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山河日月(八阿哥重生)-第1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可他为什么不说真话?
  若不是另有所图,向来懒散避事的他,又怎会主动请缨要去山西?
  胤禛只觉得三分愤怒,六分伤心,还有一分无奈,俱都涌上心头。
  这个从小相伴到大的弟弟,曾几何时也开始学会对他说谎了。
  胤禩完全没料到对方会发那么大的火,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四哥!”
  那人自是头也没回。
  他不由得苦笑。
  这四哥的性子喜怒不定,他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想过竟会因为一句话而恼怒至此。
  忽然间仿佛有一股无力感,从心底深处涌了上来。
  重生以来,他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到头来,却敌不过一句话的功夫。
  胤禩突然觉得自己做的一切,似乎全又绕回了原点。
  也罢。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并没有追上去。
  胤禛走了一段路,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不由回头去看,只见空荡荡的,却哪里有人追上来。
  刚才怒气上涌,一时便口不择言,他生气了?
  本不想那么激动的,可话到嘴边,不吐不快,纵是面对德妃,他也没有这般捺不住的时候。
  胤禛叹了口气。
  也好。
  待自己冷静一下,过两天再去看他吧。

  抵达

  山西之行,十万火急,刻不容缓。
  翌日大清早,胤禩略略收拾了一下,辞别康熙与良嫔,带上高明和惠善,便去找马齐。
  马齐早已候在宫门之外,同样带着两个人。
  “八阿哥,我们启程吧,此等大事,越快越好。”马齐今年四十有三,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是清初名臣米思翰的儿子,也是康熙颇为倚重的臣子。
  胤禩点点头,上了马。
  他的骑射功夫,在众阿哥中虽不是最出色的,但在苦练之下,也并不丢人,此刻与马齐二人纵马缓行,很快从紫禁城进了内城。
  路过四阿哥府邸时,他又放慢速度,望向禁闭的大门。
  “八阿哥?”马齐见他没有赶上来,不由回头询问。
  “我去与四哥道个别。”胤禩下了马,走至门口,抬起铜环敲了两下。
  开门的是四爷府的小厮,胤禩是府上常客,他自然认得,忙躬身招呼。
  “八爷吉祥,怎的这么早,快请进来,小的这就去禀报爷!”
  “等等!”胤禩喊住他,顿了顿,似乎微叹了口气,道:“别去了,我这就走了,你回头告诉你们爷一声就好。”
  小厮一愣,又见他往自家主子住的院子遥遥望了一眼,转身离去。
  “诶,八爷……?”
  他站在门口,瞧着胤禩上马,扬鞭绝尘而去,摇摇头,又关上门。
  “他走了?”
  原本要落在宣纸上的笔一顿,墨汁自饱满的笔尖沁出,晕染开一团浓浓的墨黑。
  “是,八爷本是要进来,可后来又喊住奴才,只让奴才转告您一声。”小厮见他久久无话,不由轻声道:“爷?”
  胤禛回过神,淡淡道:“你出去罢。”
  待人退了出去,他转身走向书架,在其中一格里抽出一副卷轴,缓缓打开。
  画中飞雪漫天,却有寒梅傲霜,数点殷红,错落别致。
  落款是弟胤禩赠兄生辰。
  手轻轻地抚上去,目光渐渐柔和下来。
  小八……
  从京城到山西平阳,是一段不短的距离,就算按每日驰骋三百里的路程来计,也需得半个月左右才到。
  由于情况紧急,马齐与胤禩合计了下,决定日夜兼程赶路,每到一处驿站便换一匹好马,饶是如此,到达平阳时,也已经是十天之后了。
  在两人还未到达平阳府前,一进入山西境内的时候,沿路上已经看到有稀稀落落的灾民自平阳方向走了出来,至抵达平阳,才发现路上所见惨况,远远不及这里的十分之一。
  饿殍遍地,哀鸿遍野。
  几人一路上都是微服装扮,此刻走在道上,身上的绸缎衣服对比两旁衣衫褴褛的灾民,衬得愈发显眼,惹来不少目光注视,却大都是麻木或仇视的。
  有几个甚至不怀好意想上前,最终却被几名侍卫的刀吓退了。
  对于山西,马齐并不陌生,康熙二十四年,他曾任山西布政使,后又因政绩卓著被擢升为山西巡抚,对这里的民风民俗都有一定程度的熟悉,这也是康熙派他来的原因之一,但是时隔十多年,重临旧地,却已截然是两个模样,路上所见所及的惨况,同样令他大为震惊。
  十屋九塌,甚至不时还有求救与哭声传来,百姓居无定所,流离街头,年轻点的,还能在废墟旁边搭个棚子,年纪老迈的,只好坐在那里等死。
  马齐眉头紧皱:“这里不是没有粥场,但这些人何以都不去排队,反而在这里想着不劳而获?”
