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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哈尔滨-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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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静静地看着他,想听他再讲下去。因为大家已经习惯于听日本侵略者念的那一套喜歌了。“什么日满协和一德一心,和衷共济,互相提携,以建设王道乐土之满洲乐园”等等。凡是日本侵略者都练会了这一套。那些来学校“视察”、参观的日本人也都这么讲。因此大家也想等他把这套歌念完。谁知他却把嘴闭上了,再也没有张开的意思。
会议室里静静的,教职员们更没谁想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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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旨一郎呆呆地站在那,一动不动,不知他在想什么,脸上甚至表露出一种苦相。
还是老校长孔庆繁打破了这窘境。他向王旨一郎一呲牙说:“同事们都在等着听副校长训话,您就不必客气了。”
‘不,不是客气,今天不能讲。“他举起双手说,”敝人是来和诸君共同研究教育,共同办学的,所以我们来日方长,来日方长。“一边说着他竟扭头向门外走去。
屋里人都愣在那里了。
王一民心里在纳闷:“来日方长”是什么意思呢?……
现在,王一民在马路上一边紧走一边想。可是他想不明白,他摸不着这个日本人的底。但是有一点他是明确的:来者不善,一定要提高警惕,严阵以待。这就是他今天怕迟到的主要原因。在敌人注视的地方,最好能随大流流过去,只有平时隐蔽得好,才能在需要的时候给敌人以狠狠的打击。
王一民走到石头道街“白露”小吃铺的时候,时针指到七点四十五分上。这里离学校几步路,还能进去吃口早点。他一边掏出手绢擦头上的汗水,一边推开门走了进去。屋里没有几个顾客了,这时正是早点刚过,人稀客少的时候。小吃铺主人老何头戴着花镜,坐在柜台里算账。听见门响,一抬头,见是王一民,便急忙向他招手。这不是一般的打招呼,因为他一边招手一边点头,又不断地挤咕着眼睛,脸上还有一股神秘的表情。王一民忙向他走去。
老何头先问了一句:“王先生,您吃什么?”
“来个夹肉面包。我得快走,要上课了。”王一民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老何头,他知道这老头儿一定是有什么新闻之类的东西要告诉他。
“好,就妥。你是得赶快到学校看看去。”老何头一边往面包里塞切好的酱牛肉,一边把脑袋探出来,悄声地说,‘你们学校不知出了什么事,警察厅的屁驴子开来一串,警察和便衣来了一群。你可得多加小心哪!这年月好人没好报哇!“
王一民听着心里怦然一动,他首先想到的是:学校的党、团组织和反日会的活动是不是出了毛病?尤其是团组织,最近由团省委书记刘勃直接抓,组织发展得很快,活动也比较多,是不是有什么疏忽大意的地方?想到这里,他心里非常着急。他一边把夹肉面包拿到手,一边对老何头说:“谢谢你。钱记账上,我得快走。”
老何头连连点头。
王一民顾不得再吃面包了,他走出小吃铺,把面包塞进兜里,就快步向学校奔去。
王一民来到学校那栅栏式铁大门前,隔着门往操场一看,只见满操场站的都是学生,却不见一个老师,也没有警察和便衣。操场上的气氛和往日大不相同。往日这样六百多青年聚在操场上,只要没有列队开会,嬉笑打闹声早就飞上了天。今天却没有人大声喧闹,听不见笑语,看不见跑跳。学生们仁一堆俩一伙在窃窃私语,也有的站在那里默默无言。这一切情景都告诉王一民:真的出了事,而且是不小的事。
出了什么事?必须赶快弄清楚。王一民走进了学校的大门。
一进门就是传达室。传达室和整个学校大楼是同时修起来的,风格完全一致,都是俄国古典的建筑风格,对称、均衡,形式严谨,给人以庄严肃穆的感觉。整个楼是白色的,窗是绿色的,楼前是一排整齐的加拿大钻天杨,枝叶向上,一直钻过楼顶。大楼呈凹字形,当中是一片操场。
