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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转的螺丝钉-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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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米尔女儿的导师,看到自己的学生坐在地上,两眼发呆,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尽力去劝慰开导她,给她讲各种各样有趣的故事。
戈钦尤兹早已经忘记了不安,屏气凝神地听入了神,他大笑,鼓掌,给所有的人开了上百个玩笑,这其中当然没有落下主事宦官们。这可惹火了他们,他们顾不上年迈体衰,在后面紧紧追赶着这个年轻人。
这时,月亮升起来了,风儿息了,夜色变得如此恬静宜人,以至于做决定也很清爽。
善于做沙拉的苏塔腊嬷嬷在几个大瓷碗里放了小鸟蛋,搀上橘子汁的凝乳、薄黄瓜片和香草心,把做好的沙拉依次递给大家,并且在每份沙拉上浇了一大勺考克诺。
戈钦尤兹,像往常一样依偎在奴茹辛花的胸前,撅着朱红小嘴不肯吃苏塔腊嬷嬷递过来的沙拉,除非是表姐喂他,听着她的细语就像蜜蜂痴迷于花酿般令人陶醉。一个宦官跑出去拿蜜瓜,其他人开始晃这对情侣头上的杏树,杏儿雨点般从枝叶间滚落而下。
在这欢快的时刻,最高的那座山上出现了一处亮光,这亮光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这亮光和月圆之夜的光一样明亮,如果不是月亮早已经爬上树梢,大家肯定会把这光亮误认为是月光呢。这怪异的光亮引起了大家的好奇,但是每人都无法推测出其中的原因。
那可能是火光,因为那亮光透彻瓦蓝,流星或极光不会那么明亮、那么绚丽。那奇怪的光亮消失了一会儿,但马上又恢复了。
最初,它一动不动地出现在巨石的脚下,刹那间它疾飞进一片棕榈树林,闪出一片火花;之后,就沿着湍急的河流滑落而去,最后停在一个狭长幽暗的幽谷里。
就在亮光滚动的时候,戈钦尤兹紧抓住奴茹辛花的袍子,不住地催促她回宫。
戈钦尤兹碰到突发事件或者稀奇古怪的东西时,心总会战栗发抖。
女仆们对于戈钦尤兹的提议连连称是,但是埃米尔女儿的好奇心上来了。她不但拒绝回去,而且不顾一切地执意要过去探个究竟。
当大家正在争论应该如何是好时,那光亮发出令人目眩的一道火焰,大家惊叫着四散奔逃。
奴茹辛花跟着跑了几步,就要到甬路时,她停了下来,只身掉头往回走去,她一路格外警惕地跑来,很快就到了刚才大家晚餐的地方。火球在幽谷里看来没什么动静,只是在静静地燃烧。奴茹辛花以手扪胸,犹豫了一下是否该继续前行。现在她孤身一人,夜色静得可怕,四周的一切都让她产生一种未曾有过的感受。
戈钦尤兹的恐怖多次闪现在脑中,她上千次转身回去,但是那火球始终在她面前,一种无法抗拒的冲动让她奋然前行,不管前面有什么险阻。
终于,她到了幽谷的入口。但是,她非但没有看到火球,反而发现自己四周漆黑一片,除了远处时不时闪动着微光。
停了片刻,瀑布低沉的水声和着瑟瑟的棕榈树声、鸟儿从树梢上发出的尖叫悲鸣,这一切都让她心里充满了恐惧。她无时无刻都想像着自己踩到了毒蛇,所有关于恶毒的戴夫斯、阴森的幽灵的故事一股脑儿地全涌进了她的记忆。
尽管如此,好奇心还是战胜了恐惧,她毅然踏上了盘山小道,一步步走向那火花光亮。但是由于不熟悉道路,没走多远她就开始为自己的草率而感到后悔了。
“唉!”她说,“如果我待在曾经和戈钦尤兹一起度过了无数夜晚、安全明亮的家里就好了!亲爱的宝贝儿!如果你像我一样孤身走在这荒郊野外,你的心会因为害怕而跳成什么样啊?”
