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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日月(八阿哥重生)-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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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压不过地头蛇。
  “……若是发现不妥,不要鲁莽行事,先让人报京城,请皇阿玛决断,你单身在外,形势凶险,他们一旦被逼急了,就算你是阿哥,也不会放在眼里的。”
  从宫里出来的一路上,两人并行,胤禛絮絮叨叨嘱咐了许多,胤禩知他好意,平日也难得见这冷面冷心的四哥对别人也如此假以辞色,心中一暖,只是笑着倾听,并不插话。
  待他说完了,才笑道:“四哥放心吧,怎么说我也是钦差名义出巡,那帮子人心里再怎么想,面上功夫也得做足了,否则我一本参到皇阿玛面前,就能让他们吃不完兜着走。”
  至于私底下的手段,还指不定谁暗算了谁。
  胤禛没有说话,心道胤禩怕是还没想到其中更深的一层。
  江西之事,皇阿玛已有定论,他不过是去协助,量那倭伦新官上任,也不敢不从严处理。
  但两淮不一样,江南盐税占了天下税收的三分之一,其中又以扬州为最。
  明末清初时局动乱,江南民生凋敝,但到了康熙初年,由于政府采取官督商引的政策,即盐商需要到盐运使衙门购买盐引,凭盐引到指定盐场向制盐散户买盐,再运到扬州等地销售。盐商们往往在两淮等地拥有专卖特权,而盐业又是暴利行业,盐商往往能够通过借故抬高盐价,压低收价,以大桶替代规制中桶来收盐等手段来攫取巨额银两。
  另一方面,两淮盐运使是太子的人,两淮盐商中也有年年给太子上缴孝敬银两的,两淮官员更不乏沆瀣一气的,如同形成一张巨大严密的蛛网,历来有无数人栽倒在这江南官场上,其中更有不少原先清名在外的官员。
  又因江南向来人才荟萃,江南乡试亦是大清规模最大的,且因当年清军入关时的“扬州十日”和“嘉定三屠”,至今活跃着一些前明的反清势力,让康熙对这块地方重视异常,康熙二十三年谒明孝陵,康熙甚至于陵前下马,行三跪九叩大礼,以收天下士子之心。
  这样重要的地方,如今却派了一个年不过十六的皇阿哥出巡,究竟又有什么用意?
  一面是担忧,一面是疑虑,胤禛眉头紧锁,默然半晌。
  胤禩知其所想,却只笑道:“四哥还在念着上次吃的榆钱面么,可要再去一趟?”
  胤禛果然被他引开注意力。“上次去了一趟,就碰上岑梦如的事情,那种是非之地,以后你还是少点去好。”
  “晓得了。”胤禩道,“过两日是七哥生辰,邀了我们去府上,四哥也去吧?”
  胤禛一愣,前几日胤佑也喊过他,这阵子事情太多,他倒忘了。
  “到那会儿,我去找你,我们一起去吧。”
  胤佑是成妃戴佳氏所出,身份不显,腿有残疾,莫说上头有太子,就算未立太子,皇位也与他无缘,所以他在众兄弟中,反而是最没有威胁的,连带着几个兄弟平日和他的关系也不错。
  “成。”
  胤禩回到府中,便听高明说,岑梦如要告辞返乡,他挽留不住,对方执意要走。
  高明道:“爷,没有您的吩咐,奴才不敢表明身份,那岑梦如只当不愿意寄人篱下受人恩惠,还说赠金之恩,来日定当再报。”
  胤禩哑然失笑:“他一个穷书生,莫说要等到六年后才能应考,便是高中了,也得一步步熬起,除非去当贪官,或者捞个肥缺,否则怎么回报?”
  话虽如此,他仍旧亲自跑了趟客栈留人。
  这头有人也正在劝他。
  “安林兄,我蒙皇上恩赐,现在在京城也有一座宅子,一个人住显得有点宽敞,若你不嫌弃,不如搬过去与我一起,也好有个伴。”
  岑梦如摇摇头,拱手道:“仙李兄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在此地长久居住,也不是个办法,你新官上任,俸禄也不多,我怎好让你陪我一起吃苦?”
