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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素若菊(女尊)番外-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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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如大雨滂沱,有什么沾湿了她的肩膀……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三十一
从布坊里出来,邹衍狠狠皱了下眉。
一直以来都知道心素遭人排斥、被人轻视,却从未想过情况会是如此严重。若非身旁的男人心性坚韧,很少为外物所扰,她几乎无法想象一个女尊世界里的男人,每日生活在这种鄙夷白眼、流言蜚语中,该是怎样一种绝望与煎熬。
是她自己太过天真,以为时间能将一切冲淡。但即便真的可以,她也绝不允许自己放在心头、舍不得丁点伤害的男人继续遭到这种对待。
——风来镇,恐怕不是长居之所。
第一次,邹衍开始认真考虑起迁移的事情。
——在一个全新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这个念头很是诱人,以至于她迫不及待地思考起计划的可行性。
本朝立国尚不足三十年,朝廷对百姓监管严密,官员绩考中最重要的几项便是所辖区域的赋税收入、户籍人口、治安状况……普通百姓离开家乡探亲访友都要由地方开具路引,过关盖印,所以说,举家搬迁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从现实情况来看,她除了刚认得两位姐姐,一无人脉,二无财力,啧,想来,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才是……
冷静下微微发热的头脑,邹衍苦笑摇头,暗嗤自己,好像只要碰到心素的事情,就很容易情绪波动。
远远地,便看到家门口有个人影在徘徊。
邹衍凝神细看,面色渐有些复杂起来。
想了想,邹衍侧头低声让心素先进去,自己则几步走向那个看起来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更加紧张的女人。
“年杉,你怎么来了?”来人名叫年杉,外号“结巴杉”,是以前伏虎帮中的一员,与邹衍曾见过几面,讲话结结巴巴,平日为人胆小,甚少在帮里说得上话。邹衍也是那次收保护费时替卖水果的大叔掩饰,眼角余光不小心瞥到年杉那时正站在离自己不远处,将自己方才的小动作看了个一清二楚……邹衍原是担心女人会把事情说出来,但看到她见到自己看过去,露出一副比自己还惊慌的表情,并且立刻掉转视线撇开头,便也大着胆子把谎话继续说了下去。果然,“结巴杉”从头至尾就没有多说一个字,惹得邹衍多看了她两眼,还寻了个机会悄悄向她简单说了声谢。两人的交集到此为止。
自认识了李然,进了如意楼后,无论是伏虎帮还是虎帮的人,都很少会刻意找她麻烦,那……年杉她今日孤身到此,是为了什么?
站在大门口,“结巴杉”磕磕绊绊地说明了来意。
原来年杉的母亲前段时间感染风寒,穷家穷业,便也没有放在心上,不料过了几日病情突然加重,眼看着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家中爹爹和一帮弟妹哭肿了眼睛,却是六神无主,凑不出足够的钱去医馆看病。年杉想到邹衍近来在如意楼干活,可能会有点钱,便战战兢兢地跑来想借些钱救急。
“雷小宝呢?她怎么说?”思考了一会儿,邹衍直截了当地问道。好歹也算是个小流氓集团的头头,而且雷小宝虽然说话做事凶狠粗暴,但看起来倒还有几分江湖义气的架势,应该不会坐视不理才对。
“帮主她……近来经常魂……魂不守舍,连聚会……都很少参……参加。我听别的人……说说,她们总……总看见帮主在‘轩绮……阁’附近走……走动,可能是……不不知被哪只……野狐狸给勾……勾去了魂……”年杉见邹衍没有一口回绝,便升起了一丝希望,连忙把自己所知道的情况都说出来。
“你没找到她?”
“不是,帮主她刚……刚输光……光了钱。帮……帮不了我。”
“那其他人呢?”
年杉的眼睛黯然了一瞬,低下头没有吭声,只用鞋底不安地蹭着地。
邹衍明白了,不说本来这群乌合之众都是穷得叮当作响的穷光蛋,即便她们手头有余钱,真正能雪中送炭的人又有多少?
