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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肯河,为我们泣血的爱情作证-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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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凤友哑声问。
“快给俺跑,你个杂种操的!”伍占江声音变了调。
“什么意思?”
“俺让你跑!俺放了你哩!”伍占江的脸,因为激动而变样,像有五根手指在上面抓挠了一般。
“没门。”凤友沉声道。
“啥?!”
“你想等我一跑,就开枪,然后,我就算拒捕逃跑,给你们正义的子弹射中了。”凤友冷笑。“为什么不现在就开枪?你们怕什么?”
“我操你娘哩!”田家喜飞起一脚,把凤友踢倒在地。他的表弟也上来打,把凤友从东打到西,又从南打到北。那块林中雪地,很快成了千块打谷场。凤友的全身几乎给打熟了。他的脸上,一半是雪,另一半是血,在夜光映照下也像死人一样狼狈,像鬼一样可怖了。只是为了避免打死人,伍占江才挥了一下手,止住他们,让凤友靠着一棵树站好了。他狞笑道:“然而呢,你不是狂吗?怎就怕上枪了?”凤友朝他吐了一口,是痰血带着碎牙齿。伍占江躲了一下,脸上更狠了:“你们姜家,一个俺都不留,明白吗?斩草除根,让你们一个比一个死得惨!”凤友笑了一声:
“就为了我跟刘颖好,你就恨成这样?”伍占江狂叫一声,露出了长长的牙:“然而呢,不是啥小刘,是俺自个的江山,你明白吗?是为了俺伍家的江山!”凤友一乐:“这么说,你真是要建立一个“伍家王朝了?”伍占江眼睛一立:“就是要搞伍家王朝,咋的?谁敢把俺咋的?”凤友道:“蒋家王朝完蛋了,你伍家王朝算个屁?”伍占江道:“哪家王朝完蛋,俺家的也不能完,俺有这个命!”凤友冷笑;“你是个大贪,你儿女是小贪,早晚有一天,你们伍家得向人民交代,得用你们的脑袋来交代,就是死了,也得挖开你的坟,剖开你的尸体,古代的鞭尸,就要在你家重演!”伍占江狂叫:“然而呢,只要俺有钱,只要把你这样的混蛋都收拾掉,就永远没有那一天,明白吗?上下下,都是俺的人。没有一个露下的,都是俺的人!都永远保着俺哩!”凤友道:“你把我的眼珠子抠下采吧,挂在农联体的大门上。”伍占江问:“干啥?”凤友道:“我要亲眼看着,你们伍家个个不得好死,子孙后代,死无葬身之地!”
伍占江气疯了:“给俺动手!”
田家喜犹豫了一下,还是举起枪,勾动了扳机。
凤友觉得,子弹打在了自己的脑袋上,脑袋猛地朝树上一撞。可是,他又睁开眼,觉得脑袋并没有裂开,而且,他还可以灵活地转动,看着眼前出现的情况。
田家喜的枪,打歪了,子弹擦着凤友的耳朵飞过去。造偏枪的,不是他本人,而是另一只枪。那枪,从树后面伸出,朝着田家喜开了一枪。虽然,它也没有打中目标,却把田家喜的身子打得一颤,又后退了好几步。
