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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还者-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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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峰快到南方期货公司时,恰巧身边有一辆加长林肯飞驰而过,溅了他一身的泥水,车在林峰不远的前方停了下来,里面出来一个中年男子,这个人虽然体态有点发福,但神情却非常的高傲,林峰从来没见过有人像他一样把衬衫穿的那么平滑洁白的人,他衬衫的衣扣嵌着宝石,在太阳下如同火舌般闪闪发光。相比之下,林峰觉得自己卑微而渺小。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他觉得可能是因为他自己的寒碜装束和他的浮华讲究的服饰相形见绌的缘故。
  来到楼上人事部,人事部接待员小姐看着已经被淋得像落汤鸡的林峰马上换上了一幅傲慢的面孔,说他们研发部已经招到人了,请回吧。如果想当经纪人的话可以,但没有底薪,当时全国各地开始纷纷设立期货公司,由于国内期货品种交易不活跃,期货公司以做外盘为主。大部分的经纪人刚刚入行,在经过公司简单的培训后,就不得不出去拉客户挣手续费了。因此,经纪人的淘汰率很高,按照以往的经验,期货公司平均每两个月就要换一批经纪人。
  林峰想自己在深圳没有一认识人,当经纪人没有客户就相当于没有收入,于是他还是沮丧得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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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桶金(2)
林峰饿了一天了,走出南方期货就发觉腿发软,他靠在路边站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始感觉眼前直冒金星……
  过了不知多久,他似乎听到有人呼唤的声音:“醒醒!醒醒!”
  林峰努力顶开沉重的眼睑,发现一个女子俯身看着他。
  一双秋水般的眼眸,一头自然流洒下的垂腰直发,那是一种很脱俗的美,她微微一笑,似阳光融融,似碧海晴空。林峰想难道自己是在做梦?
  林峰当然没有做梦,那个女子就是韩冰,多年后,林峰才知道她还是韩洁的姐姐。
  (三)
  韩冰拿来热毛巾,给林峰敷在额头上,看到他醒来了就微笑道:“怎么样?好点没?”
  林峰振作精神,晃了晃脑袋,问:“这是哪里?”
  还没等韩冰开口,他就隐约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在我的大户室里呢。这里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
  林峰勉强坐起身来,触及他视线的是一个有百余米见方的空间,脚下的大红色的羊毛地毯铺满了整个办公室。大班椅上坐着一个宽额魁梧的男子,一丛浓密的头发盖着脑袋,浓浓的眉毛向两旁竖起,眼睛半闭着,好像习惯了养尊处优,当他注视人的时候,两鄂总是挂着冷笑的神情。这个男子,竟然就是刚刚从加长林肯中出来的中年男子。
  韩冰站起身,又去换了条热毛巾,她从一扇百宝格后转进来,林峰才发现这个房间里还有一个套间,虽然房门虚掩,但仍然能看出里面布置的富丽堂皇,韩冰没有理会秦雄言语中的不友善,而是关切得问林峰:“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怎么就晕倒了?”
  林峰轻声说了自己是来这里求职的,然后就低下了头。
  “你想来这里做什么呢?”秦雄突然问。
  “想当操盘手。“林峰很快的回答,虽然他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很低。
  “哈哈!”秦雄大笑,然后轻蔑的说道:“操盘手?你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吗?那是拿钱,真金白银练出来的。小伙子,这满世界的人能有资格当这个的,没几个!”他说完后,放松了语调,用戏弄的口吻问道:“好,你不是想当操盘手吗?那我考考你,人民币升值,商品价格是下跌还是上升?”
  “应该是跌吧!理论上是这样!”
  “错!”秦雄道,“实际上,一方面,人民币升值预期和人民币价格低廉将导致国际资本疯狂涌入中国,另一方面,因为国内长期超低利率创造了大量的流动性,这些过剩资金通过各种途径流向商品市场,会使得初期人民币升值反而会加重通胀。将造成资产价格不跌反涨。” 秦雄用他金属般嘹亮的嗓音说。
  “那么我们该买进?”林峰机械得问。
  秦雄提高了嗓门:“又错!”
