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旱码头-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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辈子交道,认为世上的人里数咱们农民最讲诚信,将来官司赢了,相信你们一定会给我50亩土地的,在这一点上我有足够的自信。一席话听得大家的心里都热乎乎的。会计当场说他有一个建设银行的银联卡,那边说,快把卡号报过来,我今天就能把款打到账上,保证不会耽误事情的,明天你们去银行查好了。陈有谋问那我们以后该怎么联系呢?对方说为了安全,只有我和你们联系。

挂了电话,大家感到这个人真的很神秘,有人说查查他究竟是干什么的,就给移动公司的服务热线1860打过去,报了手机号码,查这是谁的手机,也就是几十秒的时间,人家告诉说这是神州卡手机,没有输入个人的信息资料,这下大家感到这个人更加神秘了。第二天,会计到银行查了账,真的见到了20万,问是从哪里转过来的,人家说这钱不是转账的,是用现金打进来的,所以不知道是什么人给的。虽然有了钱,但他们仍然不知究竟该怎么去干。有人说,咱们到县政府或者再到地委去堵门,找那个郝书记要地。有的说干脆找几户要搬迁的人家,村里给补助点钱,帮助他们在准备建电厂的那块地上盖些房子。在大家吵闹不休时,神秘电话又打来了,告诉他们后天电厂举行开工典礼,到时候中央的领导和省委书记都要来参加剪彩,所以村里要多组织些群众赶到现场,学习古代人拦路跪在地上告状,总之,这样的事情弄得越大越好,这样才可能有人管。同时神秘人告诉大家,村里的行动早被人盯上了,为了不暴露行动,明天先组织一部分在永川或者路山城里有亲戚的群众,让他们提前住在那里,到后天大家分头行动,在举行典礼仪式的时候,悄悄聚集在一起,把领导们来时坐的那些车团团围住,不让他们开走。同时再多印刷点上访材料,再打上横幅,给领导们发放材料,逼迫他们表态,否则就不叫他们上车,只要走不成,说不定省委书记能当场解决问题。

郝智在典礼现场把拦路的陈有谋一通教训叫他乱了方寸后,神秘人又打电话来斥责他是个没用的废物,说姓郝的只那么几句话就能轻易地把你打发走了,这样的闹法你们还怎能要回土地?本来就窝了一肚子气的陈有谋也来了气,他回敬说你那么有本事,怎么还躲在后面,当时你应该出来呀,出来领着我们大家弄。如果真把地给要回来了,多给你几十亩都没有问题。神秘人感叹地说,自己是身不由己,所以不能露面,这一点还请村民朋友们给予理解。后来,他又建议在村口设置路障,阻挡外人进入,在电厂厂址上盖起房子大家轮流值班。总之,事情越闹大就越容易得到解决。

地委决定让老林带领工作组进驻榆树峁的消息,还在吴帆没找到老林谈话前,那个神秘电话就打来告诉了陈有谋,叫他们千万小心处事,因为地区要派公安处的老林带便衣进村行动,随时都可能抓人。

陈有谋一听这个消息一跳三尺高,表示一定要把这些便衣堵在村口,要杀要剐放在村外面好了,绝不叫他们进村。村里其他人却不以为然,认为凭多年来对老林为人做事的了解,他这个人算是正派人,说不定他来倒能说句公道话,对咱们要回土地有利。见大家都这样认为,陈有谋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说放工作组进来可以,但大家都灵活点,仔细看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真也奇怪,自从没听神秘人的劝告,放老林他们进村后,神秘的电话再也没有打进来。在老林他们和村民们相安无事和平共处了大约一周后的一个晚上,都九点多了,陈有谋和上访团的几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聊着僵持下来可能出现的结果,突然,神秘人急促的电话又打来了,告诉他们今天半夜里地区组织公安武警要采取行动,强行拆除村里在电厂盖的那些简易房子,希望村里马上调集群众,到现场阻挡。话说了半截电话猛地挂断,好像那边也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