从树林里走出来一个人。一个鄂伦春人。他戴着大皮帽子,穿着长筒猎靴,手上端着猎枪。他的样子,完全是在全神贯注地打猎的样子,好像,他发现了一头捕了几天也没的捕到的巨兽,他低头耸肩,弓着步子,一尺一尺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田家喜,完全被刚才那一枪吓傻了,看着那猎人接近,不由自主地,他一步步地往后退。伍占江几乎要喊起来了:“唉,你搞错哩,俺们不是黑瞎子,是人哩!”很快,就明白了:那个猎人直奔而来的,不是别的,就是他们这几个“人”。伍占江要作出反应,已经来不及了。那鄂伦春人的枪,顶住了他的胸口,差一点把他的胸骨顶碎了,好大的力道。“哎,你要啥哩?”伍占江想喝问。发出的却是悲声。“快滚开,别跟俺胡来哩!”他示意田家喜和民兵快动手,把那人从他身边赶开。但是,当他们要上前来时,伍占江忽然明白了那猎人的意思:如果有人上来,他就开枪!伍占江忙又打手势,让田家喜他们快快呆住,一动不要动。“你到底要啥哩?你要干啥哩?”伍占江问,发现这个猎人长得太黑,太丑,真像是夜游神出来了。
猎人手指着凤友,脑袋晃了几晃,意思是:把他放了。伍占江欲待不答应,无奈那枪太狠了,随时都可能走火。他叫:“他娘的,快把那小子放了,快放了!”实际上,凤友身上早巳没了绑绳,所以田家喜不知如何再“放”了,愣在那里,没有动弹。猎人狂吼了一声,如同恶虎发威,把伍占江的耳根都震疼了。他在那一刹那,只觉自己的半条性命没了,差点昏过去。对着田家喜,又对着凤友,他叫得不成人声了:“快放了,快放了,让他快走,远点地走吧!”田家喜忙上去推凤友,把他朝着猎人刚出现的那个方向推。凤友走得不快,他还想踢他打他,却又不敢了,在后面像是求饶似地说着:“走吧走吧,快走啊?”凤友消失在树林中,那猎人也朝后退开了,枪还是对着伍占江,哇哇怪叫。伍占江忙把自己的枪扔给他,又让田家喜和那个表弟把枪都扔到了猎人的跟前。那猎人把枪拉起,挎到了身上,正是鄂伦春人背枪的方式。他又以枪带口,指示着田家喜和那个表弟走过去,跟伍占江挤到一堆,都蹲在地上,醉抱着头,一动不准动。等安排好了,他才沉稳地一步又一步,退进了树林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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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友正在雪地中狂跑,突然听到了马蹄声。回头一看,正是那个奇怪的鄂伦春猎人追了上来,示意他上马。凤友想都没想,就爬了上去,坐在了猎人的后头。那马好不高大雄壮,如同一股强劲的西北风,一直朝着东南方驰了下去。跨过一道雪沟时,猎人把那几杆枪丢进了沟里。这个动作,使凤友敢说话了。
“唉,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凤友不住地问,一开始是小声,后来几乎是喊了起来。
可是,那个猎人只是专心驭马,不回头,不吭声,完全是一个聋哑人。
凤友想:“到底是谁?是哪个熊兄弟?不像。是贺大叔?也不是。他一定认识我的,知道我的,可是,我怎么从没见过这个人?”又一想:“也许,他根本不是这仁和屯的,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只是一个普通的猎人,在林中打猎,无意中撞上了这事,见到了他们打我,还要杀我,于是,就救了我。”这后一个推想是如此合理,如此有力,凤友的心里顿时充满了感激:“多好的人,多么有良心!最关键的是,他是多么有理解力啊,只看了一眼,便能判断出谁是好人,谁是坏蛋了。纯朴的鄂伦春人啊,你们的心,都是金子铸的。你们的眼光,比鹰还厉害,能看透人类的弱点,看透一切设下的勾当。所以,你们不屑于跟我们生活在一起,不愿意照我们那样追求幸福,照我们那样互相坑害,因而,你们才是最幸福的……”
他认为,这个猎人是深山部落的,根本不懂汉语,于是,再不跟他说话了。
