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倭肯河,为我们泣血的爱情作证-第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饣馗崾崞ぷ樱禄兀且蚶蚴够讲豢伞!笔翘锛蚁苍谒祷埃嗤酚驳煤芰恕!鞍晨囱剑呕K饣兀∽釉僖裁荒歉龅恕<蚁惭剑皇橇逅的悖院笳馐拢稚兜模慊沟谜兆帕迥欠ǎ俗潘诶铮梢涣怂拿R徽漳隳腔朝天干法,早晚,非弄出人命来不可。”是纪老六的声音。他喝得也足了,话里的油味更令人难受。

  田家喜一下子炸了:“咋的?嫌俺下手狠哪?你倒找个老娘们,给他抚抚###子玩得啦!这都够便宜他小子的啦,依着俺,俺把他给废了,不是一条腿吗?这回,俺要他半条皆无!”听见了猛烈灌酒的动静。伍经理说话了:“然而呢,你们俩也别吵吵啦。要俺说呢,家喜说的对,梁大柱上告,心毒得很哩。弄不好,咱们都得蹲巴篱子哩。所以呀,这回一定得狠治他。然而呢,只要不出人命,咋治都行。六哥也对,不能出人命。只要不出人命,乡里,咱有张乡长,赵部长。县里,咱更有根子。刘颖她爹,那是啥来头?有他给咱撑着,咱还怕啥?”屋里人哗哗乐了,更大声地干杯,更狂妄地叫酒令。田家喜又说:“梁大柱的小舅子,姜凤友,那小子,咱也得防着点。”伍经理喝了一大口酒才说话,酒劲更明显了:“然而呢,他算啥呀,一个臭毛孩子。他老姜家,哪个不是老实头,一杠子压不出个屁来的?就是他家三姑娘,还有点人样,哪天高兴,我把她那个…啦,啊,她还不听咱的?”显然,他说出了,也比划出了一个下流动作。屋里的人哄笑了。

  “然而呢。”伍经理又喝,又说,“姜凤友那小子,现在迷上小刘啦。时长不短的,他要是不老实,俺就把小刘做出去,逗他一逗,那小子呀,亲爹叫啥就都忘啦。”屋里隙得更厉害了。田家喜说:“二叔啊,也别小看了他。那小子文化不低,可不是梁大柱那样白给的。再说,刘颖跟他,好像都有了意思哩。别到时候,陪了夫人又折兵哩。”纪老六问:“这话,啥意思哩?”田家喜说:“啥意思?要是刘颖真跟姜凤友好了,那,咱的靠山,不就靠到人家那头去啦?”伍占江乐了:“真是胡说八道,放屁,放屁。”田家喜不服。伍经理便指教他:“然而呢,刘颖啥人?能嫁给一个屯老冒?在城里,我听她娘说的,追她的小伙子,得用汽车拉哪,那,她都不干。然而呢,她一心要上大学哩。你们把人家瞧哪儿去啦?”


霸气书库(www。87book。com)好看的txt电子书
  凤友无声地出了院子,回了家。那一夜他想了很多。最后,他不明白自己的思路在朝着什么方向走,又在哪里打住了。那几天里,他很少说话。每天放学后直接进自己的屋子。躺在炕上只是静静地看书。甚至,三姐来想跟他说什么,他都没有兴趣。他,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刘颖出现在门口,学生们欢呼起来。凤友站在那儿,看着她,象是看着极远的星体。他似乎在笑。然而,他什么表情也没有。

  “咦,人家回来,以为你会高兴呢。”刘颖朝她乐,不满地叫着。凤友就上前,伸出了手:“欢迎回来。”刘颖跟他握手,半天不松开了。她的脸上,那层红晕里出现了一种成熟的感情。凤友躲开她的眼睛。不知看哪好,他的目光就跃过她的肩,看着她的身后。“你还是那样。”刘颖更笑得欢快了,“羞羞答答,瞧你,又那样,又脸红了。”凤友的脸没红。事实上,有点发白了。他发现,在刘颖的握手,在她的话语中,对他,已经没有任何的戒心。只有对最亲的人,女孩子才会有这样的放松。她看他的眼光里出现了一种深意。因此,他的心有了更痛的抽搐。晚上,她拉着他在河边散步。他们走累了坐下来时,凤友发现刘颖看着河面上反映着黄昏之色的浪花,幸福地微笑着。“我没有想到,你看上去呆头呆脑,心还真细。”她说,脸红了。那种少见的羞涩,又一次出现在她的大眼中。她,又那样可爱地低下了头。凤友不看她。然而,他的心又有了同样的颤抖。刘颖嘻笑着,盯着凤友一会,就从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是凤友写给她的信。凤友只瞥了一眼呼吸就没有了。她作出想念信的样子。见凤友吓成了那样,更得意。终于,还是把信放回口袋了。

