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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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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鹏远“哦”了一声,眼光注视着欧阳筱竹,轻松地调侃道:“真是闻所未闻,天下居然还会有这样的消息。筱竹,该不会是你反悔了变心了或是对我生厌了,想和我田鹏远分道扬镳吧?”
欧阳筱竹禁不住擂了田鹏远一拳,娇嗔道:“讨厌,我都和你……大坏蛋,你现在倒得了便宜卖起乖来了!……”她蹙了一下眉头,伤感地又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充其量只能是嫁鸡随鸡,嫁犬随犬了。要说分手,也是你日后变心不要我了。”
田鹏远有意捉弄筱竹,脸上表情益发诧异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那个李辉回来了,跑来找你的麻烦了?或者是……你又想和他重温旧梦?”
田鹏远心中自鸣得意,自那一夜占有了这个骄傲的公主之后,他已可随心所欲地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了。他还很清楚地知道,欧阳筱竹尽管是高干子女,在人们面前常常显得孤芳自赏自命不凡,骨子里却是个传统守旧的女人。要说田鹏远一点不爱欧阳筱竹也不尽然,她的美貌多情以及家庭背景,无一不深深打动了田鹏远的心。而且,征服欧阳筱竹的过程也给他带来了一种男人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只是较之爱欧阳筱竹而言,田鹏远更爱自己。
欧阳筱竹这下真的生气了,她把脸一扭,用力推开田鹏远,气咻咻地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多心,还要和我开这样的玩笑,难道到现在了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
话没说完,她眼圈就红了起来。
田鹏远笑了笑,知趣地又上前搂住欧阳筱竹,欧阳筱竹作势挣脱了两下,终于还是让田鹏远揽在了怀里。
田鹏远款款温存道:“筱竹,别生气啦,你没看出我是和你逗着玩呢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关系的,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呢!……”
欧阳筱竹轻声吐道:“鹏远,我怀孕了。我怀上了咱们的孩子。”
田鹏远一下子怔住了。
欧阳筱竹低下头有几分羞涩地说:“这可怎么办呀?要是让周围的人们知道了,多难为情多丢人哪!都怪你,都是你不好……”
她说着,情不自禁地用小手去捶打田鹏远的胸膛,随即又把头扎进他的怀里。
田鹏远怔了片刻,面无表情地反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欧阳筱竹仰起脸来,眼睛里闪射出对幸福的憧憬,抑制不住声音有些颤抖说:“我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鹏远,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田鹏远沉思良久,抬起头语气沉重道:“筱竹,和你结婚是我今生最大的心愿,也是我田鹏远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是筱竹,这个孩子不能要。”
欧阳筱竹不解道:“为什么?我们可以马上结婚呀。”
田鹏远面现痛苦道:“来不及了筱竹,就算是马上结婚,等过几天你的肚子一大,明眼人一望便知是咱们在婚前偷尝了禁果。这对于普通百姓来讲可能没有什么,大不了让人背后笑话、议论两句罢了,可我是一个青年干部,你是一个在校学生,你的父亲又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干部,这事一旦传扬出去,如果仅仅涉及到我,那倒无所谓,可是毁掉的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前途和名声,而是毁掉了加上你和你老父亲三个人的名声和前途啊!”
欧阳筱竹不禁被田鹏远的分析吓住了,她身上打了一个寒噤,张口结舌问道:“鹏远,你别吓我,这事……有这么严重吗?”
田鹏远拍了拍怀中依人小鸟一样的欧阳筱竹,缓缓说道:“别傻了筱竹,把这个孩子想办法打掉吧。你不能为此耽搁了你的学业,而我……最近听你父亲透露,说市里有意给我调动一个新的工作岗位,市委组织部正准备派人下来考查。而生活作风问题作为干部考查的重
要一项内容,向来是共产党为官者的一个大忌啊。”
欧阳筱竹双眼噙着泪花,难过地道:“可……这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呀!”