想到这里,她又踏上了原路,很快,她来到了岩石凿成的台阶前,于是就一口气拾阶而上。
第十一章
那光亮渐渐变大,高高地悬挂在头顶的山峰上,最后,她听到哀伤、优美的声音从某个洞穴中传来,就像坟墓上空回荡的挽歌一样哀婉,一个声音仿佛是透过浴室的薄纱发出来传入了她的耳朵。
她继续向上爬,发现岩缝中到处插满了巨大的熊熊燃烧的蜡烛和火炬。这个阵势让她有些害怕,同时火把所散发出来的清淡但却呛人的气味让她在幽谷口差点儿无力地昏倒在地。
恍惚中她朝谷口里面瞥了几眼,看到了一个蓄满水的金水塔,里面冒出的蒸汽在她脸上留下了玫瑰的清香。
轻柔的乐曲再次响彻山谷;在金水塔的旁边,她注意到了皇家的仪仗、王冠和苍鹫的羽毛,所有的东西上面都镶嵌着红宝石,闪闪发光。
就在她凝神注意这些富丽堂皇的陈列时,音乐停了,一个声音马上问道:“到底是为了哪位君主,点着了这些火炬,准备了沐浴和这些不仅属于地球的统治者,更属于庇护神的仪仗?”
第二个声音答道:“为了埃米尔菲克瑞汀美貌的女儿。”
“什么?”第一个声音质疑,“为了那个整天和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在一起消磨时光的俗物?那孩子整天沉浸在温柔乡里,长大后顶多是一个懦弱的丈夫。”
“是的。”另一个声音附和道,“那些虚无的琐事会让她开心,但是哈里发……世界的主人,堂堂六尺身躯的王子,他注定会享有世界的财富,他的眼睛能看透任何女人的灵魂,现在正狂热地爱恋着她。不,她应该很明智地回报那份会让她万分荣耀的激情。不用问,她会的,她会轻视和抛弃她钟爱的玩偶。到那时,这个宫殿的所有财宝,包括吉埃姆奇德红宝石,将都是她的。”
“说的对极了。”第一个声音回应道,“我得赶快回伊斯塔卡准备地宫的灯火,欢迎新婚夫妇的到来了。”
声音消失了,火把熄灭了,四周漆黑一片,奴茹辛花突然惊醒了,她发现自己躺在父亲后宫的沙发上。
她击了击掌,戈钦尤兹和女佣们马上围了上来。对于她的失踪,大家失望极了,四处派出宦官找寻。
萨班和其他人一起过来,开始数落她:“小冤家,”他说,“你从哪儿拿的钥匙?还是庇护你的精灵给你开了锁?我倒要试试你的本事。过来,到你房间去!那里只有两扇天窗。别想戈钦尤兹陪你。快点儿!我会把你关在那个二层塔楼里。”
面对这些威胁,奴茹辛花愤然昂起了头,睁大乌黑的眼睛瞪着萨班,自从在幽谷里听过那番对话后,她的眼珠就出奇地变大了,她说道:“滚开,把这些话说给奴隶们听去吧,今后要学会尊敬生来就是制定法律的女王,臣服于她的权势。”
她还要继续说下去,却被一声惊呼“哈里发!哈里发!”打断了。
门帘马上被甩开了,奴隶们跪伏成两排,可怜的小戈钦尤兹慌忙藏到了沙发下面。起初过来两个黑衣宦官,后面跟着成群穿金戴银手持香炉的宫娥,一路上散发着芦荟的清香;接着巴巴拉娄克庄严地阔步而入,摇着脑袋似乎对此次造访不太高兴;瓦提克紧随着他,衣着华贵,步态大方高贵,他的出现让人倾羡,尽管他不是世界的统治者。他心嘣嘣直跳地来到奴茹辛花面前,看到她明眸里溢彩闪动,哈里发欣喜若狂,以前他只是偶尔瞥到过几次这种情形而已。但是她很快就垂下了眼睑,她的困惑为她的美貌更增添了几分姿色。
善于察言观色的巴巴拉娄克明白悲剧就要发生在这张漂亮脸蛋上了,他马上暗示所有人退下。他很快在沙发下发现了小孩的脚,于是他就不拘礼节地把他拖了出来,举到肩膀上,当他离开时,给了他上千个可憎的拥吻。
戈钦尤兹哭喊,挣扎,反抗,直到他的脸颊变成了盛开的石榴花,充满了泪水的眼睛里射出愤怒的目光。他情深意切地看了奴茹辛花一眼,哈里发注意到了,问道:“你就是那个戈钦尤兹?”
