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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皇后(正文完结)-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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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一天孟扶摇仰起头,嗅着那湿润明亮的风,这里的太阳光特别温暖柔和,这里的空气特别开阔爽净,她听见风里有个声音悠悠道:“扶摇,什么时候我们努力的方向,可以一致?”
  扶摇。
  哦我叫伏瑶。
  孟扶摇皱皱眉,对自己这个名字很有点意见——太女气了!
  身边有人经过的声音,这里似乎所有人都很忙碌,只有她一人怔怔的站在那里,听见浪涛的声音,一波波的传过来。
  海。
  这是海边。
  那些腥咸烘热的气息,是海的气息。
  “扶风有内海鄂海,鄂海之北,绝域海谷。”有个声音在她耳侧清晰的说话,“绝域海谷在鄂海罗刹岛之北,深入穹苍大陆。”
  穹务……
  听起来好熟悉。
  她是要去穹苍的,对。
  去穹苍找那个谁?
  谁?谁?
  她摸出一颗药,啃蚕豆一般吃下,开始想,想了半天没动静,大概是药拿错了,那换个,又摸一颗吃下,这回想出来了。
  长孙无极。
  虽然只想出了四个字,但是她立即很聪明的将两个片段连接在一起,得出——去穹苍找长孙无极。
  很好,得出结论,还是目标鲜明的结论。
  孟扶摇很高兴,咧嘴嘿嘿的笑,四面的人从她身边经过,都十分惊讶的打量她一眼——一个破破烂烂的小乞丐,睁一双微红的眼,傻傻站在海岸边忙碌的人群中,却在仰首向天明朗的笑。
  那笑容旷朗明净,高贵舒爽,和这海边的蓝天和风一般让人向往。
  这笑容出现在一个衣衫褴褛还带着伤的小乞丐身上实在古怪,于是立即有人看不顺眼了,有人大步过来,将小乞丐重重一搡。
  “石头似的杵这里碍事!滚开!”
  他没搡动。
  那人看似瘦弱得一阵风就能吹倒,然而他用了十分力气也没能动得人家一分。
  相反,那人突然侧过头来,用微红的,聚焦明显不对劲的眼光对他“看”了一眼。
  就这么一眼,他本来准备了一肚皮的污言秽语要骂,突然一个字也骂不出来了。
  只觉得那样的目光,刚才还想起什么微微笑、温软阔大的目光,突然变得坚硬森冷,一把利刃般“啪”的甩下来,撞上了便是一道直划入心的火痕。
  他从未见过有人的眼神这般锋利,在地狱烈火之中千遍万遍淬炼过一般的,黑暗之中闪耀着火红的烈光。
  那还是一个瞎子的眼神!
  海边码头之上的混混,走南闯北三教九流常打交道,一向有几分识人之明,看见这样的目光立即心生警惕赶紧后退,然而已经迟了。
  那人轻轻松松手一伸,一伸手便揪住了他,抓在手中胡乱一拨弄,他只听见自己全身骨头都吱吱嘎嘎一阵乱响,随即那人一撒手,随随便便一扔。
  “噗通。”
  肥胖的身子在空中划过一道球般的弧线,落入十丈外的海中。
  这一声惊得码头上的人都停下手来,这里本就各自有势力划分,孟扶摇这一扔,码头老大以为对头来找场子抢地盘,头一甩,一群青皮混混围了上来
  围上来却又不敢动手,毕竟刚才孟扶摇那一手太惊人,只敢围着远远观望犹豫着。
  孟扶摇冷笑着,叼了个草根披襟当风,做伟人状。
  印象中有个东西十分喜欢迎着风做舒展状,但是却又想不起是谁,还有,为什么要用“东西”来形容?孟扶摇想了一会没想出答案,也便放弃了。
  头却突然痛起来。
  不合时宜不分时间地点场合乱七八糟的痛起来。
  孟扶摇“嗷”的一声抱住头,一窜而起,拔腿就跑。
  青皮们立即激动了。
  原来是个银样蜡枪头,假的!
