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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帝国-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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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搭理她,锦衣卫们都是些心狠手辣的小人物,昔日叱咤风云的大人物此刻在他们的淫威下发抖求饶,这份满足感可是花钱都买不来的。
可是真把柳松坡弄死了也不好交差,领头的锦衣卫百户望望漫长的山路,问向导:“距离韶关还有多远?”
“还有八十里,今天怕是赶不到了。”
“那好,暂且扎营休息。”百户翻身下马,此时夕阳西下,远处山坡上似乎有镜子的反光一闪,人困马乏的锦衣卫们却都没有注意到。
找了个避风的山窝,将囚车停下,骡子解开放到一边吃草,锦衣卫们也下马休息,缇骑们出来办差,从来都是当地民夫们随行伺候,扎帐篷,喂马,埋锅造饭,自有民夫们料理。
两广地区近来也不太平,前朝越国公胡大海在闽粤起兵,遥尊汉王为主,最近搞得风风火火,所以锦衣卫们虽然懒散,还是放了两个哨兵。
阳春三月,广东的天气已经很温暖了,夹杂着米饭香味的山风吹得人昏昏欲睡,坐在高处望风的那个锦衣卫忽然身子一歪,躺下了,他旁边的人笑骂道:“吴老二,瞌睡这么大。”说着就去推他,却发现吴老二胸前插着一支短箭!
那锦衣卫刚要大喊示警,四下的土坡树木突然动了起来,数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潜伏到了宿营地旁边,锦衣卫们都解了盔甲兵器,有些人连靴子都脱了,猝不及防之下,当时就被放倒了一大半。
来人凶悍异常,招招致命,下手异常狠辣,刀下根本没有活口,片刻过后小山坳里便尸横遍野,只剩下十几个民夫,瞪着惊恐的眼睛瑟瑟发抖。
身上披着野草伪装网的彪悍汉子们并不难为这些无辜的民夫,径直走到囚车前,其中一人忽地举起了明晃晃的大斧头,远处的柳夫人惨叫着扑过来,但是为时已晚,大斧头已经劈下,但尸首分离的景象并未出现,相反是囚车化为碎片。
那大汉径直将已经昏迷的柳松坡扛上了肩头,柳夫人惊呼:“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大汉眯着眼望着她:“你是柳夫人?”不等她回答,便递了个眼色给手下,立刻有人上来,强行将柳夫人带走了。
……
京师,紫禁城乾清宫,一群宫女太监围着皇帝,正在帮他穿戴甲胄,这是一套军器署特制的盔甲,通体金黄,用盘绕的金龙作为装饰,精美奢华,威风凛凛,皇家威仪尽显。
皇帝最宠爱的兰贵人亲自帮皇帝系着腰带,年仅十八岁的兰贵人是这次选秀进宫来的,贤良淑德,温柔大方,所以屡承圣恩,现在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了。
虽然肚子还没怎么大,但兰贵人总是骄傲的挺起肚子,双手扶在腰间,周围时时刻刻不能低于八个宫女伺候着,众人也都心知肚明,若是兰贵人此番能诞下一子,少不得会母凭子贵升为妃子,皇帝老来得子,肯定会加倍宠爱此子,封为皇储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现如今的内宫中,除了老眼昏花的皇太后之外,最为尊贵的人竟然是这个小小的贵人。
皇帝终于穿上了这套御用盔甲,兰贵人退后一步看了看,柔声道:“陛下真是威武。”
两个小太监捧着昂贵的大玻璃镜子放在皇帝面前,皇帝望着镜子中自己英姿勃发的身影,得意的笑了:“朕还不老,还能骑马挥刀。”
“嗯,陛下永远也不老。”兰贵人娇柔的笑着,忽然看到皇帝头盔上的雉鸡翎子有些歪,于是踮起脚去帮他扶正,可是一不小心滑倒了,皇帝眼疾手快,一把将兰贵人拉在怀里,呵呵笑道:“兰儿要小心啊,你肚里可是怀着龙脉呢。”
