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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人在纽约-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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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锏谋热烁辛夹牡墓罚琂erry,多么美的名字。
他驾车回到家里。
此时,Jerry条小狗好象已经怒气全消了,见到了他的回家,蹦蹦跳跳地向他摇尾乞怜。
他抱起了它,两串热乎乎的泪水,掉了下来。
那狗竟然将它的脸伸向他,用它的鼻息安慰他,用它那有软软倒刺的舌头,舔去他脸颊上的泪珠。
王起明被这亲切的安抚深深地感动了,他紧紧地抱住它,也和郭燕一样地和Jerry——这条比人更懂人性的狗——交谈。
“Jerry,你想爸爸了吗?”他说,声调平静、柔和,“妈妈在医院里,她没事,你放心吧。”Jerry轻轻地吠了两声,象是应答。
你是个好孩子,你是我们的好。谁还比你更忠实呢?没有。你的忠心耿耿,我敢说,谁也比不上你,只要是人,就没法和你比。
“我对不起你,Jerry。我好长时间忽略了你的美德,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找到你,Jerry,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我累极了。我是被他们搞垮了。他们是谁?他们也不是坏人,他们也都跟我一样,是为了活才这样干的。你千万别把他们想成坏人。人人都是这样干的,这没什么不合理。只不过,我累了,我没有力量了,我得歇一会儿。怎么歇呢?噢,对,我们喝一点吧。行吗?”
他起身,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白兰地。他打开瓶盖。
“你不来点,Jerry?”
他又坐回来,喝上了酒,“Jerry,你得知道,我还有办法。
我比不上你,但在人的圈子里,我还算是最聪明的,对,我有办法,我有办法。”
他给银行打了电话,提出用他手上的两座房子,做偿还借贷的抵押。
银行职员彬彬有礼地对他说:“先生,请您允许我查一查这两座房子的资料,然后才能答复您。”
“这不是过份的要求。”王起明对银行职员道了再见,然后挂断电话。
他放下电话后又喝了一口酒。
“Jerry,你看,我们有救了。谁来救我们?我们自己啊!
我要用我自己的能力,度过这个难关。“会有人来帮助我。银行就会来帮我。我的贷款信用一直无懈可击,他们当然会在我困难的时候来帮助我。”
他感到头有点昏,可能是累,也可能是喝威士忌太多的缘故。
他想睡一会儿,可是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
来电话的是那位银行职员。
“王先生,您的垡不会太多,前年您新买的房子,我们不能贷给您任何钱。因为,现在那所房子的价格已经大跌了,而且还在继续下跌,您所付的头期款的金额与目前市场价格很不相配。”他的声音仍然是彬彬有礼,但听起来却又那么冷酷,“另一所,也就是您的老房子,我们考虑可以据此为抵押货给您的两万五千块钱。”
“多少?”
“两万五千块。如果您同意,就请明天过来签字。”
“两万五千?两万五千管什么用?我最省也得要二十五万,最少!”
“非常抱歉,那我们无能为力。”
电话挂断了。
他无可奈何地入下电话。
美国的银行,太聪明了。你有钱,它会来帮你,愿意把钱借给你,因为它知道你能偿还;一旦你的手头真的没有钱了,真需要借钱了,它反倒不理你了!它会站在一边儿,看你的笑话。
完了,真的没辙了!
他又拿起了酒瓶子往杯子里倒,可是却一滴酒也倒不出来了。+他把瓶子一推,空瓶子从桌上滚落了下来,瓶子没有碎,滚到了Jerry的脚边。
Jerry叫了几声。
睡眠的缺乏、连日来精神紧张,再加上酒精的作用,使他不能再思考了。
他倒在沙发上,几乎是立即就沉沉地睡了起来。
半夜,一阵口干舌燥,把他弄醒。他看了看房间里的大座钟。
深夜三点。
他摇摇摆摆地站起来,想找点水喝。巧得很,电话铃声在此时响了起来。
“不接,”他对自己命令,“准是那帮子工人,恶作剧。他们想成心折腾我,不让我睡,不让我安生。”
他筋疲力竭地倒在沙发上,准备不理睬那讨厌的电话铃声。
可是,那电话铃声还在响,顽固极了。
接就接!
他想起了《智取威虎山》里的一句台词,“要钱,没没;要粮,早上你们抢光了:要命,有一条!”
