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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命奇冤-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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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英雄,到底在梁山泊,坐了第一把交椅,那百万家财的玉麒麟卢俊义反屈在第二。倘使他当日早早见机,怕这第一把交椅,不是他的么?后来闹到皇帝也怕了他们,降诏招安,一一授职,所以想做大官,要先造起反来……’姑妈!你想这还成个话么?他听了这些话,就同疯子一般,从前招接的,还不过是本家几个穷兄弟,近来竟有许多面生得人,外路口音的,也一般招接到家里来了。我今夜来还有一句要紧话知照,方才他又招了不少的人,在家赏月,煮了两三担芋头,在那里狼吞虎嚼。我又到屏后去张望,见有两个恶狠狼的面生人在那里,听他同众人说,等新稻熟了,叫那一班人到府上北沙那一段田上去抢割稻谷,还说:‘抢了来,你们只管大众公分,我是一颗都不要的。闹出事来,有我大爷担当呢!’为此特特赶来,给姑妈送个信,好早早防备着他。”说罢,便要辞去。
凌氏道:“何妨再坐一会,就在此赏月?”桂仙道:“我是私行出来的,家中除了嫂嫂之外,没有人知道,要早点回去。”说着站起来,又对凌氏道:“姑妈!我有一件事,要求姑妈照应。”
凌氏问是甚事,桂仙道:“万一将来我哥哥真个闹出乱子来,求姑妈看我父亲面上,照应他一点!”凌氏叹道:“他不来糟蹋我,已经够了,我哪里能照应他呢!”桂仙道:“这句话只当我白说的,姑妈且放在心里,将来或者用得着,也未可知,我今夜回去,打算痛痛的劝谏他一番,他听了便好,要是再不听时,我也不愿意再拿这双眼睛去看他了!今番回去,只怕不能再见姑妈的了!姑妈!你万事都看我父亲面上吧!”说着哭了出来,对着凌氏叩下头去。凌氏连忙扶住道:“好孩子!不必如此!也不必伤心!你姑嫂两个,好好的劝他,没有劝不好的!”桂仙含着泪,辞了回去,不提。
且说凌氏等送桂仙去后,大家叹息一番。到了明日,凌氏便请翰昭过来,告知凌贵兴要抢割北沙田稻,求他去知照各佃户,小心提防。翰昭道:“他既来抢割,一定带了兵器;这些佃户,哪里抵挡得住?只好去禀报了千总衙门,请他派几名兵去防守,说不得要花点小费的了。”凌氏道:“如此最好,就请叔叔走一次罢。”翰昭就到千总衙门去,报知黄千总,报说“有田地一段,坐落北沙地方,近日闻得有人要来抢割,求派几名兵去弹压”,却又不敢说出凌贵兴来。黄千总笑道:“朝廷养兵,是捍卫闾阎的,不是代人看守田地的。我这该管的地方多着呢,倘使家家的田,都要看守起来,我这几个兵还不够呢!”翰昭无话可答。黄千总又道:“这样吧,果然有人来抢时,你即刻来报,我便带兵同你去拿人吧。”翰昭只得谢了出来,回去告知凌氏,大家束手无策,连那知照佃户防备的话也忘记了。这且按下不提。
且说桂仙别了凌氏,回到家来,见了嫂嫂何氏,备细告知一切。恰好贵兴吃得酌酊大醉进来,桂仙不便久坐,便回房里去了。次日,一早起来,趁贵兴尚未出去,便过来同何氏两人,百般的劝谏,起先贵兴听了,尚不言语,到后来便慢慢的强辩起来。未后桂仙说话当中,带说了一句“爵兴那狗才”,贵兴便跳起来骂道:“反了!反了!表叔都叫起狗才来了!伦理也灭了!