  “因为,人民币升值意味着美元相对于人民币贬值,而美元是国际市场商品的主要标价货币,在汇率大幅波动期间,我们应当以弱势货币美元买入铜,之后以强势货币人民币卖出铜,这样才可以回避汇率的巨大风险,所以并不是个单纯买卖的关系。”秦雄一字一句说。
  “哦!有道理!”林峰一边唯诺道,一边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沉默了十分钟,秦雄看了看电脑上的K线图表,然后回过头来问:
  “你要不要帮我下单?”
  这一问不仅林峰愣了,而且坐在一旁的韩冰也不相信是真的。
  秦雄关了电脑,没有管他们,径自走出大户室,韩冰尾随着出来,留下了呆若木鸡的林峰。
  “为什么要他帮你下单?”韩冰挽住秦雄。
  “让笨蛋做事,靠得住!”秦雄高傲的说着,但韩冰却不置可否。
  “难道这样安排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秦雄转头看着韩冰的眼睛,她很尴尬地回应着他审视的眼神,然后转移话题:“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陪我飞上海,理发!”
   。。

忍辱负重(1)
(一)
  你所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你所听到的也未必就是你想要听到的。人性是复杂的,所以未来总会有太多的不确定性,期货之所以有时候令人恐惧,是因为期货就是未来本身,而未来是难以把握的,理由是每个人都不知道将会发生些什么!有时候识人和投资一样谁都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秦雄尽管久经沙场,但他还是轻看了林峰。
  林峰找到工作了!为秦雄报单,那个时候还不能网上交易,大户下单就直接打电话到期货公司的交易席位上,南方期货在每家交易所都至少有两部座机,一部座机联盘房,另一部给大户用,行情火暴的时候交易所比菜市场还要嘈杂,场内拿着电话筒的马甲最为辛苦,他们机械地接听着来自期货公司盘房和大户报单员打来的电话,他们个个摇摆着红苹果一样的脸、扬着手、张开嘴巴大叫,似乎在抱怨为何连个上厕所的机会都不给!
  秦雄是没有时间天天看着盘面的,在期货公司里很多大户室里坐着的并不是真正的老板,而是这些老板雇佣的报单员,说得好听一点是报单员,说得不好听一点的就叫做“马仔”。“马仔”们往往经过一段时间的历练,投资心态出奇的好,这大概和他们过着进门是天堂(可以装装大户的派头),出门是地狱(收入低微回到现实)的生活不无关系。
  此时身为秦雄“马仔”的林峰一个人坐在属于秦雄的大班椅上,落地式玻璃窗擦得纤尘不染,秦雄的大户室在26层,透过窗户的天空是那么蓝,那么透明,那么温和、清澈。来深圳快一个月了,林峰还没有见过这样让人心旷神怡的天空。或许这样的天空和阳光是生活在底层的人很难看到的吧!
  林峰坐了一会儿,面前的电话突然响了,是韩冰打来的,她说秦雄还在上海,过段时间才能回深圳,韩冰说她已经安排南方期货公司的交易部经理何平教林峰如何报单和看盘。
  林峰答应着,刚刚挂断电话,见到门口立着位“公务员”般斯文男子正在扣门,林峰回过头来时,那人扶了扶自己的金边眼镜,自报家门道:“我是何平,您是林总吧?”
  林峰点点头,并没有因为何平称呼他为老总而觉得不自在,反而说话时候还将声音抬高了八度。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一面可以很卑微懦弱,一面也可以很趾高气扬。迎面而来的这个何平似乎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平和,说话细语柔声,尽管是个男子却带有几分女人的造作。他头发梳得油亮,和他脚下的那双皮鞋一样亮的可以照见人影。林峰突然想如果把这个人放在古代,估计可以成为一个很有名气的男宠。
  (二)
  从与何平一见面开始,何平的嘴巴就没停过。一个字,侃。与期货有关的,与期货无关的,知道的,不知道的,侃。让林峰觉得何平的侃似乎是属于那种生理性的习惯,就像平常人们吃饭睡觉拉屎拉尿。不厚道。其实不厚道倒也无所谓。林峰讨厌的是何平明明不厚道,还装得自己很厚道。
  林峰别过脸去,假装专注的凝视着盘面。其实自己什么都没看。只是想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尽量去避开那个滔滔不绝的人。林峰想,自己应该倒杯茶给何平端上,然后对何平说“您一定渴了吧?先喝点,先喝点。润过嗓子后您再继续,继续。”林峰一边私自里想着,一边忍不住笑了起来。
  何平也跟着林峰笑了起来,然后突然好像是言归正转了般道 “对了,林总,您是怎么认识秦总的啊?”