  哗啦一声混混们都围上来,拳打脚踢砖头瓦块雨点般的砸下来飞过去,噼里啪啦砸在孟扶摇屁股上。
  堂堂三国领主、九霄大人、大宛女帝,在扶风鄂海边,被一群下三滥追得鸡飞狗跳狼狈逃窜。
  还好孟扶摇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是谁。
  她一点不以为耻的逃着,头痛之下视线越发不明,本来还有个轮廓,这下更是什么都看不清,突然撞上一个坚硬的东西,听见“砰”一声,随即蓬蓬的灰尘腾起来,扑了她一脸。
  好多星星哦……金色的……
  转啊转……转啊转……
  堂堂三国领主、九霄大人、大宛女帝,在扶风鄂海边,被一群下三滥追得鸡飞狗跳狼狈逃窜……然后撞到墙上,墙毁,人昏。
  孟扶摇“咕咚”一声栽下去,栽下去前感觉到无数人扑过来,还隐约觉得有个人扑上来,扑在她身上。
  似乎听见那人大叫:“……各位手下留情,那是我家傻三弟……”
  你妈才傻呢。
  孟女王如是想。
  随即她沉入黑暗中。
  ……
  孟扶摇醒过来时,感觉到四面似乎黑了,空间似乎十分阔大,身下有什么悠悠的晃,以一种有节奏的韵律。
  海潮声一阵阵的传来,涤荡辽远,空明如洗,她坐起身,听着近在耳侧的海浪声,知道现在已经身在海上。
  身下是简单的床褥,四周堆着些杂乱的缆绳水桶等物,似乎是船上什么杂物间,门开着,海风猛烈。
  有脚步声过来,递过一碗水,在她身侧坐下来,似乎大大伸了个懒腰,笑道:“小哥,不好意思,本该等你醒了送你回家的,但是风老大催着我们交今年的鱼市,把你放岸上又要挨揍,只好带你出海了。”
  那人大口咕咚咕咚的喝水,又奇怪的问她:“你怎么不喝啊?不是睡醒了的人都想喝水吗?”
  孟扶摇“哦”一声,认真的在想为什么自己似乎没有拿到水就立即喝的习惯,又在想身边这个少年爽朗粗莽的感觉很亲切,仿佛以前遇见过这样的人,不过这点小事不值得找药吃,运气好自己会突然想起来的。
  她慢慢喝水,却感觉到不远处似乎有双眸子久久落在她身上,立即转头。
  那目光立即跳开,淡红的光影里一道黑影不自在的动了动,船帮上传来“磕磕”的磕烟锅子的声音。
  身侧少年也回头看了下,解释道:“啊,那是马老爹,我的本家大叔,这船他做主,人很好呢。”
  他悄悄凑过来,对孟扶摇咬耳朵,“本来马老爹不想带你上船的……嗯……你要听话些,不要触怒他。”
  孟扶摇笑了笑,明白大概这小子就是先前说自己是他傻三弟的那个,他要救自己,怕惹事的马老爹不同意,也不知道这小子哀求了多久,才换了自己的船上的生存权。
  孟扶摇是不会将这些事放在心上的,嗯了一声问:“我睡了几天?”
  “三天!”少年拍她肩膀,“你真能睡,这一觉醒来,咱们已经到了海中央了。”
  他在孟扶摇身侧躺下去,道:“睡吧,咱们要赶着到沙岛附近,那里的白鱼鱼汛快要到了,好好捞上一笔,接下来一年就可以躺在甲板上晒肚皮了。”
  他翻个身,四仰八叉的躺着,又咕哝道:“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分一杯羹,那边的商船很多的,有时会顺便也捞上一把,不过好在那条线海盗们很少去……咦你怎么不睡?”
  孟扶摇怔怔“看”着他,道:“喂,你怎么睡这里?”
  “我当然睡这里啊,这就是我睡的地方啊。”
  “马老爹不是你本家大叔吗?你怎么睡杂物间?”
  少年静默了下来,半晌声音黯淡的道:“我爹死的早……马老爹要关照的人很多的……”半晌又振作起精神,笑道:“马老爹已经对我很好了!最起码我能上船,挣钱回去养我娘。”
  孟扶摇听着这句,心中又是一动,隐约听见有个人铿然道:“母妃孱弱,无论如何,我要让她见我一面!”