“那你为何来找我?你该知道我已经不想和伏虎帮的人混在一起了。”邹衍的语气淡淡的,眼神里透出一分锐利和一些平日里掩下去的漠然。说实话,她对什么帮什么派没一点好感,连带着对眼前这个表露出几分畏缩的女人也没什么太大的耐心。
年杉的脸色一白,头垂得更低了。
“求求你……求求你……”她嗫喏着,声音小的堪比虫鸣,看起来有几分可怜兮兮的味道。
邹衍抚额叹气,这样子,倒像是她成了欺负人的恶人了:“年杉,你到底为什么认为我定会借钱给你?”若不然,以她的性格,早在自己拒绝的当儿,灰溜溜垂头丧气地走了,又怎么会在这里坚持不懈地哀声苦求,“你要是不说,我就要回家了。”丢下一句最后加码的话语,邹衍作势要走。
“请等……等一下。”年杉急得追过来一步,堵着邹衍的道,焦急地想要解释,却越急越无法把话说清楚。
邹衍看着她一副快要急哭的表情,越发觉得自己像个无良的恶棍,只好无奈道:“好了,别着急,你慢慢说。”
年杉深呼吸了一下,缓缓气低声道:“你……你对我道……道谢。”
邹衍奇怪地蹙起眉:“因为我曾经跟你道谢,所以你觉得能够借到钱?难不成你是要用上次的事情威胁我?”这个理由其实说不通,别说邹衍早和伏虎帮断绝了来往,即便仍在帮里,这也最多就是一顿辱骂加拳脚就能了结的事,此种说法太过牵强,邹衍故意说出来,也只是想尽快逼出年杉的真话。
“不不……不是的。”年杉果然又紧张起来,努力想说清楚自己的想法,“因为……没有有……人跟我道……道过谢,你,你是好人,还……还有,你不收那位大……大叔的钱。你……我我……”你你我我了半天,年杉眼中的泪水再也憋不住了,唰得流下来,在脸上划出一道湿痕。她似乎愣了愣,然后立刻弯腰低头,草草朝邹衍半鞠了个躬,一声带着哭腔地“对不起”出口,转身便要逃走。
“等等。”被女人突如其来的眼泪也弄了个措手不及的邹衍反射性地开口喊她,却没想到年杉居然似乎毫无所觉,继续低头往前冲。
“站住!”出口一声大喝,邹衍看向下意识停住步伐,一脸受惊般迷茫回身的年杉,嘴角抽搐问,“你跑什么?”
“娘说,女……女人哭……会被被……人讨、讨厌。”泪眼婆娑的女人又开始蹭地皮,嘴里含糊地诺诺道,“我……我不想被被……你讨、厌。”
……
——唉,老天,为什么她认识地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人?
邹衍垮下肩膀,长声叹气:“我可以借你钱,但最多一两,多了我也没有,而且不会白借。在还清欠债以前,你得拿做活来抵。这样也可以?”
“……”被突来地大逆转惊呆地某人。
“喂?”
“可以!可……可以的!”兴奋地难以自持的声音。
“那你会做什么?”
“我……我什么都、都会做……砍砍柴,挑水,做……做豆腐……”好吧,好像听说她娘是做豆腐的。
“行了,会砍柴挑水就好了。你知道我爹在卖竹器吧,那可以替我家伐些竹条之类的回来吗?至于其他的,你看着办就好。”
“嗯!嗯!”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此事就此底定!
于是,邹衍满意了:瞧!一位送上门的苦力长工!
于是,年杉也满意了:呵!我能干活替母亲治病了!
所谓皆大欢喜,莫过于此!