  李蟠还待再劝,叩门声起。
  岑梦如还以为是店小二来赶人,走上前去开了。
  “梦如,几日不见,安好?”胤禩笑道。
  岑梦如只当他来为自己践行,却还是有些高兴,心想自己虽然逢此大变,也还能交到一两个知心好友,也算祸兮福所倚了。
  身后李蟠脸色剧变,撩袍下跪。
  “下官见过八阿哥。”
  “李大人免礼。”胤禩也没想到会在此处碰见他,再一看岑梦如神情僵硬,好似已经反应不过来了。
  “安林兄。”李蟠捅捅他。
  岑梦如回过神,忙跪下。“草民罪该万死……”
  话没说完,胤禩扶住他。“梦如,我之所以不告知身份,就是想与你平辈论交,你又何罪之有?”
  岑梦如默然半晌,方才叹道:“岑梦如何德何能,得八阿哥如此看重,只是乡试场上,终究辜负了您的期望……”
  “不遭人嫉是庸才,何须耿耿于怀?”胤禩道,招揽人心贯来是他的本事,此时自然信手拈来,但对于岑梦如,他也确实有几分真心。“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只此一事便让你消极不已,将来若有大事,又如何面对?”
  岑梦如面色灰败,没有说话,李蟠也在一旁劝道:“安林兄,八爷说得不错。潜龙在渊,腾必九天,你是个有大学问的人,不要因此埋没了自己。”
  胤禩见火候差不多了,便笑道:“我府上倒还缺了个西席,梦如若不嫌弃,可前往聘之,一来自食其力,二来又有余暇做学问,不知意下如何?”
  岑梦如挣扎许久,还是没有答应下来,只说自己考虑一下。
  胤禩也不逼他,知道李蟠必然会再劝,便先告辞出来,只交代高明多关照他,若岑梦如执意要走,也不要强留。
  胤佑生辰那天,胤禛胤禩二人结伴到了七贝勒府前,却发现太子与大阿哥的车辇居然都在。
  两人对视一眼,皆中对方那里看到诧异之色,站在门口的侍从迎了上来,打千请安,将两人迎进去。
  “两位爷里边请!”
  “太子与大阿哥也来了?”胤禩往里面走,边问道。
  “是,其他几位阿哥也都到了。”仆从答得利索,步子也走的很快。
  胤禩心下皱眉,往常这种事情,五阿哥也就罢了,三阿哥自持身份,不来是正常的,至多也就送份礼,太子与大阿哥更是稀客,怎么全凑到一块去了?
  进了正厅,果然看见兄弟们正在里头说话,主人胤佑陪坐在旁边,见胤禛胤禩来到,起身笑道:“四哥,八弟。”
  “祝七哥年年有今日。”两人先给太子请安,胤禩才朝胤佑笑道。
  “承你的情了,酒席一会便好。”胤佑微微一笑,他的腿疾其实并不是很严重,若走得慢些也看不大出来。
  太子笑道:“老八,这次皇阿玛着你前往江南巡查,你心中可有腹案了?”