  胤禩扫了一眼,发现远处粥场排队的人,只是稀稀落落,而拿着碗乞讨的人,却到处都是,皆瘦骨嶙峋,面有菜色。
  几人走至粥棚附近,那些打了粥转身离开的人,脸上并不见得有多欢喜,胤禩上前一看,发现许多人碗中的粥,其实只比水稍微稠了一些,连碗底屈指可数的米粒,都隐约可见。
  马齐怒道:“这平阳知府居然敢以水代粥,简直胆大包天!”
  又恭声道:“八阿哥,事不宜迟,我们是否现在就去府衙?”
  胤禩点点头。“伯父喊我应八便可,老爷子早已嘱咐过,您为主,我为辅,伯父决定即可。”
  两人来这里之前,早已商量好,以伯侄相称。
  马齐一愣,笑道:“是奴……我情急失言了,这便走吧。”
  几人马不停蹄,又奔往平阳府衙,片刻便至,却见大门敞开,空荡荡的,连一个亲卫也无。
  待到他们下马往里走去,才有人匆匆自里面跑出来。
  “几位,这是平阳府衙,不可擅闯,请回吧!”来人一袭书生打扮,看上去像是府衙幕僚。
  他打量了几人一番,从对方身上的衣着和气度,断定他们身份都不一般,说话也就客气了几分。
  胤禩自然不会先开口,马齐压抑着怒气,沉声道:“堂堂知府衙门,怎么连个兵丁都没有?”
  那人见马齐出口就是诘问,吃了一惊,拱手道:“诸位是?”
  马齐闷哼一声:“我们自京城来的,姓氏名讳,等见了你们家知府大人再说吧!”
  对方反应极快,语气又恭敬了几分:“几位来得不巧,知府大人刚刚出去了。”
  “去哪?”
  那人苦笑道:“借粮。”
  马齐微微皱眉:“怎么,官仓没粮?”
  “几位有所不知,山西前两年有旱情,皇上天恩,下令开仓放粮,官仓里的粮食早已用得七七八八,本以为今年总算能丰收了,结果却碰上这种事情,实在是雪上加霜。”
  “临近府县,也无富余粮食了?”
  “临汾、洪洞、浮山、岳阳等县受灾惨重,其他各县也或多或少受了波及,彼此都自顾不暇,无梁可调,知府大人已上折子,恳请皇上恩准从太原府等处调粮,只是折子刚发出去,旨意还没下来,这边灾情已不能再拖,大人带人出去找法子了。”
  马齐与胤禩对望一眼,他们本以为这平阳知府懈怠民情,起码也是个玩忽职守的罪责,却没想到从这人口中描述来看,似乎还是个好官。
  胤禩道:“既然官仓无粮,可有从城中富户家中借粮?”
  那人看了看他,张口欲言,却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参差不齐的脚步声,他喜道:“知府大人回来了!”
  马齐他们转头一看,果然是个穿着从四品文官补服的中年人自外面大步走了进来。
  几人都站在衙门正堂,中年人自然一眼就看到他们。
  “大人!”那人忙上前拱手为礼。
  中年人点点头。“这几位是?”
