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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代军中绿花的血色浪漫:那一曲军校恋歌-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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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曲军校恋歌》第二章 15(1)
再回来说说那次令男生们很是失落而令女生们窃笑不已的联谊吧。
这是一个暖融融的春日,双方把联谊活动定在了江城最著名的玄武湖公园。男生们一个个很是振奋,腰杆挺直皮鞋擦得锃亮。尤其是少帅还专门蹬上了他那双标志性的白色三结头皮鞋。
两个班的人在湖畔的草地上围了一圈坐下,半边是军校生半边是江大的,像两个半球的对话。两边的团支书想尽办法活跃气氛,但奇怪的是气氛就是活跃不起来,军校的男生大都有点发蔫。最后我们的团支书郝好和对方的团支书嘴巴都磨破了,愣是没鼓动起一个同学当众表演个节目。来之前张雪飞答应好表演一段霹雳舞的,眼前却只是摆手就是不肯上。于是早早的,大家就进入到最后一项的自由交往时间。
军校的男生大多蔫头耷脑的,起身就围拢在一起就聊开了,像是在军校的课间时间。他们当中只有一个人表现得比较主动,就是他,任天行。他和一个形容素朴外表平常的女生,站在一棵湖畔的柳树下,神情认真地交谈了很久。我频频往他和那女生的方向望,猜想着他们的谈话。
小妖身边立刻围拢过来三四个江大的男生,搭讪着要联系方式。军校的男生见了不愿意了,立马过来几个人把小妖护住往人堆外请。我和朱颜就笑起来,直笑出声来,笑得江大的女生眼神发直,一准奇怪军校里原来是男生腼腆女生奔放呀。
回来的路上,少帅张雪飞在军用大轿车后面的座位上大声感慨:“要说,这学哲学的女生,怎么没一个好看的呢?那家伙,一个个也太差劲了!让人没点情绪。”眼见了我和朱颜两个女生回头使劲瞪他,他忙改口:“说实在的,那家伙,那可比咱班五个女生寒碜多了!准定的,比咱班女生难看!”他这句听上去别别扭扭的一句补充,引得我我们几个的眼睛瞪得更圆,一车男生都笑了。
“哎,任天行,你跟那丫头都聊些啥啊,好象挺热乎的。你倒是也挑个养眼点的啊,怎么,不会是来者不拒吧?”张雪飞大声的,把球踢到了任天行面前。
任天行不接球,望了车窗外独自微笑。
那次英雄救美的壮举过后,张雪飞还真对小妖动过几天心思。可眼见小妖美丽的大眼睛里除了感激,实在没别的情感流露,他就直恨那个彭鹏,恨那小子那天怎么没在他脑门上再多砸个口子出来。不付出点爱的代价,怎么获得美人心啊?
后来,情感丰富的张雪飞只好和中学时代的女同学通过写信建立了联谊。他的课桌抽屉里永远躺着至少两名以上的女生来信和一大叠照片。女生甲一袭碎花连衣裙,娇媚地歪着头躺在草地上笑,做的是姿态。女生乙则靠在一棵湖畔的柳树上,忧郁的双睛望向一泓湖水,整的是气质。女生丙则一袭游泳衣在身,曲线毕露,往海滩上一立,要得是火辣。课余时间,张雪飞经常翻出来一张张欣赏。军校禁止学员谈恋爱,可对学员的对外交往相对要宽松一些。
“这都是谁呀?姹紫嫣红的。”郝好看不惯张雪飞手里像打扑克牌一般整天不离女孩子的照片,有次忍不住问张雪飞。
“我女朋友呗。还能有谁。”张雪飞显然很是骄傲。
“你脚踏两只船,不,数只船。不怕那天水来了,一失脚淹着你。招花惹蝶没好果子吃。”郝好挺认真。
“就几张照片,至于得吗?看得见摸不着的,过过眼瘾还犯法了。”张雪飞理直气壮。
《那一曲军校恋歌》第二章 15(2)
“你——流氓!”郝好有些生气了。