陈有谋立即把情况告诉大家,他们推开酒杯也都显得十分紧张,见大家都是这副熊样子,他骂道他妈的都是一些胆小鬼。在他们面面相觑中,陈有谋打开喇叭给各家各户通知,每家除了70岁以上的老人和10岁以下的娃娃,一个不少的现在全部出动。所有的三轮车、四轮车、手扶拖拉机和摩托车全部开动,十五分钟内到村部集合,然后统一出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榆树滩。凡参加今晚行动的村民,每人补助50元,不参加的明天就赶出村。

喇叭里这么一喊,已经睡觉了的老林他们吃了一惊。看来,真是政治险恶啊,地区内部出了问题,要不然政府刚要准备采取行动,连工作组都没接到通知,深山里的陈有谋怎么就能知道呢?

农村群众普遍睡得早,喇叭里现在呜里哇拉的一喊叫,村里开始乱了套,娃娃哭,女人闹,院落里鸡飞狗叫的,半晌也没集合起来几个人。陈有谋在喇叭里催命般轮番叫着,还叫上访团成员轮流拿着名单挨家挨户不断点名,一个多小时过去后,好不容易在村部门口聚集起三十来辆各种车子。陈有谋用手里的大喇叭命令第一批人员出发,嗵嗵嗵,机器们开始了轰鸣,冒着黑烟准备开动。

“老乡们,村民们,大家不能去啊!”老林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拦挡在最前面的三轮车前。

光顾了忙乱,竟然忘记村里还有老林他们这些公家人。陈有谋走到前面,说:“这是我们村里的事情,不用你们外人管。识相点的话,你们还是快回去睡觉吧!”

老林拦阻住陈有谋,说:“后生,你听我的没错,千万不要把事情弄复杂了,否则不好收拾。”

“让开,念你以前给我们村办过好事,今天放了你,不然,对不起了。”陈有谋拿起一根木棒,威胁说。

“对不起你还能咋?你们还有没有法治观念?!”老林迎着他的木棒贴了过去。

就在剑拔弩张时,陈有谋的手机知趣地响了:“什么时候?就在刚才?那你现在、在哪里,做着什么?”听着听着,他急促地吼叫起来。“真他妈的事不顶。”茫然中,他看到眼前的老林他们,马上眼睛暗淡地说,“乡亲们,刚才政府已经把我们的房子给拆了,还抓了二柱子、毛蛋他们七八个人。”

听说村里有人被公安抓走了,现场的值班村民的家属马上大哭起来,还喊叫着和陈有谋要人。他大喊,他妈的哭什么呀,抓去坐牢的,村里每人每天给一百块补助。这个时候说钱显然没人理茬儿,哭喊声音却更大了。陈有谋看见老林他们几个还站在那里,突然眼前一亮,说:“政府抓了我们的人,现在我们也不能叫老林他们跑了,把他们送进村部,明天用老林换我们的人。”老林一看现场群众的情绪这样激动,马上示意工作组的其他同志不要轻举妄动,他带头按陈有谋的要求走进了村部。

刚才,老林听喇叭里说政府行动的事情后,马上给吴书记打电话证实。吴帆没有正面回答却反问他咋会知道这个情况。老林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说村里的大喇叭里都喊起来了,而且马上组织大批村民要到工地上闹事。吴帆指示一定要稳住群众,千万不能让他们半夜出来,如果发生了意外,那可是谁也负不起责任的。

农民毕竟是农民,即使是基干民兵,在现在这样的和平年代里恐怕也很难快速组织起来。果然好半天村里才组织起几十号人来。面对陈有谋这个手持木棍的混小子,老林刚才的确犯了愁,给他们放行显然不行,但继续阻挡下去,谁也不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他想实在不行先掏出手枪鸣枪警告,但转念一想,在这些情绪如此不安的群众面前,如果掏枪的话无疑等于是往火上浇油。就在脑子里快速思考寻找对策时,恰好,陈有谋接到的电话给自己解了围。

