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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日月(八阿哥重生)-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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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却知道马齐此来,必不是单纯为了请安,便截住话头道:“马齐,此时外头灾情如何?”
马齐如获大赦,忙将方才外面的情形,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胤禛的反应与马齐在堂上差不多,他忍住气,冷冷道:“那个徐泰,平时为人如何?”
“奴才派人打听过了,平阳百姓,俱都说他为富不仁,还有人说,他连强抢民妇这样的事情,也是做过的。”
胤禛皱眉:“这种奸商,怎的还不处置,你们在顾忌什么?”
马齐不好开口,胤禩便道:“四哥,徐泰是山西巡抚噶尔图的妻舅。”
胤禛一愣,想起临行前太子的那顿饭,还有后来的那封信。
太子跟噶尔图的关系既是非同一般,这个徐泰少不了也在从中掺和,这关系错综复杂,不是一时半会能理清,但胤禛却明显从太子的那封信上,看出另一个问题。
如此一来,太子等于是在警告自己,不要轻易动噶尔图,连带噶尔图的人。
他的面容冷了下来,却愈发沉默。
胤禩轻轻一叹,道:“我倒有个法子,迫得徐泰交粮。”
见两人都望向他,胤禩便将沈辙说与自己的那个办法简略说了一遍,只是隐去沈辙的名字,只说是自己的主意。
他这却不是为了抢功,而是想保住沈辙。
这种办法毕竟不光明正大,而且过于冒险,被人知道,少不了要扣上一个煽动造反的罪名,胤禩是皇阿哥,总不能造自己家的反,沈辙将来还想参加科举,却是不能留下污点。
再说胤禩也有点私心,沈辙这人有些才能,可以收为己用,胤禩保住他,也是想卖个人情给他,让他能够死心塌地地为自己所用。
这法子说出来,其余两人都有点目瞪口呆。
胤禛愣神过后,却是微皱起眉:“你从哪想的这个法子?”
胤禩见胤禛不悦,知道自己这个四哥,最见不得这种鬼蜮伎俩,便叹了口气,道:“徐泰那帮人,用正经办法,已经治不了他们了,只能另辟蹊径,这条法子确是阴损,我也不愿连累四哥和马大人,事成之后,我自己上皇阿玛跟前领罪去。”
胤禛看他带了几分委曲求全的话语,心早就软了,又怎会真去怪他。
思忖片刻,他望向马齐。“马大人以为呢?”
马齐知道胤禛这是逼自己表态,忙道:“奴才觉得此计虽有些跳脱,但是现下也是唯一值得一试的法子了,徐泰他们就算把粮食都藏匿了,自己也不可能不吃饭,奴才觉得可以另外派人跟踪,找出他们的藏粮之所。”
胤禛点头拍板。“就这么着吧,分头行事。”
第二天,王辅使人挑着徐泰等人所捐的那两担子粮食到粥场,当场派发。
百姓们听说有粥发,大喜过望,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
结果领到的,却是掺了沙石变了颜色的粥水。
众人越发失望,加上饥饿难耐,有不少人脸上便浮现出愤恨的神色来。
高明得了胤禩的嘱咐,扮成灾民混入人群中,排队去领粥。
轮到自己领时,他看了看碗里掺沙的稀粥,故作大怒,摔碗喝骂。
“乡亲们,听说这粮食是徐泰他们捐的,他们自己吃香喝辣的,我们就喝这玩意儿,王大人是个好官,咱们都知道,咱不为难王大人,咱找徐泰他们评理去!”
当下听了高明的话,许多人便有些神色松动,渐渐附和起来。
惠善与胤禛的侍卫,也早就混在人群里,跟着起哄。
自古百姓但凡有一口粮吃,也不至于想去做那种聚众哗变的杀头事,却大都是活不下去了,才破罐子破摔。
咒骂徐泰的声浪越来越高,高明顺势带头,随手抄起一根棍子,往徐泰府上走去。
后面自然跟着一群人。
他们原本心底的那一点怯懦,在看到徐泰雕梁画栋的宅子时瞬间愤怒起来。
凭什么自己受苦受难,三餐不继,却有人拿着民脂民膏安享富贵?