传达室是一座俄式平房,里面有两个房间,老传达李贵和他的老伴吴素花就住在里间屋里。自从修建这座学校,李贵就来了,无论朝代怎样改换,他都不动地方。他是这个学校的一本活字典,所以教职员工都很敬重他,他也处处想着学校。“九一八”事变的时候,日本飞机在哈尔滨上空打转,教员不来上课,学生不来上学。他把大铁门一锁,拎条棒子在大铁门里一站,居然没让大楼损失一砖一瓦;没让玻璃打碎一条一块。
王一民来到一中第一个接近的人就是这位老传达。他经常和他聊天,回答他提出的一些问题,替他给早年毕业的同学写回信,有那么多人来信问候他,祝福他。
老传达是王一民在一中发展的第一个反日会会员。他人会以后和王一民就更亲了,精神头也更足了。在很短时间内,老李贵就在伙房和勤杂人员中发展了六个反日会员,里面包括他的老伴吴素花。接着,他又在校外街道上发展了八个。他自己担任这两个反日会小组的组长,只有他一个人和王一民保持着联系。王一民对这位老人是完全信任的,正在培养他加入党组织。
今天,王一民一进学校大门,首先就向传达室望去。只见李贵正站在玻璃窗里向他点头示意。他便一闪身进了传达室。
李贵没和他讲话,一点头进了里屋,王一民马上跟了进去。
里屋只有李贵的老伴吴素花,这是位山东大嫂。年轻时候流落在哈尔滨街头“缝活儿”。当时哈尔滨干这行的妇女到处都有,因为她们缝的多半是破衣烂衫,找她们缝活儿的也多半是穷人,所以又管她们叫“缝穷的”。她们走大街串小巷,无论走到哪里,人们一眼就可以认出来。因为不论年轻媳妇和小脚老太太,穿的都是带大襟的蓝褂子,下身是扎腿带的青裤子,头上还都梳着个疙瘩髻。不了解情况的人真以为她们穿的是指定的制服,梳的是规定的发式呢。实际上,这只是一种传统的习惯而已。
李贵是个老跑腿子,一直到三十岁还没成家。那时吴素花还是个年轻姑娘,姑娘本来梳大辩,但一缝上活儿,吃上这碗饭,姑娘也得梳上疙瘩髻。她经常到一中来给学生缝活儿,地点就在传达室。每逢她来,李贵都热情帮助,为她到学生中去揽活、送活,天长日久,热情就变成了爱情,一年后就结婚了。用一句时髦的叫法,两人还是自由恋爱结婚呢。结婚后,吴素花不缝活儿了,帮助李贵看传达室。李贵不在的时候,找人、接电话、收发信件,她都能干。慢慢地学校也就承认她是正式传达了。学生管李贵叫老传达,管她叫“二传达”,两人对学校都是一样的忠心耿耿。
当李贵领着王一民进屋的时候,吴素花正在给学校的厨师缝围裙。李贵冲着她扬扬下巴儿,吴素花会意一点头,便立刻拿着围裙到外屋去了。
“王老师,学校出事了!”
“什么事?”
“礼堂里挂的那张‘康德’大相片上的两只眼睛让人抠下去了!”
王一民听了一愣,这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李贵说的这个“康德”就是傀儡皇帝溥仪。他在粉墨“登基”的时候,将大同伪国号改为康德,有些人也就以此来称呼他了。就像称他的老祖宗福临为顺治,玄烨为康熙那样。
“还贴上了标语。”李贵接着说道,“两条子,都是对着新来的鬼子副校长去的。”
王一民双眉紧蹙地听着。他感到这简直像那次“纪念碑”行动的翻版,使玉旨雄一叔侄二人受到了同样的“欢迎”。但那次是经过认真讨论,周密计划以后才干的。这次呢……是不是自发的?或者还是肖光义和罗世诚两人干的?但他们俩是团员,团员要采取这样大的行动总是要经过团组织批准的,那样刘勃也会和自己商量啊,现在却一点也不知道。王一民想到这里,不由得轻轻地说了一句:“这事是谁于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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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老李贵摇摇头说,“要是咱们反日会想干这事,事前总得和你商量,经你点头才能干。”
“我知道。”
“现在他们把教职员都整到大礼堂里去了。警察厅也来了人。你快去吧,心里有个数就行,可得沉住气。”老李贵伸出大手,一把拉住王一民的手,用力攥了一下,轻声地嘱咐着。
王一民也攥了攥他的手,点了点头,一转身从里屋走到外屋。
吴素花正站在窗前向外看着,听见里屋门响,回头对王一民点点头,轻声说了句:“快去吧,孔校长也来了。”
李贵忙问道:“新来的那个副校长呢?”