本来,老林这些人被陈有谋他们带回村部后,陈的心情已经平静了好多,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对随行的人说:“我也不是和你们过不去,但现在的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只好这样了。从现在开始,村民们白天黑夜地看着他们,不容许任何人迈出这个大院一步。”老林说:“你们这是非法限制人身自由,是犯法的。”

“犯法的?林处长,你可要说句公道话,你看我们是打人了,骂人了,还是不给你们吃喝了?这好像都没有吧!你们在这里是我们的朋友,我们把好吃好喝的都拿出来招待你们,够意思了吧?”

老林说:“陈村长,真的,你们不能这么做。限制公民自由真的是犯法。”

“你懂法吗?看来你也不懂啊。有谋他不叫村长,是我们根据《村民组织法》合法选举出来的主任,应该叫村主任。”另一个村民嘿嘿笑着说,说完他们离开了村部。

陈有谋命令那个从现场打电话报来消息的村民到地委去通个信儿,告诉领导说,老林他们工作组的十几个人也将长期住在村里了,估计什么时候公安局放了抓走的村民,老林他们的工作什么时候才算完成。

真是胆大妄为,竟然限制国家公务人员的人身自由!当晚值班的吴帆听到报告,义愤填膺地给郝智汇报说,如果说过去榆树峁的群众算是过激的上访的话,那现在则快演变成农民起义了。郝智说,事情已经这样发生了,我们现在还是冷静点好,多想几套处理的应对方案。村里只是提出放他们的村民,估计也不会对老林他们怎样。可吴帆后来没有想到的是,郝智次日一大早竟然做出要亲自到榆树峁村去的决定。

平稳了几年的路山,近来为什么接二连三地发生事情,难道问题真的很复杂吗?矿难事件的幕后,青年营的问题,廖菁他们遇到了人为车祸,再是榆树滩的土地事件越演越烈,很显然这些事件之间有一定的联系。思忖了半夜,郝智决定一大早到榆树峁村,见识庐山的真面目,会一会这个领头的村主任陈有谋。

每天离上班差一刻钟的时候,秘书刘勇和司机准时等候在他住的楼下。今天他一上车就说直接到榆树峁。“就我们三个?”刘勇的口气里流露出惊讶。郝智说,怎么,害怕吗?刘勇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嘿嘿一笑说,跟着你郝书记,我们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车子路过电厂工地时,看到那些存在了近一个月的简易房子变成了废墟,大家都默默无言。汽车急速驶过大道,走上前面一条坑坑洼洼的乡村土路。走了一会儿,前面又是一条更狭窄的土路,刘勇说榆树峁村就要到了,这里离村子不到10公里,这条村里人自己走的乡间小道可从来都不组织修,真是一个烂杆村。郝智这时给吴帆打通电话,说自己已到了榆树峁村,一切事情等他回来再说。吴帆很替他担心,问需要不需要再组织些人过去?他说不需要,说完就关了手机。

到了村口,一根粗壮的树干横在路上,后面站着、坐着百十来个老婆、老汉们。“快给有谋去报告,地委郝书记来了。”郝智刚下了车,就听得有人说自己的名字。在他的诧异中,刘勇说,那个把持路障的老头,就是那年到地委上访过的人。

很快,那天在工地上拦车的后生来到村口,郝智一看马上明白这就是陈有谋,心里更加踏实了,那天的较量他已经知道该如何对付他了。刘勇高声说道:“怎么,难道榆树峁村想搞独立王国吗?真是无法无天了,地委书记的车,你们也敢阻拦吗?”

陈有谋和周围几个人嘀咕了几句,还是把路障搬开。那个手里拿着路障的老头,对着车里的郝智不住地点头,连声说着好走、好走。

郝智到了村部,老林他们见到地委书记来了,很是吃惊,老林有些紧张地问:“你怎么来了?”

