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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书记-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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哩。”

贡开宸到小会议室,向唐厅长宣布:“省委决定,大山子言可言一案的专案组,由你们省厅接管,由你亲自挂帅,直接向省委向我负责。省外,除公安部的相关同志,省内,除政法委陈书记,剩下的任何人都不得过问这个案子。给你一个月时间,限期破案,行不行,老唐?”

省公安厅唐厅长为难地笑了笑:“时间短点……”

政法委陈书记拍拍唐厅长的后背:“加把劲吧。一个月可以了。”

贡开宸一点不让步:“就一个月。不能再拖了。”

省公安厅唐厅长立即答道:“行。我们努力吧。”

“别‘努力吧’——”贡开宸故意拖长了那个“吧”音说道,“一个月以后,我要结果。明白吗?!”

“是。”

一回办公室,贡开宸继续追问马扬:“……继续说。你认为,省里有人故意在捂大山子的盖子?”

马扬忙说:“我。”“那你神神道道地,什么意思?”

“……”

“怎么又不说话了?又在捉摸啥,想啥鬼点子呢?”

“贡书记,我哪敢跟您使鬼点子啊……”

“你?哼,什么不敢呐!最近大山子开发区工作进展不明显。你自己有这种感觉吗?”

马扬一愣:“……”

“你们那个坑口电厂到底怎么样了?这些日子怎么没下文了?那个杜光华和赵长林的‘永在岗服务公司’下一步到底准备怎么搞?开发区第二笔第三笔资金的引入有眉目了吗?开发区内现有的这些经营项目必须做哪些调整?它们的市场前景怎么样?未来的入关对大山子到底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有人对入关很乐观。我觉得,还是有许多事情值得我们忧虑的。有人说,入关后,中国有可能成为世界的制造业基地。在这个世界性的‘制造业基地’里,你大山子到底能占一个什么样的份额?怎么去争取这个你应得的份额?你现在到底有多少时间多少精力是用在思考和解决这些问题上的?”

静场。

“马扬,跟你说一句真心话,我期待你的,远不只是搞好一个大山子。我是想通过你,通过大山子,找到一条把整个K省搞活搞强的路。也就是说,我要在你身上做一个实验,寻找一个历史性的答案。我们一直说,K省曾经辉煌过。这些年,它又一步步衰落了。再往远处说,中国在汉唐曾称雄世界,但曾几何时,千百年过去了,我们却被世界其它强国远远地甩在了后头,受尽了凌辱。所以,这一百多年,有血性的中国人才一个劲儿地在叫喊,要振兴、要复兴我们这个中华民族……这个问题一直使我们的心在流血……原因到底何在?我们到底疏忽了一个什么样的关键问题……这个历史性的答案到底在哪儿……马扬啊,寻找这个答案,才应该是你真正的用心所在……不要因为我派了个宋海峰去当市委书记,你就老在那儿耿耿于怀……我老了,许多地方跟不上趟了,最后的答案,看来还是要靠你们去书写去雕刻在历史这根擎天大柱子上。至于,有那么几只苍蝇、臭虫、老鼠、黄鼠狼在折腾,打死它们嘛!很简单嘛!”贡开宸一气说下来,胸口居然都有一点发闷,发热,花白的鬓发间,也微微渗出一颗颗汗珠,右手的手指尖又一次酥酥地感到了一点发麻。这种发麻的感觉近来常常让他为自己感到一点担心……