“陛下,”她答道,“放了我表弟吧,他天真、柔和,不值得您生气。”
“放心,”瓦提克笑着说,“他不会有事。巴巴拉娄克喜欢孩子,他身上不带糖果蜜饯不会出门。”
菲克瑞汀的女儿羞红了脸,在戈钦尤兹被强行带走之前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胸口剧烈的起伏暴露了她的慌乱。
依然兴致勃勃的瓦提克,忍了忍没有生气,他可是从来都不会勉强克制自己的脾气。
这时,埃米尔突然闯了进来,在哈里发的脚下以脸杵地,说道:
“真诚的君主!请不要在奴仆面前自贬屈尊。”
“错,埃米尔。”瓦提克答道,“我赐予她与我平等的身份,我封她为妻,你家族的荣耀将由此而代代相传。”
“唉!陛下,”菲克瑞汀鼓起勇气说,“这会让您忠实的奴仆折寿,与其这样还不如责令她离开您的身边。奴茹辛花已经正式许配给戈钦尤兹……我兄弟阿里·哈森的儿子了,这一点奴茹辛花的双手可以为证。他们彼此也心意相通,已经发过山盟海誓了,婚约神圣,不能打破呀!”
“什么?”哈里发坦言道,“难道你就这样把这么超凡脱俗的美人托付给一个比她还女人气的丈夫?难道你会认为我会那么窝囊地让你女儿的美貌在我手里枯萎?不!她注定是要生活在我的怀抱里的。这是我的旨意!退下,不要打扰我欣赏她的美色。”
气恼万分的埃米尔拔出马刀,递给瓦提克,伸出脖颈,坚定地说:“砍了扫兴的主人吧,陛下!他活够了,他看到真主先知的仆人亵渎了宾主之仪、好客之道。”
听到父亲说出这席话,奴茹辛花再也承受不了内心的冲突和折磨,昏倒在地。
瓦提克一方面担心她的身体,一方面对有人反对自己十分不满,他吩咐菲克瑞汀照顾女儿,拂袖而去,走之前还狠狠瞪了一眼不幸的埃米尔,埃米尔立即就仰面摔倒在地,浑身冷汗淋漓。
第十二章
戈钦尤兹挣脱了巴巴拉娄克,马上跑了回来,大声呼救,因为他没有足够的力气应付场面。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可怜的男孩试着用拥吻唤醒奴茹辛花。终于,在颤抖的热吻中奴茹辛花苏醒过来了。
菲克瑞汀也开始从哈里发的怒视中慢慢恢复了知觉,他颤颤抖抖地坐了起来,警惕地环顾四周,看看危险的王子已经离去后,召唤萨班和苏塔腊嬷嬷,分别对他们说:“我的朋友们!制伏恶魔需要猛药。哈里发已经把悲哀和恐怖带进了我的家门,我们应该如何应对?如果他再瞪我一眼,就会把我送进坟墓。拿着这些麻醉药末,这是苦修僧从阿拉肯给我带来的,一小撮儿粉末的效果能够持续三天,必须给这两个孩子下药,哈里发就会相信她们死了,因为他们看起来的确就像死了一样。我们假装着要把他们葬在梅穆的岩洞里,趁机去大沙漠的入口处……那些侏儒居住的房子附近。当看客们散去的时候,你、萨班和四个精选的宦官,把两个孩子运送到湖边,那里有口粮,足够养活她们一个月。根据我的推算,哈里发有一天的时间震惊,五天的时间伤心难过,一整夜的时间静思,剩下的时间开始准备新的行程,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哈里发逗留,到那时我就可以免受他的冒犯威胁了。”
“您的计划很周密,”苏塔腊嬷嬷说,“如果能够成功实施的话。我已经注意到了奴茹辛花支持哈里发的怒视,他也从来不会瞪她一下,所以我确信,尽管奴茹辛花喜欢戈钦尤兹,如果她知道哈里发在这儿,她绝不会安静,除非我们说服她她和戈钦尤兹都真的死了,把他们运到山上一段时间是为了救赎他们的爱所犯的罪过;我们会补充说我们两个也绝望自杀了,你的侏儒……他们两个从来没有见过,会每日给他们布道。我相信会一路平安,事遂人愿。”
“肯定会!”菲克瑞汀说,“我同意你的安排。咱们赶快行动吧!”