  不待胤禩回答,大阿哥便接道:“太子此言差矣,还没看到实情,又有何腹案可言,不过秉公办差而已。”
  七阿哥暗暗叫苦。
  胤禩眼角扫过胤佑脸上的无奈,只觉得又是好笑又是同情,换作自己生辰撞见这种事情,只怕心情也毁了大半。
  太子似笑非笑,说话的对象顺势也换了:“本宫听说,大哥府上一名侍妾,是扬州盐商的养女,刚还在为大哥担心,八弟此番调查若是殃及池鱼,那大哥的脸可就被丢光了。”
  大阿哥面色不变:“有劳太子殿下关心,那侍妾并非什么盐商侄女,只不过是寻常百姓,清白人家的女儿,更扯不上那些龌龊事。”
  胤禛道:“今日是七弟生辰,太子与大哥便给七弟个面子,暂且搁下朝政,咱们兄弟几人好好喝一杯吧。”
  大阿哥点点头:“老四说的是,今日不醉不归。”
  太子暗恨话头被抢,却也只好就此停歇下来。
  不多一会儿,便有人来报,说酒席摆好了,兄弟几人移步偏厅。
  年纪小点的几个阿哥,虽然听不大明白方才的话,却也被气氛所慑,束手而坐,不敢多话,此刻见氛围稍缓,便都渐渐雀跃一些。
  但是太子在场,众人又能高兴到哪里去,菜吃在嘴里也味同嚼蜡,幸而太子用了几箸,宫里头就来人,说康熙要见他,太子放下筷子匆匆走了。
  众人都暗自松了口气。
  大阿哥笑道:“这会可以好好吃一顿了,老七,你府上厨子可真不错,改日我让我家厨子过来与你学手艺,可不许藏私。”
  七阿哥也笑道:“大哥说哪儿的话,你说看上这点手艺,不若将那厨子也要去,日后弟弟上你那里多蹭几顿饭也就是了。”
  大阿哥大笑:“我可不敢夺人之美,到时候只怕被你给吃穷了!”
  席间氛围渐渐活络起来,胤禟与太子本就不对付,见他今日在大阿哥那里吃瘪,又没吃上几口就被康熙叫走了,更是高兴,只差没放鞭炮庆贺。
  兄弟几人虽说不上亲密无间,但总归是可喜的日子,少了太子,说话也就放开些,难得的是大阿哥这一年来居然也很少端着架子,摆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来,面上看来,倒比太子的人缘还好些。
  酒过三巡,菜也吃得差不多了,大阿哥先告辞离去,年纪小些的阿哥们怕错过宫门落下的时间,也只好依依不舍地走了,最后只剩下胤禛与胤禩二人。
  “今天的事情,旁的不说,先谢过四哥了。”胤佑举起酒杯。
  胤禛知道他说的是太子与大阿哥争锋相对时,自己出面解围的事情,便安慰他:“此事与你无关,不要放在心上。”
  胤佑苦笑道:“我平日可也够小心的了,没想到这里还能成战场了。”
  烛光闪烁,胤禛仿佛看见他鬓间居然有一根银丝,心下恻然,没有接话。
  却是胤禩道:“七哥放宽心,你向来低调,皇阿玛就算知道,也不会怪罪于你的。”
  前些日子康熙借故发作了一些人,细数下来,俱都是依附太子与大阿哥的人。明珠与索额图,一个是大阿哥堂叔,一个是太子叔公,却还好端端的,让人压根揣测不了康熙的心思。
  也因此,向来谨慎低调不下于胤禩的七阿哥,才会那么小心惶恐。
  三人又说了几句,胤禛胤禩起身告辞,出门离去。
  两人是骑马来的,此时都将马交给下人,踏着月色缓步而行。
  胤禛突然叹道:“我没想到胤佑竟然会吓成那个样子。”
  胤禩略略一笑:“朝堂风云变幻,今日富贵,指不定明日就翻了个样,七哥自然心有戚戚然。”
  “胤禩,你可也曾怕过?”
  胤禩一怔,顿了顿,道:“自然是有的。”
  刚刚回到康熙二十七年的时候,总怕这是个梦。
  后来,却是怕重蹈覆辙。
  胤禛心中一软,伸手去握住他,感觉到对方身体那一瞬间的僵硬,终究也没有抽手,不由狂喜。
  “刚才,我看见胤佑,竟然生了白头发。”
  胤禩讶然,随即又点点头。“这也难怪。”以他重活一趟,尚且战战兢兢,更别说胤佑了。
  胤禛握紧了他的手,缓缓道:“我们都要好好的。”
  “一起,活到八十吧。”
  胤禩失笑:“你这愿望也未免贪心了些。”
  上辈子他的寿元是四十有五,也不知这个四哥活了多久。
  “我说可以,就是可以。”十八岁的四阿哥,此刻流露出平日未见的任性来。
  “好。”
  胤禩突然起了些坏心眼。
  如果我们的关系还如前世一般,要是我活到八十,天天想着法子跟你作对,只怕你天天都得被我气得个半死不活。
  “我还记得,有一年,也是这样的月色,你指着月亮说像饴糖,非要我给你摘一块吃,口水全沾我衣服上了。”
  胤禩有些尴尬。“四哥别开玩笑,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记得了。”
  胤禛笑了起来,似乎很乐于欣赏胤禩难得窘迫的模样。
  “唔,那年你大约三四岁左右吧。”
  胤禩微愣,自己重活一回,是从七岁开始的,至于之前的事情,还要追溯到上辈子去,实在过于久远。
  “实在是不记得了。”
  胤禛笑道:“后来我被缠得无法,只好一路抱着你从御花园走到景仁宫,要了一大盘饴糖给你,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居然吃了半盘。”
  “后来呢?”