  那人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几人身份,不由望向他们。
  马齐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递了过去。
  “本官马齐,我等奉皇命而来,勘察灾情,听闻此番死伤甚重,皇上十分关切。”
  中年人先是一震,继而撩袍跪下。“卑职平阳知府王辅,参见钦差大人。”
  马齐之名,他自然不陌生,只是当年马齐任山西布政使时,王辅还不过是一介小小的知县。
  马齐原先听那幕僚说话,还心存疑虑,现下见了王辅一身风尘仆仆,已是信了七八分。
  “无须多礼,粮可借到了?”
  王辅露出与那幕僚一样的苦笑:“卑职无能,走遍城中富户,一颗粮食都未有收获。”
  “莫非他们都受了灾?”
  “并非如此,富豪之家,房屋比寻常百姓要稳固得多,纵有一两处坍塌,也不至于所有粮食都被埋在底下,只是卑职所到之处,个个都说没有余粮,又让卑职去查看他们的粮仓,确实一颗粮食都没有。”
  王辅一脸愁容,并没有因为马齐等人的到来而展颜。
  胤禩突然道:“此处并非谈论之所,大人另找一处清静的细说吧。”
  王辅看向胤禩:“这位是?”
  “这是本官的侄子。”马齐接道。
  王辅点点头,也没多想,手往里一引。“钦差大人请。”
  几人进了后堂,又屏退闲杂人等,胤禩这才道:“刚才看大人面色,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反思

  几人进了后堂,又屏退闲杂人等,胤禩这才道:“刚才看大人面色,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王辅听到这话,不由多看了胤禩几眼,心想此人虽然还不及弱冠,却能同行前来,并且抢先说话,必是在这位钦差大人面前极受宠的,便叹道:“这平阳府最大的商家是荣泰丰,这荣泰丰的幕后老板,叫徐泰,是本省巡抚噶大人的妻舅。”
  马齐道:“就算如此,也断没有倚仗关系而不借粮的道理,这粮是朝廷要的,给予银钱补贴也罢,先征借也罢,莫非他要对抗官府不成?”
  王辅苦笑:“徐泰说,他不是不借,而且自家也受灾了,粮仓都埋在地底下,实在没有余粮。”
  “不至于吧,若是没有余粮,他一个商号那么多人,都吃什么喝什么?”站在胤禩身后的惠善突然插口。
  王辅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下官觉得事有蹊跷,但是没有证据,又不能去抄他的家,今日出去逛了一圈,也没找到好的法子,这不回头就碰见钦差大人了。”
  马齐扬眉欲言,却随即被胤禩一个眼色阻住。
  “糊涂!”茶盏摔至地上,发出碎裂的声音。
  一个略显富态的中年人站在旁边,嗫嚅道:“姐夫……”
  噶尔图阴沉着脸不说话。
  徐泰赔笑道:“姐夫,这不是情非得已嘛,太子殿下那边,今年的孝敬还没上交,就碰上这种天灾,若是咱们家里不留些底,怕到时候就要去喝西北风了……”
  噶尔图哼了一声:“你有多少家底,当我不知道,你这样糊涂,居然拒不借粮,你知不知道这回上头来了什么人?”
  徐泰心里咯噔一声。“什么人?难道是大阿哥?”
  “有个深受皇上器重的马齐,这倒也罢了,坏就坏在他不是太子殿下的人。”
  徐泰松了口气,笑道:“姐夫也太小心了,这马齐就算再有能耐,能跟太子殿下作对?”
  噶尔图看了他一眼,气还未消:“那个王辅来征粮,你就应该象征性拿些出去,多少也罢,起码做个样子,说一颗都没有,谁信?不肯舍小利,哪来的大利,你的眼光就是太狭隘了!”
  徐泰见事情有转圜的余地,忙笑道:“姐夫教训的是,下次我一定注意,只是这一次……”
  噶尔图道:“这次我借口公务缠身,先行回来,王辅那边要是来人,我还可拖上一拖,钦差要是来了,必然也会先到太原府来,这边你就无需担心了,但是你在平阳,功夫还得给我做足了。”
  “姐夫的意思是?”