三十二
打发了年杉,邹衍挠挠头,准备好进屋被爹好好念一顿。
果然,邹老爹对他们今日先斩后奏去采买的行为本就有些生气,再听说邹衍相当于又雇了个人,家里则放个闲人不用,立刻气不打一处来,“砰”一声放下碗,开始指着心素的鼻子骂起来,说他好吃懒做,好逸恶劳,故意挑唆自己的女儿铺张花钱,还要专门请个人回来伺候他云云。
邹衍在一旁听得又好气又好笑,说刑心素好吃懒做?这是本年度最荒谬的笑话吗?再听老爹越说越离谱,马上又要拐到人身攻击上了,便立刻出声打断道:“爹,我这不也是看您太辛苦了,每天一个人辛辛苦苦摆摊,连口热饭都吃不上,现在心素得空些了,就可以替您多分劳嘛!”
“不用了!若让这个‘扫把星’跟着我去卖东西,哼!我怕来买的人都怕沾染晦气,变得再也不肯来买了!”邹老爹心火正旺,虎着脸起身回房。
邹衍撇撇嘴巴耸耸肩,好吧,生气的人最大,反正现在多说多错,她就不在老爹气头上的时候火上浇油了。
提起筷子,另一手则松开从刚才起便在桌子底下偷偷抓住的心素的手,悄声道:“吃饭吧。对不起啊心素,我做的事,却害你挨骂。”
刑心素感觉到那只充满关心与抚慰意味的手掌离开,手背残留的温度让他很自然地柔和了面部线条,闭了下眼轻轻摇头。
“那快吃吧。”邹衍微笑着往男人碗里夹了些他爱吃的菜,眼中的温柔如一波荡漾的澄澈湖水。
吃完饭,邹衍给爹留了些饭菜捂在锅里,然后专心看顾起小炉子上熬煮的汤药,半个多月下来,心素的脸色好了许多,二姐的“神医”之名果然不是吹的。
刑心素洗碗回来,便看到邹衍一脸认真地对着炉上的火苗扇个不停。他抿抿唇,抑住上弯的嘴角:他这个妻主,有时候看起来很精明,可笨得时候还真是拙得可以。
放下碗筷,伸手接过邹衍的工作,刑心素体贴地对自家妻主毫无章法地乱扇一气不做一句评论,只轻声让她去看看爹爹。
邹衍想想,也是,老爹都赌气快小半个时辰了,可别气出个好歹来。
掀开锅盖,端出饭菜,邹衍施施然走进邹老爹的房里。
“爹。”
“……哼。”乌漆抹黑的屋子里,传来邹老爹一声气哼。
邹衍失笑,听爹这动静,气该是消了不少,就是面子上还不一定抹得下来。
摸索着放下手里的东西,点上灯油,邹衍走向侧身向里躺在床上的爹爹。
“爹,我们父女俩很久没有好好说说话了,有些话,女儿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邹衍在邹老爹的床边侧身而坐。
“又没人拦着你,有什么不当讲的。”邹老爹毕竟舍不得女儿,虽然口气依然不好,却翻身过来,听听邹衍说什么。
“爹,你还记不记得,前段时间我说自己玩够了,想正经过日子?”邹衍表情恬淡,语气舒缓,“我现在还是这么想的。咱小家小户,挣钱自是不容易,从前我不懂事,不知道爹赚钱支撑这个家有多辛苦。可是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些事理,自然是想让爹的生活过得比以前好。您放心,花出去的每一文钱我心里都有数。至于心素,爹,以前是我想岔了,他挺好,既不是‘扫把星’也不是‘灾星’……”
看到邹老爹动了动嘴似乎想反驳,邹衍轻按住他的臂膀继续道:“先听我说完好吗,爹?我前些日子就想跟您说,他每日劝我学好上进,我那时候一门心思吃喝玩乐,因此很不爱听,才常常对他拳打脚踢,如今幡然醒悟,自是知道他那时也是为我着想,我今日能在如意楼踏踏实实的上工,也有他的一份劝导之功在内,况且,我娶了他半年多来,既没病也没灾,身体康健,家宅安宁,可见那些劳什子的污名也是子虚乌有。日子是自己在过,舒不舒坦我们自个儿心里明白就好,又何必太过计较别人的眼光和那些三叔六公的蜚短流长?”