  林峰就简要的把他到南方期货的经历讲给何平听。
  “哦!原来你的贵人是韩总啊!”何平说着睁大了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韩总?”林峰惊愕道。
  “是啊!难道你不知道?韩总是南方期货的副总经理啊!她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才来南方期货公司半年,就连升三级,她的职位是我们这些人梦寐以求的肥缺!”何平似乎是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道。
  “那秦总和她?”林峰突然一腔好奇心,像刚掀开瓶盖的汽水,嗞嗞地直往上冒,他继续问道。
   。。

忍辱负重(2)
“他们啊,据说一次秦总被我们老总带来坐坐,在前台一眼见到年轻貌美的韩总,便魂不附体地缠上她。这之后,秦总就在我们公司开个账户,他的资金大啊,为了保住他这个客户,我们老总也就借花献佛破格提拔了韩总。但说实在的,论相貌,韩总堪称美女,秦雄却不能算是俊男。只不过他是个大老板,有锐不可当,厚不可言的势力,喜欢一掷千金。”
  难道这就是韩冰屈服的理由吗?!林峰暗自想。何平似乎看出林峰的心事,便道:“其实秦总也非等闲之辈,是真正的白手起家,现在他到底有多少钱,谁都不清楚!你可千万别以为巨富口袋有钱,就会当然地慷慨,即便是遇到了美女。我相信他们这些人之所以能累积财富,比一般人多,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比一般人花费得少。人家花钱都是有的放矢,对值得花钱的人挥金如土,对街边的乞丐,他们连一分钱都不舍得给。”
  林峰似是认同得点点头,眼前却不停交替浮现着秦雄永远傲慢的脸庞和韩冰始终淡淡的笑容!
  (三)
  秦雄属于那种自以为是、踌躇满志的人,这种人即使在最无足轻重的比赛中,也把失败看作是在降低自己的身份。这位腰缠万贯的富豪习惯于凭着自己的本事,在生活中死拼硬闯般取得成功,他心里充满了特殊的优越感,以致把任何其他的人尤其是没有生存能力的人不放在眼里。
  然而,在秦雄面前,林峰却是一百个老实,秦雄说,林峰,你的红色领带和身上的西服一点都不搭,换一条领带,林峰就会真的马上回家去换,然后,跑到秦雄的跟前问,这条蓝的可以吗?秦雄眯着的眼睛甚至都没有睁开,便应付似的点了头,说,可以,林峰表面上就会装得像个傻子一样憨憨的笑笑。
  秦雄倨傲的态度,明显地让林峰感到,他在他眼里不过是条摇尾乞怜的狗。秦雄每一次需要下单时都是故意用一种睥睨的目光向他扫上一眼,看看盘面,很少会说上只言片语,好像他是没有生命的木头似的。秦雄赚钱的时候,则会胡乱数几张钞票,扔在林峰桌子上,那态度就像把几块骨头扔给一只癞皮狗,而如果秦雄亏钱了,他就会暴跳如雷,歇斯底里,对林峰破口大骂。
  有一次,林峰填单出了个小错,尽管很快就得到了补救,但秦雄仍然因为耽误了好的进场时机,当着韩冰的面大骂林峰“蠢猪!”使林峰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秦雄骂完林峰,又开始骂韩冰,骂得她狗血喷头,韩冰一声不响地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任他破口大骂。
  此时的林峰满脸通红,一直红到发根,鼻翼由于内心激动张得大大的,额上冒出了豆粒般的汗珠,一道深深的皱纹从紧咬着的嘴唇气势汹汹地向往前突出的下巴伸展过去。让林峰愤愤不平的是,因为他的错骂他就是了,为什么秦雄还无理地骂韩冰?让韩冰蒙受不白之冤?