很快,马跑出了林子,进入了一片无边的雪原。凤友发现,这个猎人对此地道路很熟,方向感极强,他知道到哪里去,看样子,还胸有成竹,知道把凤友送到什么地方最舒适。此时,凤友也不知自己应该到何处去,随着他的意思走,渐渐地,心里安定了许多。雪深载重,那马慢了下来。前面忽然闪现出了一个光点。在那乌黑的地平线上,这个光亮可是非同小可,凤友两手登时握成了拳头,喜极而颤。他要大声叫唤,示意猎人朝那灯光的方向走。可是,用不着他说,那猎人比他先看见的灯光,而且,好像,他早就是奔着那灯光而去的。越走越近,看得清楚些了,那是一个小房子,在房子前面,有一只灯泡。为什么在这茫茫雪原上,矗立着这么一间房?凤友刚要探个明白,忽然,房下闪出的两条亮线,夺去了他的注意力。啊,是铁的…是铁轨!是铁道!天啊,这里是一个小车站!远方,隐隐传来一声汽笛。是的,是的,汽笛!火车来了……
他们现在是站育一个小坡上,下面,就是它!快到小房子了,凤友正在高兴,忽觉身子失去了平衡。他掉到地上,摔得半天站不起来。是那猎人推他下来的,冲着他怒叫,手指着那小房子,意思是说:“快去,快去,你自己逃命吧,我可要走了。”凤友爬起来,先是看着他,比比划划,要说出自己的无穷无尽的感激话。那猎人急了,用枪指着他,要他别废话,赶紧去小车站那边等着上车。这是一个加水站,是专门给过往的货车加水加油的。凤友一转脸,看见了那地平线的最远处,已经露出了火车的车头灯,那么亮,那么直,那么快,朝着这边奔过来了。他还要再比划,可是不敢了。朝着猎人一鞠躬,他掉头就朝着坡下跑去。在坡底,就是那个小房子,只有五十米的距离了。他要一口气跑下去,再也不想,再也不看,奔着他的新的命运冲冲刺了。
刚一到坡下,他就觉得自己撞进另一个命运。或者,又撞回了自己的厄运。
就在他的眼前,停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他看出那是一辆汽车时,为时已晚。他想收住脚步,都不可能了。在雪坡上滑着,他一直滑到了那汽车的跟前,滑到了一个人的手里。伍占江像是叹了口气,抓住了凤友,把他推到了田家喜的怀里。田家喜又怪笑一声,把他推到了表弟怀里。那个膀大腰圆的民兵,恨恨地把凤友按倒在地,就要捆起来。伍占江伸手拦住了他:“然而呢,没必要哩。”他回头朝着凤友,又叹了一口:“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这回咋说哩?”凤友摇开脸,不看他。那个猎人把他们缴了枪,却忘了他们还有车,也忘了,在他们的车里,还可能有枪。现在,就是用这只枪,伍占江对着凤友,就要勾火,把他最后解决。他已经作好了一切准备,可以让公安局来勘查现场:姜凤友是拒捕被杀,人证物证都齐全。他眼珠子一转,把枪递给了田家喜表弟,让他动手。因为,这样一来,证据就更充分,更自然了。表弟顿了一下,一见伍占江的金鱼眼,便在脸上显出了丑恶的表情,下决心把这事干到底了。—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扣动枪机,枪就响了,他自己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就倒在了凤友跟前,嘴啃住了凤友的一只脚。那个猎人,就站在坡上,朝着这边哇哇乱叫,冲了过来。伍占江生平第一怕,就是这个该死的鄂伦春人了,一见他的影,吓得舌头都掉出来了,拔脚就跑。他一跑,田家喜自然跟着,跟到了他的前头。老万海一直呆在车里,绝不参与伍经理的任何作业,这时,也急忙发动车,更是跑到了他们的最前头。猎人冲到了跟前,踢了一下那个受伤的民兵,没有注意到,他的枪已经给伍经理顺手拿走了。猎人一把拉住凤友,掉头就往车站那边跑。火车的灯光,照了进来。整个雪原都在车轮下震动。凤友跟着猎人连滚带爬,来到了车站。眼看着火车在减速,就要停下来了。就在这时,背后,突然响了一声。