吴素花摇摇头说:“还没来。”
王一民对他们老两口点点头,一推外屋门,斜穿操场,向北面楼门走去。一进这个楼门,就是礼堂。
王一民快步在学生中间穿行着。学生给他让开一条路,默默地看着他。在快走到楼门前的时候,他忽然发现罗世诚正直盯盯地看着他。罗世诚那大个子高出一般学生一头,自然容易看见了。王一民发现罗世诚眼睛里兴奋得直放光,嘴角上还挂着几丝笑纹。王一民又注意往他身旁一看,发现小个子肖光义也站在那里用同样兴奋的目光,同样的笑容望着他。这一来王一民全明白了,这件事还是他们俩干的!只不知是否经过团组织批准?是自发的盲目行动,还是有计划的行动?……王一民见他俩正在直盯盯地望着自己,便将头往正面一转,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绕过停在楼门前的五六辆摩托车,大踏步走上台阶,走进了楼门。
15
礼堂的大门正对楼门。大门旁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察,还有外号叫丁秃爪子的训育主任丁于,他看来的是王一民,便对两个警察点点头,警察就让王一民进去了。
礼堂能容纳下全校师生,正面是座舞台。现在舞台上的灯全亮着,十几个警察和便衣特务在上边忙忙乱乱,不知干些什么。台下站着全校四十多名教职员。人们都往台上望着,所以谁也没注意王一民走进来。
王一民俏悄地站在人群背后,抬头往台上望去。舞台正中挂着博仪戴着白手套,拄着洋刀的大照片。这个傀儡皇帝的腰板挺得像根棍子那样直,分发梳得溜光水滑地紧贴在头皮上。穿了一身特别设计的所谓陆军大礼服,实际是像军装又不是军装的四不像的东洋装。上衣长及膝盖,瘦得紧贴在身上。盘着两条金龙的衣领足有两寸高,紧卡在他那尖下巴上。这个金黄色的高领好像把他的脑袋固定住了,使他不能随便转脖回头。从两肩垂下两个半圆形的黄穗子,像耙子齿一样抓在肩头上。胸前是两排对称的扣子,每排七个。扣子旁挂着一个有碗口那么大的牌子,名为:大勋位蓝花大经章。这个玩意儿是在日本东京特制的,只有他这个傀儡皇帝可以佩戴。他腰上系着一条有四指宽的平板带子,带子上绣了四条金线。两条衣袖从袖口开始到胳膊肘那里也箍满了金线,下边是三条粗的,上边是三条细的,最上边的一条金线还顺着胳膊肘盘上去了。反正他满身都是金线和金龙。清朝的末代皇帝竟穿上了这样洋装。如果他的老祖宗努尔哈赤从墓穴里爬出来看见的话,一定会惊奇得目瞪口呆,看不明白他这不肖子孙为什么不穿黄马褂,却像怕散花的水桶一样,箍上了这么些金道道!