  “哎。”她碰了凤友的腿一下,“我说了今天回,让你今天穿那双网球鞋来接我的,你怎么不穿?”

  “网球鞋?”凤友看着她,不知她在说什么。

  “我给你买的呀,随信,一块寄回来的?”刘颖奇怪:“怎么;了?我给你写的信啊。”凤友张了张嘴,又闭上。他的那口气长长地喷出去了。“怎么,我给你写的信呢?”刘颖急了。想到自己的信,那上面说的那些话,而现在,看到它们的,不是凤友,而是另外别的不相干的人。她的脸色大变。“你没收到?”凤友摇摇头。但是,他知道他该找谁了。第二天,伍大咂儿正在公司出纳室的小屋里,跟她的对象,那个安徽人,不知鼓鼓捣捣地做什么。门外,有人来了。敲门声很重。她不理它。它敲得更重了。伍大砸儿打开门,头发散乱着,张口就想骂娘。一看是凤友站在那里,冷眼看着她。想了想,她把那句话咽回去了。“啥事啊?”她问,又在关门了。凤友把手伸过去,几乎触到了她的脸上。伍大咂儿朝后一躲。才没有碰着。她急了,骂了一句,叫道:“你干啥?”“信,我的信,给我。”凤友声音不大。“信?”伍大咂了的脸上闪过一个影子。“啥信?”她的表情,已经明示出她知道是什么信。而且,知道它上哪去了。凤友又重复了一遍,手更近一步朝她伸过去。

  “俺咋知道你娘拉个X的信啊?”她大吼一声,朝凤友的手打过去。一巴掌打空,她自己摔倒了。”‘哎呀呀呀,打人啦,打死人啦。”她大哭大叫,又爬起,朝凤友扑上来。伍家的人是从不吃亏的,这,已是传统。伍大咂儿在全屯说一不二,从来以母老虎著称。现在居然吃亏了,如何罢休?她抄起了一把帚笤不分头脸地打,把凤友打退了。她男朋友也扑上前抓住了凤友,要把他弄倒。刘颖及时赶到,把这场面制止了。伍大咂儿向她哭诉说凤友没事找事,赖她偷了信什么的。凤友一句话不说,嘴巴闭得紧紧的,走了。那天以后,他有事没事的,看着刘颖,掩不住那股温情的目光。同时,他也尽一切可能远离她。刘颖很快就发觉了。她以为凤友是害羞。她心里甚至美滋滋的,看着凤友在学校操场上,盯着她,当她走近,向他大声打招呼时,他又一步一步地退到自己的教室里去了。在他自己的感觉里,是退回到自己心里去了。

  刘颖觉得奇怪。

  放学的时候,凤友急急忙忙收好东西,走出了教室。他想趁刘颖没出来之时,回家,不跟她多说话。她真地写信了,这个想法,现在,让他无法不一看见她,就有那样的感觉。可是,越想她,他越怕自己面对她。刚出校门,从一棵沙果树下经过时,青青的果子,就兜头朝凤友的脑袋上洒下了。他一扬脸,见刘颖正坐在树上,笑啊笑啊,一下子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凤友急忙伸手去扶。刘颖灵得很,稳稳落在地上。凤友就抓了个空。他把手收回,挠着自己的脖子。那里,因为不好意思,忽然觉得奇痒。“走啊,咱们跟任会计崩鱼去。”她推了凤友一把。她的眼睛弯成了那样好看的笑月牙,凤友想说不,说不出来了。所谓“崩鱼”,是当地人在倭肯河上打鱼的一个土法:用空酒瓶子,装上土火药,再把炸山头的雷管插在瓶口,用泥封好,点火朝河里一扔,自有鱼儿给炸昏过去了。任会计是此行老手。刘颖早就听说了。任会计答应她,有时间的时候带她玩这个。昨天,老会计跟她约好今天傍晚时,一起去河套把那手教给她。