你还劝我呢!”说着头也不回,一直出去了,仍旧同那一班强徒混闹。到了晚上,月色甚好,又同众强徒欢呼畅饮,爵兴定了议,从此之后,除宗孔之外,不论何人,都要叫贵兴做“大爷”。
贵兴道:“别人都可以,表叔,你是外亲长辈,我不敢当,你还是叫我一声‘贤侄’吧!”于是众人大爷长大爷短的,叫得贵兴手舞足蹈起来。正在这里乐不可支,忽听得后面一叠连声叫救命。众人大惊失色,贵兴往里就跑。
未知是何事故?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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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明恩怨夫妻大闹 尽慈孝母子伤心
却说郑氏知道易行听了贵兴指使,打了粱天来,不觉勃然大怒,也不顾甚么前后,对准易行,兜脸就是一掌。一把扭住了,死不放手,大哭起来道:“你这丧良心没天理的,还有脸来对我说!你不打紧,却害得我没脸见人!你们姓凌的祖宗作了甚么孽来,生出来的子孙,没有一个不是强盗!”这一哭喊,吓的易行慌了手脚,没了主意,住的房子又浅又小,早惊动了街邻众人,齐未观看,只当他夫妻寻常口角,同来相劝。有两个男子,看见易行呆呆的站着,郑氏却扭着丈夫,一味哭喊,还骂郑氏是个泼妇呢。便向易行问道:“易行哥!你们为着甚么事来?”易行没意思道:“我也不知她为的甚么事!”郑氏见塞满了一屋子的人,料想易行逃走不去,一松手,把他放了,整了整鬓发,对众人说道:“今日难得众位都在这里,请众位同我评一评这个道理!我家穷苦,是众位知道的,一年里头,总有几回灶里生不出烟来的,都靠着我们梁家那位姑太太,柴咧,米咧,银咧,钱咧,借来接济,这个众位未必尽能知道。去年我婆婆死了,家里一个钱也没有。我想家里才死了人,到亲戚家去不便当,恐怕人家忌讳,叫他到我们那位大财主侄少爷贵兴家去,求借几两银子,谁知一连去了三次,都说没有起来。第四次去了,他家的人倒说大爷到省城去了。众位!这是他凌家的大财主侄少爷自己一家人呢!那时候天气又热,眼看着躺下来的老人家,要放出气味来了!不说别的,纸钱也不曾化得一张。急得我上天没路,入地无门,十分没法,还是去求梁家姑太太。后来棺木咧,衣服咧,……没有一样不是姑太太送来的。到了第二天,难得她还想到,说抬工葬费,一切都要用钱的,叫祈富送了二十两银子来,感激得我没有话说了,对着祈富放声大哭了一场……”郑氏说到这里,又大哭起来,哭了一回,又说道:“我受了姑太太这回厚恩,做梦也不敢忘记,这个我也常常对众位说的,众位也该知道!”又狼狠的指着易行道:“没廉耻的!丧良心的!这是你母亲的事,你受了人家这个大恩,我问你,就是割你身上的肉给人家吃了,能报得过这个恩么?”回头又对众人道:“我们这位财主侄少爷呢,有时我们因为粱家惜得多了,总是有借没还的,怕不好意思,就去求这位侄少爷,却不是睡了便是出门去了。虽然,钱是他的钱,穷是我的命,他不借我也不好怪他,也不能怨他。谁知这位财主侄少爷,今天忽然慷慨起来了,非但肯借,并且肯送了。许了这没廉耻的五担米,却叫他去把我们姑太大的儿子天来外甥打一顿。那没廉耻的今天只怕吃了屎了丧了良心眼儿,就当真的去把天来外甥打了!”众位!请评一评这是个甚么道理!”众人听了,就有两个对着易行狠狠的啐了两口。郑氏又道:“亏他还有脸回来对着我嬉皮笑脸的说呢!众位!他做了这没廉耻恩将仇报的事,是他凌家的种子如此,却叫我从此以后拿甚么脸去见人!总是怨我命菩,嫁了这种没廉耻的强盗男人!”
说着又大哭起来道:“我不如早早死了,不拿眼睛看你,由你干去!”