“……”
“爹,我说这些话,绝没有责备您的意思,您为这个家操碎了心,我对您只有感激。家和万事兴,您是我亲爹,他是我明媒正娶的夫郎,若我们一家人能开开心心、和和美美地一起生活,不是挺好?爹,您……能不能为了我,稍微放下一些对他的成见,让我跟他一起好好孝顺您?”
“……”良久,都没有人再说话。
昏暗光线里,邹老爹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宝贝女儿。不是他的错觉,那个从小小糯糯一团长成如今人高马大的邹家独苗,真的是长大了!作为爹亲来说,真是百味陈杂,甜酸参半。
“哼,还真是没有说错,有了夫侍忘了爹!”邹老爹终于开口打破沉默的空气,没好气地道,“衍儿,你是不是想饿坏爹爹?”
“怎么会!”邹衍醒过神来,她刚刚还在绞尽脑汁想怎么继续劝说老爹,却把自己端来的晚餐忘得干净,“您不生气啦,爹!”
她欣喜地几步跨到搁饭菜的桌几处,将冷了的食物往外端,口中道:“菜都凉了,我去热一热再给您端来。”
邹老爹看着邹衍走出去,听到她刚出房门,刑心素便轻声喊住她,说锅里还热着点吃的东西,可以让爹先垫垫肚子。
邹衍奇怪了,问他怎么猜到,爹会还没有吃饭?
刑心素低声道:“我只是猜测……妻主在爹那里待得久了……”
——唔……?他这个女婿,是不是也不是一无是处?
房间里,邹老爹摸着空空的肚子,心中暗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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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出浑身解数,终于把老爹哄得重新开怀,邹衍哀叫着一头扎倒在床上,抱着枕头翻来滚去,滚去翻来。
刑心素坐在灯下,看着一瞬间似孩子般撒娇的妻主,无奈地摇头轻笑,仰头饮下碗中苦药,放下碗,一罐蜜饯出现在眼前,他抬眼看她,轻问:“累了?”
“是累了。”邹衍捡了两颗塞到男人嘴巴里,扯着他的头发在手中把玩,“要知道,一个爹比十个客人还难缠。”
男人两颊鼓鼓,唇瓣微微翕动,圆巧的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滑动,看起来意外地可爱诱人。邹衍玩心大起,弯腰伸出一指,戳了戳男人脸上鼓起的包包,惹来他不满地瞪视,躲开头含糊地抗议:“希(妻)主……”
“呵呵……”邹衍眯眼笑开,收回手,揉揉他的发顶,走向采买回的大堆东西处,“好了,不逗你了。看看,喜不喜欢?”她小心翼翼地翻出两卷精美的宣纸。
“这是……”刑心素霍然站起,快步走近查看,“希(妻)主,介(这)是福(傅)郡的‘云繁(肪)雪云’!”
邹衍好笑地看着男人双眸里透出一种难得地璀璨神采,在灯火地映衬下,顾盼流转简直灿若星辰。她脸上戏谑的笑容渐渐收起,嘴角浅勾,目光宠溺,表情很是温柔。
“……很贵的……”心素欢喜地轻轻摩挲,欣赏了一会儿后突然回过神来。
“可不是。本来打算买文房四宝的,哪知光是纸张就把我的预算花完了。”邹衍皱皱鼻子,伸指推开男人不自觉蹙起的眉头,“不过,你喜欢就好。”逛书画店的时候,男人的眼光总忍不住飘向那里,不懂得把握机会,送些他喜欢的东西,她就是个真正的傻子。
“可是……”没有笔墨砚,似乎也用不着不是?
邹衍看出了他的疑惑,挑挑眉,贼贼一笑:“反正二姐过些日子也要走了,她那儿的笔墨砚台我就预先接收了。”
刑心素无语,他怎么没有发现,自己的妻主不当混混,难不成有当强盗的潜质?