  “结果半夜你就闹肚子,折腾了半宿,连带着我也被佟额娘一顿好训,心里头还不服气,想着好心没好报,以后碰到你都要绕道走。”
  “可我记得,七岁那年热症,你还背着我走了老长一段路。”
  “那会儿看你可怜兮兮的,一头栽我身上,只好勉为其难了……”
  “……”
  声音渐远,月圆如盘,人影成双。
  翌日天还没亮,胤禩就已经起身,外面听见他的动静,也很快进来伺候洗漱。
  他一见来人,却是愣了一下。
  “怎么是你来伺候?”
  陈颖低眉顺眼:“高管家让奴婢来伺候您。”
  胤禩哭笑不得:“你先出去吧,把高明给我叫进来。”
  陈颖应声出去,高明早就候在外头,闻言推门赔笑:“爷喊奴才?”
  “我让你给她安排些照料花草的话,怎么照料到我这儿来了?”
  “奴才观察了她好一阵子,看她做事认真,又老实本分,刚好主子身边也缺个伺候的使女,正好把她调过来,您不也称赞她是个可造之材吗?”
  胤禩大感头疼,高明明显是会错了意。“把人调回去,原先不是陆九服侍我的吗,他就很好。”
  “嗻。”高明又迟疑道:“爷是嫌她姿色不够?要不奴才再找个……”
  胤禩啼笑皆非:“你今个儿是怎么了?”
  “眼看爷就要成亲了,总得知晓一些人伦之事,府上婢女都是宫中赐下的,品行姿色也都尚可,爷不若从中挑一个开脸吧?”高明是内侍,这些事情自然要操心。
  胤禩摇摇头。“不必了,我自有分寸。我去江南这段时间,府里就要你多费心了,有什么事情决断不了的,可以进宫问我额娘,若是外头的事,便去四贝勒府请教四哥吧。”
  高明拧着眉头,很是不舍。“爷,您习惯了奴才伺候,陆九再好,您有些喜好他一时半会也不知道,不若让奴才跟着您去……”
  “说什么胡话,你现在是总管了,府内大大小小的琐事,都要你去操心,好好待着吧。”两人正说着话,外头来报,说是宫里头来人了。
  隆科多三人刚到没多久,便见胤禩自外头进来,忙起身见礼。
  胤禩虚扶了他一把,对三人道:“时辰不早,我们赶紧上路吧,早些到江南,也好早些办差。”
  隆科多点点头。“八爷说得是,车马已经备在外头了。”
  江南烟花流水,玉树银花,人人向往,但若是奔着得罪人而去,就是另一种心情了。隆科多此刻就是在这样的心情中挣扎,这八阿哥虽被父亲看好,终归年纪尚轻,这一行人去了江南,也不知是去打狼,还是被狼吃了。

  几人骑马出了京师,改走水路,从京杭运河顺流而下,不过三四天的光景,就到了扬州地界。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隆科多站在船头,四下张望,满怀感叹。
  胤禩也从船舱里走出来,闻言道:“怎么,你没来过江南?”
