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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肯河,为我们泣血的爱情作证-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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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说出了这句话:“我看,你也没必要对他那么狠。那个莫生根,我看,也不算是什么坏人。其实,他对你还是真心的,呢……”说到一半时,他便明白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应该立即打住。但是,他不光没打住,还一口气说完了,并且,直直地看着尼明,好像是在向她表示:“是的,我不该这么说话,还是说了,你要怎么办,随你吧。”这时,他就出乎意料地、毫无道理地、不可宽恕地笑了一声。
尼明有一只心爱的小狗,名叫“钱包”。它本来是猎狗,现在,已经成了她的什么也不干、只是讨她欢心的宠物。今天早上,它跟一条黄皮子打架时,腿上受了擦伤。尼###疼得够呛,抱着它一个劲地呵护着,亲手给它上药、包扎,还给它喝了大量的“麦乳精”。本来,她是户边跟凤友说话,一边抚摸着“钱包”的伤腿的。听完凤友说话,便听到了“钱包”的一声惨叫。凤友看到,就在尼明的怀里,邡狗的伤腿已经被尼明生生折断了。但是,她好像不知道,站了起来,把那可怜的狗像是一块破皮那样抖了下来,随它更惨痛地跳着脚跑了。尼明的脸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她的两只鼻孔张得似乎比眼睛还大,直直地对着凤友,好像,它们两个一直没有表达过自己,没有显示自己的意志,现在,它们就要最可怕地表达了。她的胸脯,挺得那么高,好像是里面塞进了一个气枕,并且,在不停地、急速地充着气,眼看就要鼓得不能再鼓,就要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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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跳起来,如果她用最凶最毒的言语大骂(骂上一天一夜),如果她扑上来张口把凤友咬住,一下子咬掉他的一块肉,凤友也可以理解,甚至,可以接受了。但是,奇怪的是,尼明站在那里喷了好半天的冷气,突然尖声地、长长地、非人地叫了一声,然后,转身就跑了出去。凤友看着她的背影,吓得半个身子都发了麻。从那天开始,尼明尽量不见凤友,见了也绝不说话,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凤友对自己很恼火,第一,他恨自己不该那样对尼明说话,而且,那根本不是他要说的话,问题是,为什么一下子就说出来了呢?第二,他对自己跟这个贺尼明的关系很不满意,可以说,怀有一种恐惧。跟刘颖分别之后,他时常在梦里跟她相会,已经习惯了。这样,在他的日常生活中众是不存在的,都是不真实的。他绝不想像自己会跟别的女人有任何关系,所以,也从不多想贺尼明。最主要的是,他要报仇。眼下却无法行动,也无力行动,却陷在这样的微妙的关系之中,他更对自己恨得要命了。