  任会计不光有各种工具,还有一条小船。凤友划着桨,小船在清清的河里,朝着西边那个黑瞎子坳过去。

  水面映出的青山的高大的影子,浮动着的落花败叶,把刘颖乐得拍手。她的手在水里划着,欢快地告她看见水里的游鱼了。

  任会计给她讲着倭肯河的故事,说着这个季节鱼儿的习性。从五六年开始扩任会计就干大队会计了。他了解这里的每一个人,特别是,每一个干部。他的特点是,从来不评价任何人,任何事。大队变成农联体对他的心境没有丝毫影响。他只对工作和弄鱼有兴趣,要自己的生活过得平静。他边说故事,边把火药和雷管装好,正好制成了五瓶鱼炮。凤友刚要快划,听到了什么动静。从屯里跑来一个人,在河岸上朝着小船大叫。他们听不见,凤友却看出了那是田家喜。刘颖说:“不理他,咱们去玩咱们的。”她生怕任会计改了主意。为了分散会计的注意力,她大声唱起来。凤友还是听任会讦的把船划回岸边。田家喜上气不接下气地过来,见着刘颖,讨好的一笑:“哎呀,是小刘啊,崩鱼去呀。任会计手笨眼花的,他哪行啊,再把人崩了吧。这么着吧,哪天俺有空,带你,咱们好好玩玩去,咋样?”

  刘颖说:“那好啊,我真想看看那鱼会不会把瓶子扔回来,把你给崩了。”任会计大乐。田家喜讨个没趣,就直对任会计说:“伍经理找你哩,快回去吧。”任会计问何事。原来是伍经理和纪老六要去外地,到什么富裕林场办事,要任会计支些钱开些介绍信什么的。刘颖不高兴了。“干什么那么急呀,明天再说吧。”她悄悄地跟任会计使了心眼,把他包里的东掉进了她的包里。现在任会计小心地背回家去的是几块石头。

  凤友看着她的调皮样,不想笑,还是乐出了声。他炸过几回鱼,知道怎么弄。放着现成的鱼炮,自然没什么问题。他害怕的是单独跟刘颖在一起。小船划过蓝色的水面,进入黑瞎子坳时,因为水气,因为那寒意,凤友抖了起来。他想制止它,很快就发觉,它,是发自他的心。这儿,有一个半圆形的水湾,象个湖,水跟镜子一样平。朝水里看得那么深,好像,是万丈深渊,什么东西沉下去,再也不会够到底了。凤友停住桨,小船在水中就一动不动。巴兰屯的人,都知道这里鱼多,每个季节扩整天都有人在附近用各种方式捕鱼,有时还捉到鳖。现在,这里就他们两个。沉净的空气里隐隐只有自然的寂静之声。凤友点燃了一个鱼炮,还没扔,刘颖就紧紧地把耳朵捂住。看着她那样,凤友把鱼炮朝她脸上晃晃,吓得她叫起来。一炮入水,声音并不大,掀起了不小的浪柱。小船摇晃着,几乎进水。凤友再放第二炮,就扔得更远了。

  并没有什么鱼浮上水面。按说,这样的震动,大量的鱼会给震昏,翻起了白肚。很可能季节不对。凤友说,要不然怎么没有别人在这弄呢?刘颖这时胆子大了。第三炮,她非要亲自放不可。凤友就把着手教她。实际上,她放得比凤友还好。水面上,真有一条大鱼翻起了肚子。肚皮是红的。可是,当凤友伸出网兜去捞它时,那鱼忽然醒过来了。一个打挺,它就飞快地跑了。乐得刘颖差点掉进水里。这下来劲了,刘颖坚持放第四炮。火着起时她身子歪了一下。她想照原角度把鱼炮投出去。鱼炮从她手里滑落了,在船帮上碰了一下,掉进了水里。凤友大惊,连忙抓起桨,要把小船划走。已经来不及了。鱼炮就在离船帮不到五米的地方炸开。巨浪把小船一下子掀翻了。两个人都没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掉进水里。凤友从水中钻出,急着去救刘颖,却发现她会水,而且游得远比他好。两个人连滚带爬上了岸。这里正是思瞎子坳的山脚下。两个人水淋淋地蹲着,吐着水,喘着气。彼此看着狼狈的样子,都愁眉苦脸,然后,又都笑起来。