这张“御照”是镶在一个大玻璃镜框里,现在头部一带的玻璃被打碎了,七裂八瓣的破玻璃把照片分割得支离破碎,只有脸部那里一点玻璃也没有了,沿着黑框眼镜的里留部分完全被挖掉了。不,说“挖掉”的还不够准确,因为干得非常干净,齐边齐沿,不大不小,连点毛边都没有,大概是用非常锋利的小刀剜下去的。
博仪的脸上出了两个大窟窿,像死人的头盖骨一样狰狞。
在照片的两旁挂着哈尔滨特别市市长吕荣惠写的一副对联,原来上下联各十六个字。现在每边只能看见上半截八个字,下半截被新贴的标语糊上了。只见上联原来的字是:
新国肇建 赖我邻邦
下面新贴的标语是:
玉旨一郎 好景不长
下联原来的八个字是:
千秋万岁 固若金汤
下面新贴的标语是:
叔侄二人 一块灭亡
王一民看完差点没笑出来。他暗暗欣赏着他这两个学生的作品,还真有点文才呢!原来的和新写的一接,另有一番讽刺意味。字迹也完全变了,这两个学生的大楷字本是学写魏碑的,现在却变成了齐边齐沿的美术字。老鬼子玉旨雄一来的时候他们赠给他八个字。现在小鬼子玉旨一郎来了他们给他翻了一番。先不论这次的行为对错,后果如何,只从这件事情本身看,两个学生还是表现得智勇双全,可亲可爱的……这时台上接连着闪了几下刺眼的白光,打断了王一民的思路。他注意看看台上,只见有两个便衣正变换着角度给挖掉眼珠的博仪照片拍照;另有一个蹬着梯子,把照相机凑近照片上的两个黑窟窿,按着快门。有两个警察,正小心翼翼地往下揭标语,标语的浆子刷得特别厚,贴得特别实,揭了半天还没揭下一个小角,还有一个警尉跑前跑后指挥着。
老校长孔庆繁站在台口右边,正用手绢擦头上的冷汗。他好像比平常又老了好几岁,那满面烟容的黄脸本就难看,这时更像遭了严霜的茄子,不但颜色不正,还添了不少褶子。
正在孔庆繁不断出冷汗的时候,礼堂的两扇大门吱呀一声同时打开了,大家不约而同地向门口望去。只听从门外传来大皮靴踏地板声,洋刀和刀链子相撞的哗啦哗啦响声,接着走进来三个人,为首的一个是身材高大的中年人,穿着崭新的警察官服,扛着警正肩章,一张溜光水滑的大白脸上毫无表情。这是警察厅的特务科长葛明礼来了,他身后跟着便衣特务秦德林和一个穿警察制服的特务警尉。秦德林被快干“拉哈油”和汽油蜇破的那层皮已经长上了,可是脸色变得红里透紫,紫里透黑,比火燎的红皮地瓜还难看。
随着他们三个人,训育主任丁于也跟进来看了看,但是很快又悄悄地缩回去了。这是个非常狡猾的家伙,他知道今天这事关系重大,而葛明礼这帮恶棍加赌徒又非常难侍候,弄不好会把自己陷进去。既然他已经把校长孔庆繁请来,有他在前台顶着,自己又何必在这形势不利的情况下出头呢。因此他就躲在后面看着了。
葛明礼进了礼堂大门,往前走了几步站下了。他睁着一双往外鼓鼓着的大眼珠子,迅速地向台上台下扫视一遍。
台上的警察一看他进来,就都像有人按电钮的机器人一样,立刻两脚一碰,咔的一声向他来个立正,敬礼。便衣特务也忙脱帽行礼。这是葛明礼定下的规矩。在他手下的警察、特务,哪怕是几分钟前才跟他分手,只要是换了个地方,在众人面前,他一出现,也得立即放下正干的事,对他立正敬礼,然后垂手挺立,听候吩咐。如果他没话说,也得等他把手一挥,才能再接着干事。如果有人违反了这个规矩,不管是谁,哪怕是跟他在赌场里出生入死干过的拜把子弟兄,他也会抡起胳膊抽他的嘴巴子。过后没人的时候,他可以请他们喝酒,逛窑子,以此赔礼道歉,但在人前的威风半点丢不得。他手下的人对这套规矩有不少怨言,甚至骂他这是“王八屁股长疮——烂龟腚”。但是怨言归怨言,到时候还得照办。
警察和特务们敬完了礼,那个警尉从台上小跑着下来了,他跑到葛明礼面前,又咔一声来个立正、敬礼。礼多人不怪,他们知道葛明礼就喜欢这一套。
“报告!”警尉直挺挺站着说,‘警尉齐德荫正率领弟兄们检查现场,科长有令请面谕。“
葛明礼听完这不伦不类的报告以后,并没有发什么令。他眼皮翻了几翻,忽然对着面前的警尉喊了一声口令:“向前两步走!”