此刻就算徐泰平时是个正经守法的商人,怕也不能止住灾民的愤怒,何况徐泰不是。
于是他们心安理得地跟着高明往那宅子的门口涌去。
守门的家丁见了这阵仗,早就吓得把大门紧闭,躲在里面不肯出来了。
那边噶尔图还在奇怪,算算时间,钦差早就该到了,怎的这会连个人影都没见?
不会是路上遭了意外吧。他拧眉想道。
“老爷。”管家走了过来,双手呈上一封书信。
噶尔图启开一看,脸色微变。
一旁的幕僚察言观色,忙问道:“大人,可是有事?”
“索大人在信上说,钦差早就到了,因为随行的人中,八阿哥受了伤,皇上后来又派了四阿哥前来。”噶尔图越说越是心惊,“钦差到了,却没来太原府,那是到哪里去了?!”
八阿哥在他眼皮子底下受伤,他竟然丝毫未觉,莫说皇上没有下旨申饬他,太子的书信也过了这么久才到。噶尔图嗅出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来。
幕僚想了片刻,也觉诡异。“大人,这山西诸府里,只有平阳知府王辅为人迂腐,素来不跟您通气,他们会不会到那去了?”
“有可能,若是在别的地方,知府怕不早就禀告我了,”噶尔图一拍桌子。“徐泰也是废物,钦差这么显眼的目标,他居然也没留意!事不宜迟,赶紧随我去一趟平阳府!”
正说着话,管家又匆匆赶来,这回脸上带了些惊慌。
“老爷,徐舅爷家的房子被刁民围起来了,他正被困在里面出不来,刁民们正在砸大门呢,再闹下去,怕是要进府抄家了!”
徐泰听着外面叫骂喧天,甚至还有重物砸门的声音,不由吓得脸色发白,双手攥紧椅子把手不肯放开。
“巡抚大人呢,姐夫呢,快叫他来啊!”
“老,老爷,已经有人去报信了,知府大人那边是不是也给送个信?”管家咽了咽口水,同样如丧考妣。
“对对!”徐泰如梦初醒,“赶紧给府台大人报信,让他带兵来救我!这帮刁民,真是反了天去了!”
“老爷老爷!”外面听门的家丁连滚带爬跑进来。“外面那帮人说,要您交出粮食,不然就进来搜了……”
徐泰忍住恐惧,咬牙狠狠道:“门儿都没有!巡抚大人一来,这些刁民都得拉出去砍头!”
“老爷,不如还是交些出去应付一下,小的怕……”管家劝道。
外头喧闹声又响了几分,徐泰的脸色也跟着白了几分。
这条街上,住的全是商贾,而且是有头有脸,家财万贯的商贾。
被闹事的虽然暂时只有徐泰,但是其他户人家一见这架势,早就命下人将大门紧紧锁上,任谁来敲也不要开。
但情势渐渐失去控制,饥民们想起这条街上不止徐泰一户,就开始分散了,去其他处砸门。
在这片混乱之中,平阳知府适时赶到了。
高明连忙振臂一呼:“乡亲们,乡亲们,知府王大人来了,请他为我们做主哇!”
王辅在平阳的官声极好,百姓平时也很爱戴他,地动之后,时常见他满头大汗四处奔波,为百姓筹粮,故此心中对他并没有怨恨,此刻看到王辅匆匆赶来,满腔愤恨都化作委屈,纷纷跪了下来,嘴里嚷着请大人做主。
王辅骑马而来,视线一扫,满眼都是瘦骨嶙峋的男女,心中一酸,叹了口气,下了马,先朝众人拱手,才道:“乡亲们,我来晚了,让大家受累了,王辅在这里给大家赔不是了!”
