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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绣眉如墨-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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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绢儿细一想,笑道:“必是乌金色的丝线就在这几日被全部被要走了,才赶着这几日再染线。不如去问得是谁要走的丝绽,直接求得少许的乌金线,把眼前的难关过了才好。”

    银珠知这办法好,忙去问道。从小豆口中知道除有二位牡丹园中刺绣女使各要走了一绽乌金线外,叶大姐一人便拿了二绽乌金线,自是松了一口气,忙拉着绢儿去了牡丹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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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大姐与月娘】………

    说是牡丹园,却并非园子,只绕着绣阁一圈种上了上百株牡丹,因未到牡丹开放时,倒也看不出什么好风景。银珠指着眼前的阁楼道:“其他姐妹都在这处阁里刺绣,阁楼后边有几间房子便是她们的平日休息的地方。”

    银珠掀了帘子进绣阁,只见绣阁与莲花阁到是一样大小,不过这阁中却整齐放了八张绣床,每张绣床前端正地坐着位小娘子,或是在劈线,或是在配色,皆很专注,房间的四角放着火盆,盆中火已熄灭,因阁中人多,倒也不见得寒冷。

    银珠也不打扰她们,带着绢儿轻手轻脚上了楼,站在二楼的梯口,凭着护栏,一眼看去的便是栏外的风景,天高云淡,阳光明媚,绢儿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银珠在旁边小声道:“这二楼只二间房子,是叶大姐与月娘各自的绣房,门牌挂着牡丹花样绣牌的是叶大姐绣房,挂着一只香袋的是月娘的绣房,不可乱走。”走到其中之一的房间,银珠在外轻声叫道:“大姐在屋吗?”不一会便有人掀开门帘,轻声道:“妹妹进来吧。”却是大姐亲自相迎。

    房间里很是温暧,里放着一张绣床,一张椅子,以及床、桌之类的家具,特别醒目的却是房间正中挂的一件缎面大袖(宋代服饰之一,样式是短衫而宽大,其长至膝,袖长一尺二寸,多为贵族妇女的礼服。),黑色的缎面上绣了一枝盛开的橙红色牡丹极其华丽,再配上袖边细绣着的几朵大气的蓝色牡丹以及布及整个衣身错落有致很有点缀之用的淡绿枝叶,整件大袖在绢儿眼中便是一件美伦无比的艺术品。

    见绢儿呆望着大姐的绣品,银珠扯了扯她的袖子,向大姐道出所来的缘由。绢儿回过神这才注意到这位叶大姐,与她屋里这件华丽的大袖相比,本人却非常素雅,双十华的模样,不施粉黛的面容虽很普通却看着可亲,百合发鬓上只插了只蝶恋花珠钗,袄子与八幅裙是一色的水兰色,腰间是红色绣黄牡丹的腰围。

    叶大姐听了银珠话,淡淡一笑,便从绣床边的线篮子里找出一绽乌金色的丝线,放在银珠手里道:“妹妹难得来我这,我却没甚底款待,自是做姐姐的不是。今妹妹既然找到我,断不能让你失望。”

    银珠大喜,笑道:“大姐大善,我且放心了。”

    叶大姐抿嘴一笑,好奇看了一眼绢儿,问道:“这位妹妹不曾见过面。”

    银珠将绢儿拉到叶大姐前,笑容满面道:“这便是刚进了莲花阁的绢儿。”

    绢儿叉手揖礼,脆声道:“大姐万福。”

    叶大姐回礼后。细打量了绢儿一番。柔声道:“我听丁妈妈说过二姐家送来了位小娘子。原来就是妹妹你。长得真是秀气。我越发羡慕起你们来了。阁楼里既已住了二姐这枝莲花。偏生还长了二朵解语花。如今绢儿一来。这阁中又多了枝娇艳地梅花骨朵儿。真是还未初春到。却是花满楼。”说罢取下手上戴着一只缕空雕花绕三圈银跳脱放在绢儿手中。“今见妹妹很是投缘。姐姐没什么好送地。这只跳脱便做见面礼了。”