一开始,凤友并没想到那会是枪。直到猎人的身子猛地朝前一扑,他才意识到:天啊,是有人打枪。是伍占江他们远远地打来一枪。不知怎么,给猎人发现了,他朝凤友扑来,护住了凤友的身子。他自己,中弹了。凤友抓住猎人,不相信,他会这样中了一枪,就要死了。凤友惨叫一声,才明白了,是为了保护自己,这个猎人才舍命地一扑的!凤友再也抑制不住感激,紧紧地把猎人抱在了胸前:“好人哪,好人哪,你为什么……”便听到了猎人发出了嘤咛的一哼。凤友不听还罢,一闻此声,顿时如同五雷轰顶,呆在了当地。“你是…你是尼明?!”他大叫一声,激动得全身都在剧动。猎人抬起了头,露出了脸。在火车灯和车站灯的交相辉映下,凤友看到的是一张俏丽的、孩子一般的脸,还有那双动人的眼睛。不是尼明还是谁!“啊,尼明啊,是你啊,是你,原来是你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啊,为什么这么傻啊?”凤友呼喊着,摇晃着,尼明的眼睛渐渐睁大了,明亮了,更动人了。她很疼,但是,她似乎要笑。凤友抱着她,不敢再用力,轻轻地、轻轻地、轻轻地把她放倒在自己怀里,用全部的身心,用所有的热血来温暖她,来减轻她的痛苦。
那一枪,从肾部打中,打进了她的肚腹。她在大量内出血,身子像纸一样软,脸已经变得像蜡一样黄了。在凤友的怀中,她像是在抽搐,在寒冷中把身子一点点缩小,缩成最小。凤友觉得,自己可以把她抱起来了,像是抱着一个美丽的、早夭的婴儿一样了。
“没想到是你,没想到是你啊!”
“你…当然想不到…你当然想不到…你从来不想…从来不想俺…俺…”
“不,不是啊,尼明……你明白我的……我的心啊……”
“你狠心…狠心!”
凤友这才明白,尼明一直是在为了他,作出各种出人意料的举动。也是为了他,她竟抛下了婚礼,抛下了一切,偷偷地跟上来了。
“你为什么啊……”凤友流着泪,只能重复这一句了。
“不为啥……俺愿意……就是……愿意……愿意……”
尼明眼看就要不行了,但,她还是要瞪大眼睛,看着凤友。她平时从不爱多话,此时,却急于说多多的、滔滔不绝的话,把她的少女时代的所有感受都说出来。她手指着火车(已经停在了车站),示意凤友快上车,远远地逃。同时,她又紧紧地拉着凤友,生怕他跑开,生怕他离得太远了。
“俺…那么凶,对你那样,你不生气吧……”
“尼明啊,我的好妹妹,好妹妹……”凤友五内俱焚,真要一头撞死才好了。
他不明白,这样一个好女孩,怎么会为他而死,而且,死得这样可怕。
凤友泣道:“你怎么样,疼吗?你…你能挺住吗?我就送陬…去医院,咱们一起上火车,我送你上医院!”尼明微微地笑了。啊,她一笑,会是这么好看。凤友的心碎了。只听她断断续续地说:“不要傻了…不要傻了……俺不行了…你快走,远远地走…他们,啊,他们还在吗?”凤友回头看,摇头:“不在了,他们都吓跑了!”尼明叹道:“你快走吧……不要管俺了……他们真坏…为什么…为什么有那么坏的人呢……俺不明白…你怎么会生活在那些坏人中间……可你还……还这么好呢……”
凤友看了一眼火车,抱着她朝那边走去。“咱们走,咱们一块走吧。”他哽咽着,像小孩子那样哭个不住。尼明的手,拉住了他的领子,示意他听她的话。她的声音,更微弱了:“你一个…人…走…远远地…走…离开这儿…离开越远…越好……早晚有一天、你能回来…你能报仇的…就把俺…放在这等你…回来的那天…报完仇的那天……你一定…要来看看……俺到…俺的…坟上…来俺爹…会把坟指…给你看……的你会……找到的…在俺的…坟前你……坐一…会说…一会话…你写…的那么…多好听的…歌……也写给俺…一首让俺听听啊…凤友哥…啊俺是多想活啊…多想跟你在……一起……啊……”