  “这样吧……”
  几人与王辅又说了几句,马齐言道要先写折子上报情况,带着胤禩等人,暂时在平阳府衙后院住下。
  “八阿哥,刚才何故……?”待屋内剩下两人,马齐迫不及待便问。
  实际上,他对胤禩打断自己,微有不满,但对方年纪虽轻,身份却摆在那里,容不得怠慢,马齐心里也捉摸不透,皇上让这位八皇子出来,究竟是来历练的,还是来监督自己的?
  胤禩道:“马大人有所不知,山西巡抚噶尔图,是太子殿下的人。”
  马齐皱眉不语,片刻方道:“即便如此,噶尔图敢包庇妻舅,拒不借粮,罪责难逃,奴才这就上奏,禀明圣上。”
  马齐此人,说好听了,是性情方正,说难听点,就是有点缺心眼。
  前世自己未与他有深交,结果到头来他却被佟国维拉下水,莫名其妙成了八爷党。一废太子之后,康熙让众臣举荐太子人选,他便举荐了八阿哥,结果后来群臣跟风而上,康熙要追究责任,却都推到马齐身上,他辩解不得,心存愤懑,行为上便有些轻浮,被康熙认为“人臣作威福如此,罪不可赦”,落得个罢官的下场,直到康熙四十九年才又被起复。
  胤禩摇摇头:“马大人,你上奏,我不拦着你,可在调粮的旨意还没下来之前,这几日百姓的生计,又该何以为继?”
  马齐愣了一下,道:“直接去找噶尔图,让他借粮。”
  “他并没有说自己不同意他妻舅借粮,我们也不知道徐泰是否真的无粮,如此贸然前去,只怕会打草惊蛇。”
  若是换了他那位未来的皇帝四哥,估计就是一声令下,抄家完事,管你有没有,抄出来再说。
  但是别说自己不是皇帝,就算是皇帝,这么做也只会落下粗暴的名声,被人暗地里指着脊梁骨骂。前世胤禟他们正是瞅准了这一点,才会在江南一带散布谣言,说胤禛雍正帝暴政残忍,刻薄寡恩,最后他们跟着自己被削爵圈禁,这也是罪状之一。
  马齐拧眉沉思。“八阿哥所言不无道理,但是目前来看,除了借粮一途外,并无其他办法,万一旨意下来之前这几天因饥饿引发灾民哗变,那我们便担当不起了。”
  胤禩沉吟片刻,道:“这样吧,大人先写折子,向皇阿玛详细说明这里的情况,我再出去看看情况。”
  “也好,八阿哥一切小心。”
  马齐对于跟胤禩同行,原本是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并不指望他能帮上忙,只期望这位少年阿哥能不拖后腿,也就万事大吉了,但现在看来,八阿哥少年老成,处事稳重,却在诸阿哥中,都显得极为出色,也难怪佟国维对他……
  摇摇头,将脑海中不相干的思绪赶了出去,马齐铺好折子,开始措辞下笔。
  胤禩带着惠善与高明二人出了平阳府衙。
  灾后的平阳府萧条一片,其实他们在来路上就已经知晓,但与其两人都坐在那里相对无言,不如出来走走,权当散心。
  一个满目愁容的老人拄着拐杖,携着小孩迎面蹒跚走来,两人都瘦得只剩皮包骨,尤其是老人,颧骨高高耸起,眼窝却陷得很深,看上去颇为可怖,就连惠善这样的汉子看了也心生不忍。
  “八爷,奴才去给他们些银钱?”