    叶大姐说话和善。待人又这般热情。却让绢儿有些羞涩。忙推托不敢收下。旁边银珠偷笑不语。很是喜乐可爱。

    叶大姐笑道:“不过是只不值钱地饰物。妹妹收下即可。”边说还边给她戴上了。绢儿见盛情推脱不了。只得收下向叶大姐道了声谢。心里念道:来而不往非礼。且回去找件物事回礼便是了。

    拿到了乌金线。银珠自是忙着回阁。与大娘告别后出了门。却正见一位娘子上楼来。只见这位娘子。也是双十华年岁。梳着盘恒鬓。插着一只大红绢花。身着白底小碎花短襦。下身大红罗织六幅裙。身形婀娜多姿。容貌俊俏。顾目而盼间少了几分婉约。多了几分英气。

    那娘子像是未看见银珠与绢儿般径直进了另一屋。

    银珠小声对绢儿道:“这便是月娘。”绢儿却有微惊。听银珠前面地话。只道这月娘是个尖酸之人。如今见她从面相来看却是个爽快地娘子。由此看古人那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却有几分道理。

    下了绣阁二楼,绢儿发现银珠暗自对针绣女使们露出羡慕之色,便问道:“姐姐是喜欢刺绣吧。”

    银珠笑容有些暗淡,道:“在这庄里谁不愿做针绣女使。二姐且不说,若是像大姐、月娘那般也是顶好的,就是绣阁的绣花女使每日也只专心于自己身边不过一尺宽几尺长的绣床,自是单纯快乐。”

    晚上金齑玉脍端上桌,二姐吃了几口便让绢儿三人拿去吃了。银珠倒是十分高兴,绢儿却不喜吃生鱼,尽让给了银珠与柔儿,待到夜上,绢儿从带来的稀少饰物中选了一只红碎石子镶的圆簪子送给了大姐,算是回礼。

    十二月初八,各院阁里的女使大多有些兴奋,嚷着要到寺庙中旁看浴佛会,再见厨房端来用各类果子煮成的粥,绢儿这才恍然明白,已是腊八时节。

    虽绢儿很想与众人一处过节,却因二姐忙着完成绣品不外出,只得留在阁楼服侍二姐。

    丁庄难得一派安宁,莲花阁里也是一片安静。二姐一脸严肃,自是在细斟酌着快完工绣品需弥补的细小瑕疵,绢儿却已是神游远方,心中思绪万千:“如今自己离开原来的世界也是过一年多了,却感觉到待在这里越久,越发找不到回家之路。”

    绢儿细回想来到这个世界后的一举一动,突然产生起一种浓浓的陌生感,反复自问,这个小心翼翼惟恐闪失的小娘子是自己吗?原来的碧泉是什么样的性子如何的脾气?

    然后绢儿惶恐地发现,她已经渐渐模糊二者的区别。

    绢儿忍不住苦笑着:区别?也许人生便是如此,没有永远不变的人,无论有再多的无助、惶恐、颓废,人总是想要活下去,每活下去一分钟,人就改变了一丝,慢慢地过去的自己与现在的自己越发不能重合在一起,环境变化越大,这种无法重合的差距也就越大,更不要说生活在现代的碧泉与生活在古代的绢儿,无法比,也比不了。

    也许我失去的不止是在现代那种丰富自由且方便的生活,更失去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是融合在这个世界,还是被这个世界排斥?

    我就是一株桔树,一株只长了一枝嫁接而来梨树枝干的桔树,也许这唯一的枝头能开花结果,也许这长在桔树上的梨枝会是枯萎死亡。

    在灵魂深处,绢儿知道自己是孤独的,而那种孤独无人可以倾述,只能一点点习惯,或是一点点排解,或是一点点积累。绢儿深知终有一天,自己或因寂寞而死亡,或因寂寞而麻木。只是绢儿希望这些都来得迟些慢点。

    “你在害怕甚底?”

    回过神,绢儿才发现是二姐问她话。看着对方一派冷漠表情望着自己,绢儿过了小会,字才从喉咙里挤出来:“我怕未来。”

    二姐却淡然道:“未来是甚底意思?”