贺尼明正在院中套马,准备着上山拉山兽去。猎人们在山里设了几个临时站点,把打下了猎物暂存在那里,等着屯里的人赶着马爬犁去拉回来。尼明穿着青色羽绒服,套着袍皮坎肩,戴着白毛狗皮帽子,手脚麻利地往她那小花马身上驾套置鞍,挂刀插枪。凤友看出,她的眼睛瞪得生硬,嘴巴抿得几乎无缝,说明她心情正处在最危险的状态。在这样的时候,最好离她远远地,千万不能上前说话。凤友轻轻地咳了一声,站到了她跟前,动手帮她把一根套绳从地上捡起,递了过去。尼明看都没看,就把套绳远远地丢开,显然,她一辈子也不会再碰那根绳子了。凤友本想说一句软话,缓和一下她的情绪,先张了两下嘴,似乎是要练习一下才能说出来。谁知道:也许是嘴一张开受了风,也许是他的哪嘴突然要反叛他,不允许他照自己的心意说话,总之,他说出来的就不是他准备好的话了。“你哥他们还没回来呢,都在山里打猎呢。”他这样说,因为,这是废话,也不是他想过的话,是它们自己说出自己来的。意识到这一点,他心里一阵难过,想把自己真正要表达的意思表达出来,结果,他发现自己无法表达了。“你看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老是跟他们大老爷们一块干活哪?要我看,你就不要去了吧……”尼明从小就希望自己是男孩,因而,她最看不起男人,认为自己无论心力上还是体力上,都远远地超过了他们。爹和娘为了使她像个女孩,吃了不少的苦,最后,被迫承认了:他们的女儿,是一个超出所有男人和女人的神人。屯里人谁都不敢小看她,更不敢当她的面说什么女人不如男人。凤友话没说完时,便发现尼明的脸已经像蜡一样白、一样硬、一样阴沉了。她倏地转过脸,看着凤友,像是要用目光把他烤化。凤友惊慌得想要后退,却还是寻样傻看着她,甚至,想跟她点点头,再说些什么,把自己的错误补救。但是,尼明再不给他这个机会,身子一纵,跃上了马背,怪叫一声,打着马就跑出了院子。她最后看凤友的那个目光,令凤友打了个哆嗦,终身难忘:那是最怨毒的目光,是一个女人表达的最深刻的、最强烈的仇恨的目光。凤友愣了有一分钟的工夫,突然也跳了起来,冲到了马棚里,拉出了一匹高头黑马。那是贺乌达的马,只有在他出远门的时候才骑用,平时,它明白自己的身份,总是跟别的马保持着距离,总是在马棚里静静地站着,沉思地嚼点什么东西。凤友的动作那么猛,把它吓得后退了几大步,撞到了山墙上。凤友拉它出来,一拳朝它的眼睛击过去。它灵活地闪开了,也服从了,让凤友跨上马背。咬着牙,凤友像是给它指路一般,朝着远处的那个小黑头叫道:“追,追,追上她!”
很快追上了尼明,凤友想喊,却又不敢。想上前,又让马的脚步放慢了些。尼明知道凤友跟在了后面,便拼命地打马,像是要永远消失在世界的尽头才好。凤友的马快,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发现尼明本来是朝东走,那边才是她的目的地,这时,突然转了一下马头,朝着正北的方向奔去了。凤友心下吃惊:“她这是要干什么?”尼明自己也不知自己要干什么,只是,她在激愤情绪的支配下,一定要干点什么事,这事一定要出人意表,一定要把她自己都吓一跳。
北面山高林阴,有百年不化的积雪,也有种种怪兽的传说。平时猎人们没有搭帮结队,轻易地也不敢到那边去。尼明现在偏要朝着那边飞驰,十里,二十里,眼看着再往前走,天黑以前就无法回家了,她还是拼命地打马前进。凤友再也忍不住,飞马上前,要拦住她:“嗨,你疯啦?快回去,不能再走啦!”尼明看都不看他,一夹马腹,那马嘶叫一声,把凤友差点撞下马来,直直地跑了过去。
天快黑了,凤友发现,他们已经跑出了上百里,来到了一个黑沉沉的大沟里,两边是万丈雪崖,前后都是原始森林。北风开始强劲地刮起来了,山沟里卷起烟泡,打在人和马上,人马都是剧烈地一哆嗦嗦。“快点回家吧,不要再……”凤友在强风中喊,可是,声音听上去那么弱,那么怪,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真想哭尼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嘴角明确地显出了轻视的线条,翻身下马,把猎枪拿在了手中。凤友不明白她要干什么,却见她的神色已变,露出了警觉而激动的样子。好像,她是一条猎犬,嗅出了什么味道,瞬时间,她的表情也是那种猎犬才有的兴奋的表情了。天啊,她是要打猎。凤友这才明白,尼明这时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要让凤友看看:她是一个男人,可以不要友情,不要关怀,更不要凤友的可怜,因为,她能做凤友做梦也做不成的事——她要打猎了!