  这里,离屯子有十多里。问题是没有路可以直通家里了。看着那黑黑的大山,凤友知道,也许翻过山是雁一的一条路。可是,刘颖单薄的身子又如何翻得过去?口袋里,还有一盒火柴。他忙把干净的火柴挑出。然后,他找来枯树枝搭起柴架,点起了一堆篝火。不管怎样先把衣服烤干。刘颖已经冷得哆嗦,嘴唇发青了。天光从水面上隐去。山坳里,这时一片幽然。凤友先把自己的上衣烤干,递给刘颖,让她披上。凤友背过身去,刘颖脱下自己的衣服。凤友拿着她的衣服举在火上烘着。热气和她的衣服本身给他的感觉,那么舒心。他深深地呼吸着。刘颖在火光中显得更娇嫩。从震惊中她一恢复马上就在脸上显出笑颜。手举着树枝在火上烧着,把火在半空里划过。她喜欢看那条亮亮的弧线。凤友想:“她生这么大,恐怕还没有过愁事哩。”她的小手就在眼前晃动。他幻想着自己伸出手,抚摸着它。这时候,他就有了冲动。他真诚的愿望就是:疼爱它,轻轻地为它吹气,不让任何东西伤害它。

  刘颖也看着凤友,眼中带着顽皮也带着真诚。她忽然问:“干什么坐得那么远?我还能吃了你?”假装生气了。凤友多么想坐在她身边啊,可是一动也不敢动。刘颖开半笑似地,一屁股坐到了他跟前,差点把凤友撞翻。笑过之后,两人都静下来。此时,他们挨得那么近,整个肩膀都靠在了一起。不约而同两人都抬起头,看着天上。星星那么多,那么大。就象是在黑缎子上缀的金子。凤友觉得自己一伸手,就能摸到什么。刘颖眨着眼,为这美景,渐渐地,眼角竟然潮湿了。她想:“要是永远这样,永远年轻,该多好啊。”轻劝地,她唱起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凤友闭着嘴。实际上,他咬着牙。如果不这样,他的内心在的抖动,就再也控制不住。现在,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它控制住。因为,她紧挨着他。他不让她知道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因为紧张,他憋着一口气体。要把它轻轻地呼出,再轻。听着她唱,凤友的心里也跟着唱。这环境早已令他迷惑了。她这样坐着,用她的女性的一切笼罩住了凤友。凤友觉得腰酸了,想动一下,可是,又决不想动。

  她的歌声,那么轻盈,内容那么深远,他止不住哼出了声。一经发觉,他立刻住了口。于是,她也慢慢地止住了。看一眼凤友,她眼里的笑意完全没有了。小姑娘的那种热情,在火光的映衬下生动地跳着。她舔了一下嘴唇想说话,又没有开口。把头低下,她用手里的小棍扩在地上划着。“你给我写的信,我好喜欢。”她说。周围太静了。她的声音,好像再也捎失不了。在近处,在远处,都回响着。耳朵可能听不出。然而,在两个人的心里,它的余音一会比一会真实动人。凤友为她的乐感十足的语调,激动不已。他大口的喘息。因为,他想说话,一时又无话可说。“凤友哥。”刘颖抬起脸,坚决地看着他,“你,真喜欢我吗?”凤友也盯住她,艰难地张着嘴。好像,一条鱼到了沙地上,想说话,告诉人们他的愿望。好像,他的嘴巴忽然有了新的构造。它的目的,就是要他说不出话来。他的脸象纸一样白。这时候,他才真的抖动了。

  “你……我……你这样的人,我咋咋能跟你……”