  激动的秦雄说完甩门走了。他没有注意到也永远注意不到或许根本不屑于注意到,那个他一直称呼为乡下蠢猪的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这种怒火通常只有穷凶极恶的人才会有。
  如果说过去的贫穷造就了林峰未来的贪婪,那么现实中秦雄赋予的侮辱则扭曲了他做人的本性。
  林峰渴望金钱,渴望地位,渴望不再是乡下人。他一直知道他和很多人不同,他有野心。如果野心可以等于欲望,那野心其实就是强者立身的本能,他深知只有自己强大了,他的命运才可能改变。
  只不过是,他陷入了一个误区,认为有钱了,也就是强大了。
  

飞来横财(1)
(一)
  林峰始终认为,在物欲横流的时代,钱是地位和影响力的使者,人们一旦拥有就不会放弃。人都是有欲望的,不要说谁会控制自己的欲望,谁的思想觉悟高,这些是废话,面对巨大的诱惑,只要不是傻子,都会说“是的,我要!”。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个魔鬼,它们时而掩饰,时而暴露出来,这不是对与错的问题,而是现实中有太多无法抵御的诱惑力。没法抵挡的不是物质需求,而是人性的弱点,这是上帝赐予人类的,生死相随。
  林峰渴望得到金钱,可是他的钱究竟从何而来呢?
  那是一个月亮很圆、很大、如大玉盘般,群星璀璨、争相眨着小眼睛的夜晚。凌晨2点多,看着模拟外盘交易的账户资金仍然在不断增值,林峰满意地关了电脑,心想如果有真的资金该多好!关了电脑的林峰突然觉得饥肠辘辘,于是下了楼。
  南方大厦座落在一条叫作福强路的街道上,昏黄的路灯,不见行人,偶尔会有一辆汽车通过,才给这夜的寂静凭添了几许生气。林峰需要穿越一段正在施工整修的道路才能买到熟食。由于这里曾是一座园林,因此树木丛生。
  林峰刚拐过弯来,突然窜出一个瘦黑影,黑暗中两个身体相撞,林峰趔趄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发火,那个瘦黑影已经气喘吁吁得提着个皮箱飞快的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因为太过惊恐,瘦黑影飞奔时又不小心被什么东西拌住了脚,那人也不顾疼痛,继续奔跑着,只是手中的皮箱掉了下来,“瘦黑影”正准备捡掉在树丛中的皮箱时,正在诧异间,忽然一道亮光闪来,开来一辆白色的凌志轿车,林峰本能的躲在一个大树后,白色的凌志轿车很快拦住了惊慌失措狂奔的瘦黑影,很快从车上跳下来一高一矮两个胖男人。只见高胖男人上前一把扭住那人。大吼道:“不把胶合板拉起来就想跑?你不想要命了,是不是,击鼓传花想传到我们头上啊,我们赖老大可不是花魁!”
  “大哥饶命,我不敢了!”
  “回去和赖老大交代去!”