兰贵人羞红了脸,将火烫的小脸深深埋进皇帝宽广的胸膛,其实她是装的,这个颇有心计的女孩,每天想的都是如何巩固自己的位置,尽早登上母仪天下的宝座。
十万京营大军已经整装待发,御驾亲征不是小事,整个京城几乎都掏空了,内阁六部,内务府十三衙门,还有御林军、锦衣卫等单位都派出最强大的阵容,再加上临时征召的五万壮丁,队伍倒也气势滂沱,有了这支至少看起来很强大的军队,皇帝不用害怕有人对自己不利。
皇帝亲征,坐镇京师的责任就交给内阁首席大学士胡惟庸了,这位大学士中庸低调,其实权力都在杨峰和孟知秋两个年轻人手上,皇帝不喜欢用那些老奸巨猾,根基深厚,人脉错综复杂的老家伙,对立足不稳的年轻人更加信赖,若是此次留守做得好的话,这两个人定会取代胡惟庸的位子。
皇帝带着大军浩浩荡荡的出征了,望着渐渐远去的黄罗伞盖,留守京城的百官们不免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连皇帝都御驾亲征了,这大周的天下似乎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地步,虽然已经是吹面不寒杨柳风的季节,但每个人心里都是秋风萧瑟。
唯有杨峰和孟知秋这两位年轻的高官一脸的淡然,皇帝走了,这京城就是他俩的天下了,两人相视一笑,似乎是多年挚友一般,但内阁臣工们都知道,其实这俩人已经势成水火,这次皇帝离京,二人肯定要掀起一场斗争。
第64章 花明
崎岖的山路上,一辆小巧的骡车正在不紧不慢的行进,车辆周围,是骑着战马的彪悍男子,红帕包头,赤裸着强壮的胸膛,腰间插着细长的倭式长刀。
骡车里坐着的正是柳松坡夫妇,柳大人散乱的头发已经重新梳理过,身上多日没有换洗的白色单衣也换成了干净整洁的青色文士长袍,柳夫人的木枷也被卸下,骡车里温暖舒适,还摆着酒菜干粮,但夫妇二人却都是一脸的阴郁之色。
这些人是什么身份,已经昭然若揭,敢在闽粤地方斩杀朝廷缇骑,劫走钦犯,肯定不是一般土匪,再加上他们红色的包头装扮,以柳松坡的智慧不难猜出,这些人就是闽粤反贼胡大海的部下。
胡大海在福州起兵,和远在河南的元封遥相呼应,企图颠覆大周江山,这个事情柳松坡已经从邸报上得知了,对于这位失踪多年的前朝越国公,柳松坡并不太以为然,因为胡大海虽然地位崇高,但属于那种有勇无谋的类型,和话本中隋唐时代程咬金的感觉差不多,这样一个武夫造反,岂能成功。
正因为如此,柳松坡算到胡大海手下急缺谋士,这才悍然劫了自己,自从知道自己的处境之后,柳松坡便一言不发,采取了不合作的态度。
柳松坡是个坚守信念的人,绝不会做贰臣,他年纪轻轻就得皇帝重用,虽然几番起落,但是对皇帝依然怀着一颗赤诚之心,让他背叛朝廷,投身叛军,那是绝无可能的。
车行数日之后,来到武夷山中一个山村,红旗招展,刀枪林立,看来是闽粤汉军的一个前哨,柳松坡夫妇被请下骡车,好生接待,柳松坡也不客气,酒饭茶水来者不拒,但是一谈到正经事情,就闭口不言了。
汉军陆续派了好几个人来劝柳松坡,无非是些识时务者为俊杰之类的话,说皇上已经要杀你,为何还死忠于他。柳松坡笑而不语,根本不屑和这些人辩论,他认定反贼虽然来势汹汹,但必败无疑,自己就算死,也要死个光明磊落,不能和这些人同流合污。
见说不动柳松坡,那些谋士束手无策,一个个拂袖而去,竟然没人来管柳松坡,当然一日三餐还是供应的,武夷山中景色秀丽,气候宜人,住了半个月闲云野鹤般的生活之后,柳松坡的病居然奇迹般的好了。没事他就出去闲逛,体察民情,采茶采药,倒也不曾生出逃走的念头,因为不管何时何地,都有几个红衣汉军在远远地跟着他。
有一天,柳松坡正要出去闲逛,忽然村子里来了一队人马,为首一人身量伟岸如同铁塔,一脸虬髯豪气万丈,站在一群闽粤健儿之间,如同鹤立鸡群,不消问他就是反贼大头目胡大海了。
胡大海下了战马,径直来到柳松坡的草屋前,躬身钻了进去,大大咧咧的一坐,很自然地问道:“柳先生,住的还习惯么?”