说着,就歪倒身子,一头向墙上撞去,幸得人多手快,把她拉住了,几乎碰在一个挂油壶的铁钉上。众人一齐劝道:“嫂嫂!这个不是拼命的事情,有话好好的说。”郑氏道:“众位不要当我是个泼妇,动不动要拼命。我进了他门,做了二十多年夫妻,没有同他斗过一句嘴,也没有怨过半句穷。心中只有自己安慰自己,看他虽然是穷,却还穷得硬直,天不亏人,将来总可以望个出头的日子。就是前几天那天杀的宗孔,来约他去抢天来外甥的银子,他一口回绝了,说:‘没饭吃也不干这个事,何况抢的是天来银子!就是拿刀来逼我,也不肯千的!’我听了这话,心中多少欢喜。谁知他今天平白地就变了,我不是念着公公婆婆,我要破口骂他是个畜生禽兽呢!”内中一个老人道,“嫂嫂!你不要动气了,这也不是动气可以了事的,我代你们出个主意吧!易行呢,已经做错了,大凡做错了事,哪怕圣人也挽不回来的,只有认错赔罪的一个法子。此刻不如你夫妻两个,同到梁家,在你们姑太太那里,赔个罪就罢了。想来你们姑太太宽宏大量,见你们赔了不是,甚么气也可以消了。”郑氏问易行道:“就依这位老伯伯的话,你去么?”
易行此时羞的满面通红,手足无措,只恨没有地缝可以钻得下去,半晌答道:“去就是了!”郑氏起来,拉了他的辫子要去,众人一哄都出了门外。郑氏又托了那伍老伯伯照应门户,方才同了易行出来。郑氏道:“去便去,你去依我!”易行道:“依甚么?”郑氏道:“到那里去,见了姑太太,跪了,不准你起来。姑太太骂你,不准你的脸红一红。就是姑太太恼了,拿刀割下你一块肉来,也不准你喊痛!”易行一言不发,只管顺着脚去。郑氏把手指刮了自家的脸道:“羞也不羞!羞也不羞!”一路咕哝着去了。
不提这里众人评论,且说郑氏一面数落着易行,望粱家而来。恰好走出街口,遇见贵兴那里送米的,一行五六个人,挑了来,见了易行便道:“易行大叔!我们大爷送米给你呢!你到哪里去?家里门开着么?”郑氏劈面啐了他一口道:“谁是你的大叔?你主子才配这样叫呢!谁要你家这囚粮来,快挑了回去,叫你主子拿去养喽罗,我这里猪狗畜生也吃不着这囚粮!”送米的人,不知何故,白白碰了个钉子,没好气便挑了回去。
郑氏同易行一径来到梁家,叩了叩门,祈富出来开了。郑氏同易行走进去,抬头一望,见凌氏天来等,一家人都在堂屋里坐着。郑氏一手拉了易行,抢上几步,走了进去,对着凌氏扑通一声双双跪下。郑氏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便放声大哭。凌氏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来天来被易行打了几下,虽不十分痛,却也吃了一惊。跑了回来,想了一想,这个人明明是易行,想来又是贵兴主使的,遂告知母亲凌氏。正在大家议论这事,忽见易行夫妻,一同跑了进来,形状十分狼狈。天来暗暗叫苦道:“不好了!路上打了不算数,要打上门来了!”及见他夫妻一言不发,跑进来,就跪下大哭,就如当头打了个闷棍一般,不知是甚么缘故,连忙过来要扶起易行。谁知他膝盖底下犹如打了桩一般,哪里扶得动?凌氏要扶郑氏,也是扶不动。叫道:“媳妇们快来扶起舅太太吧!我扶他不动呢!”刘氏叶氏一齐来扶,郑氏只是哭着,不肯起来,倒把他们一家人都弄呆了。凌氏道:“嫂嫂快点起来,有话好说呀,”郑氏又抽噎了半晌,方才止住,勉强叫了一声“姑太太!”又哭了。凌氏十分着急,又看看易行,也在那里流泪。因说道:“嫂嫂有话就说呀。”郑氏又抽噎了许久道:“姑太太!我从今以后,再没有脸面见你了!”说犹未了,又哭起来。凌氏着急顿足道:“嫂嫂!你这是甚么话,我不明白呀!”