这一晚,马扬又失眠了。深夜回到家,怔怔地在卧室里呆坐了好大一会儿。

眼下,马扬的确十分困难。他觉得,当前最难的还不在于安置下岗工人。中国的工人好啊。几十万几百万地下岗,抹抹眼泪,长叹一口气,大部分人也就乖乖地自己找饭辙去了,真的没怎么给当官的找麻烦,给这档期里的改制工作横加什么不可逾越的障碍。最大的困难也不在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更不在于建立现代管理制度上。这些事只要管事的人观念真变了,真正做到一心扑在企业上,无私,有勇,又能学会借他山之石来攻自家门前的这块玉,又能不怕失败(他觉得自己基本齐备了这种种方面的长处),只要假以时日,牢牢依托中国这块无比广阔的市场,伺机参与国际竞争,是一定能找到企业自身腾飞的基点的。而最大的难处恰恰是内部的掣肘,是你想干,他不想干;你想这样干,他却要那样干;你用大局的事业标准衡量成与败,他却在用一己的个人得失权衡进与退;为此,指鹿为马者有之,颠倒黑白者有之,不敢正大光明地较量,便扯虎皮做大旗,把川剧舞台上变脸的绝招用在了当官、为人、处世、处事等方方面面,设下种种“绊马索”和“暗道机关”,使你不能正面站着做人做事,甚至侧身站着还不行,有时还得弯腰曲膝半蹲下身子,勉强蹒跚前行。算一算吧,有多少能量是消耗在内部的掣肘上了呢?

贡书记问,那天为什么要对他说假话?我能说真话吗?——宋海峰正站在边上。贡书记问我,你怀疑宋海峰?我怎么回答?说是?证据呢?说不是?一种感觉,一种直觉,加上一些“迹象”,还有一些匿名的举报信,和同样不肯留下名姓的举报电话,已不止一次地提到了这位副书记。我也怀疑过郭立明。就是从那次由他来通知我,宋海峰约我在白云宾馆谈话引起的。宋为什么要让郭来通知我呢?这在高层政治生活中虽然也只能算是一件小事,但无论如何也要算是一件不太正常的小事。由此,我隐隐觉得他俩关系不一般。而这是一位省委副书记和的秘书的关系。在高层政治生活中,他俩之间的关系必须十分正常才行。否则就难以保证党的机体始终得以健康地发展,运作。

要不要把我对宋海峰的一些“感觉”都向贡书记报告?贡书记会认为我纯粹是据于个人恩怨得失在排斥自己一个潜在的政治对手吗?

五十九、宋海峰秘密约见郭立明

在大山子市委办公楼里,当秘书来报告:“市政法委的蔡书记来了”的时候,正在圈阅文件的宋海峰连头都没抬一下,只应了声:“嗯。请他进来。”他圈阅的是一份申请报告。业主申请在大山子市中心开设一家叫“熊猫”的西餐馆。按说,这样的申请报告,工商会同城建、国土、餐饮协会等部门就可以批复了,无论如何也不必交他过目的。但大山子当前情况特殊,它小,又处在重建阶段,于是市委市府做了个决定,凡是要建在重点地段,比如市中心的项目,一律得经统一规划,并由市委市府主要领导最后签批。

蔡书记走进办公室,宋海峰略略地示意了一下:“坐。”但仍埋头在那份申请报告上。等签完字,他才抬起头,微微一笑道:“来了?自己搞茶喝。”而后调整了一下伏案已久的身姿,刚要跟老蔡开谈,电话却响了起来。他微微皱起眉头,探过身去,拿起电话,只问了一声:“谁啊?”立即,对打来电话的人说道:“哦。你等一下,我换一个电话。”便跟老蔡道了声歉,走进另一间办公室去了。

电话是郭立明打来的。“你在哪儿?”宋海峰问。“我在省党校……”郭立明低声答道。宋海峰很不高兴地说道:“我告诉过你,不要在那儿给我打电话,也不要把电话打到这儿来。”郭立明忙说:“这会儿宿舍里没有人……”宋海峰断然打断他的话:“行了。我一会儿就回省里去了。晚上,你往那儿打。”郭立明忙说:“宋书记,您总得见我一见……”宋海峰说了句:“晚上再说。”便挂断了电话。

