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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秘密-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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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必经之路。洛丹靠在窗前,边吃咖喱鱼块罐头,边观察下面的动静,街上已经有了零星的行人。洛丹看了看手表,有些着急:“那狗官不会不走这条路吧?”

汪丹扫了一眼地上的地图,自信地说:“没错儿。他一定会来!洛丹,事成之后,我们分头撤离,躲到乡下去,避开拉萨城里的搜捕。十天后,我们回拉萨,去城北的猫耳朵客栈会合。”

洛丹点头,又向楼下望去,他看见仁钦一行人远远地走来。他闪到窗户的一侧:“来了。”

仁钦噶伦耀武扬威地走来。按拉萨的规矩,噶伦出行,必须是标准的七人一行的官仪。前面三个人,清路的、背着黄布包的秘书、马夫,仁钦骑马走在中间,后面跟着三个仆役。他们走在街上,路上的农奴见状,纷纷转身伏在墙上,来不及躲避的人也闪到一边,弯腰吐舌,表示敬畏。

汪丹观察:“没错,就是仁钦,中间骑马的那个。”

仁钦一行人渐渐走近。汪丹瞅准时机,迅速拉弦,把一枚手雷扔了下去。手雷落地炸响,街上人仰马翻,一片混乱。马当场被炸死,仁钦从马上摔了下来,他的官帽被炸飞了,满脸满身都是泥土血水。仁钦府的仆役从地上爬起来,背起仁钦从硝烟中逃了出去。

巨大的爆炸声,全拉萨城都听得见。隔着两条街,警察连长土登格勒也在去往罗布林卡的路上,他吓了一跳,提马狂奔,来到街口,朝远处爆炸地点张望。他的贴身随从帕甲和身穿英式制服的六名警察也赶了上来。帕甲伸着脖子远眺:“少爷……好像是仁钦府的人。”帕甲带着警察正准备往前冲,却突然被土登格勒叫住:“我们是出来巡逻的吗?”

帕甲听懂了主子的意思,马上停住脚步,返身回来:“少爷,您是去罗布林卡开会的。”

土登格勒不再言语,掉转马头朝另一方向走去。土登格勒三十出头,是拉萨警察团崭露头角的少壮派警官。他是显赫的大贵族雍丹府的二少爷,也是德勒府少奶奶次仁德吉的妹夫。今天遇到德勒府的政敌被人行刺,他当然懒着去管。土登格勒带着众警察刚拐过一个街角,就看见远处胡同里的汪丹和洛丹正顺着绳子从屋顶往下滑。土登格勒停住脚步,歪着脑袋看着。帕甲凑上前来:“少爷,一定是他们干的。”

格勒没理他,继续琢磨着。他摸出鼻烟倒在指甲上,递到鼻孔下,深深一吸,随后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汪丹和洛丹刚滑到地面,突然听到喷嚏声,他们吓了一跳,见一队警察站在不远处正盯着他们,两人面如土色,撒腿就跑。

帕甲有些不知所措,问道:“少爷,抓不抓?肯定是他们干的!”

格勒像没听见一样,又打了一个喷嚏。然后,捏了捏鼻子,见汪丹和洛丹拐进一个街口消失了,才冲帕甲嚷道:“还不去抓!”

帕甲得令,吆喝着警察们追了过去。格勒下马,来到绳子前,用手晃了晃,笑了。一会儿,帕甲带人跑回来:“少爷,刺客不见了。”

格勒朝远处扫了一眼,然后问道:“帕甲,凭你的判断,这两个人,谁指使的?”

帕甲想了想,试探地说:“应该是……仁钦噶伦的政敌吧。”

“政敌……你指谁啊?”

“我没指谁,瞎猜,就是瞎猜。”帕甲心里想的是德勒噶伦,却不敢说。

格勒笑了,警告说:“瞎猜可以,不许瞎说!今天的气氛不对……你把手下的人撒出去,到各处看看。注意观察藏军一团、二团的动向,还有,看看有没有三大寺的浪荡僧进城,明白吗?”