柳松坡淡然一笑:“多谢款待,不知道胡头领何时放柳某人回京?”
胡大海爽朗笑道:“你巴巴的赶回去等着张士诚砍你的脑袋么?”
柳松坡到:“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更何况皇上只是拿我进京,并未说要处死柳某。”
胡大海道:“想必柳先生还不明白此番张士诚锁你进京的原因吧,呵呵,你那宝贝女儿,现在不但是丐帮的掌门,还是咱们汉王驾下的军师,你觉得还能和以前一样,再咸鱼翻生一次么?”
柳松坡如遭雷击,说不清楚是喜是悲,女儿不但没死,还混得风生水起,正式加入了反贼的行列,先是逃皇帝的婚,然后造皇帝的反,就算皇帝脾气再好也容不下柳家人,这简直就是在抽皇帝的脸啊胡大海豪爽的一笑:“令嫒是咱们汉王的军师,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柳先生何必再固执己见,不如咱们并肩携手,推翻张士诚这个龟儿子,还天下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柳松坡还是摇摇头,读书人是爱惜羽毛的,他情愿一死来证明自己对朝廷,对皇帝的忠心,留千古美名在人间。
仿佛看穿了柳松坡的心思似的,胡大海又是一阵大笑,道:“我是粗人,说不动柳先生,不过我这里有人能说服你。”
说着,冲远处的马车喊了一嗓子:“军师,来劝劝这个死脑筋。”
马车帘子掀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走了下来,身穿道袍,脚着云履,手拿拂尘,颇有仙风道骨之意,望着柳松坡含笑不语。
“老师……”柳松坡整个人呆住了,不知从何说起,眼前这个道士打扮的老者,正是自己的恩师,若没有他的教导和资助,自己一届贫寒放牛娃,又如何会饱读诗书,连中三元,飞黄腾达。
可是恩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而且还被胡大海称为军师?
看到柳松坡惊愕的表情,胡大海满意的笑了,摸着虬髯笑道:“柳先生,我来引荐一下,这位便是我们闽粤汉军的首席军师,前朝诚意伯,刘基刘伯温先生。”
……
徐州府自古有五省通衢之美誉,四通八达,兼有运河之便利,是中原一座雄城,如今更加热闹非凡,因为皇帝御驾亲征,徐州府正是行宫所在,当地官府加派成千民夫,连夜赶工,在城南建造了一所富丽堂皇的行宫,又从民间征集了五百余名妙龄女子,充入行宫作为宫女。
徐州府变成了一座庞大的兵营,十万将士分布在周边数十里内,联营一片,每日里御林军将士鲜衣怒马,来回奔走,正值春耕时节,百姓们更种下的粮食就被战马践踏,士兵们喝醉了还要骚扰村庄,奸淫掳掠,百姓苦不堪言,地方官无能为力,毕竟现在戡乱才是首要大事,小民们的生计可以缓一缓。
十万大军的加入,形成了巨大的局部优势,而且皇帝御驾亲征也使士气为之一振,按说应该如同摧枯拉朽一般讲汉军一扫而光,但是蹊跷的是反而不见起色。
皇帝御驾亲征,指挥权当然要全部收上来,别管是蓝玉还是李伯升,军权一概上交,皇帝远在徐州统筹安排,旨意通过司礼监发布,命令直接下到营。
前线战况瞬息万变,层层报到徐州,再通过司礼监那帮太监传给皇上,指挥系统臃肿低效,一线军队哪能打胜仗。
接连损兵折将,皇帝龙颜大怒,下令将西征军主要将领前来徐州,召开御前会议。
半年前还是骄奢淫逸、脑满肠肥的武将们,此时已经大变了模样,一个个精神抖擞,眼中精光四射,到底是经过战争洗礼的人,和当初在京师的精神面貌大不相同,皇帝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再看蓝玉,两鬓已经斑白,看来老将军为了戡乱战事,操劳不少。
七八位总兵、参将职衔的高阶武官站在蓝玉身后,向皇帝躬身行礼,皇帝道:“尔等暂退,朕和蓝尚书有话要说。”
众将竟然充耳不闻,依然原地站立,皇帝以为他们没听见,便又说了一遍,哪知道众将还是纹丝不动,此时蓝玉一摆手:“退下。”
众将这才鱼贯而退,皇帝心中一股愠怒升起,但脸上依然是风轻云淡,根本也提也不提此事。
君臣二人商讨战事,蓝玉向皇帝提出,屡战不胜的原因在于指挥系统太过臃肿,军令传达不畅,若想战胜,必须将指挥权下放,集中优势兵力击垮敌人。
皇帝也是行伍出身,自然明白蓝玉话里的道理,他略一思忖,道:“依你的意思,谁可胜任?”