回到办公室,他对老蔡说:“你让检察院的同志把前一阶段他们立案侦查的那几个经济大案情况赶紧详细写一个书面报告……”老蔡说:“那几个大案查无实据,不是已经决定结案了吗?”宋海峰说:“结案,你也可以把整个情况写一写嘛。有人告我们状了,说我们对群众举报的那几个经济大案按兵不动。”老蔡说:“我们都查了。问题是查不到任何证据。检察院的同志把言可言留下来的全部账册都核对了一个遍,没有发现举报材料中说的那些问题。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实,言可言被杀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或几个重大的经济案,凶手一定是杀人灭口。”宋海峰往椅背上一靠,说道:“好了,好了,别说那么多了。情况有变化。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从今天开始,言可言被杀案,全部移交省公安厅侦办。”老蔡一怔:“移交给他……他们来侦办?”宋海峰说:“告诉市局的同志,要全力配合省厅的工作。原则是,不招呼不动,招呼了要全心全意地跟着动。”老蔡似乎还没从那愣怔中苏醒过来:“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是省政法委的决定?为什么不让我们做了?”宋海峰淡淡地说道:“是省委的决定。一个小时前,贡书记亲自打电话通知我的。至于为什么,你就别问了。我也不知道。”

欧式酒吧的门厅里立着一个一人多高的大牌子。牌子上用彩笔写着一行大字:“欢迎。Welcome.”下面又注明了一句“请凭会员卡入场”。在身穿欧式侍员制服的年轻男领班的引领下,一些商界巨子,带着他们的女友,互相打着招呼,寒暄着,开着玩笑,正往里走着。张大康似乎又是今晚这个“聚会”的组织者。一个民营企业的老板问他:“大康,你说宋副书记今晚能来,咋还不见呢?”张大康笑道:“你着啥急嘛。人家是省委领导,能跟你我似的,说上哪就上哪?能随便乱窜的,是你我这样的小老鼠哦。”

这时,杜光华带着赵长林、夏慧平走了进来。张大康忙迎了上去招呼道:“光华兄,稀客稀客。”然后转身对着众人,拍了两下手:“请各位静一静。我要给各位介绍两位新朋友……”

几分钟后,宋海峰来了,没带秘书,也没马上下车,让司机把车停在了欧式酒吧的门外,并让司机把张大康叫了来。“宋副书记,好。赏脸。守信用。大伙都等急了。知道您到了,一定特别高兴。”张大康照例亮开他那大嗓门,嚷嚷。“去去去,别跟我虚头八脑的,兴什么奋。”宋海峰笑道,然后拉着张大康稍稍往远处走了两步,低声说道:“先别瞎嚷嚷。我暂时还不能进会场去跟大伙见面……”“啥会场呀。今天是周末,让您来跟大伙一起好好放松放松,也体验体验我们的生活。”“我得先去办件事。大约半个小时吧,就能回来。最多不会超过一个小时。但我得用一下你的车……”

极机敏懂事的张大康再不说什么,立即通知人把自己的那辆宝马车开了过来,再由他本人往前开到一个幽暗的门洞前。已经在那儿等着的宋海峰便从门洞里匆匆“窜”上车。宋海峰刚在驾驶位上坐好,已下了车的张大康细心地替他把安全带扣上。宋海峰便二话不说,熟练地启动了车,飞快向大门外驰去。