    绢儿悲哀道:“未来就是不可预想的以后。”

    “我也怕。”

    那刻绢儿感觉与二姐近了一点,仿佛能稍稍触摸到她清冷孤傲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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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雨中事】………

    绢儿与二姐才产生了一秒钟的某种默契,便被楼下传来笑声打破了。银珠与柔儿说笑着回了阁,二姐这时却站了起来,想到院里子走走。腊月时节,天正寒,银珠与柔儿担心二姐的身子,忙找出件蓝色暗银竹绸面披风给二姐披上,再将黑白竹影瓷四方手炉中放上新炭烧起,让二姐抱着暧手。

    一番收拾之后,二姐带着绢儿出了阁。

    太阳已快下山,天际一片霞光,众女使纷纷结伴从寺中回来,说笑一处很是热闹。绢儿跟在二姐身后,二人皆是不喜说话之人,只是静走着,却也心情平和,自是悠闲。

    院里有处腊梅开得极好,香味清淡扑鼻,二姐见了心喜,让绢儿折了一枝腊梅带回阁插到瓶中,却见天开始下起小雨夹着雪,很快这雪雨便下大了,瞬间天空的光亮暗了许多,气温也冷了几分,绢儿打了个冷颤,对二姐道:“这雨一时半会不得停,我回去拿雨具,二姐且小心湿了衣服。”二姐点了点头,便在旁边一处可挡雨的地方等着绢儿回来。

    绢儿忙回了阁楼,叫银珠拿了雨具便要出去。柔儿见绢儿穿着的绣鞋早湿透了,怕雨地里滑摔,忙找了双雨天穿的木屐让绢儿换上,绢儿还是第一次穿木屐,最初倒不知如何平衡身子,走上几步后便能习惯,带着给二姐穿的木屐,撑开伞冲进雨里。

    见着绢儿去接二姐,柔儿也忙收拾起阁楼,准备好干净衣服、烧旺火盆,而银珠去厨房让粗使女使烧上大锅的热水,再来些姜块,熬了姜汤,以备需要。

    庭院里有一处山石斜坡,绢儿正准备由石梯上面而下,却感觉脚上打滑,身子顿时稳不住,便扑向前方。当下绢儿被吓得尖叫一声,自是手舞足蹈却无济与事,只得眼睁睁看自己要倒在地上摔得头破血流。却不想这时石梯下冲出一个人,一把抱住了摔下来的绢儿,后退了几步,便坐在地上,手里还护着绢儿。

    绢儿死里逃生自是喘着粗气,待稳了心绪,才意识到自己被人救了,对方已站了起来,拉着自己的手,道:“这位小娘子,能否站起。”

    绢儿借力站了起来,这才感觉火辣辣地痛楚由手心直窜脑门,痛得她呲牙裂嘴。借着还未完全落下的傍晚阳光,绢儿这时才看清救命之人,却是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满脸书卷气,很是斯文,穿着件灰色锦缎斗篷,露出雨过天青色银滚边直身长袍一角,脚穿绣团花黑鞋。

    见绢儿身上已淋湿,男子拾起自己落在地上的一件油布包裹以及雨伞,体贴地将伞撑在绢儿头顶为她挡住雨,嘴里道:“未曾见过你的面,是刚进庄的小娘子吧。”绢儿惊魂未定,狼狈地点了点头,一身湿衣服很是难受。

    男子随手将雨伞递到绢儿手中,见绢儿只穿着布袜站在地上,笑道:“雨天地滑,快些穿上木屐,小心寒气。”拿起包裹便匆匆离去。待绢儿意识还未曾谢过对方时,男子却已消失不见,绢儿只得作罢,再一看发现手中的雨伞并非自己的那把伞,才知原是男子将自己的伞送给她用。

    绢儿定下神。才想起二姐还在等着自己。忙四处找到摔倒下脚地木屐。以及自己地伞。再将男子地伞收好。走了几步。发现自己除了手掌以及胳膊有些擦伤。竟然没有扭伤以及骨折地问题。很是幸运。

    二姐虽等得有些时辰。身上也淋湿些许。却并不发火。只惊讶绢儿一身狼狈。知了她摔倒经过。便说了声:“以后且要小心。”再见绢儿手里那把男子给地伞后。露出了然地表情。看来是知道对方地身份。