小老百姓,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战战兢兢,都说生不入衙门,死不入地府,哪里见过官老爷给自己赔礼道歉的,闻言俱都感动不已,低头呜咽起来。
“乡亲们别急,这次皇上派了钦差大臣来,就是为了勘察民情的,钦差大人会为大家主持公道的!”王辅说完,让出身后的马齐,自己垂手肃立在一旁。
马齐高声道:“本官是皇上所派的钦差,父老乡亲们且先回去,本官定为大家讨个公道!如若大家不信,可留下一两个人做代表,随本官入内,向徐泰问个清楚!”
高明见戏演得差不多了,便出列道:“大人,我随你去!”
他话一说完,又有两个年轻汉子出声。
马齐点点头。“那你们三个随我进去。”
徐泰听说钦差和知府都来了,又听说百姓在钦差的劝说下离去,不由大喜过望,只以为是自己姐夫的gong劳,忙请人进来。
“两位大人真是草民的救命恩人,请受草民一拜!”徐泰迎上去,二话不说跪倒在地。
“免礼。”马齐淡淡道,心中实在对这个胖子没有一丁点好感。
王辅看了马齐一眼,轻咳道:“徐泰,本府今日来,是要跟你商量个事情。”
徐泰听了这话,心中愈发忐忑,忙道:“府台大人请讲!”
“今天这个情况,你也看到了,本府能拦得了一次,拦不了第二次,你身为平阳首富,若不率先表态,只怕到时候民愤滔天,本府也拦不住。”
“这……”徐泰有些为难,他心里一边对今天的事情也有些后怕,正在犹豫不决,另一边却还期盼着噶尔图能快些赶到,为他解围。“草民实在没粮啊……”
他以为马齐和王辅还会再说,谁知两人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马齐点点头,平淡道:“既然你不肯捐,那就算了,本官与王大人还有要事,先走一步,你自求多福吧。”
说罢转身便要走。
徐泰这才有些慌了,连忙跪下拉住马齐的衣袍,道:“大人可不能就这么弃草民于不顾啊!巡抚大人那边……”
马齐截住他的话头,道:“噶尔图此时正在平阳府衙坐镇,我们此番前来,他自然知道。”
徐泰愣住了,讷讷道:“那巡抚大人的意思是……”
马齐冷笑一声:“朝廷命官,自当为百姓着想,嘎大人深明大义,自然理解本官这番苦心,你当别人都和你一样呢!”
徐泰见马齐又要走,这才真正慌了,叠声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民这就捐,这就捐!”
马齐不露声色,却与王辅相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喜色。
噶尔图此刻确实是在平阳府衙,却不是自愿的。
“多谢四阿哥款待,不过此刻外头百姓受苦,下官却实在没有这个心思在此安坐。”噶尔图在这里跟胤禛磨蹭半天,已是不耐,此时惦记着徐泰那边的情况,拱了拱手,转身欲走。
这次他从省城来,还带了巡抚衙门的官差来,谁知到了平阳府衙,还没等他抖出威风,从里面走出来的,却不是王辅,而是四阿哥胤禛。
噶尔图背靠太子,又怎会把年纪轻轻的四阿哥放在眼里,嘴里敷衍几句,却连礼数也做得勉强。
胤禛冷冷道:“嘎大人这么急,是想去给徐泰解围呢,还是当真心系百姓?”
噶尔图一愣,脸上怒气一闪而逝,笑道:“四阿哥此言差矣,卑职自然是去查看民情,劝说百姓的。”
胤禛拍案而起,喝道:“自平阳地动那一天起,你就匆匆赶回省城,要粮没粮,要人也不见人,现在听说徐泰宅子被围,你就赶过来了,你该当何罪!”
噶尔图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皮笑肉不笑道:“四爷,卑职在坐镇太原府,居中调度,至于粮食,官仓没有命令,不得擅开,卑职也是无可奈何,又何罪之有?”
胤禛大怒,张口欲言,旁边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马齐与王辅同去,如果徐泰真是奉公守法的商人,他们就断不会让百姓冲撞进去,嘎大人这是信不过四哥,还是信不过马齐呢?”