凤友抱着她,跪到了雪地上。
他脑子里什么也没想,是他的心,在为他说出下面的话:“尼明啊,尼明啊,你能听吗?你听,是我给你写的歌啊。是专门给你写的啊。在心里,我一直当你是小妹妹,因为,你确实是我的亲妹妹。当我的小妹在那个林子被害时,她的灵魂就来到这里,来到了你的这一双明丽的瞳仁里。你手里拿着枪,拿着刀,可是,你的爱心能把全世界的灵魂拯救……”
她的手,紧紧地抠住凤友的脖子,好像,要把凤友的肉挖下来了。
“凤友哥,你知道吗”她的声音,忽然清楚了许多。“俺那…天…请你就…是要让…你生…气…你…一…生…气…俺……的…心…里…就好受…些不知为啥…俺就早…要你生…气要把…你气死…才好呢……”凤友颤声说:“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尼明道:“俺在那天…晚上…还半夜里…起来…到你那儿去…呢在…你的窗台…下边站…了好半天…哩你在屋…里好像…也没…睡着俺听…见你翻身…听见你…叹气还…听见你…你的你…能明…白吗……”凤友激动要散架了:“我明白,明白啊……”
尼明先是吹出了一口热气,声音很小地说着什么。凤友把耳朵靠近了些,才听见她是在问:“俺就是想知道,要是没有她…没有那个刘…刘颖,你会不会要俺?”凤友大声地、几乎是绝望地喊道:“要!要!我要啊!”尼明问:“要是没有她,你真会…真会娶俺吗?”凤友哭道:“尼明啊,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孩子,我怎么会不要你,怎么会不娶你啊。我有什么,我算什么啊,值得你这样?”尼明上气不接下气,还是要说明白:“你…你心眼好,脑筋好…女孩子哪个不爱…俺一见就知道一定会这样…一定会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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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友抱着她,朝着天空,发一般地说:“要是我有机会,要是…要是我没曾答应另外的人,尼明啊,就是天塌地陷,就是死了,我也要娶你,只娶你一个啊!”
尼明的脸上,露出了从没有过的娇羞的笑容,轻轻地、十分清楚地说:“那……那……俺就放心了……俺就是……就是来听你这句……的……”
头一歪,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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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那是一列从完达里伐木场开出的火车,将一车上好的原木拉到了特特乌转运场,从那儿再转运到通往关内的各次货车上。风友从第十九节车的原木缝中露出头,偷偷地观察了一会,确信无人注意,才像一条空麻袋那样滚落到地上。爬起来,他想跑,方感到两条腿都像木头一般,不听使唤了。但他必须赶紧离开这里,赶紧找到自己的藏身之地。连滚带爬,他穿过了巨大的转运场,跃过了一道肮脏的河沟,来到了一条大街上。