  隆科多摇摇头。“出京几次,却都没来过这边,听说遍地风花雪月,夜夜曼妙笙歌,让人流连忘返,恨不得老死在这里,我还当是虚言,这番感受下来,才知这些形容不及万一。”
  这回跟着胤禩出来的人,除了隆科多,还有两名侍卫,惠善和阿林,他们都与胤禩打过不少交道,也算老熟人了。
  几天下来,很快就熟稔起来,又因出门在外,胤禩让各人轻易不要暴露身份,微服出行,便连奴才这种自称也去掉了,旁人看了,只当是富家公子出来游玩取乐,两淮一带,这种人多得很,他们也没有受到丝毫注目。
  随着他的话语,两岸杨柳飘摇,隐隐绰绰从水边阁楼里传来哼唱声,用的是他们听不懂的方言,语调却温软呢喃,直叫人酥到骨头里去了。
  胤禩虽然也没来过江南,到底阅历眼界要多些,不至于失态,但除了他之外的几个人听得都痴了。
  此时暮色将近,两旁灯笼都点了起来,一眼望去,点点生辉,将整条河道串连起来,桨声灯影,分不清天上人间。
  到了码头,几人下船,就近找了间还算雅致的饭馆进去。
  “几位爷是从京城来的吧?”店小二甩着毛巾,过来殷勤招呼。
  “错了,我们是陕西来的。”隆科多故意道。
  “嘿,这位爷就别说笑了,您的谈吐口音,分明是京城人士。”店小二笑道:“咱这里每天都有外地人来,而且来了都不想走了,上回有个客人更有意思,还说要在这讨足十个扬州瘦马当妾室回去。”
  “扬州瘦马?”惠善好奇道。
  “这您就不晓得了吧。”店小二露出暧昧的笑容。“扬州有三好,景好,歌好,人好。这人,说的就是扬州瘦马,诸位爷若得空,等会儿吃完饭,可以到留香楼逛逛,这是我们扬州最好的青楼,里头的姑娘……啧啧,不是我说,京城天子脚下,什么没有见过,但也保管你们大开眼界!”
  惠善几人听了果然大感兴趣,胤禩瞧着众人跃跃欲试的表情,好笑道:“我记得你们这儿是饭馆吧,有什么好菜,说几个来听听。”
  “诶好!”店小二一口气报了好多个菜名,中间不待停歇,听得几人头晕眼花。“芙蓉肺,酱蹄子,酒煮羊肉,灌鹅,煨野鸭羹,醉鲤鱼,炒青鱼片,火腿煨三笋,三丝汤,糖春菜,五香芹菜,豆沙卷,山药糕,萝卜汤圆,醉桃童……”
  “得得!”隆科多不得不打断他。“你给我们挑几样招牌的上吧,还有,上一斤酒,你们这儿有什么酒?”
  见店小二又想开口介绍,他忙道:“就挑好酒上。”
  “好嘞!”店小二眉开眼笑,毛巾一甩肩上,又腾腾腾地下楼去了。
  待菜一一上来,自然是小巧精致,色泽鲜艳,夹起入口,却各有风味,齿颊留香,纵是在座各人都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也不由啧啧称赞。
  隆科多笑道:“我可总算知道江南为什么会出那么多贪官了,就冲着这些吃食,他们也得栽!”
  一席话说得几人都笑了,旁边惠善带了些讨好的笑容看着胤禩:“爷,一会咱们也去留香楼瞧瞧?”
  食色性也,刚才店小二的那一番话,就如猫爪子一般挠得众人心头发痒
  胤禩见几双眼睛都渴盼地望着自己,不由啼笑皆非。“那便去瞧瞧吧。”
  扬州城不大,至少比北京小多了,但又比京城少了几分肃穆,多了几分妩媚,再穿过一条街,就是青楼汇集之处,有点类似京城的八大胡同。
  雕梁画栋,飞阁流丹,纤纤女子倚于栏杆处,身段婀娜,软语娇笑,仿佛连声音都要比京城的柔上几分。
  隆科多他们都是世家子弟,平日又有差事在身,纵然再好这口,也不可能天天往花街柳巷里转,但来了江南,却因山高皇帝远,同行又都是少年人,便少了几分忌惮和束缚。
  “几位爷,请里边奉茶!”