蓝玉道:“臣不才,愿当此任。”
皇帝盯着蓝玉的眼睛看了半天,蓝玉丝毫也不闪避,坦荡的和皇帝对视着。
……
洛阳,汉王府,众将汇聚一堂,一将站起慷慨陈词道:“不能再退了,咱们虽然并不如他们多,但是个顶个都是硬汉子,只有战死的好汉,没有逃跑的孬种。”
坐在元封下首的柳迎儿皱眉道:“王将军此言差矣,兵不厌诈,岂在一城一地的得失,咱们图的是天下,不是一两座城池。”
那姓王的将军愤然道:“又不是打不过他们,为何要退,难不成下一步连洛阳都要让出来?”
柳迎儿道:“你说对了,我还真要把洛阳让出去。”
众将哗然,唯有元封和李善长沉思不语,汉军虽然占据地利人和,但是在人力物力上远弱于朝廷,虽然天下大乱,但大多是疥癣之患,朝廷毕竟占着大义名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真要倾尽全力来打汉军,还真够他们受的。
所以柳迎儿采取的战术还是合理的,分化瓦解,诱敌深入,但是计策总有利弊,这样做的结果是保存了实力,但降低了士气,而且还将投靠汉军的百姓推给了朝廷一方,一场清算复仇是少不了的。
此时柳迎儿想起了父亲说过的一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不管谁胜谁负,老百姓总要经历一场磨难,这是改朝换代的过程中所必不可少的,所以柳迎儿咬咬牙,将心一横,还是做出了将洛阳拱手相让的决定。
第65章 诱敌
这已经是汉军第三次大败,自从蓝玉重新掌了帅印之后,朝廷大军士气振奋,如虎添翼,打得反贼们落花流水,望风而逃,眼看就要打到反贼的巢穴洛阳了,全军上下更加精神抖擞,信心百倍。
虽然战场之上斩首不多,但是汉军的惨败是有目共睹的,今日一战,前锋刚接触上,汉军的溃逃了,周军趁势追击,终于在中午时分攻占了汉军大营,缴获甲仗粮草无数。
蓝玉身穿一身靛蓝战袍,手扶佩剑站在小山包上,眯着眼睛看着手下士兵忙忙碌碌,清点着战果,他是老行伍了,能从蛛丝马迹中寻找出汉军队伍中发生的事情,片刻后,一名小校来报:“启禀大帅,小的们清点过了,贼军的灶能供三万人用。”
蓝玉身后一帮将领互相交换了一下目光,各自露出欣慰的表情,七日前汉军的灶还是可供七万人使用的,三日前锐减到五万,今日再看,竟然只有三万了,这说明汉军减员严重,而且绝大多数不是战斗减员,而是当了逃兵。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大周皇帝御驾亲征,各省兵马粮秣陆续抵达中原战场,各路将士抱着报销皇恩,为楚王复仇的决心向汉军发动雷霆攻势,在如此强大的军事和心理双重打击之下,汉军不败才怪。
但蓝玉并没有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胜得未免太顺(”文)利了些,大军连(”人)战连捷,孤军(”书)深入,若是敌(”屋)人布下口袋阵可就麻烦了,至于灶台减少的原因,也不能排除对方使用的减灶之法,故意迷惑朝廷军队。这些计策都是兵书上有记载的,和蓝玉玩这个,他们还嫩。
灶台可以故弄玄虚,有一种东西却是造不得假的,蓝玉微微皱眉,下令道……如此这般……军士们面露难色,但还是依令而行。
周军士兵掘开了汉军营地里的粪坑,清点粪便,根据体积来推算汉军士兵的数量,虽然不会太精确,但三万人的大便和五万人的大便数量肯定不同。
最后的结论是,汉军确实在溃逃!