这是省城,凤友却不知道。自小到大,他只去过两回县城,以为那就是繁华的大都市了,此时,正当早晨上班的时间,看到那么多的车,那么多的人,满眼是高楼,充耳不绝的是城市的噪音,他简直吓坏了。他穿着一身皮袄,戴着狗皮帽子,完全是山里人的打扮,忽然到了一个画一般的环境,这里的男男女女都流光水滑,穿红戴绿,把凤友比成了一个野人、一个小要饭、一个无法进入光天化日之下的怪物。横过马路时,有三辆出租车差点没撞上他,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朝他大骂。他拐过街角时,看见一个警察朝这边跑过来了,顿时,他蹲在地上,紧紧地靠着一根电线杆子,再不敢喘气。好在,那警察并不是冲他来的,他松了口气,却站不起来了。这时,便有人朝他跟前扔毛票,丢钢蹦儿,真把他当成沿街乞讨者了。
在城里转了三天,他只用那地上捡来的几毛钱吃了一顿饭,饿得头晕眼花,走起路来更不辩西东了。白天他尽量往商场里钻,因为那里有暖气。到了晚上老想去火车站,因为候车室里热气腾腾,端的好受。可是他又不敢,听说越是那种地方,警方旷探越多,如果此时他们正在搜捕凤友的话,候车室是第一要查的。这样,他每晚都到居民楼去,夜深人静时,躲到楼梯口处,缩成一团,听任寒风把自己无情地抽打着。这时候,他觉得自己再没有希望,很快就要死去了。他暗暗流泪,忽地又自责起来:“你真想死吗?那么,大仇怎么办?”一想起家仇,他顿时浑身热血沸腾,把脑袋从腔子里伸出来。“对,我一定要坚持下去,一定要好好活着,一定要找到机会,报仇!不报家仇,决不…决不能死!”就这样,一会冷若寒冰,一会热燥非常,他熬过了又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他溜到了一个小饭馆,在门前转啊转啊,怎么也不敢进去。最后,他还是进去了,看看一个食客刚吃完早点,还剩下一根油条,半碗豆腐脑。他几乎是闭着眼睛摸上前,一口喝干了那豆腐脑,把油条抓住,快步走了出来。转到街口,他把油条塞进嘴里时,眼睛里已经充满了羞愤的泪水。
到了下午,他头痛欲裂,知道自己已经病了,眼看着支持不住,便比平时早一点躲进了居民楼。晚上归家的居民发现了他,大惊小怪起来,说是要给派出所打电话。凤友本来发着高烧,一闻此言,身子顿时凉了半截,抱头鼠窜,逃出了居民区。此时,已经很晚,大街上行人稀少,灯光暗淡。他的头太昏,逃得也太急,没有看前面的路,一下子跟一辆汽车撞上了。那车正要拐弯,朝一个院子里开,因而速度并不太快。是凤友自己撞到了车前脸上,才把司机吓住,急忙煞车。司机跳下来,见是一个要饭花子倒在那里,头破血出,不省人事,一时连连把两条胳膊扬起放下,不知如何是好。车里的人一个男人道:“先把人抬上车,送医院啊。”说着,打开车门走下车,跟司机搭手,把凤友从地上抬起来。刚要往车上放的时候,凤友醒了,一见是两个大男人正架着自己,吓得魂飞天外,死活不上车。后下车的那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皱眉道:“哎,不伙子,你受伤了,得上医院。”司机不客气,拼命膝盖顶住凤友的后腰,不让他挣出来。凤友叫道:“我没事,放开我,让我走,让我走!”还是给弄进了车里。到了附近的一家医院,值班护士给上了点药,说:“擦破点皮,真地没事。”那男人和司机又把凤友架上车,问:“哎,把你送哪儿啊?”凤友这才明白,他们并不是公安局的,心情放松了,随口说:“放哪儿都行。”司机当时就要停车,把他丢到阴暗的后街上。那男人道:“等等。”问凤友:“是不是外地打工的,刚进城的?”凤友想了想,点了点头。那人又问:“还没住的地方?”凤友不出声了。那人对司机说:“先把他拉回去,给他点吃的,让他过一夜吧。把他扔在这儿,还不得冻死了?”