他们马上去拿药粉,并把它搀在果子露里,喂给戈钦尤兹和奴茹辛花喝。
不到一个小时光景,两个人开始心悸,之后逐渐地全身麻木。他们从地板上站起来(自从哈里发走了以后,他们就一直躺在那里),爬上了沙发,全身挺直躺在上面,彼此互相拥抱着。
“抱着我,亲爱的奴茹辛花!”戈钦尤兹说,“把你的手放在我胸口,我的心似乎就要冻僵了。唉!你和我一样冷!哈里发用他那可怕的怒视杀了我们俩吗?”
“我要死了!”她断断续续地喊道,“抱紧我,我就要走了!”
“咱们死也要死在一起。”小戈钦尤兹说道,与此同时,他的胸部一阵痉挛,“让我把自己的灵魂吹进你的唇!”
他们没有再说一句话,就像死了一样。
后宫马上哀号声大作,萨班和苏塔腊嬷嬷以娴熟的技巧表演着伤心欲绝的角色。
埃米尔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第一次用他的药粉在女儿身上做实验,自然无须掩饰就悲从中来,悲痛万分。四处聚集来的奴隶们木然地站在那里;所有的灯都灭了,只留下两盏灯,黯淡的微光洒落在这对年轻人的脸上,仿佛春天里早谢的花儿。
丧服备好了,他们的尸体在玫瑰水里洗过了,漂亮的头发重新梳理熏香过了,他们的尸身用比雪花石膏还白的裹尸布包了起来。
就在仆人们在死者额旁放置了两个用他们生前最喜欢的茉莉花编成的花环的时候,刚刚接到噩耗的哈里发赶来了。他的脸色看起来比整夜在坟墓间逡巡的幽灵还苍白憔悴,他忘掉了自己和其他在场的人,拨开人群,跪倒在沙发脚下,双手捶胸,称自己是“残暴的凶手”,在自己身上祈求一千次的诅咒。他颤抖着双手,揭开了蒙在奴茹辛花面庞上的面纱,一声尖叫,就晕倒在地板上了。
主事宦官龇牙咧嘴地把他拖走了,边走边重复着:“唉!我早知道她会让你当众失态!”
哈里发刚走,埃米尔马上吩咐把棺材抬进来,并且禁止任何人进入后宫。所有的窗户都上了栓,所有的乐器都被毁掉了,阿訇开始诵念祷文。
直到天黑,瓦提克一直在默默地哭泣,为了让他的狂怒和绝望情绪平息下来,下属们给他吃了镇静剂。
次日拂晓,皇宫宽阔的两扇大门打开了,殡丧队伍一路向山里进发。
哀悼的哭声传到哈里发耳中,他多想身体早日痊愈,能够参加葬礼……如果不是身体过于虚弱无法行走,没人能说服他在家休养,他刚走几步,就摔倒在地了,下属们赶忙上前把他放回床上,他就这样没有任何知觉地在床上躺了好多天,连埃米尔都动了怜悯之心。
殡丧队伍到了梅穆洞穴口,萨班和苏塔腊嬷嬷就解散了队伍,只留下四个贴身宦官。在棺材旁休息了一会儿后,他们把棺材抬到了一个岸边长满灰白苔藓的小湖边。这是苍鹫和鹳聚集的地方,他们以小蓝鱼为生。
侏儒们接到了埃米尔的指示,很快就对房屋进行了修葺,在宦官们的帮助下,开始用灯心草和芦苇搭建窝棚,这可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令旁观者啧啧称奇。一个小仓库也建起来了,用于储存食品,一大堆木材堆成了小山用做燃料,山上的空气还是比较阴冷。
晚上,湖边生起了两堆火,两具可爱的尸体被从棺材中抬了出来,小心地放置在同一个铺满干树叶的小屋里。
侏儒们开始用他们清晰的尖嗓子朗诵《古兰经》,萨班和苏塔腊嬷嬷远远地站在一边,焦急地等待药力的消失。
最后,奴茹辛花和戈钦尤兹无力地伸出胳膊,慢慢睁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每一个物件。他们想站起来,但是由于太虚弱,又倒下去了。苏塔腊嬷嬷给他们喂了一点儿兴奋剂,这是埃米尔让她小心带来的。
戈钦尤兹完全醒了,他大声地打了几个喷嚏,由于惊奇,一翻身就起来了,离开小屋,在户外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不错,”他说,“我又能呼吸了!我还活着!我听得见声音!我看见了挂满星辰的苍穹!”