在这爆炸似的烟泡声中,在林子的震天动地的怒吼声中,是不可能听到什么、闻到什么的,但是,尼明的眼神、她的专注的表情、她那标准的猎人的动作,都显示出她听到了,闻到了,而且,好像再多往前走两步就能看到了。凤友的心提得老高:天啊,真有什么野兽,就在这儿?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凤友觉得自己应该抓住什么东西,只要是铁的,只要是硬的东西就成。可他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一切都是她的表演,只不过是要把他吓倒罢了。凤友想到此,心里镇定了些,跟得更紧了。这时,尼明已经把马拴好,同友也学着她,拴好了马。他们一前一后,半蹲半行,潜到了一片杂林中。太阳没有落山,但是,在这里天却黑了。风停下来,烟泡不响,树枝中止了晃动。一切都那么安静,而心跳变得比敲鼓还响,响得令人恶心、难受、透不过气来了。凤友瞪大眼睛朝前面看,因为尼明就是朝那边看的。可是,他什么也看不见。他的耳朵,真地可以像狗那样竖起来了,还能左右活动。然而,他听不出半点声音。他也使鼻子闻,不过,却不知要闻什么,也不相信怎么可能闻到什么,因而,只是像害了伤风那样地抽着,抽着,一会就抽不动了。
尼明忽然把身子朝前一扑,伏到了一棵倒树的后面。凤友一惊,也本能地趴下来,嘴巴啃了一口雪。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剧了:“它”,来了。尼明把枪架在倒树上,弓起腰,只用一条腿支着身子,姿式好看极了。确是最老道的猎人的神情。借着雪光的反映,可以看出她的眼睛半眯着,射出一种奇怪的、温情的光。而她的嘴巴虽然抿着,却在抽动,那颗黑痣就像是活了一样,要跳起来,在半空中翻一个小小的跟头。凤友听到了自己脚踩雪地,那雪发出了带着弹性的声响,像是小小的鞭炮炸开了一样,回音不绝。他还听到,就在自己身后,在高高的树顶上,有一只枯枝忽然受不了雪的重压,开始折断,把断裂开的木屑进出了老远,然后,那断枝才落了下来,带动了别的树枝上的雪块。那上半截的枝条由于惯力作用,还在不住地颤动,发出了嗡嗡的排空驭气的声响……
奇怪的是,他没有听到那大黑瞎子的脚步声,没有听到它的粗重的喘息,也没有听到它扳断了一棵碗口粗的桦木,用它来击打前面的古松。直到一声炸响在耳边轰起,凤友的耳朵给震聋了,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只比牛还大的黑瞎子,本来想在晚睡前打点吃食。在林子里转了好久也没找到半点可口之物,正恼火得不行,突然听到了一声巨响,觉得自己的耳边处飞过一个东西,吓了一跳。它这才明白,是有人朝它开了一枪。它的一双怪眼瞪大,一无所见,然而它伸开巨掌,一路狂打乱舞着,朝着尼明就扑过来了。凤友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黑瞎子,在这样恐怖的地方,这么近地看着那张着粉色大口的野兽,更是不可想象的。他要推,要拉,要喊,要促使眼看就要发生的惨祸不要发生。他几乎失去了一切活动能力,只在心里盼着一件事:“快开枪,快开枪,快快开枪啊,再开一枪,只一枪!”但是,尼明伏在那里,盯着黑瞎子,却是一动不动了。凤友不知自己的身子是怎么跳起的,也不知如何就到尼明的前面。好像,他是要挡在尼明的前面,用自己的东西迎接那个黑家伙。用什么呢?他什么也没有!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里握着尼明的枪。他忘了枪是干什么用的,只是本能地,把它当作一根棍子,朝黑瞎子捅了过去。他是怕黑瞎子那巨掌打到脸上,那样的话,肯定很疼。他太怕疼了,所以,一定要用枪杆子把黑瞎子挡一下。黑瞎子呼地一声,咬住了那枪管。凤友要跟它抢,要往下夺,狠命地从熊口里把枪夺下来。在心里,他几乎是哭叫着:“给我…给我…你这个坏蛋,给我,这不是你的东西,你快给我啊……”