“都是人民内部矛盾,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郝智这样一说,陈有谋马上说:“还是地委书记水平高,就是啊,人民内部矛盾,还能解决不了?政府把地还给农民,事情不就很容易解决了?”郝智告诉他,所有土地全部属于国家所有,即使是集体土地也要服从国家的利益。

“这些道理我们也懂,没有国家哪有我们什么小家。可国家的利益最后成了你们领导的利益,或者说是你郝书记的利益的话,那我们就不答应。”陈有谋争辩说。

“我的利益,你的话我怎么听不懂?”郝智一脸的诚恳,用疑惑不解的话语问道。

陈有谋冷冷发着笑说:“你别装什么糊涂了,我们还是打开窗子说亮话吧,你是不是准备把我们的地低价收走,高价进行倒卖?”

“哈哈哈哈……”郝智朗朗大笑着说,“真是笑话,我一个地委书记跑到你榆树峁来倒卖土地?”

“这有什么可笑的,现在当官的,哪个不想方设法给自己捞,往死里捞!”陈有谋对围观的群众说,大家也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下马上躲到旁边去接电话。

“这个问题说不清楚,抓了我们的人不给放出来的话,那对不起书记你了,你也不能离开村。”陈有谋一进来,态度大变,甚至开始犯起横来。

见此情景,老林着急了,他一指陈有谋说:“姓陈的,你知道限制地委书记自由的后果吗?你可不要丧心病狂,在偏离法律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地委书记怎么了,看我们灰头土脸的就该低人一等吗?老实告诉你,脸灰那是黄土培的,其实农民的心里什么事都是一清二楚的。在人格上,我和你是平等的,我和他是平等的,我和省委书记、国家领导人也是平等的。”还说这个家伙有勇无谋,说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陈有谋走到院子里,悄悄对外面的人说:“马上去买几只上好的山羊,再买几箱烧酒、啤酒和健力宝饮料什么的,地委郝书记和这些客人们算是先扣着,但一定要招待好。”

五十二

姜和平、吴帆、魏有亮他们知道郝智独自去了榆树峁,马上感到气氛空前紧张。他们几个紧急碰头,姜和平说:“现在虽然不说无产阶级专政了,但对待这些刁民还是采取强硬措施的好。目前他们的行动我看和农民暴动没什么两样。应该马上采取行动,给他们点颜色看。”吴帆看着魏有亮,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自己也忍住了。最后他们同意了姜和平的意见,决定调集路山地区和附近县的公安武警部队,迅速赶到榆树峁村,造成大兵压境的形势,实在不行,到最后请示上级再动用武力解决问题。

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榆树滩事件,竟然弄到如此不可收拾的程度,姜和平在庆幸这个项目属郝智分管的同时,又感到自己有机可乘。在榆树滩土地的问题上,起先他也赞成把土地全部收回,作为地区新上的开发区,高标准大规模地进行建设。他知道如果这个开发区真正建成后,那可是路山改革开放的一面旗帜。有了这面旗帜,神秘的不知道后面有什么背景的郝智说不定马上就能得到升迁,自然空缺出来的路山书记的位子肯定非自己莫属了。他积极协助郝智跑电厂项目,因为只有把这个项目跑成,开发区才能真正成为经济开发区。但郝智不显山不露水的,在自己这个多年的朋友面前也故作城府很深,显得很崇高的样子,有些事情总和自己格格不入,甚至看不起自己,姜和平感到委屈。所以当潘东方提出分成经营土地的方案后,特别是暗示也将分给自己一片地的时候,他想这样的方式也可以使郝智尽快离开,所以坚定地站在了潘东方的一边。然而,郝智固执己见,惹起了更大的矛盾,在省委肖书记面前出了丑。他暗自高兴,特别是肖书记和自己不无暗示的谈话后,就更希望榆树滩的事情闹得越大越好,事情越大,郝智在路山的时间就越少。而现在这个平时看起来文弱的郝智,竟敢亲自到村里去处理事端,如果叫他处理成功了,那自己的一切努力就会前功尽弃。所以现在以解救他的名义,必须动用武力,这也是把事情搞大的最佳时机。