今晚,宋海峰要见郭立明。这时,郭立明按宋海峰规定的,正在市郊一家很普通的茶馆里等最后的通知。他单身一人坐在一个背静的角落里,仿佛若无其事地在慢慢地品着茶。几分钟后,接到了宋海峰的电话,他匆匆付了茶资,在路边招手打了个出租,扬长而去。车急行到甸桥,一个油库附近。郭立明叫停,把出租车打发走了,看着出租车确实掉头消失在浓重夜幕的深处,他才继续向前走。一边走,一边暗暗地数着步数。大约数了一百五十下左右,前边黑暗处,果然有车灯闪了几下。他大步冲着那亮灯处跑去。宋海峰开着车门,正等着他哩。等郭立明钻进车,车就启动了。往前又开了几公里,大约是到了一个叫“老靶场”的地方,宋海峰才让车完全熄了火,停瓷实了,也不开车内小灯,就着黑,一张嘴就对郭立明说:“只有三十分钟时间……”郭立明呆了一会儿,才发问:“我想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会把我送去学习……”“所有科处以上干部都要接受一次正规的小平理论教育。这是省委的决定。对任何干部都适用。”郭立明苦笑了一下说道:“宋副书记,您跟我,还有必要打这种官腔吗?多年来,在我们K省,在一把手身边工作的人进党校学习,不外乎这两种情况,一种是为提拔作准备;另一种就是因为这家伙不适合继续留在领导身边工作,为调离或另作处理而作铺垫。您看,我到底属于哪种情况?”“不要太敏感……”郭立明追问:“我做错什么事了吗?”

宋海峰没回答,但依然关注着车外的动静。郭立明却完全沉浸在眼前这场对话中,完全顾及不到外界可能会发生什么;眼中的那点哀恳,无奈,委屈,以至绝望都融合成了一种无法推拒的急切,焦虑,在一并咄咄闪射:“如果一定要说我做错过什么事,那就是我为您跑过两次腿……打着贡书记的名义,去为您做说客……”宋海峰立马打断郭立明的话:“我告诉你不要太敏感。这算什么错?!”“我真的很后悔。作为省委主要领导身边的工作人员,我的错误是不可原谅的……”“小郭!怎么了?学习一下,又怎么了嘛?至于搞得那么紧张吗?”宋海峰提高了声音,语调里明显加进了斥责的成分。要按过去的情况,宋副书记生气了,郭秘书一定不敢再说什么了。但今天,郭立明显然顾不得那许多了,他突然瞪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宋海峰,问:“宋副书记,您没再做别的事吧?您不会把我卷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漩涡里去吧?”

宋海峰厉声喝斥道:“郭立明!”

郭立明清醒了一些,在哆嗦了一下后,忙低下头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有一点控制不住自己了……宋副书记,关键时刻,您真得帮我说说话……真的……”

六十、命运又来敲马扬的门

车到机关楼前,马扬看到在楼门前空场上停着一辆崭新的奥迪A6。“省里来人了”进了办公室,马扬问丁秘书。丁秘书说:“没有。”“那辆奥迪A6是怎么一回事”马扬又问。丁秘书说:“不太清楚。一早,就杜老板来了。可能是他的吧。”马扬笑笑道:“又买一辆新车。这家伙其他同志都到齐了”马扬说的其他同志,是指今天跟他一起去德国考察的人。丁秘书答道:“差不太多了,都在那边大会议室等着哩。哦,刚才,焦秘书打电话来找您。”这时,值班室的同志送来昨晚来电记录。马扬一边翻看记录,一边问:“焦秘书什么事”“没说。他说他一会儿还会打电话来。”“他知道我今天要出国吗”“知道。他说贡书记让他务必赶在您去机场前找到您。”