他拿起了电话听筒。
“哈啰,我是王起明。”
“是王先生吗?”
“是。”
“真对不起,这么晚来打扰你。”
听筒是传来的是带有广东味儿的中国话。那声音阴不阴,阳不阳,分辨不清是中国人还是美国人。
“请说吧。你是谁?”王起明问。
“这不重要。”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匿名呢?”
“我们不谈这个乏味的题目。”
“那你在夜里三点打电话,想谈什么?”
“谈你的女儿。”
“宁宁!”他的心好象被人紧紧地捏了一把。
“对,她是叫这个名儿。”
“她在哪儿?”
“她很好。她想见你,我想,你也会想见见她。”
“告诉我,她在哪儿?”
“她在我这儿。你知道,我很缺钱……”
现在,王起明完全明白了,电话另一端的是什么人。
“你要多少?”
“五十万!”
“你这是绑票!”
“你真聪明。”
“我会报警……警察会抓住你。”
“不会,你不会那么傻。那样,你能见到你的女儿,你的女儿却见不到你了。”
“卑鄙!”
“少说废话,交不交钱?我要挂电话啦……”
“你等等!”
王起明的额上沁出一层汗球。他无助地左右环顾一下,没有什么能帮助他。
“先生,”他对电话中的那强盗说,“我一时凑不齐这些钱。”
“你太客气了,纽约华人商界,没人不知道您的实力呀!”
“可我现在有困难。”
“少废话,要人就拿钱来!要不要?”
“要!要!”
“让她跟你说句话——省得你说老子蒙你!”
话筒里传来了宁宁的声音:
“爸爸!别给他们钱,别给……”
话筒里传来打人的声音,接着,又是凶神恶煞般的声音:
“怎么样,想好了吗?”
“好,我给!”
“痛快!一小时后,皇后坟场左边高速公路的桥洞底下。
要现金,要旧币。记住,别耍花招。耍了花招,连你一起完!”
“咔嚓”一声,电话挂断了。
23
王起明走上楼,来到自己的卧室。他从衣柜下边,拿出了一个公文箱。
他把公文箱拿到了楼下客厅,把一叠一叠剪开的报纸平铺在公文箱里,铺完,又在最上层,铺了一层纸币。那是他仅有的几百块钱了。
他合上箱盖,锁好。
Jerry卧在沙发上,望着他。
他又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自己那支意大利造的左轮手枪。他检查了一下弹仓:七发子弹,闪着冰冷冰冷的阴森森的光。他推上弹仓,合上保险,把枪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都准备好了。
看看表,还有半个小时。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摸摸枪,提着公文箱走出了家门。
深夜。黑洞洞的。
高速公路上看不到任何车辆。
他驾着车,面无表情,驶向指定的地点。这时候,他什么也没有想,脸上毫无表情。
他要救出宁宁,哪怕自己死。
对面偶然驶过车辆的车灯,从他的车顶上、从他的木呆呆的脸上划过。
车子停在了桥洞旁边。长长的桥洞漆黑一团。桥洞另一侧是坟场,寂寞得连鬼火都没有,只有一轮残月,远远地挂在天角。
王起明走下了车,提着公文箱,徘徊在桥洞旁,估算着,时间到了,可不见一个人影出现。
他觉得自己在发抖,又象是冷,又象是紧张。
他蹲了下来,两眼死死盯着桥洞洞口,耳朵竖起来仔细地听着,象是一保在洞口准备扑食的猫。洞里伸出来了声音。
“把钱放下。”
是那个打电话的人的声凌晨。这声音在桥洞里间荡着回声。
“我要先见我女儿!”
王起明坚决地说。
“把钱放下,后退十步!”
桥洞里传出的是一道勒令。
王起明能够听见桥洞里有脚步声。
他不理会那勒令,反而朝前走了两步。
“听见没有!把钱放下!”
王起明还是没有放下公文箱。
“把钱放下,倒退十步,不然我开枪啦!”
“不见人,我不能放钱!”
桥洞里的声音:“我数十下,你不放钱,我就先打死你的女儿!”
“我怎么知道,我的女儿在这儿!”王起明愤怒地喊。“宁宁——!宁宁——!”
“一、二、三、四……”
王起明犹豫不决。当数到“六”时,他不由自主地把公文箱扔在了地上。
桥洞里有人向外走。
“这还差不多!”