毕竟是训练有素的警察部队,到中午时分就全部在路山南郊的一个野战部队军营集结完毕待命,姜和平一声令下,大家分乘几十辆警车迅速地赶往榆树峁。

村口仍然是百十来个老头老太太们,见了如此阵势,老人们纷纷躲避,没费什么功夫,他们就顺利通过。这样简单的场面,叫姜和平心里感到很是失落。谁知道,失落的感觉还在心里游荡时,前面出现了惊心动魄的场面,大约有好几百名老头和婆姨们,手持一些铁铲、擀面杖等家庭工具,里三层外三层紧紧围坐在村部外面。看得见坐在门口的是几个纳鞋底的婆姨,如此多的人手执棍棒,使警察的行动受阻。指挥行动的公安处长请示怎么办,姜和平说那冲进去吧!此时魏有亮说了话,他认为现在大家的情绪都在激动中,强行进去,说不定有流血的悲剧发生,我们还是等待时机,从长计议吧。吴帆也说魏专员的话有一定道理,毕竟是个别人从中在捣乱,不应该叫无辜的受蒙蔽的群众遭殃。见他们都反对,姜和平只得说,那先及时和里面取得联系,看事态的发展再说。

姜和平调动警察准备到村里来救出郝智的事情,还在警察没有集结起来时,陈有谋就接到了电话。神秘人还说,赶快把村里的老人都集中到村部外面围起来,再准备些铁锨棍棒之类的自卫工具,那他们一点办法都没了,对峙的时间越长,省里或者中央就会知道,肯定会有人来管。如果他们强行冲进来的话,那事情更能闹乱闹大。

接过电话,陈有谋沉着脸对郝智说,本来我们已经谈得很投机了,你说这个开发区和你个人没有丝毫关系,我差不多都快相信了。但你却在背后调集公安,来个兵临城下。既然事情准备这样做了,那我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郝智一进榆树峁村先把手机关了,而且叫大家也关机,可以想象到他离开地区后会成什么样子,再打不通电话的话还会发生什么事情。不知咋的他好像感觉自己似乎在等待着发生什么。但陈有谋这样一说,他生气了,从包里拿出手机,说:“陈有谋,你看清楚了,一进村的时候,我就要求大家全部把手机关了,不受任何干扰。你以为所有的干部都像你想象的那样吗?那你大错特错了,我郝智是心胸坦荡、光明磊落的人。”他一席义正词严的话语,把陈有谋弄得倒没了话说,蹲在地下,嘴里也不知在嘀咕着什么。

一个工作组成员拿着碗筷进来,老林连忙说:“大家都洗手,手拔羊肉要开锅了。”一阵忙乱后,大家都围坐在用两张学生课桌拼起来的饭桌前,一会儿,两个大脸盆盛着热气腾腾的羊肉端了上来。陈有谋红着脸端起一大盅子烧酒,对郝智说:“不瞒你说,今天你来我们村,父老乡亲们都很敬佩你,知道吗?虽然我们离县里、地区不远,但多年了村里没来过一个县以上的干部,更甭说是地委书记了。我们农民是粗人,但粗人也是人,你敬我们一寸,我们敬你一尺。这杯酒算是替我们全村的父老乡亲敬你的了。”