郑氏止了哭,方才把易行如何受贵兴指使,打了天来,自己在家如何同他吵闹,邻人如何相劝,一直说到此刻特地来请罪。又道:“姑太太!这件事我知道你老人家一定要生气的,但是年纪大了,不要气坏了你自己身子,请你把我夫妻两个,痛痛的打一顿,出出气吧。”凌氏道:“岂有此理!嫂嫂,你快点起来,不然,我也要跪下来了。”刘氏又过来搀扶,郑氏方才起来,天来又去搀易行,他却还是死命跪着不动,那眼泪同断线珍珠一般,扑簌簌的落个不止,只差没有哭出声来。天来倒反十分过意不去,方欲开言,只听得郑氏道:“姑太太!易行虽疏远些,却还是你娘家的一个小兄弟,他今天干了这忘恩负义的事,你老人家是必要教训了他!”凌氏道:“何苦呢!嫂嫂,他知错就是了。”
郑氏道:“姑太太!今天不是我做弟媳妇的,到府上来撒泼打男人,我这里代姑太太教训了。”说时迟,那时快,凌氏身后倚着一根拐杖,早被她飕的一声拿了过来。拍挞一下在易行头上打去,回手要打第二下时,刘氏抢步上前夺住。凌氏见他夫妻如此情形,倒觉十分过意不去,回身去扶易行,易行仍不肯起来,眼中流泪不止。郑氏道:“还不起来,还在这里撒你老姐姐的娇么!”易行方才起来。郑氏又走到天来刘氏前,各福了一福道:“甥少爷!少奶奶!千万不要动气!这总是我做女人的不好,平日不会劝谏他,以致如此。”天来刘氏尚未答言,凌氏先道:“嫂嫂!你不要折煞他们,你到这里坐下,我有话同你说。”郑氏走过去,坐下,凌氏执着她的手,流下泪来道:“嫂嫂!你夫妻这一来,好叫我又伤心,又欢喜,伤心的是近日接二连三的祸事,都从贵兴那里来的,就是拦路抢银,殴打受伤,也都是贵兴指使我凌家的人做的。你想一班都是我娘家人,却来欺侮我夫家,我却又没有法子去压制得住。好叫我非但对着先夫有点惶恐,就是对了儿子也要惭愧。……”天来忙道:“母亲千万不可如此说,不要折煞了孩子们!这都是孩儿们不会说话,惹了表弟生气,只是孩儿的不是,哪里好怪到表弟?母亲怎么说出这话来呢!”说着也掉下泪来。凌氏道:“没有你的事,这是我自问良心的话。”
又对郑氏道:“嫂嫂,我一向对着儿子媳妇,为了这件事,总觉得自己脸上没光彩,虽然他们十分孝顺,非但没有说话,还时常来劝解我,你听见你外甥说的话么?他还自己担认了这个错处呢!但是他们越是这样,我这心里越是难过。”说着,不住的揩着眼泪,又道:“嫂嫂!你夫妻今天这一来,却增了我多少光彩!”郑氏道:“不来告帮求借就好了,还说增光彩呢!”凌氏道:“光彩不在穷富上,只在道理上。嫂嫂不要谈这个,我也不是为你今天来对我跪了,我就喜欢,说有了光彩,最替我增光的,是……”说到这里,伸出一个大拇指来道:“有了你这么一个明白贤慧的弟媳妇……”又移过那大拇指来,对着易行道:“又有了他这一个勇于悔过的好兄弟,非但我脸上有光彩,连我凌家门里也有了光彩呢!总不惹人家说是凌家没有一个不是糊涂盗!”说罢,呵呵大笑,她却嘴里虽是笑,眼泪却落个不止,到后来竟笑不成功,哭出来了,又呛了一口。咳嗽起来。刘氏叶氏连忙过来,一边一个捶着背,陈氏捧了痰盂过来,桂婵拿了手巾过来伺候。凌氏呛了一会道:“嫂嫂!你看为了我几根老骨头,把他们忙够了,我真是过意不去呢。”郑氏道:“这才是姑太太得福气呀!”
说话之间,已是晚饭时候,遂留下他夫妻二人吃饭,不一会调开桌椅。正吃饭间,忽见祈富慌慌张张来说道:“不好了!宗孔舅老爷……”一句话未说完,几乎未把凌氏吓的噎住了,天来吓的逃走了,刘氏等四人慌做一团了,易行呆了,只有郑氏大怒道:“这天杀的做甚么!”