    其实绢儿并未告诉二姐全部情况。当时她从石梯下去时。并非脚滑。更不是未看清道路。而是感觉身后有股力量。像是被人推了一下。这才没稳住身子。待被救再看坡上。却是空无一人。依稀记得摔倒前还闻着一股淡淡地古怪味道。只是这般无凭无据、神神鬼鬼地事情。却不好多话。只能闷在心中。

    回到阁里。银珠与柔儿忙端上熬好地糖姜水给二姐与绢儿吃下。二姐自有银珠与柔儿服侍着洁身去寒。绢儿只需自顾自便是了。用汗巾擦干净身上水。再换了下湿衣裙。便蹲在火盆边暧身子。

    “刚才大郞来阁里。见二姐不在。便留下些物事。说是二姐上月想要地。”柔儿细梳着二姐地头发道。二姐拿起放在妆台上油布裹着地物事。却是几幅墨画。脸上露出淡淡地笑容。怨道:“大郞真是有心。我随口说地话。且还记得。外面雨正大。你们也不留下他。”

    柔儿一声叹道:“我们虽有心留他。大郞却不留。只搁下了这些。便冒雨走了。说今还因是腊八才得闲一点给二姐送物事。却不能多留。雨天地滑只得早走好赶回府。明日还有先生学考。”

    银珠提了水壶上楼,放下澡豆以及浴具,用着屏风隔起浴盆,撇嘴道:“天留,人不留。大郞平日对二姐多有用心,这破天气也冒雨给二姐送物事。可二姐见他却总是不咸不淡的模样,倒是月娘见了大郞笑得比蜜还甜。”

    二姐沉下脸,瞪了一眼银珠,道:“浑话!我正经儿的女子岂能学那些不自重的妇人。大郞是丁妈妈的儿子,且不说主仆之别,只是男女也是有区分,怎能胡乱说笑一起。”

    银珠被骂缩回头,不再乱说。

    二姐浴过身后,便叫绢儿将剩下的热水用了,见浴盆里水并不脏,还暧和着,绢儿也不多嫌弃,倒去一半盆中水又倒进些滚烫热水,全身泡在盆中洗个热水澡,感觉浑身舒服这才起来,围上素色无花裹肚,穿上葱绿色内衫子和白色袄裤,再搭了一件厚袄子。

    银珠与柔儿已伺候好二姐吃了些果饼,又食了半碗白玉萝卜碎肉羹,因受了寒二人便劝二姐早休息,这会二姐已半坐在床上,绣着荷包,见二姐无须二人伺候,柔儿使了个眼神让绢儿细心照看着,便下了楼。

    过了一会,二姐道:“伞且收好。”

    绢儿过了小会才反应过二姐所说之意,像是有些明了,好奇问道:“大郞是不是刚救我的那位大哥。”

    二姐点了点头,“丁妈妈有二儿一女,家中奴仆都一并习惯了叫长子文哥为大郞,小儿武哥为二郞,还有位女儿都叫她荔姐。”绢儿坐在火盆边烤了小会火,吃了些果饼才舒坦些,见二姐多有疲倦模样,便劝她睡了才好,二姐难得十分听话,将荷包放进线篓里就躺下了。绢儿收好线篓,细盖好撒红花雀鸟绸面被褥,却听二姐时突然极小声问了句:“你见大郞如何?”话一出口,她耳朵倒尽红了一半,脸上一闪而过羞涩。

    绢儿一时愣住,二姐忙转了个身背对着绢儿,嘴里道:“我只是胡问,黄口丫头才多大,怎知人好坏。”绢儿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二姐冰霜解冻,豆蔻初开了。细一算,自己倒是大惊小怪,二姐已要十六岁破瓜年华,在古代自是已**须成家的年龄,这般少女心思纯属正常。想到这里,绢儿因担心二姐恼怒了,想笑反而不敢笑,只能一脸正色,小声道:“我见大郞是好人。”非绢儿胡说敷衍二姐,她细一想,大郞对未曾见面的女使能有赠伞之意,对二姐有赠画之情,便可看出对方也算得一位有心好人。