田鹏远轻轻安慰道:“电影上不是说,牛奶会有的,面包会有的……筱竹,孩子也会再有的。咱们都还年轻,应当先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欧阳筱竹乖顺地点了点头,泪水随即夺眶而出。
这之后,一向不爱运动的欧阳筱竹在校园里又是跑步,又是跳绳,又是快速地上下台阶。她现在已慢慢感受到了胎动,她的心里偷偷流着泪,她想以此剧烈的运动来迫使腹中的孩子流产。她不敢去医院,也不敢去请教任何人,她瞒着同学和老父亲,以及所有的人。有一次她在跑步之后,腹中突然一阵绞痛,她双手捂着肚子痛得蹲在地上,胎动瞬间消失了,她止不住落下了伤心欲绝的泪水。可是到了半夜,胎儿又重新在她的腹中鱼一样欢快地游动了起来。
欧阳筱竹母爱的泪水再一次决堤而下,她用被子蒙上头,躲在被窝里痛快淋漓地无声地大哭了一场。
孩子有出生的权利,作为一个母亲怎能忍心杀死自己的孩子。欧阳筱竹铁下心来,不论田鹏远如何劝阻,她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欧阳筱竹毅然决然地辍学回家,她请了长达半年多的病假,足不出户,闭门谢客。到了第十个月的时候,她产下了一名健康漂亮的女婴。
不幸是难产。
田鹏远从千里之外的老家秘密请来了一位接生婆。据说就是这位目不识丁的小脚老太婆,当初用双手将田鹏远接到了人世间。
欧阳筱竹脸色苍白,她下身出了好多血,经过接生婆手忙脚乱的努力,虽然命保住了,却从此留下了不能生育的隐疾。
那天心自打和钟慨结婚之后,就逐渐落下了神经衰弱的毛病。这天丈夫钟慨总算是忙里偷闲回来了,她的心踏实了一点,好不容易才迷迷糊糊地睡着,睡到半夜方臻佳境,忽然被一脚踹醒,她不由气恼地坐起来,怒气冲冲地望着身边呼呼大睡的钟慨。不用说,刚才那一脚无影腿,定是他所赐。
钟慨睡觉不老实,那天心婚后对此已经领教过多次了。临睡前,那天心本想再问一问钟慨辞职一事办得究竟怎样了,可谁想他一上床便如狼似虎地抱住自己,小两口多日不见,那天心能体会到钟慨的心情,也就由着他去,这也证明自己的丈夫忠实不二没有外遇。可钟慨不管不顾迫不及待地宽衣解带和她亲热了一番,之后倒头就睡,不出五分钟已是鼾声大起。当下就把那天心气得够呛。现在这深更半夜的,又忽然一个大脚将自己从梦中踹醒,冷不丁地吓了自己一大跳。心说若不是我差妹妹去叫你,你也不知道回来,你说有多可气;回来之后也不知道说说话,就只顾自己舒坦了事,然后就是八辈子没睡过觉似的呼呼大睡,你说有多可恨;心说你睡便睡了,还半夜里冷不防踢我一脚,你白天里气我不算,晚上还不让我安睡,你说有多可恶!虽知是丈夫无意而为,可那天心这一阵对整日里也见不到个人影的钟慨,早已是憋了一肚子的无名之火无处宣泄。那天心望着酣睡的钟慨,心想你倒睡得挺美,你知道我一天到晚地在为你提心吊胆,一夜夜地为你睡不成个踏实觉吗?越想越是生气,越想越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禁不住信手打了钟慨一下,这一拳捶下去后,那天心立即就后悔了,想自己不该这么任性,毕竟不同于新婚夫妇了,她知道丈夫近日也一定是倦极了,今日难得有此好睡。孰料这一下打在钟慨身上,竟全无半点反应,丈夫连哼也不哼一声。那天心不禁又气,忍不住再次抬手打了钟慨一下,这次手上加了八成力道。再加上前次的两成,就是十成力道了,想这下就算是死猪也该翻一下身了。钟慨哼了一下,果然翻了一个身。那天心正瞪着眼等他醒来,他却眼也不睁一下,又酣然入梦了。
那天心脾气上来,心里赌气说我今天非把你弄醒出出气不可,莫非光兴你单方面气我吓我不成?可她又怕吵醒了小床上熟睡的女儿妞妞,以及外间屋里的老公公钟世杰。她怔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一现,一个歪主意从脑中跳了出来,她随即得意地笑了起来。
那天心揪住钟慨的耳朵,把嘴凑过去细声说道:
“钟队长,有情况……”
话音未落,钟慨一个骨碌翻身坐起,活似撒癔症一般,倒反过来吓了那天心自己一跳。
钟慨见是那天心在跟他开玩笑,不高兴地埋怨说:“你这是干什么你,装神弄鬼的,大晚上的也不让人睡个安生觉?”