警尉齐德荫本来就站得离他很近,这时咋咋向前迈了两步,几乎要和葛明礼碰鼻子了。齐德荫虽然还是直挺挺站着,但是已经不知所措,他完全慌神了,心怦怦直跳。他不知道葛明礼要干什么?抡巴掌打耳光也不用这么近哪,除非是张嘴咬鼻子……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只听耳边传来葛明礼非常小声的问话:“快告诉我,哪位是主席顾问官玉旨雄一的侄子,玉旨一郎副校长?我好先去晋见。”
齐德荫一听是问这个,怦怦乱跳的心才落了底,他忙小声回答道:“我也怕失礼,一来就问过了,他老人家还没来。”齐德荫平常管地位高的人都叫“他老人家”。不问年纪大小,只问地位高低。
葛明礼听完稍稍点点头。
葛明礼点完头齐德荫也不敢走。
葛明礼一皱眉,又喊了一声:“向后转。”
因为距离太近,喊口令喷出的唾沫星子喷了齐德荫一脸,但他不敢擦,忙把右脚向后一撤,来了个向后转。
“跑步走!”
齐德荫端起胳膊向前就跑,正在他弄不明白往哪里跑的时候,后边又传来葛明礼的喊声:“回原地,继续检查现场!”
齐德荫这才往台上跑去。
葛明礼这时才迈开大步,先走到台口前,往台上看看,台上被挖掉双眼的照片和两条标语使他心烦意乱。“欢迎”玉旨雄一那件大案子还没破,现在他侄子来又“欢迎”上了。真是火上浇油,净在节骨眼上给他上眼药。他想到这里,气就不打一处来。他猛回过身来,怒冲冲望着四十多位教职员说:“你们都是打什么家伙的?”
没有人答话。
这时警尉齐德荫又从台上跑下来,立正敬礼报告说:“报告,他们都是这个学校的教职员,我让他们在这里集合。学生都集合在操场上待命。”
葛明礼微微一点头,向齐德荫一挥手,齐德荫又敬了个礼,转身跑回台上。
葛明礼又面对大家说:“这么说你们都是耍笔杆的,吃粉笔面子的了。你们认识敝人不?”
仍然没人答话。
葛明礼把眼睛一瞪说:“你们校长来没来?”
从葛明礼一进来孔庆繁就注意看着他,孔庆繁不认识他。但从那警正肩章和那气势汹汹的架子,他知道这家伙有来头。凭着他那一双看遍人间事的眼睛和老于世故的经验,他感到这个披着一身黄虎皮的家伙满身市侩气,这类人最不好惹。他们对读书人和长者也极不尊重,越在大庭广众之中越逞威风。如果当着这么些教师的面侮辱自己一番,岂不要传遍教育界,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话资料。;所以他在台口上就尽量往台边上靠,他真想躲进后台去,叫也不出来。但是这案子太大了,自己身为一校之长,事事都首当其冲,弄不好不但校长保不住,脑袋都可能和脖子脱离关系。眼前这个家伙大概就是管这类案子的,自己如果躲起来,惹翻了他,说不定就要吃大亏,这……正在他胡思乱想,犹疑不决的时候,台下叫上校长了。他浑身一颤,向台下望去。
台下教职员的眼睛都向他这边看,葛明礼也一回头,看见了他。他知道再不出去不行了,便提心吊胆地走了出去。
葛明礼上下打量着孔庆繁。他一搭眼,也就把这个糟老头子看明白了。当孔庆繁顺着边幕的台阶往台下走的时候,葛明礼冷冷一笑说:“怎么走这么慢?是不是烟瘾没过足啊?”