枪响了。黑瞎子扑嗵一声栽倒在地上。躺还在它的嘴时叼着,随着身子倒下,枪也跟了过去。凤友给带得身子一歪,倒在了尼明的身上。
尼明本来吓得失魂落魄,这时才醒了过来。她把凤友从自己身上推了两下,没有推开,呼呼地喘着粗气,脸上很快地就恢复了血色。凤友连忙从她身上起来,拉了她一把。尼明猛地把他的手甩开,走上前,见那黑瞎子脑袋都给打碎了,死得不能再死,不由得轻轻叫了一声。好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害怕,意识到这害怕给凤友看到了,她忽然又气愤起来,抽出腰刀,一刀插进了黑瞎子的胸前,一股鲜血喷涌出来。凤友惊得要止住她,哪里还来得及?只见她的手一翻,就从黑瞎子胸腔里抠出了一个亮闪闪的圆东西,带着血色,闪着蓝光。“快吃了!”她把那东西朝凤友抛来。凤友没接住,它丢在雪地上了。“是啥东西”凤友惊问。“连黑瞎子胆也不认识?”尼明冷冷笑道,把它捡起来,他怎么能活活地咽下这样一个东西?眼看着尼明的眼睛又在冒火,他只好接过来,伸长脖子,动作夸张,像蛇吞蛋那样把它吞下了。
尼明不信地看着他:“真吃了?”终于乐了起来:“瞧你那样,真是像那个…真是难看!”凤友也乐了,缓过一口气来,说:“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为什么不吃?”尼明说:“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哪。再说,黑瞎子是你打的,俺可不想偷你的东西!”
见尼明又笑了,又说话了,凤友喜得抓耳挠腮,上前跟她拼命地巴结,没话找话说。尼明忽地又想起了什么,脸又冷如冰霜了。她动作麻利地把黑瞎子绑腿拴扣,砍来一根树棍,架在腿上,跟凤友一起,往马身上抬那庞然大物。回去,只能两人骑一匹马了。尼明在前,凤友在后,骑得好不别扭。因为,两人之间发生了那么微妙的关系,他们的心理已经那么敏感,所以,凤友不敢用手搂她,而不搂住,又无法坐得稳了。尼明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凤友一旦有什么轻佻举动,就要回过身去抽他一个嘴巴,把自己这些天的怨气一股脑发作。可是,在心里,她又有另一个可怕的念头,好像,那是完全另一个女孩的念头,跟她没有关系,却让她感到心跳。“他要是动强咋办?他要是真地把手伸过来呢?可是,他为啥这么恨俺,为啥这么看不起俺?难道,俺就这么难看,他连碰一下都不愿意吗?可是,刚才他又为啥舍身救俺……”想到这儿又想那儿,互相矛盾互相冲突,使她的身子一会冷一会矧脸一会红一会白。此时,他们走在了一座雪崖的下面,崖上的积雪好是从原始时代一直没化过的,高高悬起,几乎挡住了夜空。林中的树,,速—得裂开,发出了一声响。他们骑的马突然一惊,撩了一下蹄子。凤友在后面身子一歪,差点没掉下去。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就朝前面抱了过去。本来,他是要抱住尼明的腰,却正正地抓在了她的胸脯之上。尼明手中的枪就响了。那巨大的回音在山谷中悠荡,好像永远都不会消失了。便在这时,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一开始。会以为那是某种小动物在打喷嚏,或者是一只悲哀的鸟在呜叫。总之,那是一种奇怪的动静。接着,便感觉到了风。不是空气的自然流动形成的风,而是一股阴风,一股由地面突然产生的真空所形成的风。它,几乎是固体的、有形的、带有某种目的的、怀着对人类的恶意的了。它把无数个细小的雪粒,当作自己的意志,首先朝着山谷的这一端喷射过来,然后,它就发出了一阵深长的、低沉的、不可一世的吼声,朝着这边奔过来了。