  又似乎听见海风中有人在唱:“……漠漠长野,浩浩江洋,吾儿去矣,不知何方……苍山莽莽,白日熹熹,吾儿未归,不知其期……”
  母亲……母亲……
  孟扶摇突然想起来了,她有个任务是要找母亲,只是母亲在哪呢?
  看来得等下次想起来的时候了,但是下次想起来,也许今天想起来的又忘记了。
  她想了想,抬手摸到扳壁,在扳壁上刻:伏瑶、母亲、长孙无极。
  从现在开始,每次想起什么,她得刻下来先,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嘛。
  身侧少年已经睡熟,打着呼噜,孟扶摇躺下来,在船板的摇晃中枕着头想心事,这样的场景似乎也有些熟悉,好像曾经也有那么个人,睡在她身边,在水上风中,轻言细语的调笑。
  “扶摇……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吧……”
  唔,从这句话听来,此人多半是个风流情种。
  孟扶摇闭上眼,睡熟了。
  ……
  马老爹的船上,从此多了个叫做傻阿三的船夫。
  说他是船夫也不准确,这人不会船上一切活计,甚至还是个半瞎,基本是个废物,唯一的作用便是撒网网重了他可以帮忙提一把,力气大得惊人。
  船上是不养废物的,但这是在海中央,难道还把他扔下海?再说船夫们看着那少年常常沉默着抱膝坐在船头,脸向着海的另一边,那一刻神情看起来很遥远,有人试图取笑,但是那淡红的眼神转过来,所有人立即失声。
  不能惹,又讨厌,便有意无意的排挤他,给他住最差的船角落,吃剩下的饭菜,天气渐渐寒凉,也不派给他被子,不过那傻阿三好像对这些都不太在意,没被子盖就不睡觉,船上的人起夜,很多次都看见那少年盘膝而坐,不知道在干什么。
  救下傻阿三的少年小虎也很受牵累,经常陪着孟扶摇一起吃剩菜,众人嘲笑孟扶摇的时候,只有他护着,孟扶摇有次在船头吹风,听见底下船舱马老爹教训小虎:“离那个傻子远一点!”
  阿虎抗辩:“他人很好!”
  “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见多识广的马老爹重重磕烟袋,“而是那人来历不明,而且你注意过没有,那人明显不是平常出身,就连一个喝水的姿势,都和咱们不同!要是什么大户人家被追杀的子弟或是更高等级的涉及斗争的官儿之类,你我都迟不了兜着走!”
  “大户人家子弟?官儿?”小虎笑,“叔你说前面一个也罢了,后面一个可就笑话了,他才多大,当官?”
  “你懂个屁!”马老爹骂,“毛头小子没见识,年纪小又怎么?没听过隔邻大宛女帝?十九岁继位!”
  “知道啦知道啦——”小虎不满的声气,咕哝,“真是的,拿女帝来比做什么?傻子阿三又不可能是女帝——”
  “比一比不成?你这猪——”马老爹锅子敲得更凶。
  孟扶摇远远听着,仰头笑一笑。
  大宛女帝?
  听起来耳熟。
  认识的人?
  不会是我自己吧?孟扶摇将自己上下打量了一阵,从满是鱼腥味的手看到裤脚破烂的脚,最后确认,这丫就是穿上龙袍,也绝对不像个女帝。
  她站在桅杆上,闭目迎接着海风,最近因为半失明的原因,听觉等五识越发灵敏,隐约之中大脑受了那一番罪,仿佛误打误撞冲开了一处关隘,只等云破月开阴翳散去之日,她恍惚想起,自己练的一门武功,在最后一层有个十分关键的突破,寻常修炼不容易达到,需要一番置之死地而后生,不知道指的是不是这个?