不知这天杀的果然做甚么?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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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假三千债抢三百银强徒得意 打五巴掌换五担米乡老便宜
且说区爵兴当下对贵兴道:“如果约了多人,拦路抢夺,非但旁人看见,要抱不平,就是说起来,凌府上的人,出来行抢,也不好听。我有一计,却要写一张借票,写着:‘康熙四十八年,粱朝大因买受沙田,交价不敷,借到凌宗客银三千两。凑交田价,按月行息一分。’拿了这张借票。以索欠为词,他若不认时,就抢了他的银子。旁人也只知索欠,哪个敢来说我抢夺呢?”
贵兴大喜,一面叫宗孔去约人,一面叫爵兴写假票,写好了,又取米尘弹染过那票子,成了旧色。宗孔已约到了凌氏一众强徒,柳郁、柳权、润保、润枝、越文、越武、越顺、越和、宗盂、宗季、宗孝、宗和、海顺、美闲,共十四人,分布要隘,预备拦截。
也是天来合当有事,倘使他兄弟收了帐,就在茶村叫了船,一径到省城去,他就没事了,偏偏想着一桩什么事来,要回家去走一遍。又因为收了三百两银子的帐,带在身上,走路不便,就叫了一只小船,摇到谭村来。那船将近码头时,天来在船上,远远望见码头旁边茶亭里面,坐着一人,正是凌贵兴,手摇折叠扇,左顾右盼。天来暗暗吃了一惊,忙将三百两银子,与君来分缠在身上。唉!梁天来这又失着了!他既然见了凌贵兴,明知道凶多吉少,就应该叫船家回转船头,摇到省城去,也就没事了,却偏偏还要投到虎口里去。等船拢了码头,付了船钱,就舍舟登陆,只见凌贵兴在茶亭里面,一摇三摆的迎了出来,天来兄弟,假装不见,掠了过去,贵兴哪里肯放过,高声叫道:“梁老表台!请了!”天来兄弟也只好与他招呼。只见他笑吟吟的走将过来,眉目间却带着三分杀气,左有樟头鼠目的区爵兴,右有豹头环眼的凌宗孔,一个是做眉弄目,一个是擦掌摩拳,天来只得也说声“请了,”便欲走过。贵兴道:“梁老表台!久不相逢,何必匆匆要去?弟有一事奉问呀。”天来只得站定了,问道:“不知有甚事见教?”贵兴道:“从前姑丈那一笔帐,不知几时可以清还?”天来愕然道:“失父有什么帐目未清?”宗孔冷笑道:“侄老爹!是不是呢?我明知他是要赖的。喜得字样没有遗失,何不拿出来给他看呢?”贵兴在身边取出那一张假票来,笑吟吟的递与天来道:“这是姑丈字迹,想老表台也还认得!”天来接来一看道:“字迹对不对,此时且不必说,但是既然有了这笔帐,当日在南雄拆股的时候,何以不拿出来算清呢?”君来大叫道:“哥哥!还有工夫同他讲理!这种借票,要还也可以,大家请到大王庙去,鸣钟击鼓,当着菩萨,我就如数交还!”
看官!看了君来这句话,好笑么?哪里有什么大王菩萨,来管你这闲帐呢?不是这等说,在当日那迷信鬼神的人,大有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的神情。他肯叫出这句话来,正表得他是正直无私,不是赖帐人呢。不比得近来风气渐渐开了,迷信的人,渐渐少了,在热心世事的人,他还在那里暗暗欢喜呢!他说好了,好了,把这神权打破了,我们中国的民智要开起来了,听天由命的话头抹煞了,实心办事的人就多了,不知刚刚不是这样说,这就叫做出人意外之事了。怎么叫做出人意外呢?那一班奸诈狡猾之徒,他知道了鬼神是荒诞的,迷信是没有用的,他却不肯在嘴里说出来,等到遇了机会,他还要借着那赌神罚咒,去行他的偷盗拐骗呢!