奴茹辛花听到了熟悉悦耳的声音,也从干树叶中爬了起来,跑出去把戈钦尤兹抱在胸前。
她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情是他们身上长长的裹尸布、他们的花环和赤裸的双脚。她把头埋在胳膊里努力回想:怪诞的沐浴景象,绝望的父亲,更历历在目的还有瓦提克威严的身躯;她还想起来她和戈钦尤兹生病了,就要死了。但是所有这些想法让她非常困惑。她不知道她在哪里,放眼四望,想要认出周边的景象。这个奇特的湖,光滑的湖面上反射着岸上的火光,灰白色的湖岸,浪漫的小屋,哀婉地摇着低垂的脑袋的芦苇,鹳鸟忧郁的叫声和着侏儒们的尖叫声,所有这一切似乎都在向他们表明死神已经向他们打开了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戈钦尤兹很惊奇,他搂住表姐的脖子。他相信自己已经来到了鬼魂的国界,他被她的沉默吓怕了。最后,他对她说:“说话呀,”他说,“我们在哪里?难道你没看见火炭上舞动的鬼魂吗?他们是芒克尔和纳克尔(两位丑陋的天使的名字)来抓我们回去的吗?河上的这座桥,出奇地安静,它是不是通向永世下沉不得解脱的深渊?”
“不,孩子们!”苏塔腊嬷嬷边走过来边说着,“别紧张!把我们的灵魂带到这里和你们一起的寂灭使者告诉我们,对你们懒惰和奢华生活的惩罚只会持续几年。在这段时间里,你们必须住在这沉闷的住所里,这里很少能看到太阳,土地上既没有鲜花也不产果实。他们,”她指着侏儒继续道,“将负责提供我们所需要的一切。这里没有肉食,你们的食物只有米饭,面包会被蒙在湖面上的雾弄得潮呼呼的。”
看到这荒无人烟的景象,可怜的孩子们泪如雨下,他们拜倒在侏儒们面前,侏儒们非常欣赏他们的人品,诵念了一篇关于神圣的骆驼将会在千年之后送他们到真主的天堂的布道文。
布道结束了,开始沐浴,他们赞扬了真主阿拉和先知,默默地吃完晚餐后,回到枯树叶堆里休息。
奴茹辛花和她的小表弟互相安慰道,尽管死了,他们还是躺在同一个屋子里。因为此前已经睡得太多了,两个人在悄悄话中度过了后半夜,谈论着他们的遭遇,由于害怕鬼魅,他们彼此紧紧拥抱着对方。
早晨,天气昏沉沉地伴着小雨,侏儒们支起高高的杆子当做尖塔,让他们做祈祷,包括苏塔腊嬷嬷、萨班、四个宦官和一些鹳鸟在内的集会早已经准备好了。
两个孩子从他们的小屋中走了出来,步态迟缓,神情沮丧。尽管他们的头脑里笼罩着一种淡淡的忧郁和哀伤,他们仍然虔诚地进行了祈祷。
祈祷刚一做完,戈钦尤兹就问苏塔腊嬷嬷和其他人:“他们怎么这么巧同时和我们死在一起?”
“我们自杀了,”苏塔腊嬷嬷答复道,“不忍心看着你们死去。”
听到这儿,奴茹辛花说道:“哈里发呢?他也死于孤独悲伤了吗?他也会和我们一样到这里来吗?”