孔庆繁身上一抖,猛然站住了,他曾想到可能受侮辱,但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轻易,第一句话就像巴掌一样打在脸上,他站在那里,直愣愣地看着葛明礼。
葛明礼又冷冷一笑说:“怎么的?不认识呀?”他收回笑容,把头一扬,高声说道,“敝人是皇帝陛下警察官,警察厅警正衔特务科长葛明礼。”
葛明礼的恶名早已传遍哈尔滨市,谁都知道这个无恶不作的地痞流氓加赌徒是如何心黑手狠,所以他的名字刚一出口,人们都情不自禁地发出压低了的惊讶声和议论声。声音虽小,架不住人多,也响成了一片。
葛明礼为自己这威名远震而得意地向人群里瞥了一眼,又转头向孔庆繁望去。
孔庆繁当然也和大家一样受了震动,他知道今天遇上了个混世魔王,碰上了个太岁。但是他也走过了几十年的坎坷道路,经过了好多阵仗,他知道这时候既无退路,又无援兵,只有硬着头皮顶上去,胜败如何,见机行事吧。于是他把心一横,又向前走了几步,对着葛明礼点点头说:“葛警正的大名早已传遍滨江,今日相会,真是三生有幸了。老朽也自我引荐一下。敝姓孔,名庆繁,字从简,号适中。祖籍山东曲阜人,继先人之遗业,从事教育事业三十余年,现为荐任官,哈尔滨市第一两级中学校长。”说完他又点了点头。
葛明礼听完嘴角微微一撇说:“啊,你这一大套比我那一套还长啊!可我听了半天也就‘荐任官’和‘校长’这五个字还顶点用。也真难为你,熬了大半辈子才混上个校长当。”说到这里他往孔庆繁身旁挪了挪,声音放低了些,甚至有些亲切感地说,“可你知道不知道,这回怕要连这校长也当到头了!老伙计,这案子可非同小可呀,这要是破不了,你这校长可就犯了,犯了……”他用手摸着他那光秃秃的肥脖子想词,忽然他用手一指博仪那挖眼像说,“犯了欺君之罪!对,犯了欺君之罪是要祸灭九族的!老伙计,你是一校之长,什么事你都能知道,你快点说吧,这案子是谁干的?”
葛明礼这最后一句话才出口,孔庆繁几乎吓得跳起来,他忙喊道,“哎呀,葛警正,我、我、我怎么能知道呢……我……”
葛明礼一挥手,他甚至笑了笑说:“先别急。我知道你就是知道也不能当这么些人说出来。这样吧,从现在起你跟我们一起破案吧。你家里有电话没有?”
孔庆繁紧张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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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一会儿往家里挂个电话,让家里把行李送来。”
孔庆繁吓得连罗锅都神直了,他睁大了眼睛探着脖子问道:“干,干什么?”
葛明礼又轻轻一笑说:“干什么?搬这里来住,好参加破案。”
“不、不。”孔庆繁紧摇着脑袋说,“我年纪大了,搬这来有许多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葛明礼一瞪眼睛说,“总比让你蹲监狱强多了!”忽然他又点点头说,“啊,我明白了,你是怕没地方过瘾吧?那好办,让家里把烟枪拎来,烟盘子也端来,犯了瘾你就抽,我特别准许的。”
“我,这……”孔庆繁那挂满烟容的黄脸本来不容易变色,这时竟也涨得通红。他干张嘴说不出话来。
“这是怎么了?还害怕呀?”葛明礼又一挥手说,“不用怕,什么事有葛某人的特许,就放心大胆地干吧。你就是抱着烟枪躺在学校大门口抽也没人敢管你了。”
葛明礼和孔庆繁这场对话在教职员中不断引起反响,有人嗤之以鼻,有人失声而笑,有人忍不住发了议论。声音越来越大,在葛明礼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声音更大了。引得葛明礼转过身来看了半天。可是声音并没有立刻停下来。葛明礼一皱眉,向前走了几步,面对大家,忽然一张大嘴,拉长声音喊了一声,“立正!”