  留香楼三个字龙飞凤舞地挂在上头,门口立了两名使女,容貌虽只是寻常,但身段声音却是上等,娉娉婷婷地福身,眉目就含了七分情意。
  来人察言观色,见到胤禩几人衣着不凡,便领着他们穿过厅堂,往二楼雅间而去。
  五人方落座,门外走入一人,四十来岁年纪,风韵犹存,似乎老鸨一般的人物。
  那女人笑道:“奴家喜云,敢问几位爷打哪儿来的,这里可有相熟的姑娘呢?”
  隆科多看胤禩没有接话的意思,便道:“我们从京城来,经商路过,听说你们这儿的姑娘在扬州首屈一指,就来见识见识,你可有什么推荐的?”
  “呀,原来几位是京城来的大人,失敬失敬!”喜云笑得殷勤却并不令人反感。“那就先唤梳月姑娘来唱个小曲,几位爷意下如何?”
  隆科多点点头。“也好。”
  胤禩突然道:“这茶可是叫兰雪?”
  喜云面露惊异。“这位爷想来是品茶大家,此茶正是兰雪茶,现如今外头已经少见,正是我们梳月姑娘所制的,一会她来了,爷若有兴致,也可问她。”
  说罢退了出去。
  少时,又有一名鹅黄衣裙的女子掀帘而入,身后跟着三四名少女,皆是姿色清丽,身段却苗条消瘦,别有一种楚楚可怜的风流。
  惠善奇道:“这就是扬州瘦马?”
  鹅黄衣裳女子盈盈拜倒:“贱妾梳月,给几位爷请安,不知道几位想听什么曲子?”
  隆科多笑道:“你会弹什么,来个拿手的便好。”
  梳月答了,抱着琵琶步至另一头坐下,玉指一滑,乐声如流水淙淙,霎时倾泻而出。
  后头少女也一一见礼,却来到几人旁边,依偎着坐下。
  眼看一个少女靠过来,胤禩指了隆科多道:“你去服侍他。”
  胤禩是皇阿哥,他不想要,别人也不能拿他开玩笑,隆科多只当他不将庸脂俗粉放在眼里,只对少女笑道:“难道你们这儿没有更好的女子么,似你们这等姿色,我们八爷却是看不入眼的。”
  少女柔声道:“有位姐姐唤摘星,是我们留香楼的头牌姑娘,只不过今个儿被人点了,没能前来。”
  隆科多挑眉:“哦?是被谁点了,来头不小?”
  少女为难笑道:“只听是有位姓曹的公子点了,至于是谁,贱妾却也不知。”
  不是不是,而是不能说,生怕客人知道了去闹事,这生意就甭做了,隆科多几人并不是很想知道,见她不说,便也没再追问。
  一曲既罢,众人弃茶改酒,胤禩一路来甚是随和,几人也不拘束,又有软玉温香在怀,很快喝得双颊微醺,惠善与阿林却还记着保护胤禩的职责,并不敢放松丝毫。
  梳月望着胤禩,双目似会说话般,水波盈盈:“这位爷怎的不喊姑娘作陪,可是不太满意?”
  胤禩转着酒杯,忽然道:“你们这儿可有相公?”