歹徒向外走来。王起明心里更加不安,公文箱里的钱不能让他们识破。
打死来取钱的家伙。查,不知道有几个歹徒,宁宁还在他们手里……
他把手伸进大衣。
突然,桥洞里有人摔倒了,接着是宁宁的呼喊:
“爸爸——爸爸——!不要管我!别给他们!别——”
紧接着,就是两声枪响!
又是一阵忙乱的脚步声,夹杂着骂人的粗话。
王起明不顾一切地拔出抢,朝桥洞里冲去。
“宁宁——宁宁——”
他冲进桥洞,恍惚看到几个影一亲,在桥洞的另一头消失了。
他要杀掉这帮王八蛋!
他紧跑几步追去,可是脚下被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绊住了。
漆黑中,他听见了女儿的呻吟。
他弯下了腰,摸索着。他呼唤:“宁宁!宁宁!你在哪儿?”
突然,他的手触到了宁宁的胸,宁宁的脸。
他赶忙蹲下。他的手沾到了宁宁的热乎乎的鲜血。
他趴在宁宁的耳边,轻轻地叫:
“宁宁!宁宁!我是爸爸,爸爸来啦,爸爸来接你来啦。”
黑暗当中,他听到宁宁那极为微弱的声音:
“爸。”
“哎,宁宁。”
“爸……我……”
“你要什么?”
“……我要回……回家。”
“哎,爸爸就是来接你回家的。”
“不。回……回老家。”
王起明的热泪一下子涌出来。他抱起了满身鲜血的女儿,蹒跚地走出桥洞。他感觉到了宁宁胸口上的两个枪洞里正在大股大股地往外涌着鲜血。
那血流了他一身,沾了他一裤子。
“爸!”
“宁宁!爸听着呢!”
“送我……回老家吧……”
“这就去,这……”
王起明觉得怀中的女儿身体一抖,变得僵硬了。借着高速公路的灯光,他看见女儿淡灰色的脸。
她已经闭上了眼睛。她再也不会……
王起明惊呆了,片刻后回转过身来,冲着那个黑洞洞的桥洞,绝望地大叫:
“我操你祖宗!”
他的咒骂在桥洞里回荡了很长时间。
他抱着女儿的尸体,上了车。
高速公路上,偶有灯光划过他的脸,也划过死去的宁宁的脸。他把宁宁的头抱在怀里,边哭边说:“宁宁!宁宁!你先睡,你先睡一会儿,我们这就回家了,回老家,回老家……”
……
虽然时间只是下午两点,天空却已完全黑了下来,同平时的傍晚差不多。公路上的汽车迫不得已打开了车灯。
开始起风了。
阴沉沉的乌云压在纽约摩天大楼的楼顶,不一会儿,大楼的顶层已经完全笼罩在乌云里难于辨认了。
风越刮越大。它卷起地上的旧报纸,把它横扫过没有行人的马路,有的报扑上了街灯,哗哗啦啦地作响:有的报纸沿着墙角,象老人踏着碎步那样前行。
开车的人们,都知道一场暴雨即将来临,加大了油门,赶在大雨倾盆之前到家。
轰隆隆的惊雷,就在头顶上炸开了。
王起明驾驶着他的新车,刚刚通过海底隧道,大雨就如同尼加拉瀑布一样直泻而下。
雨水重重地打在他的车顶上,发出“砰砰”的声响。
雨刷以第三档的速度忙碌着,快速地抹掉雨水。可是,前面的一切,仍然罩在雨帘之事,什么也看不清。
汽车溅起了两排水浪,就象一艘在水里疾驶的快艇。
车子不断受到积水的阻碍,所以,他很难把握住方向盘,车子左摇右摆。可他根本不减速,右脚始终没有离开油门。
汽车在暴风雨中冲杀着,搏斗着,疾驶着。
放在驾驶台前的一束白花,被车身剧烈的摆动甩在了地上。
他左手扶着方向盘,腾出右手,弯下腰去拾那白花。他两眼仍然注视着前方,右手在地上摸索。
终于,他摸到那束小白花了。他用手指夹住它,正想把它放在胸前时,猛然发现前方一对红色的刹车灯闪亮。争刹车已经晚了。
他飞快地朝左一打方向盘。可左边的高速公路墙,顶着他的车鼻子冲了过来。
他又向右一打方向盘,车子擦着水泥墙,击溅起一串火花,冲了过去。
这辆新车的车体上,留下了一条从头到尾、永远不可能修复的深深划痕。
王起明处泰然,还在加速行驶,让受了伤的车象箭一般地冲过雨障。
墓地里,平时就人迹罕至,今天这样恶劣的气候下,就更没有人了。
他打开车门,头刚一伸出去,大雨扑面而来,打得他抬不起头。
他弯下腰,紧护着那束白花,在大雨中寻打着女儿的墓碑。