“哎呦,我的郝支书啊。我可真冤啊。几张照片就把我整成流氓了。你没看我都把照片放在教室里吗?都没敢往宿舍带。我们是纯洁的朋友关系,多交几个女性朋友并不违反军校的纪律吧。当然,要是我和你郝大支书谈恋爱,那就是严重的违纪,当个流氓也乐意啊。”张雪飞挺来劲。
郝好当时就狠狠“呸”了他一口。
《那一曲军校恋歌》第三章 1(1)
军校生活的第二年开始了,我们这一届的学员按照教学计划,要接受三个月的下部队锻炼。男生们大部队行动在前,一个个打起背包便向山东日照的部队开拔。而我们这一届的12名女生则被分去了济南,下了火车又再分组,我们哲学系的五个女生就被派到了济南城郊,群山环抱中的一个女兵通讯连。
我们五个被安排住在一间半山腰的平房里,周围是一片小树林,离山上的女兵宿舍还有一段的距离。我在军校睡得是下铺,这次非要逞强住到楼上去,结果刚爬到上铺才铺开被子,床板就晃悠悠从一边斜着倒了下来,我坐滑梯一般直滚到了下铺的朱颜的身上,砸得朱颜夸张地连声嗷嗷,大呼小叫着“地震了!地震了!下肉弹了!”
几天下来,每日里我们并不参加女兵们的日常工作,只是跟着她们一起出操训练,定期和女兵们谈谈心什么的。而我们的主要的任务则是在营区里巡逻、每天更换黑板报、到炊事班帮厨,另外还要烧锅炉供水,跟着炊事班的女兵出公差采买米面粮油和肉蛋果蔬。从早上五点起来烧锅炉,到晚上和女兵们一起接受晚点名,一天的活动排得满满的。晚上躺在床上,女生们个个腰酸腿疼疲惫之极,起初几天真有些不适应。
朱颜唉声叹气地说了:“当年的知识青年插队,是不是就像咱们这个惨样子啊。水深火热哎。”上铺的我马上反对:“有些同志太文盲了吧,插队还得种地呢,你够舒服了啊你。”朱颜不服:“有些小同志的嘴巴很硬嘛,那是谁啊,烧不着锅炉哭得淅沥哗啦的。痛不欲生呢。”我不说话,举了只枕头就压到了上铺朱颜的脸上去。
提起烧锅炉仨字就让我头疼,这可是我的软肋。别的女生一把火烧得旺旺的,可一轮到我当班,准得耽误连队用热水。连队里烧锅炉用得还是柴火,第一步的点火很关键。先要把一团废报纸烧着了,再去引燃一枝劈柴,而后丢到锅炉里去,往上一点点加柴火直至一炉火旺起来。可我就是过不了这一关,报纸点得着可劈柴引不燃。如此两回,为此朱颜在自己当班的时候愣是把我从被窝里揪起来,让我跟着她接受现场指导和技术培训。可不知为何,关键时刻我还是总掉链子。
这不,才凌晨四点半,我就摸黑起床了。俗语说笨鸟先飞,我想着早点到锅炉房展开工作,或许可以从容些打个翻身仗。
还是初秋,山中的凌晨已有几分凉意。散漫的月光有一搭没一搭地游弋着,远处的山村偶尔有一两声犬吠传来。月光下,我像个小野兽一般独行在山路上,一心只想着完成烧锅炉的神圣任务,真也顾不上害怕了。待进了锅炉房了,我先取下眼镜,再把带来的一条白毛巾包在了头上,立即就变做老电影里挖地雷的。
可一个小时了过去了,烟囱里却还没有冒出袅袅的炊烟来。终于我一把拽下头上的花毛巾,白毛巾此刻早给烟熏成大花巾了,脸蛋也一样花。我顶着一张大花脸,狼奔豕突跌跌撞撞一路滚下山去。等把郝好拽到锅炉房再把水烧开,都已过了早饭时间了。后来女生组长郝好就不派我烧锅炉了,于是我一个猛子扎到食堂,成了一名专职炊事女兵。
这会算是专业对口了。在通讯连,我最喜欢的地方就是连队的食堂了,我酷爱帮厨。我喜欢看着女炊事班班长挥动着大铲子在大铁锅里炒菜,这姑娘身手矫捷,锅里的菜肴香味四溢。我还尤其享受和女兵们一起做肉笼的过程,从揉面到调馅,再到把馅铺在面皮上一层层卷起来,而后再盘成一条大蟒蛇一般,放到笼屉里面去蒸。揭屉的一刹那,我每每欢喜得就要叫出声来了。热腾腾的面香肉香扑面而来,炊事班最高大的女兵伸出两手一握,把已经明显白胖起来的蟒蛇往外这么一提,抡起来一转,蛟龙就老老实实地躺到了案板上。啪啪几刀下去,一个个喷香喷香的肉笼就成型了。而后,就是我望了肉笼暗暗吞咽口水的时候了。