  此话一出,其他几人面露错愕,隆科多一口酒没咽下去,差点喷将出来。
  “八爷……”
  梳月也是一愣,强笑道:“自然是有的,这位爷可是要……”心中却暗道可惜,她没想到这样的翩翩少年公子,却也有龙阳之癖。
  “只是问问。”胤禩面色不变,一口将杯中酒饮下。“你们继续喝,我出去透个气。”
  陆九等人忙也起身欲从,胤禩道:“你们就不要跟来了,我就在外头罢了。”
  三人面面相觑,眼看着胤禩神态自若地走出去,脑中都还停留在刚才胤禩问那句话的震撼中。
  清朝禁止官员嫖娼,却不禁男色,男扮女装的戏子,乃至专门供人狎玩泄欲的小倌相公盛行于世,一般青楼里除了女子之外,还会有相公堂子,满足一些喜好男色的客人。
  隆科多他们虽然有官职在身,但微服出门,天高皇帝远,又没有御史在一旁虎视眈眈等着弹劾,放纵一回也无妨,胤禩却没有这个心思。
  倒不是说他不喜欢女子,前世外头忙着争权夺利,家里又有河东狮八福晋,久而久之,也养成他寡淡的性子,纵然换了个躯壳,里头的性情也还没变,对这方面的欲求,自然比寻常人要少一些。
  屋内麝香隐隐,待久了,身心也跟着燥热浮动起来,胤禩倚在栏杆上,慢慢平复那股莫名心火。
  这里的雅间设置巧妙,中间虽有假山回廊,草木装点,却终究连城一片,走廊也可相互贯通。
  若房门关紧,站在外头是听不见里面动静的,但隆科多他们所在的隔壁雅间却开了一道门缝,丝竹声,调笑声自里头传来,端是热闹无比。
  胤禩也没去留意,待了片刻,正想往回走。
  冷不防从那里面出来一个人,脚步有些踉跄,朝他这边走过来。
  胤禩侧身避开,一边回过头。
  那人嘴里咦了一声,又走近一些,蓦地扑上来,将胤禩抱了个满怀。
  犹自嘟囔道:“可算让我抓住你了,横琴……!”
  胤禩沉下脸色,抓住他的肩头猛然推开,又顺势踹上一脚。
  那人捂着腿伤大声哀嚎,一边满脸委屈地望着他:“横琴,你为什么踢我,那日你不是还要我帮你赎身么!”
  没等胤禩回答,那头里面已经有人听了动静跑出来,将那人扶住,又看了看胤禩的打扮,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忙道:“兄台恕罪,我这朋友喝醉了,你莫与他一般见识!”
  “我没醉!”那人嚷嚷道:“他不就是横琴吗,怎么就不认得我了?”
  隆科多他们也出来了,见到这种场面,惠善阿林剑早就出鞘,横在胤禩身前,两人御前侍卫,气势不凡,这一手自是杀气腾腾,对方虽然也有侍从挡在前面,却也都被吓得不轻。
  场面一时僵凝,许多人都跑出来看热闹,连带梳月和那几个少女,也瑟瑟地缩在门口朝外观望。
  陆九喝骂道:“好大狗胆,我家公子岂容你们如此侮辱?!”
  那人色厉内荏,强笑道:“几位是从外地来的吧,出门在外,无非图个平安无事,何必平地生波,这位是扬州曹家的大公子,若是结下嫌隙,几位只怕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那头梳月听了扬州曹家的名头,脸色一变,忙上前对着离她最近的隆科多耳语了几句。
  隆科多有些意外,走过来对胤禩低声道:“爷,扬州曹家,就是以盐业起家,如今在扬州盐商里,是首屈一指的。”
  胤禩挑了挑眉,嘴角一勾,终于开口:“我等有眼不识泰山,既然是扬州曹家公子,这事就算了。”
  刚要查盐商,就来了一个盐商之子,岂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人松了口气,笑道:“好,爽快,在下邵白,是曹公子的朋友,几位若得空,不如一起坐坐喝杯酒?”
  他本是随口客套一句,没想对面那少年居然道:“那就叨扰了。”
  干戈化为玉帛,眼见着几人进了雅间,留香楼的人也松了口气,虽然此地背后也有官府的关系,一旦闹起来也不怕,但打开门做生意,没人希望上演什么血溅三尺的戏码。
  邵白扶着曹乐友坐下,一边拱手朝胤禩道:“不知几位如何称呼,打从哪儿来?”
  “我叫应八,这几位是我的朋友与侍从,我们是京城人士,经商路过扬州,久闻‘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故而来见识一番。”
  胤禩面如冠玉,文质彬彬,邵白早已将方才的不愉快抛至九霄云外去了,闻言笑道:“那可真得好好玩几天,若几位不嫌弃,我倒是可以招待一二。”
  “邵兄家中,也是经营盐业的?”
  “正是。”邵白点点头。“虽无曹家势大,也算跟着获利一二,几位又是做什么买卖的?”
  “不过是些丝绸生意,我年纪尚幼,家中派我出来历练一番,顺道也见见世面。”胤禩笑道,几句话便将对方的疑惑解开。“这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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