大雨之中,他在寻找。雨水打得他睁不开眼,那些墓碑也变得字迹模糊,一时间难于辨认。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
仿佛是借助这闪电的提示和指引,他一眼就发现了宁宁的墓碑。
她每次出现都是这样的突然,使他猝不及防。
他站立在女儿墓碑前面。
墓碑上镌刻着
CATHYWANGEEB1969—DEC1988
(凯丝·王,生于1969,殁于1988)
他辨认着墓碑,如同端详着女儿的脸。
他又手颤颤地捧出那束小白花,放置在墓碑前。
那娇嫩的小花,哪能经得起狂风暴雨的吹打,眨眼之间全部被打瘫在墓碑前的草地上。
轰隆。
又是一长串的巨雷,象是一百门大炮,向这里轰来。
他觉得是自己的皮,被人剥下来,蒙成鼓面,有十几磅重的鼓槌,在敲打他的背。
震撼他的心。
他用胳膊、用手背,一抹脸上的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他想再看一眼那白色的小花。可是,白花已在暴雨中消失了。
“宁宁。”
他说,那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到,他却坚信,宁宁也听到了。
“爸爸来看你啦。”
他停了半晌……“是爸爸错了,宁宁!是爸爸对不起你!”
说到这里,他身不由已地跑在墓碑前,头抵在墓碑上,双肩止不住地抽动。
他哭得伤心,一句话早已不连贯了,可他还在对女儿说着,说着,他坚信,宁宁在九泉之下会听得见他的忏悔。突然,他发现了一片白花的花瓣。他象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地把那花瓣放在自己的嘴唇上,吻着,吻着……
“宁宁,我错啦,真是我错啦!”
是什么错了呢?
是打了女儿?
是不允许她独立,还是过早地允许她独立呢?
是不该去那个地狱似的桥洞,还是应该去那儿?
是不应该让她来到纽约?还是干脆连自己都不该来?
究竟是什么错呢?
王起明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是有让泪水把他心里头的一切——明白的、不明白的,对的、错的——都倾诉给女儿。
女儿肯定会听懂。
王起明回到家后,换了一套衣服。他想起CAAC中国民航的航班再有两小时不要到达纽约了。
他得去接人。
可就在他正要出门时,电话铃声响了。他决定不去接电话。
在他锁上大门时,那电话铃声还在响。他改变了自己的决定,打开门,去接那电话。
电话是安东尼打来的。他告诉王起明,他的经济状况有所好转,以前那些货的欠款,他会在近期内付清。
“我再一次表示歉意,”安东尼在电话中这样说,“希望我们日后会有更成功的全作。”
“谢谢你。”王起明态度冷静。
“什么时间和你谈谈你的下一步?”安东尼热情地问。
“现在不成,我要去机场接从中国来的朋友,很抱歉!”
“那不能耽搁,你去吧,我们再谈。顺便问问,Chineseboy?”(中国男孩?)
“是的。”
“希望他和你一样走运。”
“我想会的。”
他挂断了电话,重新走出房门,驾车去肯经迪国际机场。
雨停了,他的车行驶在被雨水冲洗过的高速公路上。
远处,曼哈顿高大的建筑物已经亮起了灯光。
那灯光格外的耀眼。
特别是那两座最著名的建筑,帝国大厦和纽约大教堂,两座建筑的顶端,象两把锋利的尖力,插进了天空。
布满了雨水的高速公路上,出现了那两把尖刀的倒影。
他忽然感到自己的胸口疼痛,好象是有尖刀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他及时赶到了肯尼迪国际机场。
那架CAAC的航班刚刚进港,大批大批从中国大陆来的旅客,正从大厅里涌出来。
他们每一大眼睛都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好奇和惊叹。
“起明——哥儿们!”