《那一曲军校恋歌》第三章 1(2)
当一个个足有二两的肉笼端到了面前,我的大脑会有短暂的几秒钟的缺氧,很想扑上去抓起一个就狼吞虎咽大快朵颐。但冷静下来,一想到自己20岁生日的当晚,从军校里那场海伦之战所受到的极大刺激和鼓舞,眼前随即闪现出任天行那双灼人的眸子。于是,我取下一个肉笼,很秀气很斯文地,只是撕下了它的一角,慢慢地,塞进了自己的樱桃小口,不,樱桃大口,不,核桃大嘴里。但往往是不知不觉中,就这样吃完了第一个,随即是第二个,第三个。海伦之战带给我的顿悟,早已抛回了军校的操场上空。
夜间上厕所对我们绝对是个考验。我们住的宿舍在半山腰,所谓前不见营房,后不见人影,厕所远在山上。从宿舍往厕所去,起码要走五分钟的路。白天这点路不算什么,关键是夜间,黑黢黢的山路,晃动的树影,着实有几分惊险骇人。
就有那么一天的半夜,睡在门口的丁素梅睡梦中被一阵凉风击醒了,睁眼一望,月光大把照进房间来,门竟然是开着的。丁素梅一个鲤鱼打挺就起了身,上去就把门从里面插上了。可刚关上门,却听见外面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下轻轻敲门,一声声挺有节奏。刚躺下的丁素梅听到声音,立刻毛骨悚然,尖叫了一声“有鬼!”噌一下就窜到了我的床上。
睡梦中的我给她这么一扑,不由也有几分忐忑。郝好和小妖都给吵醒了。只有我上铺的朱颜睡得无声无息。自从那次“肉蛋砸人”事件之后,朱颜就和我换了铺,睡到了我的上铺去了。
黑暗中丁素梅大着胆子问了一声:“你是人是鬼还是鬼?”不想门口瓮声瓮气地就有了回应:“我——是——鬼。”一字一顿,声音粗粗得哑哑的。惊得我一下子差点又从铺上摔下来,我几乎是带着哭腔说了:“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放过我们吧。”这文艺腔极强的一句话,引得小妖顾不得害怕,“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门口的“鬼”还真应声了:“放过别人可以,叶小米不行,我喜欢她那种类型的,肥头大耳,珠圆玉润。”屋子里一下笑声一片。我腾地一声就跳下地来,打开门就和门外的“鬼”打成一团。等“鬼”进得门来,一身单衣的朱颜直说冷得不行,爬到小妖的床上一把抱住小妖,说是要让美女给点温暖,小妖笑着和她滚成一团。
原来,半夜里朱颜独自起身去上厕所,虚掩的门被山风一吹就开了。回来后见门关上了,怕吵着大家就在外面轻轻地敲门。不想就引了这么一出人鬼对话。
那段时间我们都特别盼望能有信来。通讯连在深山里,每天除了看看新闻联播基本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我们都格外关注山外的消息,尤其渴望山外能有人惦记着我们。
《那一曲军校恋歌》第三章 2(1)
下部队锻炼期间,难得的空闲,我拿起笔,把军营生活的一些新鲜体验记录下来。军校的第一年里,我过得一直有些混混沌沌的,虽然我并没有放弃对文学的热爱,但除了随性地读读小说,给我们的黑板报投投小稿,并没有有意地往文学创作这条路上发展自我。虽然父亲一直在来信里反复督促我——“不要停笔!不要轻易放弃你的爱好和特长!”但在内心深处,我却一直有一种深深的怅惘,既然已经与未名湖失之交臂了,那也就是和我的作家梦说了再见了。但眼前,我的创作热情忽然就被点燃了。
那时,我们亲爱的班主任老安蹲点在日照,和男生们战斗在一起。他每三天会准时打一个电话给我们,了解我们的训练和生活。他在电话里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小米,赶紧写东西!大家都希望听到你们女生的声音啊!”