语气不疾不徐,如春风化雨。
噶尔图一愣,只见屏风后面绕出一人,笑容浅淡,温雅少年,正是八阿哥胤禩。
他心神微敛,强笑道:“卑职怎敢怀疑,只是关心则乱,还请两位阿哥见谅。”
噶尔图听说胤禩眼睛受了伤,说话之间便暗自打量,可见胤禩除了说话时候习惯微眯起眼,走路一如常人,并没有异样。
“既然如此,嘎大人就与我兄弟两人,在此敬候佳音如何?”
胤禩说话不同胤禛,他总是温言轻语,不轻易动怒,也不会让你看透情绪,相比胤禛,两人如同一水一火,将对方牢牢困住,动弹不得。
噶尔图不好再说什么,再说下去就要翻脸了,对方毕竟是皇阿哥,争执起来对他也没好处,何况他们要真纵容灾民去徐泰家里闹,只要他一状告到太子那里,照样能让两人吃不了兜着走。
主意一定,他也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淡定些,胤禛胤禩对望一眼,暗自好笑,却也顺势聊起其他话题。
几盏茶的功夫滑过,马齐与王辅终于回来了,噶尔图眼皮一跳,立时站起来。
王辅笑容满面,不待噶尔图说话,就先朝他拱手作揖。
“卑职代平阳府所有百姓,谢过巡抚大人深明大义。”
噶尔图满腹的话被他这一打岔,却是说得愣住了。
深明大义,他深明什么大义了?
“若不是巡抚大人向徐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徐泰也不会这么爽快就捐粮出来了!”
噶尔图一头雾水,打断他:“你说的是……?”
马齐接道:“嘎大人,徐泰已经答应捐出三千石的粮食,以解平阳百姓燃眉之急。”
三千石?!
噶尔图心头咯噔一声,几乎没喷出口血来。
在他看来,那些粮食不仅仅是徐泰的私产,也有他这山西巡抚的一份,更何况,每年卖粮所得的银子,还有大半要孝敬那位储君殿下。
噶尔图急喘了口粗气,半晌没能说出话来,良久,才恨恨道:“既是如此,想来也用不着下官出面了,下官想起还有公务在身,先行告退。”
说罢随意拱了拱手,重重踏步而去,地上那些青砖,仿佛要被他踩出个洞来。
等噶尔图走远了,马齐才忍不住笑出声来,朝胤禛胤禩道:“两位阿哥好演技!”
之前因胤禩低调,胤禛又来得匆忙,王辅并未听马齐说起他们二人的身份,此刻阿哥二字入耳,不由惊疑道:“马大人……?”
马齐见那两人没有反对,便含笑道:“王大人想必还不知,这两位,正是当今皇子,四阿哥与八阿哥。”
王辅大惊,他原本还担心自己与马齐都不在,万一噶尔图上门,没有人能拦得住他,马齐却让他放心,也不说明缘由,现在他才明白,这衙门里竟有两位皇子阿哥坐镇,那可真比一百个王辅和马齐都顶事。
独处
那个中途病倒的老太医,终于慢腾腾到了平阳府。
他前脚刚沾上平阳府衙的地儿,后脚就被胤禛拽去给胤禩看眼睛。
“嗯,这个,有点难办……”
胤禛忍住气,道:“胡太医,八弟的病情如何?”
“唔……”须发皆白的太医眯起眼端详了半晌,捻着胡须不住点头又摇头,就是不说话,不知情的只怕以为他才是病人。
胤禛不耐烦了,沉下脸色正要发火,高明忙插口道:“胡太医,主子的病情究竟如何?”