三十三
回到如意楼上工,那位慕容家的小祖宗好一通发泄,将所有目力所及能拿得起的物件统统砸了个稀巴烂,邹衍听他鬼吼了一阵“滚!”“是不是你也嫌弃本少爷了!”“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什么德行!”“本公子让你伺候是你祖上烧了八辈子高香”“别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谁允许你擅自休息!”之类无意义无营养的话,扯了扯因为躲避飞物略显凌乱的衣摆,微躬身施了一礼,准备退出房门。
“站住!竖起你的狗耳朵给本公子听好了!你明日去万安寺给公子我求个平安符回来!”纱幕内,任性的公子恶声恶气地无礼命令道。空气中的恶臭倒是消失了,但他现在还是成日躲着人,可见脸还是没有恢复,“若是办得好,自有奖赏,如不然,本公子一定要这风来镇再不见‘如意楼’三个字!”
邹衍眼角抽搐,开始有点后悔问二姐要了一部分解恶臭的解药,不是她同情心发作,而是谁也不想成日闻着臭气熏天的味道,连带衣服上也有股臭烘烘的气味,回家熏自家的宝贝夫婿吧?
平安符?哼哼,求医问药不成,现在改求神拜佛了?她倒要看看,哪个佛祖会保佑这种不知天高地厚、心肠歹毒的富家公子?
下得楼来,平时和邹衍关系还不错的伙计严明一脸苦相地凑过来对邹衍倒苦水:“小衍你可算回来了,这财神哪是谁都能供得起的,他昨天听说你休息,见是我给他送饭,差点把我脑门给砸出一窟窿!你瞧瞧,还有印子呢!……怎么着,我听见刚刚动静好像又不小,你没吃亏吧?”
“险哪!就差一点,擦着我大腿飞过一把切水果的刀子,幸亏我闪得快,否则这条腿可就废了!”邹衍摆出一副比她更凄惨的小模样,就差落下两滴女人泪。
“你也不容易啊!”严明一脸同情与暗自庆幸的表情交织,安慰地拍了拍邹衍的肩膀,走开继续做事,内心深处获得了极大平衡。
“哼!你这崽子!又骗老实人!乖乖给老妇交待,又拿了人多少赏钱?”冷不丁刘掌柜的声音阴恻恻在耳边响起,邹衍吓一跳,立刻回头对老成精的狐狸嘘道,“掌柜的,地字号房的桌椅摆设枕席铺盖也可以换新的了,您是不是要声音再大些?”
“嘿嘿!哪能啊!”晚娘脸上立即堆满笑纹,乍一看就像朵盛放的菊花,其变脸速度实在令邹衍瞠目结舌,“小衍哪,怎么着,财神爷他今日又毁得彻底了?”
“是!”邹衍状似恭敬地点头,“掌柜的,您看是把地字三号房还是四号房的用具搬过去?”
“得了,别装了,这点小事你还拿不了主意。刚刚老妇的话你还没答呢,怎么样,又拿了人家多少?”
邹衍笑,特礼貌特谦虚的那种,伸出五指比了下。
“五两?”这下子连刘掌柜也有些惊讶了。
“五十两……”邹衍故意停顿,欣赏了会儿刘掌柜稍有些变色的老脸,吐气,续道,“……香油钱。掌柜的,客人命小的明日上万安寺求个平安符回来,怕是得请上半天假,您看……”
“你个兔崽子!”刘掌柜微眯的小眼霍然睁开,眼中异彩大胜,“简直是空手套白狼!比老妇当年可强了不只一倍!行了行了,既是走个过场,那就快去快回。所谓见者有份,记得给老妇带上二十年陈酿和刚出炉的杏仁酥,那老妇就不揭发你贪墨的香油钱啊!”