每周,我们都会收到老安寄给我们的简报,那是一份由男生们自己办的一份内部报纸,名曰《战地雄风》。年时,我对这份报纸的热爱已经超乎了我对任何一部文学作品的热爱和投入,甚至,超过了我对肉笼的深刻迷恋。因为,我在报纸的中缝,看见了这样一行不起眼的小字——主编:任天行。那时候还没有电脑,这份简报完全是用油印机像刻试卷那般印出来的。
是这样的一篇诗歌体的小散文,让我忽然有了写点什么的冲动。这篇文章是我在简报上看到的,立即就抄在了我的日记本上。帮厨的间隙,择菜洗菜后的小憩,我坐在阳光铺洒的食堂外的石凳上,掏出了日记本,一遍遍默念着它——
痴人行
我生在这个世界上,不问为什么,只管要干什么。
一天到晚忙忙碌碌,有板有眼,总是事干。
躺在床上能甜甜地入梦,又一天新的补充。
我乐呵呵地干每件事,乐呵呵地对待自己。
摔倒了傻乐傻乐,站起来拍拍土,依然乐呵呵。
一点也不游戏人生,是笑对人生。
仔细看看早出的太阳,红红的抛开凡心,不暖不凉。
忘却一切,奇妙的幻境。
舒舒畅畅悠悠。
打量打量圆的月亮,会进入荷塘月色的意境。
飘飘忽忽。
辨析辨析星星,感受感受宇宙之大。
天马行空。
在今天的你看来,这肯定算不上一篇绝好的美文,甚至或许普通到你对它并无太深的感触。可在我完全不同,特别是在20岁的我看来,这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好的文章了。在这篇小文的后面,有着这样的署名,你猜到了吗?就是那三个字——任天行。
不久,就又看到这首略带伤感的小诗——
无题
当所有的绿叶飘落,
白杨毫不在意,
重新孕育新的希冀。
要是我是一株白杨就好了,
要是我是一株白杨,
就不会在船过神女峰时,
潸然泪下。
就不会在冬夜里无休止地复苏,
春天的记忆。
作者依旧是他。
我发现自己真是爱上他了。一个文学女生对一个诗人的爱情。令我没想到的是,在那样粗犷不羁的外表下,竟然能深藏着那样一颗易感的心,这样的人不能不令我着迷。但我陷入的,却是我一个人的爱情。
在锅炉房烧水时,我望见了他,在舞动的红色的火苗里冲我微笑,一双眸子熠熠闪光。在炊事班帮厨时,我看见了他,在热腾腾的肉笼的蒸气里冲我眨眼做鬼脸,一脸的顽皮天真。在军营里巡逻时,我遇见了他,在军营的宽阔的林荫道上,他朝我大踏步地走来,眼睛里满是刚毅果断。天,我的心里,已经被任天行这三个字塞得满满的了。
《那一曲军校恋歌》第三章 2(2)
我写一首什么样的小诗投给简报呢,不,确切地说,是给他以回应呢?我左思右想,左看右看,觉得哪一首都体现不出我的水平。最后,我就把平日写下的一些小东西寄给了班主任老安。再一期的简报来时,我发现自己写的小文章,大都发表了。
老安在电话里表扬了我,说我的那些小文章很受欢迎。男生们都在说,咱区队出了个才女。我好高兴啊!在那个时代,才女还没像今天这样,堕落成丑女的代名词啊。而今很多事都很好玩,据说美女两个字,已经沦落成了——“泛指女人”。哈!