蓝玉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喝令三军向洛阳推进,他依然站在高坡之上,望着浩浩荡荡的大军,感慨良多,众将们在后面谈笑风生,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眼看胜利在望,升官发财就在眼前,如何不让他们兴奋。
跟着蓝帅当兵就是好,虽然蓝帅御下极严,不苟言笑,但是爱兵如子,赏罚分明,又用兵如神,和李伯升那些人相比,简直不是一个档次上的,对于吃粮当兵的人来说,有什么能比打胜仗更让他们开心的呢,既能封侯拜将,又能光宗耀祖,就是走在御林军那些眼高于顶的家伙面前,也能昂首挺胸,毫不掉价。
大军继续向西推进,一路上势如破竹,不断捡到汉军丢弃的车辆辎重旗帜,周军将士精神百倍,高歌猛进,迅速抵达洛阳城下。
这是伪汉政权在中原的陪都,收复洛阳,对于戡乱大业来说,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战。
大军列阵于城下,旌旗猎猎,刀枪耀眼,人如墙,枪如林,反观城墙之上,一片寂静,只有几杆红旗无精打采的飘扬着,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大帅,莫非是他们在耍空城计?”一名年轻的将军问道,他是蓝玉的侄子蓝晓龙,西征军帐下数得着的猛将。
蓝玉捋着胡子微微一笑,举起千里镜望着城头,看了良久之后才道:“斥候们有消息么?”
“回大帅,方圆五十里之内,并无敌军埋伏。”
“好,他们不是在玩空城计,洛阳根本就是一座空城!晓龙,你带人登城吧。”
蓝晓龙早已按捺不住,接了将令,带了本部一千健锐营精兵直扑洛阳城,训练有素的士兵们举着藤牌护着头,一溜小跑来到城下,动作娴熟的将云梯搭上,拉开硬弓瞄准城墙上方,随时准备进行掩护射击。
一队彪悍精壮的战士口里叼着窄小的云梯刀,猛虎一般顺着云梯嗖嗖的往上爬,第一拨人登城之后,并未发生任何战斗,城墙之上依然静悄悄,片刻之后,登城士兵冲下面挥舞着旗子喊道:“是空城!”
蓝晓龙精神振奋,亲自爬了上去,果不其然,洛阳城已经人去城空,空荡荡的城墙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但是滚木礌石、灭火沙包等防御物资都还在,可见敌人撤退的很是仓促。
蓝晓龙派人四下查看,确认没有敌军,才升起狼烟告诉城外的大军,可以安全进城了,健锐营士兵将城门从里面打开,周军的前锋骑兵呼啸而入,沿着宽阔的洛阳大街奋蹄疾驰,家家户户关门闭户,大街上也是一个人没有,搜索了半天,依然没有汉军的踪迹,再次确认安全之后,蓝玉带着中军也进城了。
来到汉王行宫前,蓝底烫金的牌匾依旧崭新闪亮,但大门里面却是狼藉一片,可见汉军逃走的多么匆忙。
蓝玉百感交集,历经半年之久,戡乱之战终于告一段落,如果没猜错的话,汉军已经放弃了中原,退入陕西,据守潼关天险做困兽之斗,但实力已经大大削弱,再无逐鹿天下的能量,铲平逆贼,指日可待。
打完了这一仗,就该解甲归田,告老还乡了,连兵部尚书的位子都要坚决辞掉,蓝玉是个明白人,知道功高震主,鸟尽弓藏的道理,此时正是归隐的好时机。
周军完全占领了洛阳,七日后,接到捷报的皇帝从徐州赶来,在洛阳城外检阅蓝玉的部队,并且赐予他们常胜军的称号。