    绢儿话出了口,二人便静默了,见二姐不语不言,绢儿便放下绣账,关好窗户。

    绢儿一时好奇打开了大郞送给二姐的画,却是一幅雀上梅枝,一幅罗汉伏兽图,以及一幅仙鹤图,想必是二姐要做绣花花样借鉴之用。

    这几日绢儿也是了解到,丁庄的刺绣在京中有几分名气,有些精美的绣品还是专为宫中特制的。而在丁庄中头三位善绣的便是叶大姐,柳二娘、以及庄月儿月娘。与二姐善长绣鸟兽不同,叶大姐擅长牡丹花以及其他花卉绣制,而月娘却是对各类装饰花纹,团纹等等极有创新,做的荷包、鞋袜之类小巧绣品是大姐二姐多有不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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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绣扇套】………

    想到荷包,绢儿将油灯放在自家床边,摸出了绷子。前几日才学会了做扇套,绢儿便要学以致用,想赶在云哥的生日前,送上一件带绦丝的绣墨竹白底扇套,正好配云哥珍藏的一把竹为扇骨,绢画为扇面的折扇。

    绢儿设计的扇套上墨竹图是当初学十字绣时特意收集了若干中国画图样之一,那幅水墨竹画只用着墨色的浓谈相生相融便勾勒出竹的风姿,简约却不简单。如今绢儿边回想边用枣心笔,凭着记忆加上自己的构思,最后煞是大费苦心才定了个初稿,画在黄纸上。待画好后,绢儿才发现这幅简约的竹图虽大部分只需用黑线,但光是这黑线却至少需要用上深浅不止五六个色,其中还得加上浓棕色。

    害得绢儿头痛:指不定这礼物也隔上了一年才做得出来,真是自讨苦吃。

    照着身边纸上画的竹图,绢儿将所绣花样用枣心笔在蜡纸上细细构出轮廓,再用细针沿着蜡纸上所画的细线刺出均匀小孔,再将蜡纸放在白缎布面上一并绷在碗口大的绷子上的。

    说到这里顺便谈一下枣心笔,绢儿来这个世界之前,只当中国古代用笔只有毛笔,如今才知竟是自己孤陋寡闻,不识历史,这古时书写绘画除了毛笔外,还有硬笔,而这硬笔种类之多、用材之广,但凡矿物、动物植物、金属都可制为笔,就连用石灰造的粉笔,绢儿也曾“惊鸿一见”,很让她惊叹,如今手中的枣心笔是用竹管为套石墨作心制成,画出的线细而匀,分明便是古代的铅笔,虽这笔民间极少见据说是宫里传出来的,但也证明铅笔早有存在,倒让自己这等穿越女叹息后自嘲笑,古人那么聪明干什么,不让自家发明致富,偶尔想炫耀的小聪明又怕指不定是老祖先们玩剩的。

    虽学了一年的刺绣,绢儿却依然绣功不佳,还未开始绣几针,手指便被针刺了二次,痛得她呲牙裂嘴。一会感觉有些身子不支,想是淋了雨已有些感冒,只得放下手中针线,躺上床盖好被褥。只是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便拿出藏在枕下的一本诗词集细细翻看。

    这本诗词集里的诗词皆是是云哥一笔一字抄录而成,特送给绢儿作为想念,如今看着纸上已有三分劲拔风骨的小楷,脑海中便浮现云哥一派认真写字的正太模样,绢儿不禁露出笑容,随意翻开一页,却是一首诗:“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使人瘦,无竹使人俗。”

    这诗倒可作扇套的题词。绢儿抿嘴一笑,这会她倒忘记衡量一番自家有没有那份功力。

    第二天,绢儿因邪风入体风寒感冒便躺下了,还好这具身子底子不薄,在病上躺了二日,吃了些汤药,捂在床上出了一身汗,便好上些,只是绢儿久病一直咳嗽,怕感染二姐病下,只得让绢儿暂住在莲花阁一楼一间杂房里,每日送上汤药灌下。

    待绢儿彻底病好,却已经是腊月二十四,整个庄上小厮女使不管是绣房里的人还是线房里的人纷纷“除陈迎新”,拂尘扫帚在手,将室内屋外地上窗间,一一打扫、衣被用具清洗干净。连着绢儿也是用手绢蒙着嘴,将住了十几日的杂房打扫得干净,还顺便找出那件柔儿口中的熏笼,一件用竹条编制的精致大笼子,当天便被银珠洗刷干净盖在火盆上,一则可挡灰,二则可在上放被褥用来熏香。