闲话少提。且说当下区爵兴抢上一步说道:“你二位也不必强辩。也不必动怒!论理,祈伯同你二位是姑表至亲,虽然古语有‘父欠子还’之说,祈伯本来念着亲情,一向不曾提起,倘使没有缓急,莫说是三千,就是三万,也不要紧。无奈祈伯近日要置办赡族义田,还少三千银子的田价,所以才来商量,不然,你想象祈伯那种肯置义田赡族的仁慈君子,他肯为了这区区三千银子,失了和气么?此刻你两位一个强辩,一个动怒,在祈伯原不要紧,只怕他凌府上各兄弟子侄,也要不答应呢!”天来未及答话,贵兴也未开言,宗孔便道:“区表台的话不错!”说罢便睁圆怪眼,大吼一声道:“众叔侄兄弟在哪里?”天来见神色不对,忙向君来递个眼色,意欲叫他逃走。谁知宗孔吼声未绝,早见左有柳郁、柳权,右有润保、润枝,前有越文、越武,后有越顺、越和,一齐跳将出来。贵兴、爵兴、宗孔早跳在茶亭外的石凳上,宗孔在贵兴手上,取过招叠扇,拍的一声开了,扬了一扬,大叫道:“快捉住赖债贼,”搜查起来!”八个人一拥上前,将天来兄弟捉住,将身上所带三百两银子,尽情搜了出来,殴了一顿,方才放手,簇拥着贵兴而去。天来兄弟,抱头鼠窜而逃。
谁知到了一个转弯去处,走得急了,同一个来人扑个满怀,抬头看时,正是海顺。海顺大叫道:“赖债贼在这里了!”叫声未绝,只见美闲、宗孟、宗季、宗孝、宗和,一拥而来,把天来兄弟围住,拳脚交下,又打了一个痛快,方才呼啸而去。赶上贵兴,一同簇拥而回。
贵兴当中坐下,爵兴在左,宗孔在右,其余分列两旁坐下。
贵兴便要论功行赏,爵兴递过一件东西来道:“贤侄且收好了。”贵兴接来一看,却是那张假借票。爵兴道:“贤侄给他看了,又不即刻要回来,我在旁边已是暗暗着急,幸得围住他时,他慌了手脚,落在地下,被我顺手拾了。这东西落在外面,终究不好,我们收起来,将来还有用处。”贵兴大喜,分付把三百两银子秤开了,柳郁等以下,每人十两,尚余一百六十两。宗孔平生办事出力,爵兴计策有功,各得七十两。下余二十两,置办肥鱼大肉,美酒佳肴,叙饮庆功,欢呼畅饮了一夜。
可怜天来兄弟,被殴之后,一步一拐,捱到家中,却是痛苦了一夜。凌氏问知底里,十分心痛,也是无可如何。养息了几天,伤痕好了,就到省城去照料生意。过了数月,天来回家省母,就在家中住了几天。一日偶然出外闲走,却又冤家路窄,遇了贵兴。原来贵兴自从纠众抢银之后,甚是洋洋得意,觉得这个玩意儿,很有趣味。虽然不是为钱财起见,然而想起那一天的情景,犹如出兵打仗一般,自己是元帅,左有军师,右有护卫,号令一声,四面伏兵齐起,那张石凳,犹如将台一般,站在上面,好不得意!终日坐在家里,实在闷得无聊,怎能够时常有这个玩意儿,玩玩就好。他终日存了这个心思,这天又在路上遇见天来,暗想天来屡次被我凌辱,当在晦气头上,怎么倒觉得他的脸上精神焕发呢!此时能再打他一顿便好,只可惜没有带人出来,若要自己动手,又恐怕打他不过。
正在踌躇之际,忽见他族叔易行,左手提着粪箕,右手执着粪钩,远远行来。贵兴向来最憎厌他的。此时用人之际,不免招呼,遂闪在一旁,叫道:“叔父辛苦了!许久不见,近来好吗!”易行走近一步道:“一双白手,做这最贱的营生,哪里还有意可得呢?除非你贤侄照应我,或者就可以好点了。”贵兴道:“我此刻正要用着叔父的一双白手,包管马上就可以发财。”易行道:“这话怎讲?”贵兴道:“梁天来现在前面站着,叔父代我去打他一顿,我重重的谢你。”易行摇头道:“不好,不好!天来同我有恩无怨,我如何下得手?”贵兴听了,大为不悦。恰好宗孔走到,问是甚事,贵兴告知一切,宗孔对易行道:“哥哥好没思量!侄老爹是自己人,天来是外姓,纵然你受过他惠,今者何在?莫说侄老爹说了要谢你,就是不谢,这个差事也要当的呀。