刘勇说郝书记不喝酒,刚要接过来自己代喝,郝智却一扬脖子饮了进去。郝智也端起杯子,挨个儿给村干部们和上访团的领导回敬了,你来我往的,一时间大家吃喝得其乐融融。一个干瘦的老头颤巍巍地端起一杯酒敬给郝智,说:“郝书记,我们见过面。那年你来的那天在地委大院里,村民和工人打架后,是你叫把人送进医院的,还叫警察放了人,还给我们安排了吃住的地方。那时候我们就看你是个好人,所以他们说你倒卖土地,起码我就不信。”郝智记起了他,也端起一杯酒和他碰了杯。老头喝尽后继续说,“不是我们农民胡搅蛮缠,而是现在的干部把农民的心伤透了。干部是嫌贫爱富,经济力量好的村,各种干部住了一大帮,有吃有喝还能拿。这些村的项目也好跑,有经济力量好给上面送礼,项目下来了跑项目的人能分成。而像我们这些没油水的穷村子,几年都不见他们的影啊。不瞒你说,连皇粮国税都是我们主动交的,不交心里不踏实啊!真是‘肥的还增膘,瘦的却挨刀’。”

不说这些了,好好吃肉。陈有谋打断了老头的话,夹起一块肉放在郝智的碗里。

郝智告诉大家,在开发区的问题上地区以前的考虑有欠周到的地方,现在已让省规划设计院重新设计,在开发区里给你们这几个被占用土地的村划出一块小区,将来你们全部可以从山里搬出去实行吊庄移民,家家户户都可以住进干净宽敞的小楼里。这面积广阔的山区,将来坡坡洼洼上全部种上牧草,既保持了水土,又养羊富裕。你们的羊肉很好吃啊!具体的谋划,就叫林处长他们协调。他对老林说了,一两天就到地区找那些农业、科技等相关部门,请来专家给村里“会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陈有谋从一个烂包包里翻出几片纸说,其实我们的这些地早就给这个叫“大漠荒地治理开发公司”承包了50年,但奇怪的是,我们这么闹他们怎么不露面,我们还担心一旦闹赢了他们又跳出来和我们闹呢。他还把有位神秘人物赞助20万和经常打来电话通报情况的事情告诉了郝智。听着这些,郝智心里更感到吃惊,果然这里面有很复杂的名堂!

就在郝智与村民们在村部里大酒大肉又吃又喝的时候,姜和平带着武警部队赶到了村外,和那些老头、老太太们对峙着。姜和平对吴帆、魏有亮说,现在里面人的手机关闭着,一点消息也没有,我们不能就这样坐等,还是早点采取行动,长痛不如短痛。魏有亮小心翼翼地建议,手机关闭说不定里面正在开会,我看还是稳妥为好,这样的事情本来就够麻烦了,再不应把事态变得更加复杂。吴帆说,你是第一副书记,又是行署专员,最后还是由你决定。

按照姜和平进攻村里的指示,公安武警的任务是每人首先负责清理一个村民,打开通道进入村部。下达命令后,马上所有的警车拉响了警报,与此同时,警察猛地跑到了人群里,开始拖人。哭的,喊的,抱腿的,搂腰的,现场混乱成一片,气氛十分恐怖。

“都停下来!”郝智大喊一声,从里面走了出来,更令大家惊奇的是陈有谋竟然点头哈腰地紧随其后。郝智的脸色非常平静,他对姜和平说,“什么事情也没有,马上叫大家通通撤离。”而陈有谋也对围观的群众叫着大爷、大婶,忙乱不迭地叫围堵的老人们赶快散去,回家该干啥快干啥去。

现场形势出现的逆转,搞得姜和平不知所措。他看着郝智上了车,陈有谋还专门凑到旁边给关上车门,那几个村干部也笑吟吟地不住说着:郝书记走好,再来啊!