今年的天气有些古怪,虽然只是四月天,就热得不像话了,常胜军将士们身穿重甲站在阳光下,铁甲灼灼生辉,每个人都是汗流浃背,就连坐在典礼台上的皇帝也汗透了龙袍。
皇帝突发奇想,要展现自己体恤士兵的一面,他叫过一名太监交代了两句,太监领了旨意,上前扯着尖锐难听的公鸭嗓喊道:“圣上有旨,天气炎热,三军卸甲~~”
三军将士纹丝不动,那太监觉得有些尴尬,干咳两声,又加大了音量重复了一遍,众军士依然不动如山,皇帝看在眼里,怒在心中,但表面上依然和蔼可亲:“蓝玉,你练得好兵啊,堪比当年细柳营,你就是朕的周亚夫。”
蓝玉汗流浃背,不是热的,是惶恐的,他赶紧磕头请罪,皇帝淡淡一:“卿就下一道命令,让将士们把甲胄卸了吧。”
蓝玉上前,亲自传令卸甲,顿时一阵轰响,三军将士齐卸甲,动作整齐划一,端的是一支强军,但皇帝心中的阴霾却越来越深了。
皇帝赏赐了常胜军的名号,亲自授了战旗,又犒赏了许多猪羊酒肉,这才摆驾洛阳。
汉王行宫已经紧急装修过,此时正好供皇帝下榻,皇帝面无表情的走进来,挥退了所有侍从,只留下曹少钦一人。
“老曹,朕想解了蓝玉的兵权,你以为如何?”皇帝开门见山道。
对主子的脾性很是了解的曹少钦并未表现出丝毫的惊诧,仔细分析道:“今天的事情奴婢也看到了,蓝玉手中握有重兵,本人也是剑不离身,直接解了他的兵权搞不好会造成兵变,最好的办法是将其以及其部下众将传至洛阳,设局拿下,才能万无一失。”
皇帝点点头:“夜长梦多,你这就安排吧。”
洛阳防务大调动,御林军取代了常胜军,行宫附近更是埋藏了大批御前侍卫,蓝玉极其一帮亲信将领奉旨进城,在行宫门口将随身刀剑解下,在太监的引领下鱼贯进入行宫。
皇帝并没有亲自见他们,只是派了一名宦官宣布圣旨,解除蓝玉的兵权,擢升为太子太保,景阳侯。其余众将也都有新的任命,但全部都是明升暗降,不是派到偏远地方去当守备,就是去兵部当文官。
众将一听,顿时哗然,他们抛头颅洒热血居然换来的就是这个,别说是刀口舔血的战将了,就是市井小民付出得不到回报也会恼怒,他们忿忿不平的指责着,谩骂着,若是以往在京城的时候这些武将断不敢如此,可是如今还是战乱时期,他们又连打了许多胜仗,脾气也跟着见长了,居然敢挑衅圣旨的权威性。
皇帝在屏风后面冷眼看着这一幕,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蓝玉,不能留。
忽然,蓝玉暴喝一声:“都住嘴!”
众将慑于他的威信,都不敢再多言,蓝玉恭敬跪下道:“臣,领旨谢恩。”
众将无奈,也只好勉强跪下,口称谢恩,然后一帮人愤愤然的出了行宫,一路走一路骂,来到城门附近,正要出城,忽然上面一阵梆子响,乌压压一片火枪瞄准了他们,为首的御林军军官傲然道:“下面的人听了,还不速速放下兵器投降。”
常胜军众将还在气头上,哪能容忍被御林军欺负,一个个都将佩刀佩剑抽了出来,冲着上面叫骂:“瞎了你的狗眼瞧清楚了,爷爷们是常胜军的,不是反贼!”
那军官冷笑道:“拿的就是你们,再不投降,格杀勿论!”说着就举起了手,城墙上响起了一片扳动击锤的声音。
众将还要辩驳,蓝玉出来沉声问道:“要拿我们,总要有个说法吧?”
那军官身后闪出一人,正是曹少钦,他指着蓝玉喝道:“皇上对你不薄,你竟然敢私通伪汉,将陛下诱骗至洛阳,意欲弑君,如此乱臣贼子,如何留得!”
蓝玉虎躯一震,失声道:“冤枉!我要见皇上!”