  至于那是啥武功,最后一层是个什么东西,她又忘了。
  当晚她回到杂物间,一抬手点了小虎穴道,用真力通了他的经脉。
  做这些事的时候,她隐约想起什么,好像在很久以前,也有人这样对她做过同样的事。
  “扶摇……你强,比我强更重要。”
  这是谁的声音?低沉优雅,如这夜的海风,柔软而牵念的飘过来,丝丝将她缠绕,迤逦不去。
  孟扶摇爬上高高的桅杆,在风帆的顶端遥遥而望,她不知道该望哪个方向,正如她不知道她遗失了怎样重要的东西,那东西那般重要,以至于一旦失去,她时时觉得心中空了一块,再被揉了盐味的海风一灌,火辣辣的疼痛。
  那样的疼痛里突然便觉得寂寞,如这潮水生灭不休涤荡而来,敲击着静夜里失落的心房,将酸涩的情绪涨满。
  依稀之中听见他说:
  “扶摇,勇者不畏哭。”
  是的,勇者不畏哭。
  孟扶摇静静坐在桅杆之上,向着风。
  夜深。
  无边无际的黑暗的茫茫大海之上,一叶孤舟向那轮硕大的远处的月亮驶去,苍白的月色中,镶嵌着盘坐在桅杆之上孤独的身影,照见她,流满脸颊的淡红泪光。
  ……
  不知道行了多久,这一天听见船上的人齐齐欢呼。
  到沙岛了。
  在欢呼声中,孟扶摇灵敏的听见水底挤挤挨挨的鱼儿游动之声,听见海浪越发汹涌之声,听见银色的网闪动着落下再载着收获的欢喜沉重拉起的声音,听见那样喜悦的笑,在宽阔而阳光闪闪的海面上传开。
  她甚至可以听见碧蓝的海水底,大片大片的鱼自深红珊瑚和碧绿水草群中游动过的声音,汩汩的冒着晶莹透明的水泡,那些鱼应该是绯色的,或者是银色的,在透明的蓝色里,折射着七彩的光——
  她耳朵突然动了动。
  奇怪的声音。
  在很远的地方。
  不,在渐渐接近。
  急速的风声、吃水很重的船自岛屿之后悄悄转过的声音——
  身侧小虎欢喜的嗒嗒跑过来,抱着一条大鱼,兴奋的递上来要她闻那新鲜的鱼香,孟扶摇一把抓住他,问:“附近有船吗?”
  “船?”小虎被问得怔了一怔,抬手张了张道:“有商船啊,好大一艘,还有……还有……还有……”
  他突然结巴起来,一句话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也不用再说。
  远处突然传来凄惨的呼叫声求救声利箭射穿人体的穿透声鲜血纷飞激上船舱的撞击声,一声声极其有穿透力的穿入孟扶摇如今极其灵敏的耳膜,也穿入这艘中型渔船上的所有人的耳中。
  一霎前的收获的欢喜立刻被巨大的惊慌取代!
  “是鲨盗!”
  “鲨盗来了!”
  “鲨盗怎么会出现在这片海域!”
  “那商船上的人死光了!他们向我们来了!”
  船上的人开始疯狂奔跑,然而这大海茫茫,能跑到哪去?有人跳下水,试图游到对面沙岛之上,但是落水噗通之声刚刚响起,便是一声凄厉的惨呼,与此同时巨大的风声从侧前方方向飞射过来,似乎是粗大的长矛和弓弩发射的利箭,劈破长空,刹那之间夺夺连响,穿裂逃奔的人们的身体,带出凄厉的血花。
  空气之中很快弥漫着血腥的气味,浓厚的罩在这一片刚才还满溢欢声笑语的海域。
  身侧的小虎一直没动静,似乎吓坏了,孟扶摇拍拍他,他突然醒过神,拼命拉着孟扶摇向船舱后退,道:“阿三,阿三!从船后跳下去!悄悄的!”
  “那你呢?”
  “我……我稍后便来……”那少年声音有点不对劲,拼命推她,“阿三……对不起,我不知道鲨盗会出现在这里,我不该带你出来的,你跳下去吧,躲在船后不要出来,他们抢了东西就会走的。”
  孟扶摇转向他,这孩子,还想救马老爹吧?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猛烈风声突然射来,孟扶摇拉着小虎头一让,夺一声一柄重箭深深扎进她身侧船板,木屑四溅。
  与此同时,对面一个粗粝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全部杀光!”