凤友的头上包着药布,眼睛差不多全蒙上了。昏昏沉沉,只。觉那车进了一个院子,他被拉了下来,送进一间屋子。身在床上,盖的是那种城里人才用的人造棉的被子,已经开线破损了。他刚要想一想自己身在何处,已经睡着了。次日清晨,他被一串鞭炮声惊醒了,呼地坐了起来,发现自己正面对着一扇小窗子,可以看到外面的一切。这是一个很大的院子,有一座米黄色的三层洋楼,楼前有一个花园,花园的右边是一个游泳池。虽然百花凋零,游泳池也结了冰,却使人察觉不出这个院子里的冬天。到处都是喜气,所有的树木都披红挂绿,显示出了凤友从没见识到的节日气氛。他这才看出,自己睡在大门口的一间门卫室里,此时,那门卫的老头已然出去,正在院子里忙着收拾杂木,清理垃圾。
吸引了凤友的,是游泳池边上的一群人。男男女女,有六七个,都很年轻,都穿着华贵的衣服,正在那里欢笑着,吵闹着,点燃了一串又一串的爆竹,朝天上放着各种响动。凤友看出了,他们是一家人,这个院子,正是一个大家庭。只是他不明白,是什么人家能住上如此气派的院子,而那些男女又是这院子的什么人呢?正在乱猜,忽听洋楼那边有人叫道:“二嫂三嫂,妈也要出来跟咱们一块玩哪!”游泳池边顿时乱了起来,有人喊:“哎呀,天这么冷,可别让她出来呀!”有的叫:“妈的病不能动,你也不是不知道,快推她回去!”也有的提议:“天儿这么好,妈爱热闹,就让她出来看看吧,活活心也好!”正说着,只见从洋楼里,有个保姆样的女人,推出了一个轮椅车,车上坐着一仝互十多岁的贵妇人,穿着金色的毛皮大衣,戴一白色的驼毛围巾,把整个的脑袋都包住了,只露出两只眼睛。她的腿上还盖着虎皮毛毯,脚上穿着俄式厚棉靴,看上去比圣诞老人还暖和了。那几个年轻女子齐声报怨:“妈,这大冷天儿的,你怎么还跟小孩似的,非要凑热闹?冻出病来,看你怎么办?”那几个男子却争先恐后地上前推那轮椅,一直把老妇人推到池边,让她呆在一个高台阶上,稳稳当当地看着热闹。
那是个游泳池边上飞用来下水的平台,虽然很宽很平,贵妇人还不放心,确信平安无事了,才一面让那保姆把好轮椅,免得她滑下去,一边笑骂着那几个女子:“这帮王八犊子,没长好心眼子,大过年的,也不让她妈出来透口气。我一年到头瘫在床上,就这两天觉得有点精神头了,看看你们放炮仗,你们还要把我撵回去!”那几个男子说:“妈,您别生气,您就是该出来玩一玩啊……”“看,天气多好,您老的气色也真是好极了,让人看着就高兴……”“要不,您老来点这个炮,哎对对对,就是这样,啊,蝴底是姑爷,就是比闺女强!”凤友这时才明白,原来那几个女孩都是贵妇人的女儿,而那几个油头粉面的男子,自然都是她的女婿了。“这是个看钱的人家,而且,不是一般的有钱,是有大钱,有大地位的人家,我怎么会在这里?”凤友想起了昨晚的事,更紧张了,“不行,得溜出去,要不一会让他们家人发现,看到我这个样子,别人不说,那几个尖嘴利舌的女人,非把我吃了不可。”可是,此时一出这小屋的门,就得给他们看见,凤友把伸出的脚又收了回来,心里越来越急了。
正在思前想后,着急叹息,忽忽听外面有人尖叫,乱了起来。凤友到窗前一看,原来,那个保姆手扶轮椅看着热闹,看得太高兴,一时间得意忘形,手就松开了。便在这时,那轮椅开始顺着平台下滑。保姆发现,急忙去抓,不仅没抓着,反倒把那椅子推了一把。这样一来,那轮椅就飞快地滑下了平台,等众人发现时,已经掉到了游泳池内。池子里结着冰,按说该没事的。不料妇人体重,加上那冰结得并不结实。眼见得轮椅从一米高的处砸了下来,扑的一声,就在池子中砸了一个洞。女儿们目睹此景,惊得捂住了嘴怪叫。那几万赶紧上前,要下去救人。轮椅沉人了水中,先还能看到妇人的头巾一飘一浮的,很快地便踪影全无,只剩下一个又一个的水圈,在那冰窟窿中荡出。“哎呀——怎么办呀——”“快点救人哪,妈呀,妈妈——”“下去呀,你下去呀,怎么都不动啊——”那几个女子哭天抢地,在池子边上乱跑瞎跳,像是抽疯了一般跺着脚,挥着手,大叫大嚎。那几个男的都咋咋呼呼,有的拿来长杆,说是要隔着十五米的距离,把人捞上来;有的要去打电话,叫救护人员出动;也有的喊看门人拿梯子,说是搭在冰上,他就可以爬到冰窟窿前“作业”了。你出主意,我提建议,只是在那池边上发急发狂,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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