帕甲点头应承着:“啦嗦。”

把警察们都打发走了,土登格勒想了想,现在当务之急是去德勒府,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德勒噶伦,自己也讨个头彩。当他来到德勒府门前,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德勒噶伦能不知道吗?土登改了主意,他没有进去拜见德勒老爷,转身走了。果不其然,德勒府的管家旺秋也早探听到街上的消息,他正在碉楼里向德勒噶伦禀报:“仁钦踏了地雷,也可能是吃了手榴弹,反正是……被炸着了。”

德勒感觉事态不妙,他起身要往外奔。德吉有些紧张,上前拦住他说:“爸啦,外面情况不明,您出去会有危险的。”

“这种时候了,还啰唆什么!赶紧备马!”德勒一边说着,一边冲出门去。

德勒噶伦来到坚色颇章朝佛殿的时候,藏兵荷枪实弹地站在通道两侧,严阵以待。僧兵则拥在朝佛殿入口的台阶上,不许藏兵靠近一步。两边的态度敌对,气氛紧张。朝佛殿里早已来了各色重要人物,比上次开会的人要多。他们正分成两派,激烈地争吵着。有人说,是有人想除掉仁钦噶伦!早有预谋!也有人认为,全拉萨只有藏军的军械库才有这种威力巨大的炸弹,事情不是很清楚吗,完全是贼喊捉贼嘛!两派争执不下,吵得脸红脖子粗。坚色等几名僧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动声色地看着大家,一脸茫然。从某些僧俗官员异样的眼光里可以知道,他们怀疑是坚色刺杀了仁钦。大家见德勒噶伦走进大殿,安静了许多。德勒噶伦环视众人,问道:“街上发生的事儿,你们都听说了吧?”众人纷纷点头。

德勒继续问道:“凶手是谁?查出个眉目了吗?”

土登格勒上前禀报:“噶伦老爷,正在查,凶手跑了。”

“仁钦噶伦怎么样?”

“也正在查,下落不明。”

土登格勒话音未落,殿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仁钦竟被人用门板抬了进来。他躺在门板上,衣冠脏乱,脸上残留着硝灰,表情痛苦,但看不出他到底伤在什么部位。大家见状,围了上去,七嘴八舌,问寒问暖。坚色想上前去探望仁钦,结果被人挡在后面,他有些气愤。

德勒上前问候:“仁钦噶伦,大伙都在为你担心呢,伤到哪儿啦?”

仁钦老泪横流,苦着脸说:“捡条命,捡条命啊。托德勒噶伦的福,我才大难不死啊!”

德勒派身边的官员去传药王山的藏医,又吩咐仁钦府的随从把噶伦大人抬到偏殿去安歇。可仁钦却执意不肯,他称“如果因为自己的贱体再耽误议政,那就是罪过了”。德勒只好依他,转身向众人宣布:“今天的政务例会就不耽搁了,大家开始吧。”所有人各就各位,回到座位上,现场恢复了平静。

土登格勒一直远远地站在大殿的角落里,并不是因为他官阶低微,只是一个六品小吏,而是躲在一旁便于观察众人。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德勒噶伦的脸上,然后又落在坚色的脸上。最后,他望着大殿的中央,仁钦躺在门板上,疼得不时地哼哼。

上次推举德勒噶伦的那位官员看了仁钦一眼,认为他在装腔作势,不忿地说:“摄政的人选昨天已有公论,只是因为某些人从中作梗,会议中断,大家才没有表决。”

坐在前排的一位孜本腾地站起来,质问:“你把话说明白了,谁从中作梗?”

“难道不是吗?选坚色大人,众望所归,只是有人出于私怨,横生枝节,故意捣乱。”

又站起一位胖喇嘛,发表意见:“何为众望所归?我就反对坚色摄政!”

德勒见又吵起来了,便起身主持会议,他冷静地说:“你们都不要吵了。札萨大人,除了坚色,你心里如果还有合适的人选,就说出来。”

胖喇嘛也不推辞:“说就说。我觉得仁钦噶伦做摄政才是真正的众望所归。”仁钦一派的官员,遥相呼应,纷纷发声,举荐仁钦,称他阅历丰富,有政治远见。

德勒只好拍板:“好,仁钦噶伦也是人选之一,还有其他的人选吗?”