侏儒们早已准备好了答案,一本正经地答道:“瓦提克罪孽深重,得不到神的救赎。”
“我早就知道他会有这样的下场。”戈钦尤兹说,“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因为我确信是他恐怖的怒视把我们送到这个地方来,让我们听着布道,吃着斋饭的。”
就这样,不知不觉一个礼拜过去了。奴茹辛花贪恋着生前的繁华,戈钦尤兹和哄着他的侏儒们一道祈祷、劳动。
当山上演绎着一幕幕天真的时候,哈里发又去拜访埃米尔了。他刚一恢复健康,马上就用一种让巴巴拉娄克战栗的声音狂吼道:“背信弃义的异教徒!我发誓和你断绝关系!是你杀害了我心爱的奴茹辛花!如果我明智一些的话,我恳请穆罕默德的怜悯,他会让奴茹辛花留在我的身边。拿水来让我沐浴,把虔诚的菲克瑞汀传唤来,我要和他一起献上祈祷,让我们摒弃前嫌,重新和好。之后,我们要一块儿去祭奠可怜的奴茹辛花的坟冢。从此以后,我将隐居山林,度此残生,以救赎我的罪过。”
第十三章
尽管奴茹辛花很喜欢戈钦尤兹,而戈钦尤兹一有空儿就和她在一起,可谓形影不离,但她还是不太满足,因为她总觉得戈钦尤兹是一个小玩物,根本无法和吉埃姆奇德红宝石相提并论。她经常质疑自己的存在,无法相信死人会有活着时的所有欲念和奇思怪想。为了在这个复杂的想法上找到满意的答案,一天早上,她趁着其他人还在休息,小心翼翼地从戈钦尤兹身边爬了起来,给了他一个温柔的吻后,她开始绕湖而行,最终她到达了终点……一块巨大的岩石,虽然很高,但是她自忖能爬上去。历尽艰辛,她爬了上去,一路向前跑去,就像母鹿无意中跟着它的猎人,她像机敏的羚羊一样不停地奔跑,然而不时地停下来在柽柳下休息一下。她就这样躺着,脑子里对自己身在何处一无所知。瓦提克那天早上觉得很不安,于是在拂晓前,他径直走了出去。突然,他看到了她,惊讶地不知所措,他不敢接近眼前的这个穿着寿衣躺在地上的身影,她浑身颤抖,脸色苍白,但依然美丽。终于,奴茹辛花带着快乐和痛苦,向他抬起了眼睛:“主人,你到这儿来是为了和我一起吃斋布道吗?”
“鬼呀!”瓦提克喊道,“你在说话?你有和她一样美丽的身材?一样迷人的容貌?你是和她如此的相似?”说着,他就热切地抱起了她,“四肢和胸口还有热气!这个奇迹预示着什么?”
奴茹辛花含糊地说:“你知道,主人,在您屈驾造访的那天晚上我死了。我表弟认为是您的怒视所致,但是我不信;对我而言,它并没有那么可怕。戈钦尤兹和我一起死了,我们被带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那里的饮食很差。如果您也死了,来和我们入伙,我很同情您的遭遇。因为,您的耳朵将会饱受侏儒和鹳鸟叨扰之苦,同时您也将会和我一样万分痛苦地失去地宫的财宝。”
听她说起地宫,哈里发停下了拥吻,询问奴茹辛花是什么意思。她就简明扼要地向他述说了梦境的所见所闻,和随后发生的一切,以及她装死的经过,同时描述了她从中逃脱的赎罪的处所,如果不是哈里发被深深打动和吸引了,他准以为她是故意在逗乐子呢。她刚讲完,哈里发就把她紧紧搂在胸前说:
“我明白了!谜底终于揭穿了!我们都还活着!你父亲是个大骗子,为了把咱俩分开,他居然把我们两个都给欺骗了。那个异教徒,据我所知,他的意图是让我们一起继续前进,看起来他还有点儿良心,至少我们在他的火宫找到他之前还有时间。在我眼里,你这个可爱的小人儿远比远古苏丹的财宝更珍贵,在我像一只鼹鼠一样日日夜夜不停地刨土打洞之前,我希望高兴地占有它。忘了那些琐事吧,戈钦尤兹和……”
“唉!主人!”奴茹辛花提议道,“我请求您不要伤害他。”
“不会的,不会的!”瓦提克答道,“我已经嘱咐过你不要为他而惊吓自己了。他是在牛奶和汤水中长大的孩子,这让我有些妒意。我们就让他和侏儒们待在一起,不管怎么说,这些侏儒也是我的老熟人了,他们的陪伴对他很合适。至于其他事情,我不会再去找你父亲,我不会再去听他唠叨所谓宾主之仪、待客之道了,好像你嫁给一个一国之君还不如嫁给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光彩!”