他这声口令喊的不但声音大,而且里面充满了杀气。但是反映可不灵敏。脚板移动的声音乱七八糟。有的马上就立正了,有的犹豫了一下才变个姿势,有的干脆就原样没动,而且后者还占大多数。
葛明礼一紧鼻子,哼了一声说:“怎么回事?你们是他妈不会,还是有意跟老子作对!我明告诉你们,所有在这个学校里会喘气的家伙,都是这项案件的嫌疑犯!”说到这他一伸手指着大家说,‘在所有嫌疑犯里,你们,这帮耍笔杆的更是特别重要,是重要嫌疑犯。所以,本警正现在正式宣布:明天早晨你们都把行李卷扛来,给我在这大屋子里打地铺,咱们就比试比试谁能治住谁!“
他这话还没住口,四十多位教职员立刻嗡嗡上了。
一直在注意形势发展的王一民抓住这个有利时机,立刻开了头一炮。他站在人群后面高声问道:“为什么让我们搬来2 这是非法的监禁,我们抗议!”
他这短短的话语就像往汽油桶里扔了一团火一样,立即燃烧起来了。人群中的嗡嗡声骤然增大,几个教职员中的共产党员和反日会员也立即高声喊起来:“对,我们抗议,抗议非法监禁!”
“我们不受警察厅管辖,你没权对我们发号施令!”
“这是王道还是霸道……”
“我们要联合教育界所有的同事……”
几乎所有的人都跟着喊起来。
葛明礼那张大白脸气得白里透青,眼珠子鼓鼓的,他在赌场上发疯的劲头又上来了。只见他一咬牙,先是一把抓下大盖帽子,叭一声摔在地上,又拽住自己的衣领子,用力一扯,两个铜扣飞走了,衣领撕开了。接着便抓住挎在腰上的洋刀把,用力一拉,洋刀出了鞘。他举起刀向台上的鹰犬一挥,扯着大喇叭筒嗓子,先喊了句日本话“阿兹马雷”!接着又用中国话喊了声“集合”!
台上以警尉齐德荫为首的警察、特务已经拉好了架子,这时随着他的喊声,立刻噔噔噔地跑下来。他们不用指挥,都仿照葛明礼的样子,警察拔出洋刀,便衣特务拽出手枪,一字排开面对面站在教职员面前,枪口对准了这群手无寸铁的知识分子。
这时,葛明礼向前走了两步,举起洋刀,张开大嘴,刚要破口大骂,忽然从礼堂外边传来一片嘈杂的喊声,喊声又伴着一片急骤奔跑的脚步声,好像千百人在冲锋。葛明礼一愣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忙转过秃头向礼堂大门望去。所有的人也都不约而同地向一个方向看着。
礼堂里面反倒静下来了。
礼堂外的喊声和脚步声仍然不断地响着。
礼堂的门开了,一个把门的警察冲进来,他向葛明礼敬了一个礼喊道:“报告,集合在操场上的学生都一窝蜂地喊着、叫着跑回来了。他们在往教室跑。”
“谁,谁下的命令?”葛明礼直着嗓子问道。
“不知道。”
“报告。”警尉齐德荫站出来一边敬礼一边说,“我命令学生听我指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大楼。这,这是要造反了!”
“去!”葛明礼用洋刀一指齐德荫说,“立即打电话给金厅长,调警察大队,包围学校!再报告日本宪兵队,请他们赶快出兵,越快越好!还有,要找出是谁让学生回来的,立刻抓来见我!”
葛明礼话音刚落,还没等齐德荫立正敬礼称是,忽然从外面传来一声喊叫:“不用抓,我来了!”
随着喊声,玉旨一郎走了进来。他一只手提着中国毛蓝布长衫的下襟,迈着快步,向葛明礼一直走来。他站在葛明礼面前,昂着头,用纯熟的中国话大声说道:“是我让学生回教室的。学校有学校的秩序,不准任何人越过学校下命令!”
已经红了眼睛的葛明礼,做梦也没想到能有这样胆大包天的“满洲国人”,敢在他面前抖威风。他上下打量一下这个微微有些驼背的大个于,望着他那圆脸、圆鼻子头、厚嘴唇,狰狞地一笑说:“好小子,真想不到能从井底下跳出你这么个蛤蟆来,你这真是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了!我……”随着这个我字,他的大巴掌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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