老太医叹了口气,缓缓道:“八爷的眼伤,只怕有些棘手,现下这里药材不足……微臣开个方子,照着方子去抓药来熬成药膏,再敷在脸上,如此可稍稍减轻痛楚……”
胤禛听到痛楚二字,身体一震,往胤禩望去,却见他脸上云淡风轻,并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只是手却不自觉摩挲着桌上的镇纸。
胤禛从小与他一齐长大,又怎会不清楚,这分明是胤禩心情烦恼时的小动作。
当年被推下水,胤禩烧得难受,也是这般抓住身下的被褥,面上却装成若无其事。
“八爷脑后创伤,本可以针灸疗之,奈何微臣年老眼花,怕是摸不准穴位……”
胤禛本想让他冒险一试,可一看老太医便说话边微微颤抖的手,立时闭嘴了。
“所以还请八爷尽快回京医治。”
胡太医下了结论,最后一句话总算说得快速而又清晰。
马齐的奏折上没说明白胤禩受的是什么伤,康熙便派了个善治跌打损伤的太医来,结果对胤禩的病情,却没有多大的帮助。
太医开了方子,高明马上出去抓药了,众人都退出去,余下胤禛与胤禩两人。
窗外夕阳西下,光线渐渐黯淡下来,就算点上蜡烛,也亮不了多少,胤禩的眼睛要在暗处看清东西,就显得有些刺痛,他索性阖上眼。
胤禛覆上他握着镇纸的手,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抓紧。
“你要是疼,就抓着我吧。”
胤禩微微睁开眼,却发现自己也看不清什么,只能笑叹一声:“这几天连累四哥了,你一来,什么好处没捞着,倒上了条贼船,陪着我们一起煽动闹事。”
胤禛也笑,却是有些冷。“那些奸商与贪官,都是这大清的蛀虫,迟早有一天,我要一个个剪除。”
胤禩知他脾性,也不多言,只是一笑,转了话题:“这平阳事了,回程时也不必急着赶路了,听说太原那地方繁华,有不少吃乐玩意,到时候买些回去给九弟他们,凑凑额娘乐子也好。”
胤禛听他这么说,却又想起他的眼睛,这样一来,他们回去时,胤禩便只能坐马车,而不能骑马了,心中微微一痛,突然接不下话。
胤禩不见他回应,有些诧异,正想说话,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爷,药膏已经熬好了。”
“进来罢。”
高明端着黑乎乎的药膏走进来,依着胡太医教的办法,将药膏涂抹在纱布上,又将纱布覆于胤禩双目,一圈圈缠住绑好。
胤禩闻着那药味,略有不适,微微皱了眉。“什么时候可以摘下来。”
“爷,太医说这药可以清肝明目,除了外敷,还得内服,外敷的每日一换,这几天您都得缠着,直到回京城呢。”
胤禩原本还觉得眼睛不好,未必也全无好处,但此刻听得如此麻烦,竟连看个模糊大概也不能了,心情不由愈发沉了下去。
高明见胤禩不说话,知道他心里头不痛快,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劝慰,只好望向胤禛。
胤禛使了个眼色让他退下,才道:“你别担心,京城名医国手比比皆是,定会有个法子能让你眼睛全好。”
胤禩点点头,突然笑道:“四哥不为之前的事生气了?”
那会胤禛一见自己主动请缨要来山西,立时气得拂袖而去。
胤禩旧事重提,胤禛表情一僵。
他自然还介意的,只不过这阵子事情太多,他一时忘了去问。
胤禛沉默半晌,道:“八弟,太子殿下是储君,我们效忠于他,是应该的,只不过有些事情,却不好掺和过甚。”
他说得含糊,胤禩却听懂了,他一面惊异于胤禛敏锐的观察力,一面奇怪,前世一直到二废太子前,他这四哥都是坚定不移的太子党,起码外人看来就是如此,这不仅掩盖了自己真正的野心,也获得皇父极大的好评,觉得他忠直刚正,是个纯臣。
但是早在这个时候,其实胤禛心里头就有自己的主意了?