  凤友说,喘了半天,又说,然而,还是说不下去了。

  刘颖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她的脸就贴到了他的胳膊上。她的女孩子的本能,是要投入凤友的怀抱,让他搂住她。凤友完全傻了,让自己的胳膊更傻地呆在原处。好像,他只有动一丝一毫》就会引起全地球的爆炸。远远地,从水面上,飘来了一盏灯。同时,传来了任会计的呼唤声。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五章
第五章

  老姜头用一只眼看着儿子,满腹狐疑。他问凤友娘:“这小子,我咋越瞅越不对劲?”此时,正是大清早,凤友蹲在猪圈旁边,用心地刷牙。细心观察,你会发现他在外表上有了一些变化。刘颖明确表示了对他的感情,他现在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能配上她。一天刷两遍牙,用清水梳头。他还照镜子,发现自己沉思的时候,有一种表情。他喜欢它,相信,刘颖也一定喜欢。因而,他就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地练习。他的头发,从很小的时候就梳成了分式。由于头顶旋儿的作用,不管怎么梳理,总有一撮发,可笑地从脑后挺出。他用了那么多的水,还是没有办法。后来,他想出了个主意:甩肥搭皂在那上面抹了又抹,涂了又涂。半块肥皂用完了,好歹把那个倔强的、丑陋的、无礼的家伙压抑住了。可是,在学校,跟刘颖说着说着话,凤友的脸渐渐白了。他感到,那可恶的撮发,正一点点抬起。

  他知道,刘颖喜欢他,不是因为他的外表,而是因为他的心性。是他自己,因为自己的外表而羞愧。每天,当刘颖对他软语说话,或者,眼里含着情跟他笑时,他的浑身的热血,就沸腾了。他要自己在心肘爱着她,在外表上更配得上她。所以,听见自己说话那么没有想象力;看着自己走路时,地上的影子那样难看地动着,那样没有风度,他是多么灰心啊。自己最好的衣服,以前,因为太新,样式太时髦,他是不敢穿的。现在,他嫌它们太土气,要对它们进行改造了。有一件衬衫,是二姐从江北回娘家时特意买给他的。那是亚麻布料的,肩膀上还有垫衬。他因为怕炸眼当时就放在炕琴里,没敢往外穿。现在从炕琴最里头把它翻出,他觉得它不够白了。他想用自己给球鞋增白的那种白粉朝衬衫上抹。试了几下,觉得不可能。他就问娘要一块火硷。娘问他作何用,他支支吾吾终于没说明白。结果,那件衬衫,最终给他毁了。火硷不仅没把衣服漂白,有几处,因强烈的腐蚀,把亮闪闪的衬衫烧成面满小小可怕的洞眼。

  相比之下,他在那条裤子上下的工夫更带有戏剧性。那是一条军裤,是三姐夫复员后,特意从部队上领的。送到凤友手里时,因为太新,也因为太喜欢,他一直没舍得穿。现在,对着镜子凤友把它套上,觉得它太肥了。来回在屋里走了走,他为自己的大裤裆而难堪。想象着刘颖看着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风吹过来他的大裤档会多么可笑。他就决定自己动手,把裤管弄细些。晚上家里人都睡了。他在自己屋里把桌上的书都搬开,给裤子动起了手术。明明是,他画了线,照着线条,精心地下剪刀。然后,他又一针一线,把裤管变得那么细,用心地缝上,他试着往里伸腿,发现已经伸不进去了。凤友这才承认,这条难得的军裤就在他的手里报销了。

  第二天,他去三姐家。虽然不好意思,那股强烈的、一定要在刘颖面前潇洒起来的欲望,克服了一切。他知道三姐夫还有一条军裤,而且,从未穿过的。脸红红的,他说出了想说的。三姐夫还真痛快,没问什么就把裤子给他了。拿起裤子就走,在凤友的感觉里,是太过份了。他就坐了一会陪三姐夫说说话。三姐不在家,三姐夫说话自然也就流畅了许多。他的身体已经复元了,精神头也不错。跟凤友说了一会闲话,三姐夫的声音变得微妙了。“有一件事,凤友。”三姐夫说,“想那啥,那啥,想请你帮帮忙哩。”“你说,姐夫。”凤友鼓励道。手里拿着那崭新的、笔挺的、只有军官和恋人才能穿的军裤,凤友觉得自己急于为三姐夫做任何事情。“你帮俺写张状子。”三姐夫说,“我要到县上告状。”他是要凤友给他写封上访信,他要拿着此信,直接去找县委,反映巴兰农联体自总经理以下合伙长期盗伐国有林的情况。