而我最想知道的,是任天行喜欢我写的东西吗?
朱颜对简报上廖凡写的一首小诗很觉诧异,那首诗也叫《无题》。在那个文学还很受尊重的年代,好象特别流行“无题”这一类的标题啊。
哲学家兼诗人廖凡的诗作如下——
无题
墙内是灰色的房子,
墙外是灰色的小路,
上边眨动着灰色的冥想。
不知何时,
几片落叶,
悄然而至,
搅碎了这一份宁静。
于是,
北方的晴空,
鸽哨的鸣响,
闯进了游子的睡乡。
在我看来,立意和意境都明显差了很多。朱颜起初似乎也不看好它:“什么小路,落叶的,灰不溜秋酸不拉叽,酸文假醋的。”但不久她又自相矛盾,歪着头看着远出的群山说:“没看出来啊,你这个老乡,肚子里除了高深哲学,还有文学才华呢。”天,除了无病呻吟我可看不出什么文学才华来。
我只允许天马行空的那个人在我心中。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那一曲军校恋歌》第三章 3(1)
那段时间,女生们都说我口中念念有词神态迷离恍惚,像是整日发着高烧。其实我是天天在盼《战地雄风》的简报,期待与那个名字和他的作品再一次的相逢。我掩饰说,这是进入创作状态的正常表现。
其实,如我一般六神无主五迷三道的,而一听来了信就两眼放光,顿时跟打了鸡血一般来神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丁素梅。
那一段时间,渐渐适应了连队的生活后,郝好、朱颜和小妖的胃口都相当好,在大肉笼的催发下茁壮成长,精力和体重都开始一路攀升天天向上。我和丁素梅却没胖起来。我是因为有了心事,陷落在单相思中难以自拔。而丁素梅呢,一个月不到,一张清秀的瓜子脸似乎缩水了,整个小了一号。
她在等信。但是这近一个月里,却只见她晚上打着手电筒一封信一封信地写信,而后跑到连部去送信。军营在大山里,寄的信要统一收齐了再送到外面去。但丁素梅却只收到过一封来信,是她的父母写来的。我怎么知道的呢,因为那天是我去连部取的信,看到有丁素梅的,我有意看了两眼,下头写的是安徽家里的地址。我特别把这封信放在了最上面,想着让丁素梅高兴一下。丁素梅听到我在宿舍外喊她的名字的时候,蹭一下就跳出来,完全没有了往常的温吞劲。到了我的跟前,她两只眼睛里冒的都是小火苗啊。可是,当她一下把信攥到手心里去,一眼望见信封下面的那行字,眼睛里的小火苗立即就不见了,耷拉着脑袋一步一挪地回了宿舍。
这里面只有我和小妖知道,丁素梅是在等那个眼镜男的来信。那一个秋日的黄昏,我和小妖在望眼欲穿地等待美食使者朱颜返校时,意外地发现了那惊人的一幕。在军校的围墙里,站在小妖纤弱的肩膀上,我在目睹了那一幕激情吻别后,身心受到了极大的摧残。首先是那一后仰脖摔的,实打实地倒向了大地的怀抱,满眼直冒金星。我笨重的身子摊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后来是小妖把我连拽带拉给搀回宿舍去的。
当天晚上的晚饭我都牺牲了。好在朱颜不负众望和我们前后脚进了宿舍,我一连气吃了两只小笼包和三个烧卖后,基本上已经可以行走自如了。但当天夜里我就开始做梦了,梦中有一只硕大无比的老虎一直在追我,张着一只血喷大口拼命往我脸上贴啊贴的,吓得我跑啊喊啊的,把一床床军被都踢腾到地上去了。
后来,我和小妖都格外地留心起丁素梅来。外出的比例毕竟有限。那一年的春天,没轮到出入证的时候,丁素梅往往是一大早就背上挎包去了图书馆。她一呆就是一整天,像是长到了图书馆,连中午午休也不回宿舍。我和小妖曾经猜测,是不是图书馆里有什么玄机啊,是有一条暗道通往校园外?还是眼镜男乔装改扮混进了图书馆要地?于是在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一个人在宿舍里睡足了午觉之后,浑身旺盛的精力无处宣泄,就决定去图书馆侦察一番。朱颜回家,小妖外出,郝好帮着男生缝被子去了,丁素梅自然长到了图书馆。我夹上一本书,脚步沉稳一脸凝重地向图书馆走去。