“是!小的定会记得好好给您捎些孝敬的礼物,以答谢掌柜的封口之恩。”
两只大小狐狸相视一眼,片刻后,皆是畅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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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衍这次上万安寺,其实是有私心的,一嘛,自是为了钱,二则是为了刑心素。
她还记得心素第一次来过万安寺后变得有些魂不守舍,后来,好像又来过两三次,却一次比一次更加开怀,不但发呆的次数增多了,偶尔看着路边玩耍的孩童或者去看过二姐夫后还忍不住嘴角噙笑,神情语气很是安详柔和。
邹衍不知道男人的这些变化与万安寺有没有关系,也不知道她这次山上能不能发现什么,但平日里酒楼里的事情实在很多,再加上收工后还要去秦姨家说故事,她现在的听众已经增加到四个,秦姨、廖文君和廖清云是三个,廖清云肚子里那个是半个,再加上神龙见首不见尾、偶尔过来客串一下大姐角色的李然,她也只能算是半个,不多不少,正好四个,搞得邹衍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深究心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邹衍郁闷了,她的男人为什么开心为什么微笑,她居然不知道理由!这实在有违自己一贯的“宠夫”方针!所以,说到底,即便没有任性小屁孩的差遣,这趟万安寺之行也是必然,只不过时间早晚而已。
万安寺是男人出家的寺庙,所以前来参拜的也大多是求子求福、求姻缘求平安的男人,幸好有一些得宠的夫侍有妻主陪在身侧,不然,邹衍混在一大群男性香客中间,简直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她花了十文钱买了个一文钱不值的平安符,又象征性的捐了五文钱,想到一下子贪污别人五十两,就这么点意思貌似有些说不过去,便又花了一串钱买了条佛珠,顺便再求僧人送了两个平安符。
后堂她是进不去的,前院、大殿、偏厅……她来来回回晃了很多遍,也没发觉有任何异常,连心素上次提过得老居士的影子也没见着。
眼看着再待下去也是浪费时间,邹衍略有些丧气地准备打道回府。
万安寺上山的路和下山的路不是同一条,此时离正午时分还早,正是香客们陆续上山的时候,所以下山小径上倒显出几分幽静。
走了没多久,路遇一个小树林,邹衍突然听到林子里面传来“嗵”一声物体落地的声响,还伴随着“哎呦”地叫痛声。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和二姐相遇时正是这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方式,一时倍感亲切,再加上听出声音似乎是一稚童呼痛,且身旁既没有大人慰哄,又没有哭声,一时有些关心和好奇,便拐了个弯,举步朝发声处走去。
三十四
树林里,一个小小的身影屈膝蜷成一团,听到脚步声,小人儿连忙抬头看过来,大大的眼睛里蓄满泪水,此刻又添了些见到陌生人的惊慌与无措,头上扎了个鼓鼓的包子头,肤色玉雪莹润,眼睛红红,鼻子红红,小嘴红红,整个看起来就像只受惊的红眼小兔子。
邹衍一下子就乐了:“怎么了?摔跤了?你家里的大人呢?”她边问边朝男孩走过去,却发现那孩子水汽迷蒙的眼中渐渐升起防备,而且随着她的接近越来越浓……看起来大有下一秒便拔腿就跑的趋势。
她立刻站住,脸上的笑容更深,双手摊开神情坦荡,放柔声音轻哄道:“我没有恶意,只是听到有人呼痛,就过来看看。……你受伤了?膝盖吗?”最后一句出口,小男孩捂着膝盖的手掌不安地动了动,咬住唇,眼睛看着地上,算是默认了。
“我帮你看看好吗?”她蹲下身,隔着几步远看他,半旧的小棉裤上沾了不少尘土,还有些划破的痕迹,想来应该伤得不算轻。
“奶公就在附近,他很快就会来找麟儿的。”男孩儿蹙着秀气的眉毛,低下头奶声奶气地摇头拒绝,想了想,又鼓起勇气抬头看了邹衍一眼,乖巧地轻道,“不过,谢谢您,夫人。”他说着,就想站起来,受伤的腿使不上力,疼得小人儿眼眶里的泪珠儿一直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来。
——麟儿吗?呵呵,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呢,懂得搬出大人来阻绝陌生人的接近。
不忍心看他那么辛苦,邹衍微眯双眼,笑得越发和蔼可亲:“我保证,只是帮你处理一下伤口,不然,走路会痛痛,对吗?”