听说是贡书记在找他,马扬忙抬起头,吩咐道:“那你赶紧主动打电话找他,就说,我已经到机关了,接通电话,就来叫我。”说着去大会议室看望那些已经先他到达的考察团成员。

考察团成员中,有赵长林,也有杜光华。马扬刚走进会议室,杜光华就把他拉出会议室。“看到机关楼前那辆奥迪A6了吗”杜光华笑着问道。马扬笑道:“看到了。你小子牛啊……”杜光华哈哈一笑道:“牛啥牛。给你的。”马扬故意做出一副警觉的样子,说道:“想干吗呢你”杜光华笑道:“别紧张,就怕你没事找事,又去骑自行车玩,让人用板砖再拍了你。”马扬不以为然地“嗨……”了一声。杜光华忙说:“你可别‘嗨’我可是在你大山子投了不少钱的。我得为自己这一笔笔高额投资着想,不能再让别人在你脑袋上随便戳窟窿玩。”马扬哈哈大笑一声道:“这话说得实在,有点意思。有点意思。”杜光华有点得意地说道:“所以,给你一辆车,就是在给我的投资上保险,绝对没别的用意。”马扬故意叹口气道:“可惜啊。主意是好主意,就是我用不成啊。开发区纪委有规定,收到一百元以上的礼品,都得上交。”杜光华满不凛地说道:“操,别跟我说那个你那纪委书记还不是你任命的,在你领导下工作他管天管地,还能管得了你”马扬哈哈大笑:“光华老弟,你真可爱。你以为我这儿是青红帮呢”杜光华忙说:“马老哥,那怎么着,我给你们那个纪委捐一笔钱,让他们给您买辆车。您可真不能再心血来潮就去骑什么自行车,跟我们大伙开这种低级玩笑你说一辆车说死了,才多少钱你这颗脑袋又值多少钱”马扬笑笑,说道:“谢谢啦,老弟。谢谢啦……车的问题就别扯了。开发区会解决这个问题的。还是说说你那几个投资项目最近的进展情况吧……”

这时,丁秘书走来,告诉马扬,焦秘书那边接通了。马扬赶紧去接电话,临走前,笑着跟杜光华说道:“杜老板,放心吧。谁要再想在我马扬脑袋上凿窟窿玩,没那么容易了。”说到这里,他故意做出一副很神秘的样子,还放低了声音,凑到杜光华的耳朵根前,说道:“省公安厅奉省委一把手之命,派专人保护我这颗脑袋。再说,省委也做了个决定,根据大山子当前的治安情况,不许我再骑自行车。别人的话我可以不听,省委的话,我可不能不听。你说呢”

马扬一走出大会议室,丁秘书就匆匆告诉他:“我刚才问了一下焦秘书,那意思好像是说,贡书记让您暂时别去机场了……”“什么叫暂时别去机场暂时别去,我还去不去德国了我还是这个考察团的团长哩。”马扬一惊,忙赶到办公室,拿起电话。焦秘书果然让他“别考虑考察团的问题了。省里临时从省经贸委调了个副主任来带这个团。贡书记说,十万火急,让您马上赶到省里来,好像中组部来了个考察组,要找您谈话……”

“中组部的同志上午十一点的那班飞机到。已经安排了你跟他们下午见面。”待马扬风风火火赶到省委大楼,走进贡开宸办公室,贡开宸单刀直入对他这么宣布。马扬显然一直还没别过这个劲儿来,忙申诉道:“这次去德国谈判、考察,非同小可,牵涉到最后能不能和德方最后签协议扫清最后一些障碍;也牵涉到下一步开发大山子地区地热能源的问题,牵涉到今后能不能实现您的那个设想:把大山子改造成我国一个新兴能源基地的问题……牵涉到能不能在未来二十年内,在大山子建起一个我们K省新的支柱产业,一个重要的经济增长点。”

贡开宸摊开双手道:“中组部要找你,那怎么办拒绝他们的考察”

马扬着急地说道:“什么事非凑这会儿来考察吗推个十天半月,我就从外边回来了嘛……”

贡开宸笑嗔道:“你瞧瞧你这个马扬,让人家中组部推迟考察。你是谁你就不能改变你的安排,去适应中组部的要求非得你去德国才成没你马扬,天就得塌了地球就不转了树就不绿了馒头也蒸不熟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中央可能要调你去外省担任省委副书记。”贡开宸突然这么说道。