说完,咕咚一声躺下,倒头又要入睡。
那天心气极了,伸出手狠狠搡了一把丈夫,说:“嚯,你倒恶人先告状、猪八戒倒打一耙来啦!”
钟慨不明就里,闭着眼,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道:“别无理取闹了,我睡得好好的招你惹你了。”
那天心负气道:“哼!我就知道,案情什么时候都比老婆重要!钟慨,你先起来,我有话要问你。”
钟慨没办法,他只好睁开惺忪的睡眼,不情愿地爬起身来,问一副正襟危坐模样的妻子道:“什么事呀天心,这黑更半夜的突审我?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行吗?”
那天心抱怨道:“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就这么一直拖下去是不是?我就知道,你压根儿就没把我的话放到心里去,你根本就是在敷衍我!”
钟慨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妻子指的是什么,他瞧了一眼妻子,一脸诉苦的表情,故意逗妻子道:“天心,不是我死乞白咧地想干这份刑警工作,可领导偏偏就信任我,把我钟慨视作不可多得的人才。唉,我有什么办法?是领导不批准我的辞职呀!”
那天心冷嘲热讽道:“看你多大的本事呀!这么说,离了你地球还不转啦?钟慨,别自作多情臭美了,也就是自家人把你当个宝!告诉你,这回可是对你的最后通牒。我可不是吓唬你,你要是再执迷不悟继续干你那个破刑警,咱俩就真的去离婚。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把妞妞也给你扔下。”
钟慨一看妻子这回真的生气了,连连举手告饶道:“老婆,我投降,我举手投降了还不行吗?八路军优待俘虏,娘子,你就再宽限几日吧……”
那天心不依不饶道:“你别嬉皮笑脸的,我这是在和你说正经的呢。这次你要不给我把话说清楚,休想再蒙混过关。”
那天心胸脯起伏不已,她已经软硬兼施恩威并重,给过他不止一次的机会了。
钟慨笑道:“天心,别着急,我逗着你玩呢,实话对你说吧,局长已经格外开恩答应我的辞职请求了。不过,局长也向我提了一个条件……”
钟慨说到这里,有意卖了个关子。他得意地看着妻子,停顿不说。
那天心关切地询问:“什么条件?”
钟慨凛然道:“侦破田市长遇刺案。”
那天心疑惑道:“案情不是早就真相大白了吗?街谈巷议不都传说是市委书记孙毅然背后搞的鬼吗?”
钟慨摇摇头,道:“那只是人们的无端臆测,法律是讲究证据的。事实上我手头没有掌握任何有价值的证据,到现在我这个刑警队长还是一头雾水一筹莫展啊。”
那天心把头偎在丈夫怀里,喃喃道:“钟慨,这回你可要说话算数。别把老婆骗到了手,又骗得老婆为你生下孩子,就抛在一边不管了。我是一个女人,和你们男人以事业为重不同,女人对生活有女人的理解。你想想看,自打结婚以后,咱俩的结婚纪念日,你的生日,老爷子的生日,我的生日,妞妞的生日……你在家里陪我们过过一回吗?”