扶风海寇 第十一章 维京海盗
  扶风发羌十八年九月,在孟扶摇遭逢大难,失明重伤逃奔于路,直至误打误撞在扶风鄂海撞上海寇的时候,扶风内陆亦发生重大变局。
  烧当王城将被攻破时,塔尔族突然出动大军夹攻,发羌王军立时腹背受敌。
  前线生变,后方指挥却突然出了问题,不知为何中枢指挥生乱,告急军报雪片似的飞回,发羌朝廷却再也给不出以前那么精妙的军策。
  在外的发羌王军因为艰苦的环境,发生分裂,发羌主将排挤来历不明的小七铁成,小七和铁成陷入苦战,好在小七多年骁将,又桀鹜敢为,一怒之下将发羌朝廷牛头不对马嘴的指令撕毁,带领一部分相信他追随他的王军,化整为零隐入山林,和两族军队展开游击战。
  他迟迟未得到战北野的指令,对要做的事充满茫然和不解,却还是忠诚的按照最初那个指令继续下去。
  而战北野和云痕在事变之前,已经离开了大风城,四处寻找失踪的某人的下落。
  变生乱起,扶风大地之上波谲云诡,卷掠起影响三族存亡之大风。
  与此同时。
  无极国皇帝驾崩,太子继位。
  ……
  “杀光他们!”
  粗粝的呼喝命令在海域之上回荡,四面里泛着血腥气味,海面上起了一层血沫,再被海波涤荡而去。
  不断有沉闷的噗通之声传来,那是扔尸体的声音。
  有几个水手会武功,不甘心被屠杀的命运,拔刀冲了上去,对面海寇船上却突然掠过一个锦衣男子,身姿极其优美的半空一荡,手一抬一道淡青烟气射出,水手们立即惨呼着倒下去。
  海寇船上海寇们拍着船帮欢呼,大笑:“兀那傻子!找死!不知道我们金鲨的保护神陈公子吗?”
  “螳臂当车!”
  “说出来吓死你——十强者的高徒!”
  “想死的快些就上来!”
  “砰!”
  船身突然被重重撞了一下,差点斜倒下来,对方的海寇船毫不客气的撞了过来,将这艘渔船撞破,海水呼呼的灌进来,眼看便要沉没。
  小虎挡在孟扶摇身前,试图为她挡住那些飞落的箭矢,急得快要哭了,“鲨盗有高手护阵,咱们拼不了,你快跳呀,跳呀……”
  “提气!上行!”孟扶摇突然沉喝。
  小虎一怔。
  “金锁关穿下鹊桥,重楼十二降宫室!”孟扶摇抬手一拍小虎,“五心朝天式,打开丹田门!咄!”
  小虎被那一拍,身子一震一轻,一股热力突然自下腹涌起,随即便见身侧人影突然滑了出去。
  听见她朗声铿然道:“男儿不惧死!做你该做的!”
  男儿不惧死!小虎心中一热,拔了身侧一把飞过来的刀就要扑出去。
  然后他突然怔住。
  满船四处逃奔的船夫怔住。
  对面狂笑着尽情体验将他人生死操控掌心之乐的海寇们怔住。
  他们齐齐仰头,看见衣衫褴褛的少年平平一射,便如一道极光般横空渡越,那速度言语无法形容肉眼无法捕捉,人已经飞落而眼瞳似乎还停留在半空中淡淡残影,仿佛只是星辉一亮,霞光一现,地震海啸之前天际异光一闪,天地已经生变。
  那样的武功,在场的人之前没见过,之后也想象不出,小虎掉了下巴,实在不明白曾经被一群不会武功的混混追打的傻子阿三怎么突然便成了神,这轻功,想必那位鲨盗保护神也不过如此吧?
  水手们张大了嘴,呆呆的看着眼睛一眨便天翻地覆的傻子阿三——这就是那个每天睡杂物间,吃剩饭,经常被大家伙嘲笑的小乞丐?做梦了么?