想归想,胤禩却点点头,笑道:“四哥的意思我懂,但你这次却误会我了,我素来惫懒,你又不是不知,这次我本是想好好表现,在皇阿玛面前博个主动权,到时候指婚,好求段好姻缘。”
胤禛一愣,刚因他解释而泛起的淡淡喜悦,又被另一种心情给掩了下去。
一晃眼,胤禩也到了指婚的年纪了。
也是,他自小稳重老成,什么时候要别人操过心,那个毓秀格格,入不了他的眼,自然要另外挑个。
忽略心底的淡淡失落,胤禛道:“男大当婚,也是正常,你心目中有人选了?”
胤禩正欲开口,那边又响起敲门声。
“四爷,八爷。”
是胡太医。
很想知道的答案被打断,胤禛满心不痛快。“进来。”
胡太医进来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来查看下药膏的效果。
他上了年纪,动作就有些慢,加上前阵子被胤禛迫着赶路,累得老胳膊老腿抽疼,走起路来晃晃悠悠,慢慢吞吞。
胡太医围着胤禩的眼睛,左右端详了半晌,又轻轻按揉着他的后脑,这些胤禛都忍了,毕竟是为胤禩好。
可这些做完了,胡太医还不走,又皱眉思索了半天,脸上眉毛一跳一跳的,看得胤禛嘴角抽动。
“胡太医,还有事吗?”
胡太医被这一问,突然像从梦中惊醒过来似的。“哦,微臣还没走,该死,该死,告退,告退。”
胤禛看着胡太医终于退了出去,揉揉额角。
“你心里头,可有指婚的人选了?”
胤禩摇首笑道:“此事不急,现在我眼睛还没好,回去之后正好当挡箭牌呢。”
性格骄横跋扈的,这辈子是不能要了,家世太高的,也可以排除,免得将来与额娘相处不好。
胤禩心中早就有了标准,只是还没有确定的人选。
胤禛不止一次听他说过这样的话,虽然他话语里,并没有自怜自艾的意思,但自己心里头,总归隐隐作痛,便截断他的话,道:“你四嫂娘家,也有不少适龄的,到时候让她多留意一下便是。”
胤禩点点头:“那就劳烦四嫂了。”
能跟这四哥亲上加亲也好,将来抄家灭族的危险性,也能降低许多。
胤禛捺下心中那丁点不舒服,正想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敲门声又一次响起。
“又,是,谁?”
胤禛阴恻恻的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门外的人似乎也听出他的不悦,顿了顿,才道:“四爷,是奴才惠善。”
他们让惠善几人夜探徐泰府上的行踪,这会想必是有消息传来了。
胤禛敛下心神,道:“进来。”
梦回
惠善等人蹲守徐泰家喂了半天蚊子,总算发现一些端倪。
世人重利,商人也大多如此。徐泰那天在形势所逼之下,不得不答应马齐捐粮,原本是说一百担,王辅跟他讨价还价,外加威逼利诱,终于上升至三千担,就这还把他心疼得不行,马齐走后,他整个人坐在那里恍恍惚惚任旁人唤了半天都没有反应。
醒过神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喊来管家,商量着如何将秘密安置粮食的地点挪一下,免得被官府发现,到时候又逼着他捐粮,他就连跳黄河的心都有了。
又派人去给姐夫噶尔图送信,解释了今天的情况,让他必要时派人来协助。
胤禛他们早就料到这一着,信还在半路,就被中途埋伏的人给截了。
这边偷偷摸摸出去准备半夜三更挪换粮食的人,也被惠善他们跟踪了。
一举两得。
噶尔图是大意了,他没想到有两个乳臭未干的阿哥在背后撑腰,马齐和王辅就敢如此胆大妄为,敲诈了一大笔粮食不够,还要连根拔起。
徐泰更没有料到,山西巡抚妻舅的名头摆在那里,几人居然一点情面都不留,甚至于无视他姐夫背后的太子殿下。
其实如果单就胤禩在,以他的个性未必会赶尽杀绝,但是多了个胤禛,也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信呢?”