提起这些事来,那天心就备感伤心,眼泪吧嗒吧嗒地说着就掉了下来。
钟慨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悠悠轻诉道:“天心,我知道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等这回案子结了,我一定解甲归田,和你一道过男耕女织平静的生活好不好?”
那天心含泪幸福地点了点头。
第六章
雷迪亚广告模特公司。
一个记者打扮的人来到了大门口,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又仔细瞧了一眼门前的铜匾招牌,确认无疑,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欢天喜地地抬脚迈了进去。
刚进门两步,看门的老头从后面喊了一嗓子,快步追了出来,一把拉住他,用警惕的目
光上下打量他,不客气地问:“你找谁?”
记者向老头先低头鞠了一躬,满脸堆笑回答道:“老大爷,我是记者。是专门来采访祁莹的。”
老头仍是不放松警惕,盘问道:“来这儿的小伙子多了,找祁莹姑娘的就更多,差不多都是打着记者的幌子,其实还不是心怀鬼胎别有用心?”
记者哭笑不得,辩解道:“老大爷,我真是记者,真不是心怀鬼胎。不信,您瞧我这身打扮。”
老头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老练地问:“有记者证吗?”
记者忙不迭点头哈腰道:“有,有。您瞧,您这一吓我,我把这茬儿倒给忘啦。”
说着,他掏出记者证,规规矩矩地双手递给老头,心说这老头真逗,嘴里恭维道:“您警惕性可真高啊,有您这样尽职尽责的人把守着大门,保准儿一个坏人也进不去。”
“那是。”老头一边对照着记者证上的相片,一边骄傲自信地说道,“这儿已经换了好几个看门的了,最后,领导就把我给留下了。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我警惕性高,爱岗敬业,铁面无私,不怕得罪人。你想想,这儿是什么地方?这是模特公司,一群百里挑一的漂亮女孩子在的地方,用句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讲,叫做美女如云!不多加小心行吗?不长着一双火眼金睛行吗?就这样紧小心慢小心,有时候还是让你们这些年轻人钻了空子……唔,看来你还真是个记者。”
老头把证件还给记者。记者接过,嘴里道了一声谢,满以为这下可以进去了,扭身正要接着往里走,老头又忽然扯住了他。
“记者,记者也不行。”老头深思熟虑地说,“你预约了吗?”
“预约?”记者愣了一下,随即撒了个谎道,“早就预约好了。老大爷,这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记者一口一个老大爷,叫得老头也有些动心,老头严肃道:“好吧,今天就放你进去。不过,如果以后一旦让我发现你欺骗我,那下一次你就是好话说破了天,也休想再迈进这个大门一步了。”
“好嘞!”记者揣好证件,连忙往里紧跑了两步,他生怕老头再一次反悔了。跑到半截,回身朝老头又弯腰大大鞠了一躬,大声称谢道,“老人家,我替这里的姑娘们谢谢你了!”
瞧着记者兴高采烈地跑了进去,老头也不禁乐了,还没乐完,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自己的后脑勺,懊悔不及道:“嗨,忘了让这小子登记了!”
练功房内,伴随着节奏鲜明的现代音乐,一群风姿绰约的模特正在一名年轻女教师的悉心指导下走台步。祁莹也夹在其中,她尤其显得出类拔萃容光照人,此时正用心凝听一丝不苟地刻苦训练。
“……好,第三排跟上……把双肩打开,胯摆动要自然……”年轻女教师目光紧盯着姑娘们,不时拍着手喊道。
门外,一个人不时露出半张脸来鬼头鬼脑地往里偷窥。他的目光如醉如痴地追随着祁莹那曼妙迷人的身影。他那魔魔怔怔好笑的样子惹得一些姑娘们掩嘴偷着乐。
冷不防,门忽然打开了,年轻女教师气势汹汹双手叉腰立在面前。
“你这个人鬼鬼祟祟地在外面搞什么鬼?”年轻女教师厉声责问道。
“对不起,对不起。”门外之人赔着笑脸,自我介绍道,“我是记者,是特意来采访模特祁莹的。”
“记者有什么了不起?”年轻女教师并不理会这个茬,态度强硬道,“没看我们正在训练吗?是谁放你进来的?”