奴茹辛花无力反驳这么掷地有声的高谈阔论,她惟一希望的就是多情的君王对吉埃姆奇德红宝石多一些热情。由于受到吹捧,所以奴茹辛花就极尽能事地对哈里发百依百顺了。
哈里发见时机已经成熟,就传唤巴巴拉娄克。巴巴拉娄克正在梅穆的山洞里睡觉,梦见了奴茹辛花的鬼魂又一次把他放在了秋千上,并且用力推了他一把,他一下子就高飞在山顶上,一会儿他又跌入了深渊,主人的呼唤让他从梦中惊醒。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一看到奴茹辛花,那个最近经常萦绕在他的噩梦中的鬼魂,险些仰面跌倒。
“主人!”他退缩十步,用双手捂住眼睛喊道,“你去过地狱了吗?您果真把死人挖出来,但愿您不要玷污死者,毕竟她曾经戏弄过我,她十分恶毒,小心她亵渎了您。”
“住嘴,蠢货!”瓦提克说,“你很快就会明白抱在我胸前的就是奴茹辛花本人,她活生生的,好好的。去,在旁边的峡谷里支起帐篷来,我要在那儿和美丽的郁金香住下来,我很快就会让她恢复生机。尽你所能地找些助兴的东西来,一会儿我再让你做更多的事情。”
这个不幸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埃米尔的耳中,他伤心欲绝,蓬头垢面,万念俱灰,开始疏于政事,行人不再受到款待,他也不再发放膏药,不要说曾经让这个庇护所声名远扬的施舍活动了,连里面的居民现在也只能哀号着面对被遗弃的现实。
尽管菲克瑞汀痛心于永远地失去了女儿,他仍然没有忘记戈钦尤兹。他马上安排人通知苏塔腊嬷嬷、萨班和侏儒们,吩咐他们不要告诉孩子真相,而是要哄着他,把他从湖边的高山上带到一个预定的地方,脱离险境,因为他怀疑瓦提克会对孩子下毒手。
戈钦尤兹找不到表姐,心中充满了疑惑,侏儒们对这件事情也觉得不对劲儿,但是苏塔腊嬷嬷更深谋远虑一些,立刻猜想到发生了什么事。戈钦尤兹高兴地想像着在山洞里再次拥抱了奴茹辛花,地上点缀着橘子花和茉莉花,那花床不知道比现在这个小屋里的枯草要好多少倍;他们在那儿可以和着笛声聊天,可以一起捉蝴蝶。苏塔腊嬷嬷正在讲述这类故事的时候,一个贴身宦官在旁边向她招手示意兄弟会的一个信使来了。信使向他解释了奴茹辛花逃走的秘密,同时捎来了埃米尔的指示。苏塔腊嬷嬷马上和萨班以及两个侏儒开了一个紧急会议。随后,他们的行李就被打理好了,他们上了一叶轻舟,带着听话的孩子安静地起航了。他们就这样相安无事地一路前行,轻舟到了巨石中空的底部。小船刚进入空洞,戈钦尤兹就发现四周一片漆黑,他陷入慌乱之中,撕心裂肺地哭个不停,因为大家劝他应该接受天谴,他在有生之年已经和表姐享有了太多的自由。
第十四章
让咱们回去看看哈里发和占据他整个身心的女人。巴巴拉娄克已经支起了帐篷,用印度织布做的屏风封住了谷口,并让埃塞俄比亚奴隶马刀出鞘地守在那里。为了保持驻地的清凉和新鲜,身着白衣的宦官们不停地拿着红水瓶绕着驻地跑来跑去。在皇帝营帐附近可以听到摇扇子的声音,透过细绢的灯光,哈里发一览无遗地欣赏着奴茹辛花的万种风情。伴着笛声,他陶醉在她柔美的声音里,而她也同样被哈里发所描述的萨马纳城、神奇的高塔所深深吸引,但最令她着迷的是哈里发关于那个滚动的球、异教徒的地缝和乌黑的大门的讲述。
就这样,他们谈了整整一天一夜。他们在黑色大理石做成的浴盆里共同沐浴,沐浴让奴茹辛花更加容光焕发。巴巴拉娄克立刻为他们设宴,一些山珍海味准备好了;他还派人到钦纳兹那里取了些芬芳美味的酒回来,那些酒可是在穆罕默德出生前就装瓶珍藏起来了。他们用石头凿出几口平地锅,来烤奴茹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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