  海寇们怔怔仰首,这一霎迎着日光飞落的少年,披一身瑰丽的金色华彩,长发飞散身姿如凤,淡红的眼光森然凌厉,望之不似尘世中人。
  海风很烈,风中少年衣袖振振,一抹电一朵云一丝雨一道雷一般飞掠过来,落在海盗船桅杆上,脚一踢便踢落了风帆,将那画着狰狞金鲨的巨大坚韧的风帆生生踢了一个大洞。
  海寇们鼓噪起来,风帆上的标记就等于是他们的旗帜,孟扶摇的举动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立即便有人挥刀冲上来,刀花霍霍,看起来还挺有几分架势。
  孟扶摇就当没看见,踩着桅杆如履平地般稳稳负手下来,其间一直仰头看着北方,叹息:“高处不胜寒啊不胜寒……”
  “啪。”
  她一脚踩碎了一柄虎虎劈过来的钢刀。
  一抬、一侧、一踹。
  像闪电自乌云之后惊鸿一现。
  那使刀的海寇不知道自己一直握在手中的刀是怎么到了孟扶摇脚下的。
  随即他看见刀碎裂千片,那碎裂一直延伸向持刀的手,再随即他发现自己突然也如那碎成千万月光一般的刀一样,翻滚而起,泼风一般劈飞出去,。
  他撞入冲上来的人群中,哗啦啦豁郎郎将那些呼啸而来全部撞得惨叫而去。
  无数雪亮的钢刀碎片升腾而起,在海面上通透的阳光之下旋转飞翔如冰晶之花,或飞上藏蓝苍穹,或落下深蓝海面。
  却没有一滴血。
  所有的刀都碎成圆片钝角,将肌肤撞出青紫,将穴道齐齐控制,却秒到毫巅的没有割破一丝肌肤。
  面对那些定住的骇然的眼神,孟扶摇悲天悯人的长叹:“区区怕血。”
  ……
  海风里仿佛听见有人诚恳的说:“扶摇,你可以奋勇拼命,但不应好勇斗狠。”
  看,那谁,我都没伤人呢,表扬我吧表扬我吧——
  “陈公子!这人扎手!”鲨盗首领终于察觉出来者的不可抗拒,他今日本来只想打劫商船,看见这个捕鱼的渔船收获颇丰,顺手捞一把而已,不想船上还藏着这么一个破破烂烂的高手,哀叹倒霉之际倒也没有太害怕——不是还有陈公子在嘛!以往也不是没遇见过麻烦,陈公子哪次没帮咱们顺利解决?
  “帮我杀了他!”
  鲨盗首领指着孟扶摇气急败坏的嚷,希冀的目光落在那陈公子身上,等着他和以前一样,在鲨盗危急关头天神般出手,将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擒下供他们出气,想着让眼前这个半傻半疯的小子在他脚下呻吟求饶的快感,忍不住笑意狰狞。
  那戴着青铜面具的男子神色却有些犹豫,手按在剑上欲拔不拔,鲨盗首领催促:“快呀,快呀,这小子忒嚣张,还得您亲自教训他!”
  孟扶摇抬起脸,淡红的眼神落在那个方向,笑道:“哦?保护神?真好听的称号,那啥,十强者的徒弟?哪位?”
  鲨盗首领得意冷笑:“你也配问?“
  孟扶摇点点头,很赞同的道:“是啊,问起来太麻烦。”她脚一抬,一个远在三丈外的全神戒备的鲨盗手中的刀立即换个方向飞出去,“用刀说话!”
  “嚓——”
  刀光旋转,风声凌厉,半空中若有无形之手攥紧刀把一般霍霍翻转,将四面鲨盗全部撞跌,如分海浪般分开人群,直奔目标。
  那陈公子被逼无奈,只有滑步迎上,手中长剑一点,淡淡烟气和微微雷鸣之声卷在青色的剑光之中弥漫开来,四面明朗的空气立时混沌了些。
  看出来他很慎重,也使出了压箱底的功夫,孟扶摇听着那轻微雷鸣之声,隐约觉得似曾相识,那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却也没当回事。
  她哈哈笑着,有心想试试自己似乎已经再上了一个台阶的功法,如今强到了什么程度,抬手虚虚一按,空气中立起噼啪之声,漫天的风都似被她收拢,再抓握掌中,如透明金刚巨杵一般,被她腾空跃起,狂挥,力劈!