马扬一下愣住了,心剧烈地跳动起来。贡开宸这才放缓了口气和语速解释道:“……这件事,实际上已经酝酿了一段时间了。他们曾经征求过我的意见。我是想把你留在K省。但他们的意思还是要你换一个地儿……”马扬仍愣怔着:“让我当省委副书记……不行吧……”贡开宸笑道:“行了,别跟我假惺惺的了。”马扬忙辩解:“贡书记……”贡开宸立即举起一只大手,制止马扬继续往下说,提议道:“还是来说一说,你打算怎么跟中组部的同志谈这个问题”“我我能怎么说我现在一心一意还想着怎么带团出国考察,把老外的美金搞到手,实现您那个把大山子搞成中国最大的能源材料基地的设想哩。”贡开宸冷冷地:“现实一点,说现在这档子事。”马扬惶惶地:“现在……现在……您让我怎么说……”贡开宸略带一些嘲谑意味地说道:“马扬同志,还不至于如此吧,一听说要去当省委副书记,激动得连话都不会说了连凑和两句假话来填补一下,都不会了不至于吧”听贡开宸居然这么“挖苦”自己,马扬真有点急了,忙说:“贡书记,您……您应该是最了解我的……我现在真的……”“好了好了,别跟我真的假的了……谁知道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贡开宸继续“刺激”他。这倒让马扬一下感觉到,贡书记是不是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要他去做,所以,故意在使着这种“激将法”哩他稍稍让自己平静下来,以便理智地搞清事情的“全部真相”。

这时,焦秘书搬了一台录音机来。

贡开宸问:“那盒录音带呢”焦秘书从口袋里取出一盒录音带。贡开宸再问:“都倒到地方了吧”焦秘书点点头:“倒到地方了。”贡开宸说:“行了。搁那儿吧。”焦秘书不无有点担心地:“一会儿……还要我来操作吗”贡开宸笑道:“我有那么笨吗就算有那么笨,你也别一个劲儿地在这个家伙面前出我洋相。这家伙本来就不怎么瞧得起我们这些老头……”马扬也笑了,对焦秘书说:“你忙你的去吧。一会儿,贡书记实在摆弄不了这录音机,还有我哩。”焦来年说了句:“这可以。”便笑了笑走了。

马扬拿起那盒录音带看了看,问:“学英语呢”贡开宸沉闷地说道:“学马扬语录哩。”马扬忙说:“领导又取笑我”贡开宸说:“你自己听啊。”马扬犹豫了一下真把录音带放进机器,放了起来。果然,机器里放出的声音是自己的,而且就是当初自己说的那段话:“……多年来,我一直以自己是K省人而骄傲,因为K省作为中国的工业大省,拥有中国规模最大、数量最多的特大型国有工矿企业。可以这么说,中国早期的社会主义工业化是踩在我们K省人的肩膀头上起步的。而这份家当,正是我们K省人的父亲和爷爷亲手创下的。作为K省父亲们的儿子,K省爷爷们的孙子,怎么能让这份家当败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呢……”

六十一、贡开宸举贤若渴

马扬忙按下了“STOP”键,中断自己的“演说”,呆坐了一会儿。这迹象进一步证实了他刚才的猜想:贡书记真的有什么更重大的事要跟他商谈,要他去办,所以才紧急中止了他率团出国考察的行程。什么事,居然让老到干练精明深沉、而又大权在握的贡开宸在他面前要摆出一副如此郑重的架势呢他不禁有些忐忑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镇静下来,等着贡开宸开口,揭开这个谜底。但这时,贡开宸反倒不说话了。片刻间,办公室里就显得异常地安静。又过了一会儿,贡开宸慢慢吞吞地问:“还想听一遍吗”马扬赶紧去拔掉电源插销说:“贡书记,有什么事要我做,您直说。”

贡开宸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脸上突然呈现出一种即便是马扬也很少见过的神情———那是一种异常中肯,异常为难,异常急切,又异常超脱的神情。他挺直了上身,双肘搁在靠背椅的两只扶手上,十个手指则在自己的腹前交叉握起,两眼直瞠瞠地看着马扬,从他眼神的深处甚至还能感受到一种少有的期待……甚至还可能是对这一点,马扬不敢确定一种不安……他为什么要不安呢我不管怎样,毕竟还是他的下级啊贡开宸就这样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钟,终于开口说话了:“作为K省父亲们的儿子,K省爷爷们的孙子,怎么能让这份家当败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呢……马扬,你这句话说得很好啊。能这么真心实意地、掏心掏肺地自责、自问、主动地把自己逼到那么一条绝路上去的人,的确越来越少了……”