“我……”他惟恐累及看门的老头,情急中用手一指房中兀自走着猫步的祁莹道,“是她,就是她让我来的。”
祁莹正心无旁骛地走台步,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她这才发现,众人都把目光齐刷刷地扫射到了自己身上。
年轻女教师向里瞟了一眼祁莹,不高兴地嘟哝道:“又是祁莹。”转而又问道,“你们什么关系?”
事已至此,门外的记者只好信口开河说:“同学。”
年轻女教师望着有几分秃头的记者,满腹狐疑道:“不太可能吧,你多大了,她才多大?”
记者忙笑着解释说:“不是同班,也不是同年级,是同一个母校。”
年轻女教师瞪了他一眼,随即扭头朝里喊道:“祁莹,你先出来一下。看看这个人到底你认不认识。”
祁莹在众人的目光中走了出来,她一看见这位记者,情不自禁地说:“哦,是你……”
记者得意地对那年轻女教师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年轻女教师嘱咐了祁莹几句,然后悻悻地进去了。
不一会儿骤然音乐大作,想是那教师心中有气把音量猛地开大。姑娘们旋即又投入了刻苦的训练。
祁莹向不速之客偷偷吐了下舌头,忍住笑蹑手蹑脚地把门从外面轻轻关上。
“对不起,我们这儿受重点保护。”祁莹调皮地说道,“是不是戒备森严,快赶上重庆的渣滓洞集中营了?”
“这算什么。”记者有些得意忘形,忍不住自吹自擂道,“我们这些做记者的天不怕地不怕,以报道事实真相为己任,能屈能伸,无孔不入,别说你们这儿,刀山火海、龙潭虎穴我都敢去。”
门外的这位不速之客就是曾在福利儿童院的剪彩仪式上,为了保护祁莹挺身而出,英雄救美的那位记者。
在外面的一间小巧雅致的咖啡店里,记者和祁莹面对面坐了下来。
记者朝服务生打了个响指,要了两杯咖啡,然后彬彬有礼惺惺作态地对祁莹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这是咱们俩第二次见面了。”
记者的模样有些滑稽,祁莹忍不住笑了笑。
“上一回时间仓促,忘了作自我介绍了。”记者掏出一张名片一面递给祁莹,一面郑重其事地说,“我是《时尚生活秀》的娱乐记者。我叫何不为。名字很好记,古人常爱说的‘何乐而不为’的何不为。”
对《时尚生活秀》,祁莹有所耳闻,这是一家不入流的小报,专门刊登名人隐私艳星绯闻等花边消息,虽不入大雅之堂,地摊上的发行量却是不可小视。
“狗仔队?”祁莹手里拿着那张名片,目光冷冷地盯着眼前的这位记者。
“嗯……也可以这么说。”何不为有些尴尬,“这是一些人对我们的昵称。”
“你想采访我?”祁莹微笑着,声音也冷了起来。
“对……噢,不……不完全对。”何不为语无伦次道。
祁莹站了起来,将笑容一敛,说:“我从不跟狗仔队打交道。”
何不为一急,忙张开手欲拦住她,又觉得这样做对于一个姑娘家不妥,手又不好意思地缩了回来。
“我不采访你了。”何不为自上次一见祁莹之后,便被她的美丽所倾倒,颇有一见钟情的味道,这次好不容易费了一番周折才见到了朝思暮想的祁莹,怎么肯轻易就将机会错过,他大窘之下恳切道,“我不采访你了,我不会把你当做我们报社的摇钱树的。那这样吧,看在上次我为你奋不顾身帮你脱险的分上,咱们俩交一个朋友好不好?”