仁钦强忍着疼痛,哼哼叽叽地说:“我躺在门板上,能当摄政吗?谢谢各位同僚的抬举,我……就免了。”势不两立的两派人全都愣住了。土登格勒依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黄碗帽官员忍不住,问道:“仁钦噶伦,你不当,又反对坚色大人,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仁钦像很痛苦,皱着眉头,努了半天劲儿才说:“大家忘了,大清乾隆皇帝火牛年诏书是怎么说的……大皇帝诏曰,拉萨的摄政必须是格鲁派的大活佛。坚色大人虽然也是个喇嘛,可他不是大活佛啊。大皇帝还规定,禁止拉萨喇嘛的亲属和他身边的侍从参政议政,这也是一百多年来,颠扑不破的铁律。坚色大人只是佛爷身边的一个侍卫,侍卫当政,这和内地历史上的宦官专权有什么区别?”

众僧俗官员开始议论纷纷,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德勒也在沉思,他伤寒发作,身体不时地打冷战。仁钦看大家乱了,冲坐在拉萨法座前的金座活佛点了一下头,示意他该说话了。

金座活佛心领神会,起身提议:“我们应该请一位活佛出任摄政,这才符合拉萨的法度和规制。”

现场的人都表示赞同。德勒注视着他,隐约感到一丝不祥。

活佛继续说:“……我觉得有一个人选,最合适,他就是热振活佛。”

德勒皱眉头:“热振活佛……他怎么还没到?”远处的一位官员回话:“噶厦秘书处已经派信使去通知了,热振寺离拉萨有三天的路程,热振活佛如果启程,应该在路上了。”

德勒头上渗出汗来,他掩饰着,悄悄擦拭。此时,他忽然意识到,推举热振活佛当政,才是仁钦的真正目的。此前他的所有动作都是障眼法,这是一着声东击西的妙棋。热振活佛是一位年仅二十一岁的活佛,他远在林周宗的热振寺,对拉萨政界很陌生,既没有人脉根基,又缺乏政治经验。由这样一位年轻的僧侣执政,仁钦一伙非常容易操纵他,权力最终还是落在仁钦的手里。怎么办?没有办法了,一切为时已晚。在随后举行的宗教占卜仪式上,果然,热振活佛当选摄政,这是神的旨意,已经不可更改。

第三章 徳勒噶伦的儿子死了

羊措雍湖边上有几百头骡马正在饮水,歇脚。湖滩上堆放着大片货包,一眼望去,很是壮观。其美杰布少爷一身杭州丝绸制成的藏袍,被身穿紫红氆氇的仆人前呼后拥着,显得非常醒目。其美杰布是德勒噶伦的儿子,他带着自家的驮队刚从印度办货回来。此时,他正等驮队的锅头刚珠回来接自己去夏麦庄园歇息。却见到刚珠连滚带爬、惊魂未定地跑回来,他一见其美杰布,就大声地叫起来:“少爷,少爷,不好了,出事儿啦!”

其美杰布见他神情慌张,骂道:“你尾巴后有鬼追啊?”

“少爷,村子里闹瘟疫,人都死光了。”刚珠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你见到夏麦总管了吗?”其美杰布惊讶地问。

“见到了,在地上……在地上躺着呢。”

“一个人都没剩下?”

“村子里到处都是死人,恶臭。少爷,快走吧,躲开这儿,招上,咱就没命了……”

其美杰布心生厌恶。忽然,他看到远处黑乎乎的一片,人影晃动。原来是上百名的灾民,扶老携幼正朝这边走来。刚珠马上反应过来,嚷道:“灾民,是染病的灾民。少爷,他们过来了,怎么办?”

其美杰布跳起来,飞身上马,大声地命令道:“不许他们靠近,操家伙,快!……拦住他们!不许他们过来!”

此时,灾民们也看到了他们,一位老农奴认出这是德勒家的驮队和少主子,他高兴地叫了起来:“那是德勒家的驮队,是德勒少爷来了,这下可好了,我们有救了。”他三步并作两步朝商队奔来,众人也跟着拥过来。

刚珠跑上前去,狗仗人势地吼道:“不许过来!站住,听见没有?站住!”

老农奴停住了脚步,冲着其美杰布喊道:“少爷,我们是夏麦庄园的农奴啊。”

其美杰布用袖筒扣着嘴巴,大声地质问:“村子里的人都死了,你们怎么还活着?”