你看你这粪箕里,还是空的,天色要晚了,你拿甚么好换钱?难道好向梁天来去讨么?”易行踌躇了半晌道:“不知打了之后,怎么谢我?”贵兴道:“打一下,谢你一担米,你有本事打一千下,就是一千担米!”宗孔道:“你听,你听,你不打,我去动手了!”易行道:“我去,我去。”放下粪箕粪钩,想了一想,走到阳沟旁边,掏了一手污泥,在脸上涂了一涂,径奔天来,举手照脸就打。天来正在站在那里闲看,忽见一个汉子,满面污泥,对着自己奔来,还疑心是个痴子。忽视他走近身旁,兜脸就是一巴掌,吓得天来不得主意,呆了一呆,接连就是两三掌,天来掩面逃走。照易行的气力打天来,就是打一千下,也还有余。只因他受过天来的恩惠,良心未曾尽丧,所以用污泥涂了脸,也是恐怕天来认得出他来。等到动手时,只打了几下,手就软了,天来不走,他也打不下来了。所以天来一走,他也就不追。翻身来问贵兴道:“打了几下,贤侄有数着么?”贵兴大喜道:“五下五下,叔父且先回去,五担米我就叫人送来。”
易行欢欢喜喜,提了粪箕,拿了粪钩,回到家去,见了妻子郑易,便道:“娘子!快去收拾那屋子里的零碎东西,有五担米就送来了!”郑氏又惊又喜道:“五担米哪里来的?”易行将上项事一一告知,郑氏听了,对着易行兜脸就是一巴掌,大哭大喊起来。
不知为着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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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鼠牙雀角宗孔穿墉 虎噬狼吞爵兴设计
却说宗孔看见贵兴已怒,便道:“我听了他这话,代侄老爹下不来,同他争执了两句,他兄弟父子,就要动起来。左右邻居,都来相劝,他还当着众人,尽力的糟蹋侄老爹呢。”贵兴大怒道:“无论省城,无论南雄,哪一个不知梁朝大是我父亲携带起来的?梁天来怎敢这般无礼!我与他势不两立!”说着便要往省城,与天来理论。宗孔连忙拦住道:“侄老爹何必性急!此刻去同他理论,一则他兄弟父子,同蛮牛一般,不是可以理喻的;二则侄老爹是读书斯文人,犯不着同他们去斗嘴,叫旁人看见,也失了侄老爹的斯文,何不叫旁人去出他的气呢?”贵兴道:“怎么叫旁人出气呢?”宗孔低头想了一想道:“我记得粱朝大葬的山坟,那一片地,是侄老爹你老人家送与他的,原是我凌家之地。此刻何不仍旧叫我们姓凌的人,抬个棺材去,掘去他的棺材,就葬在他那里?”贵兴道:“掘坟见棺,只怕是犯法的。”
宗孔道:“若怕犯法,我们只掘破他的天罡,却不掘到见棺,他能奈我何!好歹去闹他一场,也是好的。”贵兴道:“这个事只怕没有人去做:”宗孔道:“我兄弟海顺,为人胆大,生相凶恶,若多少给他点好处,没有不肯干的。”贵兴道:“只是哪里去找那死人呢?”宗孔道:“侄老爹真是好人,何必一定要死人呢?只要胡乱去弄个空棺材就是了。”贵兴笑道:“既如此,叔父去办吧。要开销多少,到我这里来支。”宗孔巴不得一声,来找到了海顺,告知如此如此。登时招了十多个无赖,弄了一口薄板棺材,海顺穿了一身素服,无赖抬了空棺,径奔梁氏坟地而来。
七手八脚,砍伐树木,挖掘坟头。
这粱朝大的坟,原是毗连住宅的,就在屋后菜园的后面。这一天,天来的家人祈富,在后园浇菜,看见这种情形,连忙奔告老主母凌氏。凌氏听说,老大吃了一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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