比买进来的那几个同学还低了十几分。
  也许是自尊,也许是自卑,也许是我不习惯重点高中同学间的那种“相敬如冰”,我总是穿暗色系的衣服坐在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无声无息,独来独往。在学校里的我就像一株安静生长的冬青,沉默不语。出了学校之后我才稍稍像个正常的十七岁少女,偶尔喜欢逛逛漂亮的袜子店,买各种各样的袜子。那是我唯一喜好和唯一的骄傲——我喜欢用袜子做些小娃娃,它们都是我的宝贝,各个喜气洋洋灵气十足,可是它们没有办法帮我在高考的时候加分。
  我没有想过和林安顿还会有交集,并且是在我最狼狈的时候。
  那是六月的一次常规月考,我的数学又创纪录的考出了我们数学老师在这所重点高中执教以来的最低分——9分!猜的十道选择题只对了两题。
  我永远忘不了当时任数学科代表的顾达报出我分数时突然停顿的声音和递向我的那道惊诧眼神——“骆小白……9分。”——顾达是我高中三年的同班同学,也做了我三年的班长和数学科代表,我和他的相识没有任何悬念。
  原来都各自低着头抓紧时间做题的我的同班同学同时默契的抬头看了我一眼。没人能明白那一刻我有多么窘迫。我在座位上无助的只能把头低得不能再低。
  一下课我就冲出了教室,一个人躲在女厕所的隔间里,锁上门,好像这样就可以把所有异样的眼神关在门外。
  一个人在臭气熏天的小隔间里站了四十分钟,什么也不想只是不停的默念“骆小白,比这更糟的情况你都遇见过不是吗?不要害怕”,不停不停的默念,直到心情慢慢平复下来,我才走出隔间回教室。
  那时候时值放学,教室里乱哄哄的一片。我看到我的座位旁边围了一群人,我完全听不清他们七嘴八舌的在说些什么,我只知道他们的嘴唇不停的开开合合,我只看到顾达站在他们中间,手里拿着我“9分”的数学试卷。
  他们这些天之骄子一定从来没有见过考得那么低的试卷,他们是在惊叹怎么能有人笨到一百五十分的试卷能只蒙对“9分”吧?
  我像一头暴怒的沉默的小兽,冲过去从顾达手里抢回自己的试卷,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只胡乱往书包里一塞就跑出了教室。
  我跑出学校,拐过一个路口才放慢脚步,沿着学校南侧围墙一路漫无目的踢踏踢踏地走,手指滑过一格一格的铁栏杆,翻出“砰砰”的沉闷的声音。旁边的胡杨树长得又直又高,枝叶繁盛浓密,风吹过的时候油亮的树叶如浪起伏沙沙作响。天际的夕阳躲在薄薄的云彩后面,整个天空像一张羞惭的脸。我的影子跟着我,被光影拉得很长很长。
  经过那家我常去的卖漂亮袜子的小店,我看到橱窗里放了一双新到的袜子,彩色条纹的,后脚跟有一个圆圆的可爱的小熊笑脸。
  我很想要,可是我数学只考了9分,我决定惩罚自己得不到喜欢的东西,除非下次“改过自新”才可以来买。可是心里又确实很喜欢,挪不开脚步。我在橱窗前默默的天人交战,直到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我才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来。
  扭过头,我看到林安顿温暖的笑脸。
  他说:“你在看什么?”
  我怔怔的望着他张望橱窗的侧脸,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里太阳好大哦。”
  “嗯?”
  

我们都是孙悟空(4)
“不然你的眼睛怎么会流汗呢?”林安顿笑嘻嘻的看着我。
  我又呆了呆,而后又羞又想笑,表情尴尬,一扭头就看到玻璃上自己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奇怪表情,手指抚上脸颊,湿哒哒的一片。真是狼狈。
  我用双手盖住自己的脸,像懦弱的鸵鸟,以为把头埋到沙土里就可以躲避世界。
  “这个是什么?”
  我分开手指,目光从指缝间漏出去,看到林安顿拉着我包包上挂着的一只长耳朵黑眼睛沮丧表情的小玩偶。
  “它是外星小兔。”
  “哪里买的?真可爱。”
  “……我自己做的。”第一次向别人介绍我的宝贝,我有点骄傲又有点害羞。我做完外星小兔后鼓起很大勇气才把它挂到我的包包上,我以为有人会注意到它,哪怕只一句小小的赞美我就会开心上很久吧。
  可是,没有。完全没有。我的同学们他们只看得见谁谁的课桌上多了本《XX宝典》,谁又多做了几套《XX真题》。
  “自己做的?这么厉害……这个送我吧,作为答礼,以后数学有不懂就来问我。”林安顿自说自话的解下我包包上的外星小兔放到自己的口袋里,然后把一张试卷塞到我手里,“刚才在路上捡的。”
  我一看,脸立刻就红了——正是那张该死的“9分”。原来刚才走得太匆忙;我连书包的拉链都没拉好。
  不知道为什么,被林安顿知道我数学考了9分我并没有觉得很难堪,没有很想立刻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想法。
  林安顿带着我的外星小兔骑着他的山地车走远了,我望了他的背影一会儿,转身的时候看到站在街对面的顾达。他穿了一件黑T,蓝色牛仔裤,背着一个装满学习资料的大书包。
  他站在街对面看着我,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所以也回看着他。
  我觉得我们当时的样子肯定很蠢。后来我穿过街道跑到顾达面前,很认真的对他说:“顾达,我永远不会再考9分的,我发誓。”
  然后我转身就走,脊背挺的很直。
  骆小白是个笨瓜,骆小白是个自卑鬼,可是骆小白同时也有可怕的毅力,一旦下定决心的事情就会一直做到底——不然以她的智商,你以为她是怎么考进省重点的?
  虽然林安顿说我数学不懂可以去问他,可是我怎么可能真的去问他呢?怕是数学问题没有解决,反倒惹出一身麻烦事来。那些轻轻松松就能把成绩单弄得很漂亮,然后有多余心思喜欢男生的女生,还不知道把我的后背戳成什么样呢。
  她们肯定会觉得我是故意找问题去问林安顿的。
  林安顿倒是来找过我几次,他帮我把书里的重点概念都抄到一个本子上,后来又给了我一本当时很难买的,有经典例题解题过程的参考书。
  我正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林安顿从我的书包上又解下了我最近做的小青蛙玩偶,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一边摆着手随意的说:“别谢我,也是别人给我的,我又没什么用。”
  我低头看那一整页一整页清秀的字迹,心里很快明了——那不过是其他女生讨好林安顿的东西,被他顺手转给了我。对他来说除了心意之外完全是没用的东西,对我来说却是急需物品。我还是很感激。
  我发现顾达发数学作业的时候,其他人的练习卷他都是正面递过去的,可是发给我的时候永远是反面。有时我不在座位上,他就会把我卷子倒扣在课桌上,空白的一面朝上。
  他一定是觉得我的卷子错得离谱错得不堪入目所以才这样吧。
  我有时会愤恨地望着顾达的背影偷偷发誓,发誓有一天我的数学一定要考过他,让他的眼镜碎满地,下巴大牙全部都惊讶地掉下来——虽然我知道这个实现的可能有多么的小,顾达的数学好得吓人,连我们数学老师都说他脑袋里藏了一台精密的数学计算仪器。
  想想总可以吧?生命是因为有梦想才丰盈起来的呀。
   。。

我们都是孙悟空(5)
那一学期的期末考我的数学依然没有任何起色,毫无悬念的年级垫底,不过谢天谢地我终于考到了两位数的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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