凤友先是觉得天塌了,接着便被那股气流给压得喘不上气来,说不出话了。尼明只叫了一声“雪崩!”便趴在了马背上,死也不敢动了。那马,长嘶一声,要跑,却不知往哪里跑。眼看着那天一样的雪崖倒了下来,倒了下来,朝着他们倒了下来,凤友不由自主地举起了双手,好像,只要那样一撑,就可以把什么东西撑住了。在他们的前面,成排的树被推倒了,雪浪夹着怪风越冲越高、越冲越近。整个的世界都被雪末子淹盖了,再不会给他们留下半点空隙。凤友一拉马头,那马终于明白要做什么了,四蹄翻滚,朝着另一端的山边逃去。另一匹驮着黑瞎子的马,想了一会,才跟了上来,很快地便超过了他们。两匹马都跑出了不可能有的高速度,然而,还是没有雪浪快。先前一个浪头,把他们打倒了。接下来的一个更大的浪头,把他们连人带马托了起来,差点送到了对面的山崖顶上。然后,便有狂叫着的雪山一个接一个地压来,重重叠叠,毫不留情,把他们朝着那山崖猛推、狠撞、快挤、死压!他们像是一个个小小的玩具,一张张不经意的剪纸,给巨大的雪力扔到半空,又接了下来,再扔到更高处,再轻轻地接住。二十分钟后,一切便都安静了。
凤友醒来,不相信自己还活着。他伸手乱抓,没有意识到自己要抓什么,结果,抓住了贺尼明。两人都活着,都在喘着气。这个事实,使凤友几乎害怕了:是不是我们已经死了,此时是在阴间,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感觉?他紧紧地握着尼明的手,尼明也用力抓着他,死也不敢放松。月亮是那么大,那么亮,把雪地照得反着明晃晃的光,映出了一幅可怕的情景:一匹马已经摔得稀烂,死在前面三十多米的地方。另一匹看不见,显然是给雪埋起来了。在他们俩的身边,有一团黑黑的东西,先是吓了他们一跳,怎么也想不出那会是什么。直到用手试探着摸了摸,凤友才尖叫起来:“黑瞎子!”他们竟然把它忘了。所有的困难、所有的恐惧、所有的危险,本来都是为了它,可是他们已经不知它是什么,为什么在这里了。“这就是他们说的,生活中最微妙的非理性啊。”凤友想。
爬到了尼明的眼前,凤友近近地看着她的大大的、黑黑的眼睛,真想伏在她身上叫,像动物那样、像她的那条宠物狗那样叫一声,毫无目的,只是要叫唤。“啊,咱们还活着!”两人对望一眼,都要说出这句话,又都没有吱声,把热热的呼吸喷到了对方的脸上。
凤友刚要扶尼明,尼明忽然痛苦的哼叫。凤友心里一沉:“你受伤了?”
尼明伤得着实不轻。她的左下肋骨断了,胸部麻得骇人,渐渐地,那股剧痛一阵阵袭来,她实在挺受不住,轻一声重一声地哼起来了。凤友要给她看看,哪里下得了手?一时间,他慌作一团,跪在她的身边,不知如何是好了。
凤友看了一眼周遭的形势,心里不由得大叫“苦也。”雪崩,把整个山谷都给埋上,有的地方,几乎给填平了。积雪可达上百米深,最浅的地方也得有十几米深。要从这里出去是不可能的了。夜很深,山风又起,过不了多会他们两人便要给冻成冰人了。尼明哼得越来越响,显见地,她的痛楚来越强了。凤友再不犹豫,分开两手,就在身后那积雪坚实处挖开了。挖到一人深的时候,他的手基本上就不属于他了,因为,冻得再没有知觉。这要一来,他挖得更快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能躲过今晚上,明天就有办法了,为了这,把一双手报销也值了。到了一米半的时候,他又横着挖,朝着山崖的方向掏出了更深更大些的洞,去搬尼明时,发现她已经开始咳血了,心里顿时疼起来。把她抱着,轻轻地、一寸一寸地朝洞里挪,凤友嘴里不停地说着:“好了,好了,就要到了,就要到了……”心头一热,泪堵在了喉咙处。他的手,渐渐地又有了知觉。尼明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好像是生怕他做出什么错误的举动,她好及时地纠正他。终于到了洞内时,凤友累得魂都没了。尼明瞪着眼问:“咱们出不去了吧?”凤友说:“哪能呢?一定能出去的,明天咱就走。”