  见胤禩点点头,惠善走上前去,掏出一小袋银锭,跟他们说了些什么,又指指胤禩的方向,边将银钱递给他们。
  老人看也没看胤禩这边,木然的脸上并没有浮现出多少感激,嘴巴微微阖动,说了句话,又慢慢地往前走了,竟也不拿那银钱。
  惠善有点尴尬地跑回来,道:“八爷,那老人家不要钱,说有钱也买不到粮食。”
  “罢了,先去别处看看。”胤禩道,他们身上没有干粮,而这附近别说铺子,连人烟都寥寥。
  他前世钻营权术之中,虽有贤王之名,却仅止于在群臣或士子中博得的虚名,若论起于国有利,于民有益的大事,却是半件也无。
  如今绝了夺嫡的念想,静下心来,竟发现自己看一些事情,也有了不同的想法和感受。
  虽然这次出来的初衷,只是为了逃避指婚,但是现在身临其境,也不由得为眼前惨况而唏嘘悲悯,此生既已决定不去争那把椅子,何不埋头做点实事,能令一些人受益,总也好过去争去抢,惨淡收场。
  胤禩怀着心事,边走边想,惠善与高明两人都不敢去打扰他。
  三人穿过倒塌的废墟之中,很快便到了另一条街上。
  这条街道两旁的房屋,虽然也同样受了损毁,程度却要轻微很多,房子周围还有些家丁模样的人在搬着石块打扫清理,从房子里走出来的人,穿着打扮明显要好很多。
  胤禩心中一动,对惠善道:“你去打听打听,看徐泰的宅子在哪里。”
  惠善应声上前询问,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说是再往前走数十步,就能见着了。被询问的人,想是见到惠善穿着不俗,又多嘴叨嗑了句,道是徐泰的宅子,是这条街上,乃至整个平阳府最大最好的一座。
  最大最好,胤禩嘴角微挑,往前走去。
  街道的另一边,墙角歪着一个人,支了个幡,上面写着“算无遗策”四个字。
  他的衣衫有些破损,脸色也带了些菜色,惟独精神奕奕,嘴里还喊着:“算卦喽,算无遗策,算不准不要钱喽!”

  地动

  胤禩起初并不在意,待走了几步,那人又喊起来,才往他那里看了一眼。
  这一看之下,倒看出些许蹊跷来。
  平阳府受灾惨重,寻常人家多数都四处张罗着怎样才能吃饱饭,这种时候又有谁会有闲情逸致去算卦,而这人的正对面,恰恰就是富丽堂皇的平阳首富徐泰宅子。
  似乎感觉到胤禩的目光,那人也抬起头望过来,胤禩注意到他虽然面有饥色,身体也有些消瘦,但身上却并没有那种跑江湖的市侩气息,一双眼睛清明有神,正看着胤禩,不亢不卑。
  他来了些兴趣,走上前。
  “先生帮我也算一卦如何?”
  “阁下所求何事?”
  胤禩将一小锭银子放在他面前。“先生不妨算算我现在想算何事。”
  换作寻常的算卦先生,只怕早就以为这人是来砸场的了,但那人却懒懒瞥了胤禩一眼,道:“若我算对了,我不要银钱,只想拜托阁下一件事情。”
  胤禩笑道:“尊驾如此自信,不妨先算了再说。”
  那人闻言,既不起卦,也没有用上任何占卜之物,只略低了声音,看着胤禩,慢慢道:“你们是来查徐泰的。”
  惠善脸色一变,便要抽出腰间的刀,胤禩按住他,知惠善行径已落入对方眼中,索性问道:“何以见得?”
  “山西地动,朝廷一定会派钦差大臣来,所以在下日日夜夜守在平阳府衙处,亲眼看着几位进了府衙,又从在府衙做事的亲戚那里打听到消息,得知诸位诸位正是朝廷派来的钦差……”
  惠善截住他的话,冷冷道:“那你在此处装神弄鬼,究竟想做什么?”
  那人面容一肃,撩起袍子砰的一声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这才起身,恭敬作揖,道:“草民沈辙,特来伸冤。”
  胤禩见他神情严肃,已全无之前的慵懒。“我并非钦差,只是随同办事,你既有冤情,可是与徐泰有关?”