老农奴痛哭流涕:“少爷,闹瘟疫了,死了不少人,我们没染病,逃出来了……”

“你们没染病?怎么半死不活的?”

“我们已经几天没吃糌粑啦!”

“那就继续逃啊,逃得远远的!”

“少爷,我们是您府上的农奴,能逃哪儿去啊,您来了,我们就有救了,带我们去拉萨吧。”老农奴央求着。众灾民也跟着嚷嚷:“我们回不了村子,没活路了。少爷,带上我们吧……”

其美杰布骑在马上,冲他们吼道:“停下,不许靠近!停下!这群该死的瘟疫!你们想害死我!”

众人根本不听他吆喝,继续往前拥来。其美杰布气得没办法,朝人群开了两枪。驮队的伙计们见少爷开了枪,也纷纷冲着灾民开枪。一时间,枪声四起,一些灾民应声倒下,死的死,伤的伤,有的趴在地上打哆嗦。没有受伤的灾民惊慌失措,四下散去。其美杰布见灾民退了,忙掉转马头,逃也似的离开了。刚珠见状,催促着驮队的伙计们牵着骡马迅速撤离。他们身后是一片死伤,景象凄惨。

其美杰布的商队跑到湖边的另一处山角下,才松了口气,缓缓地放慢脚步。刚珠一边走着,一边怪怪地看着马背上的其美杰布,欲言又止。

其美杰布觉察到刚珠有些怪异,喝斥他:“你憋尿呢?”

刚珠吭哧了半天,才说:“少爷,我没尿,我有话……”

“说!”

“少爷,我在村里看见一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人,他长得跟你一样。”

其美杰布闻听大怒,扬起鞭子抽在刚珠的身上,骂道:“我看你是吓破了胆!”

刚珠嘟嚷:“我就知道你得打我,我不说了。”

其美杰布却突然有了兴趣,逼问:“说!那人是活的,还是死的?”

“活着的,是个喇嘛,叫扎西顿珠。穿着绛色僧袍,还在夏麦庄园里救人呢……那人长得倒是慈眉善目,跟您就像一个妈生的。”

“该死的奴才,你找抽啊!”其美杰布闻听生气,挥鞭子打刚珠。

其美杰布只顾着抽打刚珠,却没注意山石后面躲着两个牧民,他们神情鬼祟,充满杀机,正朝德勒商队这边张望。两个牧民确认了骑在马上的是其美杰布后,骑上快马朝远处跑去。

德勒噶伦的病情越来越重了,德吉给他盖了几床被子,他还嚷嚷着冷。德吉忧心如焚,打发管家旺秋去请藏医嘉措喇嘛。没多长时间,旺秋气喘吁吁地赶回来,他低声地告诉德吉:“嘉措喇嘛不见了。好像……昨天仁钦派人把他叫走了,再没回来。”

德吉心中一紧,这个该死的仁钦,一定是他在背后搞的鬼!请不到藏医,老爷的病怎么办呢?德吉正急得坐立不安,仆人进来禀报,仁钦噶伦在府外求见。真是步步紧逼啊,德吉一面让旺秋去通禀德勒老爷,一面亲自把仁钦噶伦迎进客厅。

仁钦遭遇了那场暗杀,只受到了一点儿惊吓,没有伤到皮毛。那枚手雷炸死了他的坐骑和两个奴仆。市政衙门勘察现场的官员找到一枚英国造的新型手雷拉环、一些炸弹的碎片和一个吃剩下的印度产的罐头盒。从这些物证上判断,行刺的人是从英印那边过来的。这一点不出乎仁钦的意料,德勒噶伦为人磊落,他不会干这种下作的事儿。刺客应该是雪域同志会的。上个月,拉萨地方政府通知英印的噶伦堡当局把这个非法组织给端了,一定是漏网的亡命之徒跑来拉萨报复。此时的仁钦,不但不痛恨雪域同志会的刺客,相反,他竟然心生一丝的感激。“他们早不炸,晚不炸,偏在那个结骨眼上给我来这么一下。这是上天的有意安排吧!”现在全拉萨的人都认为是坚色和德勒派人行刺,这让他博得了广泛的同情。所以,刺客的真相一定要瞒下去,把这笔糊涂账就记在坚色和德勒头上。