惠善从怀中摸出一封信函呈上。
胤禛并不急着打开信。“你们先下去吧,切莫打草惊蛇,盯紧一点,明日一早你来拿我的手令,去请噶尔图过来一趟。”
惠善应声退下,将门轻轻合上。
“四哥,如果请噶尔图来,等于跟太子之间没有回旋余地了。”屋内静了一会,胤禩道。
胤禛毕竟年少,还没有若干年后那般冷心冷性,杀伐果断的决绝,闻言犹豫了一下,道:“这些人都是国之蛀虫,官商勾结,若不处置,只怕官场上就永无清廉刚正之风了。”
这倒像是前世那个冷面王四哥会说的话,胤禩笑了起来,过了片刻方道:“四哥,你忘了还有皇阿玛在,他老人家圣明裁断,不会放过这等臣子的,何况我们现在只是来协助钦差办案,不是真正的钦差,不好越俎代庖。”
他没说出口的是,以他们现在无权无势,贸然跟太子对上,并非益事。
胤禛拧眉想了一会,抬眼瞥见他眉间淡淡疲惫,叹了口气道:“先睡罢,明日再说。”
胤禩眼上还缠着纱布,举止甚是不便,胤禛又不愿喊来外人服侍,将两人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打破,只好略显粗笨地扶他上榻,又帮胤禩脱下外衣。
胤禛不放心他一人,特意过来与他同睡,此时两人抵足而眠,身边胤禩的气息淡淡传来,他心跳就莫名快了几分。
如今的胤禩再也不是那个粉嫩小童,身边躺着的这个人,身材修长,俊秀温雅,已经能想象日后成熟的模样。
早知还不如把高明喊过来伺候,让他一个人睡去,何苦这么折磨自己。
胤禛暗叹了口气,望着帐顶发怔。
另一头胤禩真是有些累了,很快便沉沉睡去。
只不过他做了个梦。
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中的他被绑缚在床上,四肢动弹不得。
而周围幔帐,全是大红的喜色,连同身下被褥,都绣上鸾凤和鸣,鸳鸯戏水的图案。
如同成亲之夜。
隐约中,有人将帐外的烛火吹熄,掀起垂下的帷帐,半个身体坐了进来。
看不清面容。
胤禩微微蹙眉,觉得有点热,挣扎了一下,绑住他的绳索捆得很紧,完全无法挣开。
“谁?”
那人不答,只是脱靴上榻。
红色的幔帐将床榻围得严严实实,半分看不见帐外的情形。
良辰
屋内寂静下来,胤禩一动不动,不知作何反应。
胤禛环着胤禩,同样没有说话。
两人的呼吸咫尺可闻,彼此却都转着各自的心思。
屋外光线愈发亮了一些,偶尔浮起一两声鸟啼,清脆宛转,呖呖入耳。
良久,听得胤禛低声道:“小八,你没事吧?”
他只觉得怀中少年躯体略略僵了一下,双手撑着床坐直起来,方道:“四哥,能否劳烦你帮我把外袍拿来?”
胤禛一愣,道:“你等等。”
起身下榻,自己先披上外衣,又拿起胤禩的衣服,帮他穿上。
胤禩道:“算算时辰,惠善也该出发了,四哥若不想让他去,得趁早说才是。”
他绝口不提刚才的事情,胤禛端详了他的神情,也未见一丝波澜。
心头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左右不是滋味,胤禛将失落压入了最深处,整整情绪,点头道:“我去喊人。”
其实也无须如何喊人,高明就整夜宿在门外,以防两位爷有事可以有人伺候,胤禛交代了他几句,转身折返房中,一眼就看到胤禩坐在床头,脸上露出微微茫然的神色。
心在刹那间莫名就软了下来。
“小八。”他轻轻喊了一声,走过去。
在他眼里,胤禩还是一个需要他保护的弟弟,任他如何稳重老成,碰上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依旧跟寻常的十五岁少年没有两样,自己刚才带给他的刺激终究是大了一些,他一时不能接受,也是正常。
胤禛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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