一瞬间,马扬突然明白,贡书记要跟他说的是怎么一回事了。他也微微挺直了上身,并略略地向贡开宸坐的方向倾斜了过去,直直地问:“您……您……是想让我跟中组部的领导请求,让他们允许我继续留在K省干下去”

贡开宸的眼眶突然有一点点湿润了:“我……我不会强求你……”

马扬的心也一酸,忙说:“贡书记,您高看我了。”

贡开宸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我觉得我是老了,这两年,对于那些跟自己处熟了的同志,不管是年轻的,还是上了年纪的,总是依依不舍……”

马扬忙说:“您别说了,我去跟中组部的领导请求,让他们允许我留在您身边……”

贡开宸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不是留在我身边。贡开宸总是要死的……总是要从这个岗位上退下来的……我只想为K省多挽留几个人才……假如能让你们这些算起来还应该说是比较年轻的同志留在K省,让我提前退休都行……”

马扬心里一热:“贡书记,您千万别这么说……”

贡开宸的眼眶里越发晶晶地闪烁起湿润的光泽,然后他长叹一声道:“万事难以求全啊……”

马扬不说话了。贡开宸也不说话了。只有风在窗外轻轻地掠过,产生一种比安静还要安静的“噪声”。过了一会儿。贡开宸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说道:“就是把那个坑口电厂建起来了,把你说的那些个地热电厂也建起来了,搞成了一个能源基地,也不能说问题就彻底解决了。还有几步重要的棋要走……”

马扬怔怔地等着贡开宸继续往下说。

“我最近有些考虑。”

马扬迫不及待地问:“您怎么考虑的”

“我这些想法还没有跟常委们商量……”

马扬忙说:“您就把我当您的大秘书大参谋,先说点我听听。”

贡开宸迟疑了一下,从身后的一个保险柜里,取出一份卷宗,交给马扬。马扬接过来,翻看了一下:“嘿,还全是手写的。”贡开宸说:“我还没敢交他们去整理打印。”马扬忙说:“我拿去看看。”贡开宸却压住那份卷宗,说道:“现在不行。等中央对你工作去向有了明确意向以后再说。”马扬微笑道:“好你个贡书记,假如我真走了,您就不让我看您这份东西了”贡开宸淡淡一笑,不再说话。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马扬站了起来,郑重地说道:“我一定去争取留下来,您放心。”贡开宸只是怔怔地打量了一眼马扬,仿佛在权衡他这句话的真实程度似的,而后轻轻地握了握马扬放在办公桌上的那只手,轻轻地说了句:“去争取留下来。啊一言为定”马扬忙答:“一定。一定。”

贡开宸听取工作汇报后回到自己办公室,一推门,已经在那儿等着他的马扬立即站了起来。贡开宸迫不及待地问:“谈完了今天谈的时间真够长的了,足足两个多小时。”马扬忙说明:“这回不是宣布决定,是考察性谈话,所以就多用了点时间。”“你把自己的想法都跟他们说了吗”贡开宸问。“说了。但他们没表态。没说行,也没说不行。”马扬答道,“不过,他们最后还是坠了一句,说,会把我的这些想法和要求带回去,完完整整地向部长汇报。但还是希望我充分做好走的准备。要不,我直接给部长,或者给中央书记处写封信,再申诉一下留在K省的理由”贡开宸立即摇了摇头说道:“等一等……还是等一等……看看考察组回北京以后,有什么更新的动态出现。到那时候再说。别太急了。”马扬又试探道:“那……您写的那份东西……真的要等到中央有了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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