好像他的话音刚落地,天就亮了。烟泡又刮起来了,越来越响,刮得人的神经都结成冰了,从里到外都感到阵痛。凤友一次也没出洞,只是爬到接近洞口,在那儿堆了更多的雪,把洞口基本上封住了。否则,冷风吹进来,半点热气也保不住。他又回来想看看尼明的伤势,想着办法,明知什么办法也没有。他把手伸出,轻轻地在尼明的嘴边擦着,给她擦干净留在嘴角的污血。尼明的手不知怎么就动了起来,揪住了凤友的手。“你…你咋对俺这么…好…好?”她用听不见的语言说,眼泪就从眼角处偷偷地、幸福地流出来了。凤友忙说:“啊,别…别这样说,这是我应该的呀…你对我不是更好吗?那回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救了我,我早就没命了啊……”两人低声地、自言自语似地说着话,大部分的用语,都不是他们想用的;大部分的话,都不要他们要说的;他们要表达的意思,不是在言词中,而是在语气里、在停顿中、在轻轻地叹息处、在手感的温热间表达出来了。
“我给你看看伤吧?”凤友壮着胆问。雪洞里,光线暗然,可尼明的眼睛立刻凶恶地瞪起来,闪着异光。她的男孩子一般坚定的脸上,显出了复杂至极的神情,好像是,她不知道什么是喜,什么是怒,想同时把它们表达出来,却哪儿也找不到它们了。“不…不……”她说,“我不……”她的伤,就在少女的最敏感的地方。如果把那里揭开,等于把她的一切的心灵的秘密都揭开了,所以,她的眼睛瞪得可怕,提防着凤友,像是提防着人类的公敌,提防着自己最无耻的感情。“你看你,又咳出血了,我怕…我怕你的断骨不接上,时间长了,肺子出血,就…就来不及了……”凤友结结巴巴地说着,躲着她的目光。但是,不管他怎么劝说,尼明就是不肯。宁可死了,也不能让男人碰她的身子,这是她的一种生理本能。凤友恼怒地说:“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想我?我是为你好,你怎么都不理解啊。”尼明哼了一声:“是吗?可俺就是不哩……”凤友大声道:“真没见过你这种人…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真是假正经!”尼明气得哇地吐出一口血,一口气没上来,竞昏了过去。凤友急忙叫她,摇她,还是不醒。,看着一股细细的血流,顺着她的嘴角渗了出来,凤友再顾不得许多了,三把两把,解开了她的衣服。
尼明长着男孩子的脸型,男孩子的体型,却有雪白酥胸,比任何女孩子的胸脯都诱人了。那一对高高的奶子,虽然是在雪洞中,也明晃晃地夺人眼目。凤友一见,吓得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一时间,他呆在那里,不知是把她的衣服穿上,还是接着做下去。深吸了一口气,他咬着牙,只用眼角对着她,生怕自己再看到那一对奶子。可是,他又无法不看它们。他耳热心跳,手抖得不成了。凤友在心里错把尼明当男人,因而,没有对她身体的任何非份之想。此时,乍看到这么丰满的胸部,他真后悔自己不该如此冒失。没办法,他把手伸过去,一根接一根地摸着她的肋骨,心里想:“千万不要…千万不要……”好不容易,把断的那根肋骨找到了,接上了。他不懂什么接骨术,只是按照想象,按想当然的道理,把骨头朝一块对了对。他只知如果不对上,那断肋会压迫肺部造成咳血,时间长,有可能造成更大的伤害,甚至丧命。接好,他也出了一身透汗。跟着,他又出了洞,到外面挨近崖下的地方,捡来几根枯树枝,把叉叉去掉,弄成了一条条直棍。回到洞里,他又将自己的衬衣撕成了几条带子。他不敢多看,几乎是摸索着,把那树棍绑在了尼明的身上,固定了她的胸部,不让那里因为意外的动作,再碰到断骨。