德勒噶伦来到客厅的时候,仁钦和儿子洛桑正对着德勒府佛龛里的金佛,恭恭敬敬地参拜。他闻听德勒进来,转过身来,笑脸相迎:“老噶伦,知道您贵体欠安,特备下几服圣药,给您送来。”

德勒上下打量仁钦,讽刺地说:“仁钦大人太客气了,我本来也要备下几服圣药去看你呢,你的伤好得也忒快啦,变戏法一样。”

“谢谢老噶伦惦记。”说着,仁钦靠近德勒准备坐下。

“慢着,你别坐这儿,离我近,当心我传给你,伤寒可不认人!”德勒不客气地说。

“那好。德勒大人说笑话,有这么邪乎吗?”仁钦尴尬地坐到了稍远的地方。

德勒扭脸瞟了一眼德吉,提着气对仁钦噶伦说:“我是染了伤寒,他们都瞒我,没人肯说真话……他们哪知道,英国人打进拉萨那年,闹过伤寒,我染上了,没几天就好了!这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菩萨让我今世修的功德,我还没修完呢,哪肯轻意让我去投胎转世。你们瞧着,没两天,我就好了。”

仁钦话里藏针:“您是金刚不坏之身,小小伤寒能奈你何?洛桑,来!”

站在他身边的洛桑上前,把带来的一个缎子盒递给德吉。德吉看都不看,转手放在桌子上。

“我今天来拜望您,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跟德勒大人商量。”仁钦开门见山地说,“您这几天没去参加政务会,噶厦那边有些手忙脚乱了。热振活佛已经到了拉萨,大家正筹备着给新的摄政举行就职大典。德勒大人不在,凡事都不凑手。”

“我没那么重要吧?”

“重要,当然重要。”

“就职大典定在哪天?”

“三日之后。”

“到时我一定去。那是天大的喜事儿。”

“您去了,冲冲喜,这病就好得更快了。您有了精神,我好再请教德勒大人下面的事儿。”

德勒一愣,问道:“还有什么事儿?”

仁钦笑里藏刀地说:“热振活佛执政以后,他马上就要着手寻访拉萨佛爷的转世灵童,我们噶厦也要着手安顿新的拉萨家族……这可真是件棘手的事情!”

德勒明白了:“你是说……给新的拉萨家族封赏吧。”

仁钦笑了:“对啊,过去这些事务一直都是您来掌管,噶厦政府有多少家底,噶伦大人您比我清楚。我们有多少庄园、牧场,有多少农奴、牧奴,这都在您肚子里装着呢。以往的钱粮就入不敷出,今年要先挪腾些庄园、牧场,分给热振活佛当供养。明年,也许是后年把新拉萨佛爷迎进拉萨,他的家族又要封公授爵,噶厦又要献出一大批。嘿,难哪!……我们得想个法子啊。”

“我能有什么法子?从噶厦政府已有的庄园、牧场中拨出一部分就行了。”

“您又在说玩笑。噶厦要是有,能不拨吗?我和其他两位噶伦,还有四位孜本大人商量过了,无非两个渠道。第一,全藏各地,无论大小贵族,遇有罪责,要从重处罚,没收其家产,来充盈噶厦的账面……第二嘛,有一些家族的男嗣后继无人,早已断了骨系,只剩下女眷在支撑家业。这些女眷又多疏于管理,很多庄园、牧场都荒废了。噶厦政府不如将这些产业收回来,分配给拉萨家族,这可谓是一举两得啊。”

德勒反感:“我倒想听听,你想把谁家的产业收了?拉萨的贵族家庭是我们甘丹颇章政权的基石,绝不能动。”

仁钦沉下脸来,既而又露出笑脸,说:“那就按您的意思办,不动!第二条做些修改,只可入赘,不可消其族号,夺其爵位。您看如何呢?”

德勒开始为坚色侍官长的命运担心。神巫给拉萨喇嘛服用藏药一事,虽然不是坚色的主张,但他也难免失察之责。这就是仁钦所说的遇有罪责,从严惩处。看来,他们迟早要对坚色下手了。可是,仁钦说的家中断了男嗣,又是指谁呢?