  凤友看着三姐夫。那张宽厚的脸上,有一种坚毅。他问:“我不明白,姐夫,你跟伍经理,怎么有那么大的仇火?”三姐夫憨厚地笑了。“啥仇火?俺是看不惯他们那样子。”他说,眼里的憨劲,更如钻子般尖锐了。“要不把这事弄明白,我心里老堵得慌。”凤友审视着三姐夫的人生哲学,明白他有一个理想,为了它,他可以作出任何牺牲,也不妥协。是什么理想,也许他自己也不明确。当他说不清楚的时候,就说“自己感到堵得慌”。于是,他就明白,自己必须为这个理想而争斗。维护自己理想的完美,这,就是纯洁。而纯洁,总是让凤友心仪不已。这个老实巴交的三姐夫,第一次,让凤友钦敬了。凤友想:“我有什么理想呢?假如有,我会为了它的完美,它的纯洁,它的不受污染而奋争吗?”从心里,他觉出了一种惭愧。听着姐夫说一会,他就写一会。一个晚上,他就写出了近万字的上访信。

  第二天,上课时,凤友听见隔壁有一声尖叫。他过去,见刘颖把黑板擦扔出老远,手指着它,还在发抖。有一个学生,平时就很淘气。看着他的刘老师,他觉得,她太好玩了,就把一只“洋拉子”从树上弄下来,搁到了她的黑板擦上。刘颖最害怕的就是这种毛茸茸的虫子。一见到它,耳朵里先发出尖叫,嘴里才有了声。凤友觉得好笑,强忍住。把黑板擦捡起,洗干诤。又把那个男生叫起批评了一顿。这节课上不下去了。休息时,凤友领着刘颖到了学校后边的小树林里,坐在石头上。刘颖想起了那个“洋拉子”的可怕,又哭了起来。凤友心里觉得好玩,嘴上不住安慰她。刘颖的器相更象个孩子了。凤友觉得自己几乎要把她抱在怀里,来回悠着,哄着。那大滴的泪珠只有一颗,挂在她的脸蛋上。粉红色的面颊,把她的哭的意义完全掩没了。看着她,凤友只觉她越发逗人。要是能搂住她,在那里亲上一口,会是什么样的幸福啊。可是,凤友不敢再往下想了。

  相信学生那样对她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而是因为他们太喜欢她;相信那“洋拉子”没有特别的魔力,不会让她晚上做恶梦,刘颖这才渐渐平静下来。她鼓励凤友跟她说更多的话,关于孩子们对她的真情,关于“洋拉子”。终于,她破涕为笑了。这时候,不知为什么凤友就把自己对伍经理一伙人的想法跟她说了。刘颖眨着眼,一时反应不过来,不知他在说什么。“你意思是,伍经理他们,是贼?”她把笑收起,试探地问道。凤友觉得不是这样,这样说还不准确。可是,他点点头。“那怎么可能?”刘颖叫道,眉毛—扬起高高的。她的小脸上是听到最荒唐故事的表情。“你没看见伍经理家里挂奖状吗?他可是乡县两级护林模范呢。”凤友把三姐夫讲的一些事实告诉了她。刘颖惊讶地看着他,还是想说不信。最后她说:“过几天,伍经理就回来了。到时,我要亲口问他。”三天以后,刘颖特意到凤友家来。她脸上的喜色,眼中的得色,清楚地显示,她证明了自己的想法。一开口,她就要凤友请她的客,因为那天她跟凤友打赌:如果伍经理没有他说的那种事,凤友就得请她的客。


霸气书库(www。87book。com)免费电子书下载
  “认输吧,姜大诸葛。”她把小手伸过来,“给我。”