五十三

有丰富经验的老林他们一到榆树峁,梁少华、潘东方开始紧张起来,因为上访事件是他们一手策划的。

土地平整、面积广阔的榆树滩早已成为浑身透出商机意识的梁少华垂涎三尺的风水宝地。这几年,路山大开发的序幕拉开后,传统农业地区的路山,在不知不觉中把发展能源工业的比重加大,几年工夫里能源工业成为路山地区经济发展的主导,在强烈经济意识的驱使下,梁少华更是看好被路山县和永川县夹在中间的这块榆树滩宝地,无奈,此时的梁怀念已处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境地中,他把惟一的希望寄托到潘东方身上。这小子他是太了解了,投机钻营,见利忘义,貌似老实,还擅长演戏,其实男盗女娼,肚子里装的全是坏东西。找潘东方时这家伙眨巴着眼睛,酸酸地说,梁总你真是有好眼力啊!世上的好事都快叫你给得完了,吃肉的时候也该给我们分一碗汤喝呀。话语里充满了妒忌和尖刻,不满中还强烈地表示出合作的愿望。这年头有哪个领导不想利用手中公共资源的管理权力和商人勾结发财呀?以前许多官僚们之所以没提出和自己合作,那纯粹是因为梁怀念像一把高悬在他们头上的利剑。现在,梁怀念已成为强弩之末,自身难保,潘东方合伙的想法也无可厚非。他连忙表示恐怕是潘大县长不给自己面子,真的想参与的话,那可是自己求之不得的事情。

如果自己开动的是一条大船的话,潘东方的参与无疑是给船扬起一张风帆。当大漠荒地治理开发公司和村里、镇上签订了为期五十年的“五荒地”承包治理合同,在县水利局领取了盖着县政府红章大印的“五荒地”使用证后,潘东方也真当作自己的事情来做,他指示县林业局派人到省里办理了林业用地手续,还指示县里办农业发展立项,拨了80多万作为菜篮子工程建设用款。当然,这笔项目款梁少华明确表态说算是潘东方的个人投资,而且他什么时候需要,随时可以提取。为了防止树大招风,他们起先把开发的重点安排在远离大路的荒漠腹地里,打了几眼深井,用推土机平整了一百来亩地,对外还叫嚷着购买以色列滴灌设备,建设50个温室大棚搞反季节蔬菜种植。有了资金,建设起来很快,仅两个多月的时间,腹地里的农场就已具雏形。后来看到电厂要准备在这里选址,他们显得迫不及待。潘东方和梁少华一合计,认为只有以开发区的名义搞开发才名正言顺,到时候大漠荒地治理开发公司把手续一亮,挂上县政府名字,安稳地去经营土地。为此,潘东方给马俑通过气,自任县开发区筹备领导小组的组长,挂牌成立了永川县经济开发区筹备办公室。同时,他把国家刚开始实行的退耕还林款调整出200万,一次性安排给青年营,搞退耕还林,建设高标准林地。钱到青年营后,按照梁少华的指示,他们把钱挪出来全部用来雇佣推土机,几十台机子在路边不分昼夜轰隆隆巨响,终于惊动了榆树峁村的群众。当初和大漠荒地治理开发公司签订的是治理合同,现在咋不治理却变成毁林开发呢?村民们凑在一哒里一琢磨,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大家要村主任陈有谋拿办法。新官上任的陈有谋其实是有勇无谋,一怒之下就带领了一伙村民去现场强行阻挡。指挥推地的青年营营长梁军置之不理,有那么硬的后台他哪怕这个呀!村民们无奈只得到地委上访,遇到了郝智才迫使推土机停了下来。

郝智指示冻结榆树滩土地开发,还叫永川县马上把开发区筹备领导小组和办公室的机构撤消了,等条件成熟后按程序逐级上报,弄得潘东方骑虎难下。虽说冻结的事情总还有解冻的时候,但解冻后又会是咋个方案?很难说。眼下林地推开一大片不说,自己和梁少华说好了把200万造林资金作为个人的投资安排下去,使国家资金变为个人资金,造林资金用于毁林,如果开发区建起来了,资金的问题也好搪塞过去,但现在把一个烂摊子摆在显眼的地方,像是埋放着的随时都可能引爆的地雷,咋不叫人担惊受怕?这事情要是暴露出去,保不住就要捅一个通天的大洞。

郝智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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