祁莹回忆起那一场惊险的遭遇,心知若不是眼前这个记者舍身相救,自己恐怕早已是命赴黄泉了。
“交朋友?”祁莹望着一脸窘促的何不为,犹豫不定。
“对,交一个朋友吧。”何不为擦了一把脑门上急出来的汗珠,他见祁莹似乎有些回心转意,急忙继续说服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会发现我这个朋友是绝对够格的一级棒选手。”
哪有你这样求着让人家答应做朋友的?祁莹暗自好笑,她考虑了一小会儿,然后微微颔首道:“交朋友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何不为紧张地盯着祁莹的面部表情。
“只能做一个普通朋友。”祁莹又是歪着头顽皮地一笑。
“那当然。”何不为一窘,脸不禁酡红了起来,他自我解嘲地说道,“我知道目前能欣赏我这副尊容的人不多,我也不敢对你存有非分之想。我生得这么丑,你长得那么美丽动人那么天生丽质,就是有也是白有……有贼心没贼胆……痴心妄想……白日做梦……异想天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何不为这一连串的自嘲,说到后来,竟逗得祁莹格格格大笑,发出了书中所描写的那种银铃样好听的笑声。
何不为受用地想,世上竟还真有这种好听的笑声。
何不为正兀自陶醉着,从店门外急急走进一个人来。祁莹抬眼一看,正是汪洋。
汪洋径直走到二人身边,用目光来回打量着何不为。
何不为显得有点尴尬。
祁莹莞尔一笑,站起身对汪洋介绍道:
“这是我新结识的一个朋友,记者何不为。”
又转身向何不为,哂笑道:
“这是我的男朋友,汪洋。”
在祁莹的介绍声中,两个都对祁莹心仪的男子汉,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汪洋道:“咱们见过面。”
何不为道:“以后请多关照。”
过了几日,祁莹将汪洋带到了位于远郊的阳明山。
风景秀丽的阳明山,松柏常翠,坡草青青。山下,布丁河一衣带水,绕过山脚蜿蜒向东南而去。放眼远望,一个钓鱼的老者在水边怡然垂钓。
这一切仿佛是一幅古代的青绿山水画。
祁莹像个终于回到了大自然怀抱中的孩童,她兴奋地又蹦又跳,又唱又笑,在山坡上撒着欢儿地疯跑,还不时地俯身下去,采撷微风中摇曳的一束束朴素的野花。
汪洋被祁莹那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牵着,心中惬意无比,只是不解她何以跑这么远来踏青。况且这附近就有一座公墓。问过祁莹,祁莹也只是摇头,浅笑不答。
转过山阴,一排排花岗岩墓碑,在阳光下森然布列,散发着另一个未知世界的气息,相继撞入眼中。
祁莹神色肃穆走到一个墓碑旁,弯下腰,把手中的半束野花献在了碑前。
碑上写道:慈父祁大根之墓。落款为:孝女祁莹。
汪洋正待要问,祁莹默默立起身来,又移步走至数步外的另一个墓碑前。
这个墓碑与众不同,这是个绝墓。上面只刻有四字:李辉之墓。
祁莹又依前弯身下去,把手中的另半束花敬献在了墓前。
汪洋看在眼里,顿时错愕不已。
“汪洋,你不是一直想了解我的内心世界,一直想知道我的身世秘密吗?”祁莹眼眸中慢慢洇上了泪花,她语调凄凉地说道,“好吧,我今天就全部告诉你。前一个坟墓,安葬的
是我的养父;这第二个坟墓,安葬的则是我的生身父亲。”
汪洋大吃一惊,脱口道:“怎么,李辉是你的父亲?”