  沈辙点点头:“正是如此,平阳府的商贾,与山西官场多有联系,错综复杂,非寥寥几句能道清,诸位是来勘察民情,必然会提及借粮,而府台大人也一定会与诸位说起徐泰,我料钦差大人八成会派人来调查徐泰,又别无他法,只好来此守着了。”
  胤禩沉吟片刻,道:“此地不是说话之处,你找个地方细说吧。”
  “诸位请随我来。”
  沈辙将几人领到一座屋子前,又当先进去,转身边歉意道:“小屋简陋,请诸位不要介意。”
  屋子虽旧,墙壁也有不少裂缝,却布置得颇为雅致,几株盆栽摆在各处,还有几幅书画挂在壁上,落款都是沈辙。
  待众人坐定,沈辙拱手道:“在下能否唐突打听一句,公子是钦差大人的什么人,尊姓大名?”
  胤禩道:“我是钦差大人的远房侄子,叫我应八即可,此番随伯父出来办事,若有内情,可与我说。”
  沈辙点头,他实是求助无门,也不计较眼前只是个十五来岁的少年,便道:“此事说来话长。我自幼父母早亡,全靠邻居一户姓厉的夫妇,不时帮助我,我才能安心读书,考取功名,但是三年前发生了一桩变故,厉嫂子出门的时候碰见徐泰,被他看上,他便派人将厉大哥杀害,又让厉氏宗族出面,说要收回厉家的屋宅和田产,迫得厉大嫂走投无路,她不愿被徐泰收为外室,也跟着投水死了,留下一名幼子,今年才三岁。”
  “你说你那个厉大哥,是被人逼死的,可有证据?”
  沈辙摇头:“没有,当时厉大哥的死讯传来,说是走夜路,失足落入水塘,但是水塘边上那条路,平坦宽阔,厉大哥也无眼疾,怎会走着走着掉入水塘,就算是掉了进去,他水性极好,又怎会活活淹死,而且厉大哥死了不到三天,就发生厉家宗族逼迫厉嫂子,然后徐家管家出面的事情,又如何不令人联想起来。”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直接向知府伸冤?”
  沈辙叹道:“在下实在是走投无路,求助无门了,此案发生在浮山县,至今已有三年,三年中换了两任县令,我皆去告过,都无功而返,县令推诿拖延,就是不查。”
  他微微苦笑:“幸而我有功名在身,否则只怕早已被冠上诬告的罪名斩立决,后来我又找上上任知府,那知府对我说,徐泰是山西巡抚噶尔图的妻舅,他姐姐是噶尔图身边极为受宠的侧室,劝我回去安心读书,不要瞎折腾,后来被徐泰知道,还派人打了我一顿,威胁我莫要多管闲事,现今这位知府大人,听说官声极好,我却是不敢再冒险了,只想着自己能早日考取功名,给厉大哥讨个公道,不想又碰上天灾,知道朝廷十有八九会派钦差前来,便又燃起一丝希望,做了点故弄玄虚的把戏,想引起诸位注意。”
  惠善与高明听了他一席话,都露出义愤的神情,胤禩却神色未动,慢慢道:“依你所说,山西巡抚是徐泰的后台,你就算殿试第一,至多也就是个六品翰林,届时说不定噶尔图早已高升,你又要到何时才能扳倒他?”
  沈辙长叹一声:“我又何尝不知,可是说句不敬的话,这官场黑暗,官官相护,我又要到何年才能得报此仇?”
  说话间,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沈叔……”
  沈辙回过头,露出慈爱神色,招手让他过来,又对胤禩等人道:“应公子,这便是我说的,厉氏夫妇的遗孤,名唤清和。清和,快跟客人行礼。”
  厉清和有模有样地拱手作揖,童音清脆,让胤禩想起宫中年纪尚幼的十三和十四。
  “清和给各位请安。”
  “你想扳倒徐泰,未必需要自己去考取功名。”
  沈辙奇道:“应公子的意思是?”