仁钦走后,一丝不祥之兆掠过德勒噶伦的心头,他冷静下来,关切地问:“德吉,按说,其美杰布早该到拉萨了,怎么还没回来?”

“十天前少爷差人捎信来,说是已经到了江孜。……这次走得是有点儿慢。”

德勒突然一激灵:“不会真出什么事儿了吧。仁钦的人品我太清楚了……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旺秋,你带几个人沿着驿道,赶紧去迎少爷。”

旺秋答应着退了出去,连夜出发。德吉也开始担心自己的丈夫,她惊出一身冷汗。

受了那批灾民的惊吓,其美杰布显得有些疲惫不堪,他们狂奔了很长一段路,见把灾民完全甩在了后面,其美杰布才命令驮队停下脚步,就地搭灶熬茶。他看见一个喇嘛朝这边走来,于是吩咐刚珠把他叫来,打听一下前面路上的瘟疫情况。

刚珠答应着,朝前跑了几步,冲喇嘛大喊:“喇嘛,过来,过来!”喇嘛远远地向他施礼,朝这边走来。刚珠看清楚了,原来是扎西。他转身跑回去,惊喜地说:“少爷,少爷,我刚才跟您说,长得跟您一样的活菩萨,就是他,你看看。”

其美杰布好奇,远远地望去,自言自语:“哟,真跟我长得……太像了!”

扎西走到近前,看到其美杰布也愣住了。

其美杰布上下打量着他,蛮横地问:“你是谁啊?”

扎西也奇怪,反问他:“你是谁啊?”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俗家的名字叫什么来着?忘了。法名是上师起的……叫扎西顿珠。”

“哪个寺的?”

“乾坤大道场,天地皆经堂。你说我是哪个寺的?我是一个云游的喇嘛。”扎西看着摆在其美杰布面前的吃喝眼馋,嬉皮笑脸地说:“老爷,瘟疫到处横行,你在这儿又吃又喝,很舒服啊。”说着,他凑上前去,坐了下来。

刚珠狗仗人势的样子:“我还纳闷,你凭什么长得跟我们家少爷一样?”

扎西强调说:“是你们家少爷跟我长得一样。”

“你还敢顶嘴!”刚珠伸手要打扎西。

其美杰布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拦住刚珠:“你别碰他!你刚才说他在夏麦庄园里干什么来着?”

“救人啊。搓酒!就是拿酒往死人身上搓。”

“他不会染上瘟疫吧?”其美杰布警惕地问。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这时,扎西突然一阵难受,捂住胸口,跌倒在地,口吐白沫。其美杰布吓得蹿出老远。刚珠惊叫:“他真染上瘟疫了,少爷,怎么办?”

“轰走,赶紧轰走!快轰走!”

刚珠和几个伙计不敢靠前,一伙计拿枪托捅扎西,让他走开。扎西已经病得不行了,浑身虚软,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连滚带爬地向前走了几步,最后摔倒在货包上,抽搐起来。

其美杰布又怒,又气,吆喝着:“赶紧离开这儿!真晦气,快!”

刚珠望着扎西身下的货包,问道:“少爷,那货包怎么办?”

其美杰布不耐烦,吼道:“都招上瘟了,不要了!不要了!”整个商队迅速撤离,直奔远处江岸上的索桥而去。

一直偷窥其美杰布的两名牧民正躲在河对岸的山石后面,他们已经与另外五人会合,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其美杰布和他的驮队。他们见驮队渐行渐近,已经向索桥靠近了,便闪身后撤,躲得更隐蔽了。

德勒驮队来到了索桥前,刚珠让伙计们检查一下骡马身上的货物,把它们捆绑结实,因为索桥下面是万丈深渊的河水。刚珠吆喝着:“谁要是把货物掉进河里,看我抽烂他的屁股!”