汪洋话一甫出,即觉失言,连忙下意识地闭紧了嘴巴。
祁莹全身心沉浸在往事的悲伤里,对汪洋的异样并未留意。她在碑前静静坐了下来,双目空洞失神,语气哀痛沉缓,对汪洋娓娓讲述了自己不幸的身世遭遇。
祁莹含泪一笑道:“从小到大,我是由养父含辛茹苦一手养大的。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关于这一点他一直也没有瞒我,但是也始终不告诉我,我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事实上养父也的确不知道我的亲生父亲姓甚名谁。这十几年来,养父只见过他为数不多的寥寥几面。养父为人性格孤僻,不喜与人交际,所以对我生父的情况也从不详细去追究打听。而且,我看得出来,也许是生父抛弃了我的缘故,养父心里面对我生父是充满鄙夷的。直到一年前养父病危临终之际,才亲口告诉了我的生父是谁,解开了我的身世之谜。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神秘人……”
汪洋听得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有料到祁莹——这个青川市目下最为当红的模特,背后的身世竟如此坎坷辛酸。
祁莹接着又道:“在我幼时模糊的记忆中,这个神秘人就似曾在我家中出现过。后来,我渐渐长大了,他出现的次数也渐渐地多了起来。我管他叫叔叔,他总是给我带来一些让每一个女孩子见了都会动心、都会喜欢的小礼物,并且每一次都会乘我养父不在之际,对我紧紧地又搂又抱,还亲热地亲我的脸蛋,对我百般爱抚。他的表情非常奇怪,似笑不笑,似哭非哭,非常难受,有一次我还看到他的脸上分明淌下了一行眼泪。”
汪洋插言道:“这个神秘人就是李辉,对吗?”
祁莹点了点头,神情越来越是悲戚,哽咽道:“……可是他始终不透露他的姓名,我也从未想到过追问。也是我那时年少贪玩,一天到晚脑子里都是懵懵懂懂的,又怎能懂得人世间的这许多错综复杂的悲欢离合?我收下礼物只会向他道一声谢,然后抱着礼物挣开他的怀抱就飞一般地逃之夭夭了。那时心里只是觉得这个人好笑,甚至有点说不出来的恐怖。现在想来,他面对自己的女儿,心中该是怎样的苦涩痛楚、煎熬备尝?可是却有莫大的难言之隐,所以才不能够相认我这个女儿。”
汪洋也被这一段故事深深打动,他呆呆怔怔地望着祁莹,心头蓦然间升起了对她前所未有的怜惜和珍爱。
他口里情不自禁嗫嚅道:“好一对苦命的父女,好一个父女情深啊!”
祁莹继续道:“养父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我之后,回顾往昔,我这才如梦初醒。不久,和我从小相依为命的养父就撒手人寰了。我悲痛欲绝,茶饭不思,我一下子就变得憔悴起来。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后,我打算去寻找我的亲生父亲。这也是养父临终所嘱。养父之所以告诉我这个事实真相,就是因为知道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心中对我这样的一个孤零零的女孩子独自生活在世上,无人照顾而放心不下。他让我去找我的亲生父亲,好让他日后来照料我的生活。可是茫茫人海,我又到哪里去寻找呢?正在我一筹莫展之际,我忽然收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我听出了电话里的那个声音,正是我做梦也在寻找的亲生父亲。我来不及流出欣喜的泪水,就觉出那个声音断断续续的,说话似非常艰难。他要我火速赶到城关的旧货场附近,说要和我见上最后一面……”
汪洋出神地听到这里,脸色骤然变得灰暗下来。他不知不觉埋下了头。
祁莹丝毫不察,她的内心此时已经完全被那巨大的伤痛淹没了:“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种不祥的预感紧紧攫住了我。等我忧心如焚地赶到约定地点时,发现这里空寂无人,轨道交错。在不远的一条火车铁轨上,透过凄凄荒草,我看见……看见我的亲生父亲躺在血泊中……我尖叫了起来,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连忙奔跑过去。父亲已经是昏迷过去人事不省了。我抱起父亲的头,禁不住泪如泉涌,谁能想到,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魂牵梦萦的亲生父亲,一见面竟是永别!……”
祁莹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汪洋的脸色已经是变得越来越苍白了。
祁莹接着述说:“我拼命地摇晃着他,嘴里不断呼唤着爸爸、爸爸……也许是苍天有眼有意让我们父女俩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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