  “什么?”凤友看她的样,忍不住笑。急急地走了。

  刘颖刚发现了一个好中耕之后的一些闲散老牛,放在那里,自己吃草,自己睡觉,没有人管了。所以,她有了个想法:想骑牛玩,象山水画里的情形一样。“教我骑牛吧,好吗?”她央求凤友。有什么不好的?凤友自然答应。跟着她走上西山,林中的气息令他心神一清。胸中的那股不快一下子没有了。刘颖眼尖,发现了一头大黑牛,跑过去,又一下子停住。在牛的身边,离着它还有好几十步,她转啊转啊,不敢上前了。在她的想象里,牛也是这样一类动物,必须小心地接近它,摸它的毛,跟它说一会话,让它彻底放松,然后,才可以对它有进一步的要求。

  凤友上前,一把就将牛牵了过来。刘颖惊讶地瞪大眼,看着这情形,说不出话了。凤友羞着她,跟她开着玩笑。先讲了一下骑牛的要领,主要是为什么跟骑别的不一样。然后,他轻松地骑上去,示范地,让牛在坡上走了几个来回,哞哞叫了两声。刘颖羡慕欲死,跳啊跳的,非要上去试试不可。在她的想象里,骑上一种动物,特别是骑上牛,就会把她变为全不同的人。凤友把牛牵给她。她伸出手,摸到牛身上的一刹那,脸都变了。第一次,她摸到了一种活的带毛的东西,这么大,而且,那肉皮在她的手一触上之时抽动了一下。她吓得一声尖叫,把手收回来了。凤友仰天大笑。刘颖也想乐,没有成功。渐斩地,她胆子大了,在牛身上来回抚了几回,就想上去。又如何上得去?她气得咧着嘴,回头冲凤友叫:“你也不来帮人家一下?”把小嘴噘得老高。凤友过去,到她身边,比划了好几下,不知如何才能帮好她。

  刘颖的意思是要凤友把她扶上牛背。凤友脸热辣辣的,两个太阳穴跳个不住。扶她,意味着把她抱住。在两个人之间有了如此微妙关系以后,他死也不敢这样想:跟她有肌肤之亲。对凤友来说,太随便的接触是跟他们的关系相冲突的。因此,他的手碰到刘颖的后背,胳膊把她的腰托住时,他的心,就不属于自己了。刘颖上了牛背,是怎么上去的,他,反倒不如刘颖清楚了。看着刘颖在大叫,狂喜,说出从未说过的话来,他无动于衷。一下子坐得这么高,不是在板凳上,而是在牛背上,这个意识,让刘颖的表情完全是在狂笑了;可是,她不敢发出一声。小心翼翼的,她把手放在牛背上,那么热,那么多毛,她觉得,牛是世界上最敏感的动物了。她必须小心,让牛明白,她不想刺激它,只想跟它和平共处。什么事也没有。老牛不紧不慢地倒着嚼,半天眨一下眼睛。刘颖放心了,也放松了。她照着凤友的方法,说了声“驾”,等着牛前进。牛没有动。她又小声地叫了一下。还没有动。她的叫就一下比一下响了。不但如此,她还把手举起,作出挥舞鞭子的动作。半真半假地,一巴掌拍在了牛的屁股上。

  牛缓缓地动了。刘颖马上把两只手都紧紧地抓住牛背。实际上,只是牛毛。她的两条腿,也本能地夹紧了牛肚子。那肚子太圆,太大,她根本夹不住。坡地很平。牛走得再稳不过。按说,她这次算是成功的。可是,奇怪的事发生了。刘颖觉得什么不对劲。是牛皮。在她的跨下,牛皮竟然开始滑动。好像,那皮跟牛是没有关系的,它可以按照自己的方法滑,在牛身上朝好几个方向动。这时,正是下坡。牛皮就朝前滑着。刘颖惊极,大叫,可是来不及了。要不是凤友及时赶到,她就从牛头上滑了过去,跌到山下了。凤友把她抱下来,放到地上。刘颖还在哆嗦着,眼睛看着远去的牛,竟言语不得。好久,她才从凤友的怀里挣出,双手叉腰,看着那已渐渐失去踪影的牛,出着神。凤友却是在另一种心情里。她的柔软的肉体,刚才,让他体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