  矮胖男人不由分说像拎小鸡一般把瘦黑影扔到了汽车后备箱。
  白色凌志轿车劫持了人,没有做片刻停留,便立刻消失在夜的凄清里。
  林峰的心“砰砰“直跳,尽管如此,他还是在凌志轿车走后十几分钟后紧张得向前走了几步,低头摸索着,找到了那个黑皮箱。他鬼使神差的把那皮箱拿起来,觉得箱子很重。
  林峰没有去买熟食,他忐忑不安的提起黑皮箱往自己租住的小屋跑去。路上,林峰总觉得有人在追赶他,他还在慌恐中摔了几跤,此时虽然月亮依然明亮,星星也依然可人,但是,大街的四周却依然不见一个人影和车形,骇人的宁静让林峰体悟出了深深的恐怖与孤独。
  (二)
  令林峰没有想到的是那黑皮箱里居然躺着整整的四十万。林峰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的钱,愣住了,随后他又觉得很害怕,竟然让他有一种抢劫银行的感觉!一晚上,林峰辗转难眠,他浑身的每一根神经都绷得很紧,有一种说不清楚的紧张感。
  然而,也仅仅是几个小时的时间,林峰就恢复了常态,第二天他依然早早的穿过南方期货的营业大厅,依然和何平笑呵呵的打招呼,依然不动声色的为秦雄报单。
  那天期货市场阴气沉沉的,上海胶合板、电解铜、苏州的线材放眼望去,都是绿压压的一片。
  说也奇怪,那天一向不来期货公司的秦雄也在林峰刚刚打开电脑不到半分钟就匆匆进门了,没说一句话直接到了里面的套间。
  一个比秦雄还魁梧,面色发青的男子低着头紧随其后。那人穿着笔挺的黑色西服,大约三十出头,留着大背头,一张棱角分明的大方脸,高鼻阔嘴,表情异常严肃。
  青脸男子操着一口浓重的东北口音:“我们空的胶合板,赖云龙似乎有所察觉,昨天贾常青一边让赖云龙买,他自己却兑现平仓,出金要跑,赖云龙带人抓到了要逃的贾常青,我估计这会儿他把我们全都卖了。”
  

飞来横财(2)
秦雄大声喊道:“卞强,城狐社鼠你懂不懂?贾常青贪得无厌,他亏的5000万是他咎由自取,我没有把他当鱼饵,他该亏那个钱,你私自去找他,让他的多单出逃,泄露我的操作动向,他的单子出来了,但下家赖云龙却买了他的单,现在成了我和赖云龙过不去!”
  由于两个男子说话声如洪钟,开头的几句林峰隐约听到一些。随着里面大门“哐铛”一声关闭,他便什么都听不到了。
  然而,在大厅的林峰猛然听到一声“赖云龙”,已经清晰的感觉到冷汗从后脊背上冒了出来,因为他想起了昨晚的那一幕……
  林峰回过神后开始看着盘面,短短一周时间,上海胶合板已经从70元跌到了38元,成交量还在不断放大,似乎没有任何止跌的征兆,昨天何平和他说现在印尼进口胶合板批发价格是43—44元。觉得应该没理由再这样跌下去了,难道他所做的账户里的500手空单只是秦雄庞大资金河流里的一滴水?
  林峰正在迷惑,一个前额套着一件仿佛是不锈钢东西的瘦黑影一瘸一拐的走进来,林峰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不是昨天那个被挟持的人吗?只见他踉踉跄跄扑进里间,一边双膝跪地,一边号啕道:“秦总,这次您一定要救我啊。”
  “我不期望您能把胶合板拉上去,只希望您借我点跑路的钱,现在如果没有钱,我的小命就没了。”
  “钱?你还敢和秦总要钱,我把你当兄弟,把消息告诉你,你独善其身就可以了,还想拉个垫背的,拉的还是赖云龙,你小子吃了豹子胆了!现在我帮你不就是告诉他赖云龙,我们和你一起合伙要害他吗?你给我滚!”高个子青着脸的卞强直接把贾常青拖出门外。
  那一夜,深圳下了很大的雨,从天际逶迤而来的黑云遮住了这城市上空所有的星星。狂风掠过枝头,叶子纷纷飘落,或随水东流,或辗转成泥,绿的生命一去不回。林峰似乎在路过一片楼宇的时候,听到一群躲雨的孩子对着楼顶指指点点,开怀畅笑。一个俊俏的小姑娘说:“看啊,那里有个疯子!”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大声反驳:“不是疯子,他想跳楼!”
  晚上回到家,林峰想起了白天贾常青绝望的眼神心情越来越沉重,他翻开床底用杂务遮盖着的黑皮箱,有一瞬间甚至想还给那个可怜的人。
  那一晚,他点燃了一支又一支的红河,烦躁的吸着,吸到第十六支的时候,整盒烟几乎快没了,尽管他把窗户打开了,但20平米见方的房间里仍然显得乌烟瘴气。
  (三)
  清晨,天气依然不是太好,要下雨的样子。林峰的心情也像天空的云一样,有些沉重。云再沉重,毕竟在空中漂着,并没有倾落到地表上来。心情也是如此,沉重感并没有使他窒息,呼吸依旧顺畅。林峰回味着这难得的顺畅,源自这四十万的不易之财终于安安全全的成为了他林峰的私有财产了,因为今天他看到深圳特区报上赫然刊登着一条消息:大意是说合达贸易公司掌门人贾常青深夜坠楼,经检查机关调查,此人因违规炒做期货,不堪忍受一无所有之苦选择轻生,现在在抢救中,医生估计他后半生可能瘫痪,文章末尾还告诫市民要注意投资风险,不能盲目参与到自己并不熟悉的投资领域里,以免重蹈覆辙云云!