    二十四日黄昏,送灶仪式开始。管家带着庄里众小厮到了灶房,备上酒果糖点祭品,将竹篾扎成的纸马和喂牲口的草料放在灶房中。送灶时女子要回避,所以家中各女使只能在远处叩头。待管家向着设在灶壁神龛中的灶王爷画像敬香,振振有词念上了半天后,便恭敬地将纸马草料用着松树枝点火焚烧,谓之送灶王爷回天上,而所有小厮便围在火旁磕头祷告。

    去年在张家地时候。绢儿也曾经历过。知这是送灶地仪式(灶王爷自上一年地除夕以来就一直留在家中。以保护和监察全家;到了腊月二十三日灶王爷便要升天。去向天上地玉皇大帝汇报这一家人地善行或恶行。送灶神地仪式称为";送灶";或";辞灶";)。各家各府都很是重视。多有虔诚。均是家中主事地敬香祷告。如今却未见丁家主人。却不知为何。

    过了二三日后。绢儿才知丁妈妈在京中自有房产。这庄子不过是丁家产业之一。

    过年地气氛越发浓了。村中各处皆是檐下挂红灯笼。门旁挂桃符。木板年画也被拿了出来挂在屋里多些喜庆。宅里女子众多。自有巧手。各房外挂灯笼皆有自做地。或是纸笼灯。或是绢布灯。均是绘绣美品。连带着银珠也有了些兴趣。巧手做了二只红灯笼挂在门前。

    “如今这灯笼有了。就差桃符挂上。”银珠煞有兴致地欣赏着自家手艺。这会管家使了位婆子来。手里拿着一对桃符。见银珠在阁前。便笑道:“银珠。老婆子这不是给你家二姐送符来了。”

    银珠很是高兴。但一见婆子手里只拿着一副桃符。便道:“怎只有一副。我且还想选一选。难不成大娘最后走这里?”

    任婆子一脸冤枉之色。道:“哎呀。你这丫头。谁最后走你这一遭。老婆子我可是专送你这一家。”

    银珠甜笑道:“我不过跟大娘玩笑而已,大娘莫恼了。”忙接过桃符,叫出柔儿搭把椅子,自家好取下旧符挂上新符,这会柔儿出来了,一见桃符,浅浅一笑道:“任大娘越发糊涂了,这只桃符明是旧年挂过的,上边还留着被爆竹炸裂的痕迹。”

    银珠看了出来,反手将桃符入在任婆子手中,不乐道:“大娘这是送福,还是送秽气?罢了还给大娘做他人人情。”

    那任婆子自是尴尬,拿桃符走了人,路上遇见个女使,见婆子从莲花阁里出来一脸不耐,便打趣道:“任大娘如今也被刺了头。”任婆子将刚才事说了一道,直叫冤枉:“前几日大郞回了庄,管家便央得大郞题了五副桃符,前二副管家送了人,余下的三副是留给内院各房,却不想其中一副掉了半联不能用,只得取了件旧日挂过的桃符,吩咐我先去莲花阁,谁想半路便遇见了月娘与聂二娘,二人挑走二副,偏留下那副旧桃符,又偏巧被阁里的人看出来破旧,婆子我真是有冤也说不得。”

    那女使少许兴灾乐祸风凉话道:“任大娘你且不急,待二姐看见牡丹阁与丝线房前挂的符是大郞题的,到时才有你急。”任婆子一听这话闻出味来,也不恼对方没个好心肠,忙拉着女使到边上要细说一番。

    且不说任婆子那边,回到莲花阁中银珠正恼,要将事告诉二姐,却让柔儿拦住道:“你也别多事了,不过是再让大娘拿一副桃符便了事,且不让二姐知道犯了心事,才是好。”银珠这才熄了气,见是到了进餐的时辰,便去了厨房。