  胤禩淡淡道:“惠善,高明,你们先出去。”
  待两人都退了出去,他才续道:“徐泰既是你的仇人,莫非你就一点都没有去调查?他的弱点,他的把柄,有时都可置对方于死地。”
  惠善是康熙指给他的贴身侍卫,再怎么忠心,说话也需顾忌三分,他并不想让这席话传到康熙耳中,被他认为自己是个工于心计的人。
  沈辙本还在想方设法说服这少年帮自己传话,没想到他一下子就道出自己的心事,不由对他又高看了几分。
  “应公子年少聪慧,我知道钦差大人与府台大人,想必现在都为粮食一事而烦忧,区区不才,正有一计献上,或许能让徐泰心甘情愿交出粮食,只求事成之后,能将徐泰治罪,全我报仇之愿。”
  胤禩明知故问:“怎么,徐泰说他家中没有余粮,是假话?”
  沈辙嗤道:“平阳百姓,人人皆知徐泰家财万贯,粮食装在粮仓里,多得都腐烂了,他若没有余粮,何处还有?”
  胤禩挑眉:“既然如此,你有何计策?”
  沈辙张口欲言,忽觉脚底微微震动,桌椅枱柜也跟着摇晃,不过瞬间,晃感已越来越强烈,沈辙变了脸色,身边的厉清和已是满脸惶恐害怕。
  胤禩刚来得及起身,身后轰隆隆一片屋瓦墙壁俱都倒塌下来,高明与惠善脸色大变,想也不想就往屋里闯,却还没踏出半步,就看见胤禩头顶的房梁倒塌下来,砰的一声,整间屋子化为废墟。
  “爷————!”高明凄厉喊道。

  噩梦

  秋风萧瑟,落叶飘潇。
  高墙灰瓦的小院孤零零杵在那里,老旧的窗纸半搭在窗棂上,被风吹得抖动起来。
  胤禛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来过这样一栋宅子,但记忆深处,仿佛又有些熟悉感,让他忍不住走向那扇门,想要去推开它。
  门似乎也已经年未修,上的漆大都掉得差不多了,还有些粗糙的裂缝,一推开便发出咿呀声响,在空旷的院子里显得分外渗人。
  屋里没有点灯,冷冷的一片幽暗,阳光从半开的门外透进来,不仅没有增添温暖的感觉,反而多了几分古怪。
  胤禛只觉得仿佛有只手,将自己紧紧揪住,心头传来一阵阵的悸动,脚步却停不住,一直往里走去。
  房间的尽头,是一顶纱帐,早已泛黄,连床头的流苏,也都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帐中隐隐绰绰,仿佛有个人躺在那里。
  直觉就是胤禩,他不由开口轻喊:“小八?”
  没有人回应。
  便连这声轻喊,都像在房间里回荡起来,更显空旷。
  胤禛有些急了,又喊了一声:“胤禩,是不是你?”
  纱帐那边还是一片沉寂。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揭开它。
  帐内的景象,一点点映入眼帘。
  破旧的锦被微微隆起,果然躺着一个人。
  及至纱帐完全挽起,胤禛却赫然发现,盖在被子下面的,竟不是人,而是一副白骨。
  一副森森白骨。
  “!!!”
  胤禛猛地睁开眼,满头冷汗。
  这一清醒,才发现自己还在书房里,手臂被枕得酸麻,仿佛在提醒自己,刚才那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刚长舒了口气,外面便响起一阵敲门声。
  “谁?”
  “爷。”
  “进来。”
  四福晋推开门,看到胤禛脸色蜡白的模样,忙道:“爷,可是身体不适?”
  胤禛摇摇头:“你让苏培盛去备马,我要进宫一趟。”
  乌喇那拉氏吃了一惊。“这么晚,宫门都下了,出了什么事吗?”
  胤禛不语。
  这些日子的相处,已让乌喇那拉氏摸清了他的一些性情,知他不想说的事情,无人能强迫他,便转了话题。“现在天色已晚,皇阿玛说不定歇下了,爷明早再进宫吧?”
  胤禛微微拧眉,道:“刚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了?”
  他并没有立时回答,良久,才叹了口气。“罢了,明早再进宫吧。”
  翌日的早朝,又发生了一桩事情,让胤禛想说的话没来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