四岁大的孩子小大人般凝眉思索了一会儿,又看了眼笑容可掬的邹衍,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邹衍满意一笑,站起身几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在男孩身前重新蹲了下来,对他安抚地温柔笑笑,便低下头卷起他的裤腿查看,白莲藕般的小腿上,一大块触目的淤青盘踞,膝盖处更是红肿破皮,渗出点点鲜红血丝。
幸好初冬季节,衣服穿得够多,要不然怕不只是这么点小伤了事。手头没有伤药,邹衍只能用手帕先简单清理包扎一下,处理完毕,拉下裤管,她仰头抬眸,鼓励地拍了拍一直抽气忍痛的小勇士:“真勇敢!麟儿是吗?好乖!~”忍不住亲昵地轻捏小孩滑嫩的小脸,手感好得简直不可思议。
麟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低声道谢,黑色星眸里的防备之色减了不少。
“好啦!快去找你奶公爹娘他们吧,估计他们该着急了。”邹衍小心地替他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尽量不碰到他伤处,“你是和家人一起来上香的吗?要不要我陪你去找他们?”说实话,这么个唇红齿白、粉妆玉琢的孩子,还真挺容易被人拐带走的。
“不用了,夫人。麟儿就住在山上禅院,今日玩得时间久了,奶公会担心……啊……”小麟儿扑扇着长长的睫毛,煞有介事、条理清晰地回答,又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瞬间张圆了粉嫩的小嘴,眼睛不自觉地往上看去。
“怎么了?”邹衍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竹蜻蜓……”他略带沮丧地喃喃道。
“竹蜻蜓?”邹衍疑惑地仔细看了看,果然,一人多高的枝桠上挂着一只小小的竹蜻蜓。
她踮高脚,伸长手臂够着了那只惹祸的小家伙,收回手,低头正迎上男孩喜悦与感激的目光:“谢谢你,夫人!”
“夫人?”对这疏远老气的称呼有所不满,邹衍拈着竹棍,有些调皮地一笑,“叫我姐姐就把东西还你。”
“姐姐?可是……”小麟儿微嘟起嘴巴迟疑起来,晶亮的眸子里划过一丝不解与恳求,“麟儿称呼您为姨娘好不好?爹爹说过,梳了已婚发髻的夫人就不能叫姐姐的……”
邹衍汗颜,感觉自己被个四五岁的小娃娃教育了:“好啊,麟儿想叫什么都行。”
“那……姨娘。”麟儿抿抿唇,轻叫了一声,黑黑的大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邹衍。
邹衍微微一笑,将东西递了过去,手伸到一半,却忽然发现这竹蜻蜓居然甚是眼熟,似乎就是前不久自己的游戏之作,连凹凸不平的地方也几乎完全一致,只不过与当时相比,现在的竹片表面更加光滑……
她心念转动,想起以前好像见过心素细心打磨过这玩意儿,当时没有多想,以为单纯是男人珍惜自己送的东西,那现在……
“咦?麟儿,这竹蜻蜓好像不是街面上买的,是谁送给你的吗?”
“嗯,是我……”
“……麟儿……麟儿……”就在此时,远处传来几声男人焦急地呼喊,打断男孩未竟的话语,麟儿的脸上露出混合着高兴和歉疚的神色,放声回应道:“奶公,奶公,我在这里……”
没过多久,一位年纪不过四十多,两鬓却已斑白的男人面带忧色地出现在两人面前,一见到麟儿,他立刻松了口气,放下洗衣盆,快步走到二人面前,轻施一礼道:“这位夫人有礼,不知可是我家小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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