    过了半会,任婆子使来一位女使,送来一副新桃符,柔儿自是挂了起来。

    绢儿不知下边桃符之事,只乖乖坐在二姐边上,自绣着那件扇套,如今这扇套的设计在二姐的不屑摇头下,已不同初稿,除了扇套的样式保持原来黑白二色的素雅外,还加上了题字,以及镶边花纹,扇套套链等,精致了许多,也美观了许多。

    绢儿的一举一动看在二姐眼中,倒也暗自有些喜欢眼前这个人儿,人如其名,无论是性情,还是相貌,倒如她名字里的绢,真正是质地紧密轻薄,细腻平挺坚韧,

    偶尔绢儿忍不住说教的童子老成模样,竟让二姐有种被姐姐教诲的错觉,暗叹何家生出这样古怪稳重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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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大郞】………

    二姐绣了一会有些渴,绢儿见水壶中水已冷却,便想央银珠烧点热水,谁料下楼正见银珠掀帘子进屋,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将冒着热气的食盒搁在桌上,也不上楼。

    柔儿不解地望了眼银珠,静坐着绣布袜,没甚底表情,嘴里道:“又是谁气你了?”

    “银珠姐甚底事,为何不将食盒拿上楼,二姐正饿了。”绢儿也问道。

    银珠便一股子说出来了,原来银珠去厨房正遇见给牡丹阁送饭的女使,才知道牡丹阁里新挂了一副大郞题的桃符,这才让银珠好不高兴。

    柔儿一笑道:“银珠如今你也是大人了,倒像不省事的小儿,说笑就笑,说怒就怒,没个正形。”

    绢儿倒觉得这不值生气,“这有甚底,不过是副桃符。”

    “绢儿这话说得对。”二姐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楼梯中央。银珠一见二姐,便知自家的话她都听见了,怏怏不快道:“话虽如此,但。”

    “没甚底但是。”二姐脸一沉,冷眼扫过银珠,面无表情道:“休不识本份!本是件不值提的事,你若胡闹挑拨传出甚底不干净的话来,我吃别人笑话,看我不扯烂你的嘴。”

    银珠不情愿地闭了嘴,二姐却对绢儿吩咐道:“你去看看那桃符题的甚底词。”

    银珠与柔儿一听自有一脸吃惊色,柔儿问道:“绢儿还识字吗?”这阁里除二姐认得不过百数的字,大家皆是目不识丁的小娘子。

    二姐浅笑道:“前日见她偷偷躲在床上看诗本,才让我知道原来我这阁里还偷藏了位小才女。”

    绢儿一听自是脸红。忙跑出屋。说起数学物理化学之类。若与古代女子一比倒也可勉强称为稍有才气之女。便若与人比识字写诗。自己也不过是连猜带蒙识得一些繁体字而已。至于诗词那是一窍不通。才女说不上废材女倒有一根。

    银珠叹后复笑道:“绢儿妹妹如此人才愧煞我也。”话一出。又被柔儿笑道:“妹妹你这是喝地哪出戏?若非绢儿与我们这些粗人不同。二姐家地姐姐也不会千里送女使。”

    “爆竹一声除旧。桃符万户更新。”过了会绢儿便进了阁。道出桃符上地词。

    “这题词倒只把旧瓶换新瓶。没些新意。”二姐冷淡评说道。

    银珠眼珠一转。笑道:“如今这阁里多了个才女。不如让绢儿题个词。换个新意。”

    绢儿一听哭笑不得。忙摇头挥手道:“姐姐是在说笑吧。这题词做诗。不是会认几个字便能行。妹妹虽认得些字。可一时半会却凑不成一句词来。再说我也不善用笔墨。”银珠撅了撅嘴。拍了一下绢儿头。道:“妹妹不要太谦和了。”

    绢儿见二姐虽不见脸色有何变化,倒是眼中内过期盼之光,看来她虽口中称不在乎,其实心中多有不乐。再看柔儿一派淡笑模样,却有些鼓励之意。

    赶鸭子上架,绢儿想了半天,终于还是让她挤出二句话。“芳草满庭吐秀,百花遍地飘香。”

    二姐一听,抿嘴扬眉道:“只比门上挂得桃符上的旧词新鲜些,柔儿请人帮写一下。”

    绢儿不紧不慢又加了一句道:“我这还有个横批: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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