曹少钦冷笑道:“你不是说已经将残敌清理干净了么,可是贼军精锐竟然出现在三十里内,这你怎么解释!”
蓝玉一时语塞,汉军果然使了欲擒故纵之计,诱敌深入,搞了个口袋阵让自己钻,现在他是百口莫辩,无言以对。
第66章 鸟不尽弓便藏
常胜军诸将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懵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本来他们还有些仰仗军功,傲视众人的意思,现在全抓瞎了,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御林军下来将蓝玉绑走。
蓝晓龙眼中凶光一闪,手悄悄伸向刀柄,却被蓝玉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住,他只好悻悻的将手缩回,蓝玉沉声道:“不管发生什么事,记住你们是大周的武官,是常胜军的人,断断不可做那大逆不道的事情,本帅这就去面圣,为自己,为你们,争一个清白。”
御林军们已经到了跟前,抖开绳子就要将蓝玉五花大绑,蓝玉傲然道:“不用绑了吧。”士兵们回头看看城墙上的曹少钦,后者微微点头,士兵们便只是摘了蓝玉的佩剑,将其带走。
众将目送蓝帅离开,顿时感觉失去了主心骨,好在蓝晓龙是个有担当的人,他高声叫道:“开城门,我们要回营。”
城墙上有人答道:“你们不用回去了,先到营房休息,等事情查明了再说。”
众人无奈,只好在御林军的押解下去了营房,此时的心情相比刚进城时候,一落千丈,从万里云霄一下掉到了冰窟窿里。
皇帝自认是个会识人用人的高手,对于蓝玉他一向是信任有加的,即使内厂的情报显示蓝玉似乎和汉军有些暗通款曲的嫌疑,但是他还是选择了信任。
御驾亲征以来,所看到的,所听到的,都慢慢的让皇帝对蓝玉忌惮起来,不是因为他不忠心,而是因为他已经隐隐有些功高震主的意思,皇帝很清楚,这种兵荒马乱的年月里,手里有兵才是硬道理,像蓝玉这种统兵大将,想割据一方实在太简单了。
皇帝很想立刻就把蓝玉的兵权给解了,但是又怕临阵换将,对战局不利,所以一直隐忍不发,好在一切顺利,贼军在朝廷大军的重压之下,土崩瓦解,退出中原,以后的战事将会以小规模清剿为主,不会再有大规模的会战,这样的话,就不再需要蓝玉了。
所以皇帝选择在这个时候夺了蓝玉的兵权,并且将他手下亲信将领也都架空,本来事情到这里也就完了,但是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皇帝忽然痛下决心,立即抓捕蓝玉。
这是因为,御林军的斥候在洛阳城外巡弋的时候,居然发现了大队汉军精锐,兵器甲马严整,哪有半分败兵的模样,而且四面八方都有,洛阳城已经被他们包围了!
皇帝大骇,居然一头钻进了口袋阵,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蓝玉设局让自己往里面钻,这个蓝玉貌似忠厚,实则野心勃勃,以前真是看走眼了他!
以前的种种蹊跷事情浮上心头,楚王的死,汉军逢蓝必败的神话,都让皇帝愈发相信蓝玉和反贼有牵扯。
哼,想对付朕,没那么简单。皇帝冷笑着发出了一道道口谕……
行宫大堂前,蓝玉昂然跪着,面不改色,他要面见皇帝,澄清自己的冤屈,可是跪了一个时辰,还没有得到皇帝的召见,忠心的老将哪里知道,皇帝已经判了自己的死刑。
身后传来脚步声,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忽然蓝玉感觉到一股杀气的逼近,他下意识的一偏肩膀,一根坚硬的木棍劈在了他的肩膀上,疼得他牙关紧咬,紧接着又是另外一根木棍从斜刺里捅过来,速度极快,角度刁钻,蓝玉虽是武人,但是那种马上将军,开硬弓,使长愬没问题,这种贴身近战就差远了,而袭击他的人又是武功很强的内厂番子,焉有不中招的道理。
蓝玉的肋骨被捣中,身子一歪,头上又挨了一闷棍,整个人软绵绵的倒了下来,等他醒转过来,已经在黑暗阴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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