他没有看到,在他这样忙着的时候,两行亮晶晶的泪,已经从尼明的紧闭的眼睛里流出,流到了她的头发里,耳朵里,最后,流到了地上。
从尼明的大衣里找到了火柴。而她那把刀,一直挂在她的身边,竟没有失掉。凤友爬到断崖的半腰上,砍下来更多的树枝,生起了火。他笨拙地用刀割、用脚蹬,终于扒下了黑瞎子的皮,—…用火烤干,给尼明铺到了身下。他又把黑瞎子肉切成几大块,架在火上烤,烤得焦黄发黑,看都不能看,然后,却香香地跟尼明一起大吃大嚼起来,身子顿时有了暖意。尼明每吃下一块,胸口就疼得要命。然而,她还是吃着,脸上带着少有的笑意。她看着凤友,眼神从来没有这样飘忽不定。凤友被她看得有点发毛,转过脸去,假装看看雪洞口处,那里,阳光刺眼,没什么可看的,然而他一眼也不眨地看。当他再转过身来时,眼睛花了,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尼明小声地哭着,抽泣得身子直动。凤友惊问:“啊,你怎么了?别哭,一哭,你的伤就完了…千万别……”尼明说:“你瞧不起俺,对吧?”凤友大奇:“瞧不起?为什么?”尼明说:“你有文化,是个秀才,自然瞧俺不起。”凤友吃了一惊;“尼明你这是……你怎么啦?为什么这样说?咱们不是刚认识,你还不了解我吗?我的命都是你救的,说什么傻话?”尼明泣声道:“那你为啥那样说话?为啥要把俺推给那…那个姓莫的?俺知道,你心里没有俺……”凤友沉默了,听着她的不规则的呼吸,听着她的抽泣,半晌,没能动弹。
尼明又疼了,低哼了一声。凤友忙问:“怎么了?是不是伤口?”他一时急得手足无措,不知说什么好。尼明的痛苦,已经到了极端,眼见她哭得不行,身子乱颤。凤友以为,定是断肋又震开了,惊慌之下,忘了一切,忙又把她的衣服解开了。此时洞里太亮,什么都看得太清楚,无法令人多看了。对着那一双乱颤的乳峰,他犹豫再三,头发出汗,呆在那里不动。尼明突然睁开了眼睛。那孩子眼神里,充满了怒火,雪洞,似乎就要融化了。在那一刻,凤友最大的愿望,就是跳起来逃跑,逃得越远越好。在她的男子一般的脸上,呈现的是青灰色的绝决的表情。那是仇恨,是男人式的仇恨。
然后,她便开口了。用一种不是她本人的声音,她说:“俺恨你,俺恨你,俺恨死你哩……”
呼地一声,她便抓住了凤友,把他的一双手紧紧地按在了她的胸脯上。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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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星期以后,贺乌达带人找到了这里,把尼明和凤友最终救出去时,他们两人已经吃光了那头黑瞎子,在商量着如何吃掉那张熊皮了。过了一个月,他们都恢复过来了。但是,精细的人可以看出,在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永远也不能恢复原样了。
“明明啊。”尼明娘等了这么多天,一直等着女儿复元,等着找到这样一个说话的机会,把门关上,急切得圆脸都变成了长形的了,“明明啊,娘问你一句,你可得跟娘说实话呀,要不,娘…唉,娘问你,你跟那个姜凤友,那个啥…啥没那个吧?啊……”这个问题,她问了自己三十多次了,自从尼明和凤友被救回,几乎每天晚上跟贺乌达偷偷地聊,设想着各种的可能性。说来说去,她无法说服自己。她以一个母亲的锐利眼光,盯着一切现象,相信自己的女儿已经不是处女了,相信她跟那个姜凤友“有了”,不料,女儿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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