王起码听见有人喊他,抬眼望去,是邓卫。邓卫扛着大箱子,拎着大行李,向他这里疾步走来。
王起明迎上去。
邓卫放下大箱子和行李,和他热烈拥抱。邓卫热泪盈眶,激动至极:
“我太感激你了,哥儿们!没你,我死活也出不来啊!”
“我们上路吧,邓卫。”王起明想笑又笑不出,又得强作笑脸。
肯定的,这笑比哭还难看。
“起明!嫂子呢?”
“她太忙!”
“再忙也不能不接哥儿们呀!她要是跟哥儿们摆架子,赶明儿,我臭骂她你可别拦着!”
“走吧!”
“宁宁呢?其实我最想的还是她。你不知道,自你走后,她对我有多亲。你猜怎么着,她都叫过我爸爸啦。这丫头见到我肯定比见你还高兴——我还给带来萨其马呢——她爱吃这个!”
王起明忙用皮箱挡住自己的脸。
邓卫边走边兴奋地唠叨不休:
“真想不到,咱们哥儿们又在纽约聚齐了!你还记得十年前,你临走的那一晚吗?咱们四个,吃生拌白菜心喝茅台?你小子肯定早就忘了吧!”
王起明用皮箱挡住脸,眼泪可以尽情地往下流,流。
邓卫还在说:
你猜怎么着?关于你们俩在美国的业绩,团里可传海子去了。大暴发户、大老板、发大洋财!谁不羡慕呀!”
他们出了机场,进了汽车,上了高速公路。
“哥儿们!”邓卫问,“你这车得多少钱啊?这车,这车要是在北京一开,非震倒一大片不可呀!”
王起明记得女儿刚到纽约的时候也这么说,不由得心头一紧。
“嘿!瞧瞧人家这车。”邓卫望着窗外,“怎么这么多啊!
这路又宽又平,哟,那是立交桥吧,这才叫现代化哪!”
王起明不说话,两眼只望着前方。说?说什么呀?
邓卫也发现了他的沉默,问:“哥儿们!你怎么不说话呀?
见我来了不高兴?怕给你添麻烦?哥儿们!你放心,我绝不给你添麻烦。你能两手空空当上百万富翁,我也能,咱位跟您学,照方拿药了,您哪!”
“我不是怕麻烦,”王起明说,“我不太舒服,头疼。”
“你怎么不早说啊。”
邓卫这才闭上了嘴。
车子开进了曼哈顿,他又忍不住了。
“盖啦,这地方真漂亮啊!天堂啊……”他摇下车窗,贪婪地看着这里的一切。
王起明驾车驶过曼哈顿,来到了哈莱姆区。
“哥儿们!你这是把我往哪儿拉呀?”邓卫又忍不住了,“这是他妈的什么地方啊,怎么纽约也有这么操蛋的地方呀!
别逗了嘿,别逗了,你怎么停下了。”
车子停在了王起明当初初到纽约的时候住的那房子前。
王起明走下车,为邓卫拿行李。
邓卫疑惑地问:“哥儿们,怎么回事?”
“考虑到你初来的经济问题,这儿的房租比较便宜。”他帮助邓卫把行李搬进又脏又黑的小楼里。
“怎么着,你给哥儿们撂这儿啦?”
“不。这一层太贵了,我给你预定的是地下室。”
“我说……哥儿们,你拿我开涮哪,是怎么的?”
王起明转过身来,拿出一个信封说:“这里是五百美金,加上房租和押金一共九百块。你先拿去用,等你有钱了,再还给我。”
邓卫目瞪口呆。
王起明看看表,说:“我有急事,得走了。”说完,王起明找开门,出去了。
地下室的小窗口里,传出了邓卫骂声:
“这可真邪门儿!人到了美国,怎么就变这操性了!这……这哪是人呆的地方啊,我操他妈的!”
王起明安排好邓卫以后,驾车驶在公路上。他要去看望郭燕。
漆黑的夜,漆黑的路。他凭着感觉在向前开。
他找开了录音机,传送出的还是那首歌:
如果你爱他,
就把他送到纽约,
因为那里是天堂;
如果你恨他,就把他送到纽约,
因为那里是地狱……
1990年12月25日.圣诞
二稿于纽约
(全文完)
【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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