其美杰布下马走上了索桥,伙计们也牵着骡马陆续上了桥,刚珠则留在桥头,催促大伙按部就班地上桥。埋伏的牧民见其美杰布已经走到了索桥中央,他们用火镰打着了拉萨的导火索。导火索哧哧地冒着星火和白烟迅速朝桥面方面爬去。没一会儿的工夫,桥头堡下一声巨响,浓烟四射,索桥被炸断,其美杰布和已经上桥的驮队连人带马掉进了湍急的河水中……

旺秋沿官道赶来的时候,刚珠正和幸免于难的伙计们沿河寻找其美杰布和打捞货包。河滩上扔着一堆堆湿漉漉的货物,幸存的骡马散落在附近吃着草。旺秋气急败坏地骂着:“废物,都是废物!这么大一群人,连少爷都护不住,你们还有脸活着?”他扬起鞭子发疯地抽打着伙计们。

伙计们挨了鞭子,吓得赶紧跪到了地上,痛苦不堪。旺秋发了一通疯,突然住手,把鞭子摔在地上,蹲下身去,抽泣起来:“我怎么回去跟老爷交代啊,少爷没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刚珠捡起地上的鞭子,双手递到他面前。他哭丧着脸说道:“管家老爷,我该打,打死都不冤,怎么没把我掉河里!我没照顾好少爷,你打吧。”

旺秋闻听,泄了气,沮丧地说:“我打死你。要能把少爷换回来,我就打死你。”

“管家老爷,我们是遭了人家的暗算,也不知道咱得罪了什么人,竟然对我们下毒手。”

“爆炸的时候,看到对面的人了吗?”旺秋思索片刻问道。

“轰的一声,全是烟啊土啊的,我当时就蒙了,什么也没看到。”

“爆炸……我明白了,他们就是冲着少爷来的。……刚珠,留下两个人在这儿守着货,其他人马上跟我去沿河找少爷,把能雇到的牛皮筏子都雇来,就是把雅鲁藏布江滤个遍,也得把少爷找回来!”

旺秋带着伙计们又沿河找了几天,仍然没有发现其美杰布的影子,他有些心灰意冷,坐在货包上,用鞭子柄不断地敲着自己的脑袋,思索着。

刚珠看见旺秋把自己的脑门子敲红了一片,他哭叽叽地说:“管家老爷,你那儿又不是马屁股,你抽它干吗呀,不疼啊!”

旺秋抬头看了看满脸丧气的刚珠,叹息:“仁钦这老东西,机关算尽,步步为营啊。”

“你越说,我越不明白了。”刚珠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想想,谁埋的拉萨?肯定是仁钦派人干的。”

“仁钦?就是住八廓街的仁钦噶伦?我们跟他没冤没仇啊?”

“你去印度这几个月,拉萨的事儿,你不知道。老爷跟他争摄政,败了!结果急火攻心,染上了伤寒。……老爷要是出个三长两短,德勒府就只剩下少爷一个男嗣了。”

刚珠开窍了:“你是说,仁钦想让咱德勒府绝户?”

旺秋点了点头:“如果德勒府绝了男人,仁钦就可以耍手腕,怂恿新上任的摄政,从哪家府上选派一位公子来我们家入赘。仁钦可是把话搁咱们府上了,老爷就是怕仁钦来这一手,才让我来接少爷。嘿,还是晚了一步。”

“那……谁家公子能来入赘呢?”

“你这狗嘴,还盼着啊?”

“不是,我……这不跟着你瞎琢磨吗?”

“不用琢磨都知道,肯定是仁钦的儿子,洛桑群培。”

“那小子?驴性霸道的,在拉萨都出了名!完了,完了。他要来德勒府,我们怎么办啊?”

“你们怎么办?全成了丧家之犬,三块大洋一个,人家想把你卖哪儿去,就卖哪儿去。你就等着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吧。”

一名伙计从远处跑来,大声地喊着:“管家老爷,管家老爷……我找到少爷啦,找到……少爷啦。”旺秋激灵一下从地上跳起来,问道:“少爷在哪儿?”

第四章 只有你能拯救德勒府

沿着官道没走多远,旺秋和刚珠就看到了伙计说的少爷。

一个贵族人家也是在躲避瘟疫,他们在一片草坡上大吃大喝,扎西正围着他们讨要吃食,奴仆不给,推搡他。扎西一阵晕眩,跌跌撞撞地冲到贵族老爷身边,抢过茶碗狂喝起来。贵族少爷气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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