  “铿——”
  透明风杵“撞”上明若秋水的长剑,抵住那四射的辉光不断向后滑,那陈公子身子扯成逆风的旗一般不能自控的一退再退,靴跟摩擦着甲板所经之处划出一道长而深的裂痕。
  孟扶摇倾身前驰,那男子仰身后滑,两人生生抵住一路飞射,一直到传来砰然一声,男子后背重重撞上船舷,才戛然而止。
  扑一声,半空一口血雾在初冬阳光下淡淡晕开。
  孟扶摇手抵在对方胸上,撑着头,好像没看见底下那张直直盯着她的苍白的脸,也没看见四周的的震惊的抽气声,此时才若有所思的道:“啊?十强者?十强者是个什么东西?”
  ……
  半晌孟扶摇没趣的收回手,顺手一拨将那男子拨倒在地,转身走回,她所经之处,先前鲨盗们的嚣张气焰全然不见,除了先前定住的外,其余都连滚带爬的逃开,那鲨盗首领绝望的看看自己平日的最大依仗被孟扶摇一招击溃,色厉内荏的拔刀,咯嘬一舞:“来啊!来啊!我——我亲自来会你——”
  孟扶摇一根手指就把他弹下了水。
  “强盗轮流做,今年我来当。”她站在甲板上,迎着阳光做了几个扩胸运动,沉思了一会儿,随即旁若无人的道:“这个船,从现在开始,是我的了。”
  感觉到四周震惊失声的气氛,她偏头,十分亲切的微笑:“觉得加我一个很挤?其实我也觉得你们很挤,我这人很民主的——你们或者下水和鲨鱼共舞,奔向鲨鱼温暖的胃囊;或者留在船上和我共事,由我带领你们奔向小康,自己决定。”
  鲨盗们面面相觑,半晌却都齐齐跪了下来——海上打劫生涯,说到底也是风险活,今日里白刀子捅进人家怀中拔出红刀子,保不准下次换人家的白刀子染了自己的红,要不然何必费尽心思供奉着那位十强者的弟子?
  “拜见老大!”
  孟扶摇哈哈一笑,觉得人生真他妈的神奇,突然自己就成了海盗头子了,要不要起个外号,叫什么……叫什么……杰克船长?
  “都过来。”她向对面渔船之上水手们招招手,那些人扒着快要沉落的船,到现在还没有从傻子阿三的惊天之变中反应过来,面露震惊哀怜之色却不敢过来,害怕这个一直被他们欺负的突然成神的傻阿三,一个巴掌便扇死了他们。
  僵持半天还是小虎怔怔的试探着,拉着马老爹过来,孟扶摇盯着他小心翼翼踩着踏板的步伐,突然咧嘴一笑,衣袖一挥,“咔嚓”一声踏板断裂。
  小虎和马老爹惊声尖叫,扑腾挣扎着要往下落,孟扶摇一脚蹬在船帮,大喝:“起飞!”
  于是小虎也便飞了。
  他慌乱之中拼命拽住马老爹,听见那句“起飞”,脑中突然一闪而过孟扶摇那几句口诀,依样提气,顿觉身子一轻,竟然抓着马老爹,飞身而起,稳稳落在海寇船上。
  小虎怔怔看着自己的手脚,还是那个样子,没长出翅膀,再怔怔盯着对面笑得明朗高贵的少年,突然间眼圈便红了。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知道自己好运气,遇上高人被通了经脉了。
  “这世上也许不是所有的善行都有报答,正如不是所有的感情都有回报。”孟扶摇微笑,“但是只要遇上一次,便不虚此生。”
  “……扶摇,遇见你我不虚此生。”
  哎呀,又是哪个混蛋絮絮叨叨在她耳边说个不休?孟扶摇一挥手,赶走幻觉中没完没了嗡嗡嗡的苍蝇。
  渔船上的水手们这才畏畏缩缩的上船来,一个个绕着孟扶摇走,躲在一边。
  “你们的船没了,赔你们一艘更大的。”孟扶摇一摆头,指向那侧已经死光的商船,“回去吧。”
  水手们对孟扶摇千恩万谢,孟扶摇瞟一瞟这些前倨后恭的涎笑的脸,也不理会,只招呼小虎过来。
  “小虎,海盗不是一个有前途的好职业,我便不留你了。”孟扶摇手一伸,示意新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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