我从一楼巡视到三楼,终于在图书馆三层的过刊阅览室望见丁素梅。她坐在一个临窗的窗口,正埋头于一本厚厚的合订本之中。看来人家在学习上还是很下苦功的,恋爱学习两不耽误。不像我,无头苍蝇二流子似的瞎晃荡。一时间我十分自惭形秽,赶紧找了个位置,在丁素梅不太容易发现的一个斜对面坐了下来。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那一曲军校恋歌》第三章 3(2)
我刚刚让自己遨游在知识的海洋中,丁素梅却一次次地起身了,她走到那扇临街的大落地窗前,一动不动地站着。我抬头望望向她,她斜着身子几乎背对着我,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她就那么站了很久,站到我把一个中篇小说都读完了才回过身来。天,回过了身的她,眼睛里怎么都是泪水呢?一双眼睛红得怕人。我坐不住了,刚想起身上去关心一下。她却已经飞快地擦了下眼睛,抱上那本书,走到书架里面去了。
是什么样的一段恋情?竟引得这个外表矜持很有几分老道的女孩如此多愁善感。一时间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对爱情还是一片茫然认识的我,完全无从猜测这个恋爱中的女孩的种种心思。不由也走到了那扇落地窗前,愣头愣脑地向外观看。站在窗前,正好把校园外的这条江城的主干道尽收眼底。主干道两旁种满梧桐树,正是春天,梧桐树枝叶繁茂,汁液饱满的大片的片子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马路上车水马龙,人行道上行走着自由而幸福的人们。可我们。哎,我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
所以在十多年后,当都市人几乎人人手执一只小巧的手机,尽情挥洒话语和传送信息的时候,我总是情不自禁地心生感慨。特别是短信,此处无声胜有声。这厢拇指按下或者笔锋一点,几行短信便跃然于荧屏之上,转瞬就把你的所思所想传达到了另一个人手上。于是我不能不对手机的发明者心生景仰。一只小小的手机,几行小小的短信,顷刻就可以把天涯拉成咫尺。我总是想,在遥远的十多年前,在我们的军校时代,没有手机的过往,传达感情对我们军校生是一件多么周折费力的事情啊。而眼前,如果这个低头啜泣的女孩手上握住一个手机,即使她无法迈出军校的大门,她也能在短信中寻觅到外面世界的斑斓,从听筒里听一听心上人的声音,或者微笑,或者怅然,而不至于如此这般伤心地独自哭泣吧。
说远了,再说下部队锻炼这一段吧。到这时,正深深地沉迷在对任天行的暗恋中的我,已经十分理解丁素梅的心情和感受了。可郝好和朱颜不知道,她俩见丁素梅这个样子,有时还会开开玩笑逗逗她。特别是朱颜的那一逗,还就把丁素梅给逗急了。
那天午饭后,郝好蹲在宿舍前的水池子边洗衣服,我搬了个凳子坐在树下看简报,小妖则爬到房前的一棵柿子树上逍遥望风景。这段时间小妖的敏捷身手是大有用武之地,动不动就爬高上低的,像个野猴子一般不消停。只有丁素梅一个人闷在宿舍里。
“呜”的一声,树上的小妖打了个响亮的口哨。“有情况!”她轻声报告。我抬了头,远远地就见山路上晃荡过一个人影,是朱颜,她手插在裤兜里,从连部那边的山坡上一路走了下来。看来今天没有简报寄来。
朱颜还没走近,就很是兴奋地高声喊起来:“战友们,我带给了你们一个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今天晚上放电影,台湾电影,《妈妈再爱我一次》。万岁!电影万岁!万岁岁!”