  林峰一路夹着报纸,心中五味杂陈,在南方期货的门口碰到了似乎是专门在等他的交易部经理何平,何平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他一把拉住林峰,“看报了没?昨天进你们那屋的“钢盔”头,今天就瘫了。你说可不可笑,他从他们家楼上跳下来被下面一家凸出来的阳台挂住了,要按照技术上说,正好跌到黄金分割的附近,趋势是向下了,可就是还有口气,这人也真够倒霉的!”
  林峰脑子里一片空白的“恩”了一声,敷衍也似得听着。
  何平显然非常兴奋,他并没有留意到林峰尴尬的表情,依然自顾自得说道:“你知道不知道这个贾常青那天是怎么摆了赖老大一刀的吗?这小子居然吃了豹子胆,自个儿当着赖云龙的面边看报纸边喝茶,劝赖云龙待胶合板跌下来后赶紧买进去,说是你们老板要大举做多,没成想赖云龙把价格拉上去了,他却把自己被套的多单都出了。我看他是狗急跳墙,脑子进水了!赖云龙,那能惹的起吗?典型一活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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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来横财(3)
“赖云龙是活阎王?怎么说?”林峰反问道。
  何平从衣兜里摸出一盒中华,递给林峰一支, “嘿嘿,”一笑说:“你不知道啊,这赖云龙是深圳有名的富豪之一,早年他置人民专政的权威于不顾,悍然参与走私,一下子就发了起来。后来房地产开始风声水起,他便开始投资房地产,他的力鑫房地产公司在深圳房地产行业小有名气。由于他产业大,天性好赌,为人也豪爽,所以黑白两道他都吃的开,平时他家里还养了一堆保镖也似的打手,所以做投资的没有几个人敢惹他的。”
  林峰望着何平的一张一合的嘴唇,身上如同针刺般,他将眉毛皱了皱,而后又平静下来,他很清楚对他而言,赖云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贾常青认出了他,但现在看来似乎概率为零。他突然觉得自己身上涌动的最后一滴热血逐渐变冷。人原来是如此的悲哀,生活原来是如此的残酷。在夹缝中生存的杂草,也许只能不断的往上挣扎,为了往上爬,其他的一切人伦、道德、亲情都可以无足轻重,突然想到一句诗:“待到山花烂漫时,他在丛中笑!”,即已经让他心中那朵原本纯洁的花开始变色!笑容也逐渐变得可怖!
  那年的林峰25岁,他也第一次感觉自己是如此的苍老。
  然而南方期货公司却仍然不动声色的伫立在那儿,如岿然不动的泰山,大厅里四角的四根大圆柱依然顶天立起,器宇轩昂地支撑着略显沉重的天花板。
  开盘的钟声一响,有如菜市场吵嚷般的交易大厅刹那间变得寂静无声。
  今天秦雄依然笔直笔直的坐在他的大班椅子上,微笑着和韩冰谈着什么,看到林峰,也只是云淡风轻地扫了他一眼,仿佛昨天所发生的一切和他没有丝毫关系!
  胶合板9408的价格仍然是低开低走,价格好似跌进了深渊,没有见底的迹象,此时金钱也如下雨般地落入了秦雄的口袋。
  “有麝自然香”这话林峰是从韩冰身上感受到的,每次韩冰来这里的时候,她都会站在他旁边,和他谈几句。林峰能嗅到她身上飘来的淡淡清香,这种清香包含着知性和柔和!
  “人生就是如此,一场一场大仗小役,重重叠叠,累积下来,刺激、辛酸、感慨、无可奈何兼而有之。期货市场是个哈哈镜,你才刚刚走到这面镜子前,这样的开始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她只对他轻轻一笑,却让林峰在他神经快要崩溃的时候,立刻感受到一种放松,她的话带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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