天呢,有电影看啊。我跟着欢呼起来,乐得小妖在树上打了个欢快的口哨,郝好则一下直起了腰,甩着手上的洗衣粉沫子嘀咕道:“电影放映前肯定要拉歌,得准备一下才好啊。”我则兴奋地一下跳起来一把抱住了扑过来的朱颜。朱颜趁势搂住我,我们两个人蹦擦擦蹦擦擦地在房前的空地上走起了交际舞舞步。
“朱颜,今天有我的信吗?”从宿舍里,传来丁素梅那充满期待的声音。 txt小说上传分享
《那一曲军校恋歌》第三章 3(3)
朱颜停止了步伐,冲我极快地眨了几下眼睛,赶紧说:“有哎有哎,有你一封信的,你不问我都差点忘了。”她一把把我手里的简报夺过去,叠了两下,而后迅速揣到了军裤的裤兜里。
丁素梅马上奔出来了,“在哪儿呢?”她的脸上满是惊喜,惊喜得令我有点不忍心看她。
朱颜说:“在这里呢,你来拿吧。”她指了指放简报的裤兜。我刚要伸手去拽朱颜,丁素梅已经猫捉老鼠一般扑到了朱颜的身上去。朱颜这只老鼠却机敏地一跳脚,一下就跑开了。朱颜拍拍裤兜,双手叉了腰站到了山路上。“哎,你来拿信啊!”
两个人疯丫头一般在半山腰上追啊笑啊的,足有十多分钟过去了,看得我和小妖都忍不住心焦。
果然,终于,丁素梅红着一双眼睛冲下山来来,一头扎进宿舍里去了。朱颜跟在后头,手里捏着那份揉得不像个样子的简报,委屈地嘟囔着:“不就开个玩笑吗?那么当真干嘛啊。”
小妖腾的一下从树上跳了下来,正落到了朱颜的面前。我走过去,挽住小妖,一起横眉冷对四只白眼球对准了朱颜。
“来来来,站成一行,我们把晚上的拉歌提前练一练!头次亮相,我们绝对不能打无准备之战!全体集合!”郝书记已经站在门口一本正经地命令我们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那一曲军校恋歌》第三章 4(1)
从丁素梅失神的眼睛里,我想到了一个人,我的老乡马小蕾。
军校的第一个寒假里,她来我家里找过我一次,也是这样的失魂落魄的模样。我们东拉西扯地说了一些军校的事,不知为何,虽然都是军校生,但我和马小蕾她的谈话总不似和朱颜郝好小妖她们那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那般畅快过瘾。或许是性格的缘故吧,马小蕾似乎内向许多。但也不对,小妖也是极其内向的,可当了小妖的面,我也是想到什么张口就来的。可是跟马小蕾就不同了。那一天,我们的谈话断断续续,当她面露羞涩地提出要打一个电话时,我赶紧起身出去给她洗水果了。
马小蕾的故事,由舞会开始,是从火车站展开来的。
就她了!此刻,在舞会上火力侦察了好几番的孙宏雷,已经把目标缩定在了马小蕾身上。
话是搭上了,舞也教了,可这女生却就此不出现了,再想见她就只能到图书馆去了。孙宏雷只能摆出刻苦攻读的架势,腋下夹几本书,还找了副平光眼镜带上,人五人六地和马小蕾一次次邂逅在图书馆的同一层。而后他摆出大哥的姿态坐在马小蕾对面,向她嘘寒问暖,没忘记把自己的所谓家庭背景吹了个天花乱坠。而后,他又跑到街上去,挑了双正在降价中的、质地和样式还算不错的棉皮鞋,再到礼品店里给鞋盒子做了个花哨的包装,赶在圣诞节这天,亲自送到了马小蕾的手上。
大练兵出奇地顺利。
寒假到了,马小蕾去火车站赶火车那天,孙宏雷特意找江城的战友要了辆军用吉普亲自护送。到了火车站,看到马小蕾手里捏的是张硬座车票,他又跑前跑后好一痛忙活,硬是自己掏钱给马小蕾换了张卧铺票,而后带领军车大模大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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