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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人杰-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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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十五元。周玉每月工资七十四元,这在皇台镇算高工资。一个月为大壮买吃喝就得用去一半多。余额全支援了嫁到西山的珍珍大姐。为了孩子,他不得不忍心把心爱的“飞鸽”车卖掉,以补贴家庭生活。大壮经常闹病,腹泻发高烧。这时周玉已送走了毕业班,空闲时间多了,每天下班回家。大壮发高烧时,二人就抱着孩子去公社卫生院打针、灌药。李明珍每晚要批改学生作业、备课、写教案。所以,每天累得一挨枕头就睡着了。大壮又哭又闹,她真不愿睁眼。大壮体弱,医生也看不出是什么病,就是发烧、腹泻、瘦得皮包骨头。抱在怀里连头都抬不起来。
李明珍怀疑自己得了病,挤时间到卫生院一检查,医生告诉她:“你有喜了。”李明珍十分惊讶,怀孕有几个月了没有一点反应,不喜酸辣,不爱发火,也没呕吐,身体也没有变化。只是奶水几乎断绝,几个月没来例假。难道无声无息地怀上了第二个孩子?
一九六零年皇台镇夏天干旱,山上梯田颗粒未收。近秋又下蒙蒙细雨,山坡地庄稼,遍长虫害,生产队无钱买农药,几乎绝收。只有田地里的红薯长势良好,每亩地可收六千多斤。湾道山社员秋收分配以红薯为主,萝卜、白菜为辅。这一年,全大队决算,每个工值九分钱。转眼过了年,开了春,湾道山大队开始青黄不接。一九六一年春天,社员生活最艰苦,很多家庭吃不饱,人们把能吃的、好吃得留给了孩子、老人,自己去村外挖野菜,摘树叶。把野菜、树叶洗干净兑上些谷糠、红薯干粉蒸菜窝窝吃。有周玉的供应粮二十七斤,再到处购买高价粮,一家大小五口免强糊口。叔叔在饲养棚喂了十几只草鸡,每天有三四只草鸡下蛋,全给大壮吃了,大壮才没有饿死,……
这年四月六日是农历第四个节气——清明节。
头天晚上,婶婶在东屋咕咚咕咚砸烧纸,今天早晨天刚亮就把周玉叫醒:“周玉呀,今儿是清明!我把烧纸给你放在灶台上了。”婶婶对二十四节气很有研究,记得最清楚就是清明节,每年这天都提前告诉周玉:别忘了,给你爹娘送钱花。周玉对“送钱”不认可,对亲人寄托哀思却是千真万确的。周玉一岁时,叔叔周显亮被抓壮丁、爹爹周显光被坏人打死。那时婶婶的女儿珍珍三岁,一家四口,孤儿寡母。地里耕、种、锄、收;家里缝、补、浆、洗,都压在两个小脚女人肩上。……
李明珍喂了大壮几口奶水,就把大壮交给婶婶照看,转身跟周玉去东山岗烧纸。
爬上东山岗,是一片青松翠柏。坟地口立着一座石牌坊,正中刻着“福荫仁德、流芳百世”八个大字。过了石牌坊便是周家先人的座座墓塚。按辈分,周玉爹娘的坟排在东南角。别家坟头只立一块石碑,而周玉爹娘坟头前并排竖了两块石碑,一块是叔叔周显亮给爹立的石碑,另一块是县政府给娘立的烈士纪念碑。在周玉爹娘坟东边还有一个大坟头,坟头前立有一块无字碑。三年来,每年烧纸看见这无字碑,周玉都好生奇怪。每次回家问婶婶,婶婶总是支支吾吾说不清,也不知是真说不清呢,还是不愿说清?。……
二人跪在坟前,看着风助火势呼呼燃烧的烧纸,周玉的两眼便湿润了。一边用木棍翻着烧纸,一边默默地念叨。六岁时,为了让周玉识文断字,娘和婶婶扭着小脚每天轮班揹着他去上学、下学。娘和婶婶有一个“制钱儿”要花在周玉身上,有一口好吃的,也要分给周玉和珍珍二人吃。娘和婶婶千辛万苦拉扯姐弟二人长大,周玉一辈子也忘不了娘和婶婶的养育之恩!周玉想着想着便落下了泪,李明珍也抽泣起来。走出坟地,下了山岗,这时太阳刚刚升起。干活的社员还没出工。山上山下一片静谧。走到岔道口,周玉要赶早自习走了。李明珍看看山,一片青绿,望望天,一片瓦蓝,看着周玉走远了,也扭身回湾道山。
李明珍回到家,心里好像长了草,不知什么原因令她坐卧不安。到了学校,上午讲了四节课,下午又讲了四节课,讲得口干舌燥,又累又饿。回到家来,抱着大壮两手打哆嗦。斜着身子躺在炕上给大壮吃奶。大壮嘬不出奶水,又哭又闹,李明珍心里难过。二月天[指农历]是狗脸,说变就变,上午还是青天白日,下午阴云密布,傍晚下起了细雨。
周玉下班回来,浇个落汤鸡。一进屋从破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封电报,说:“明珍,你看了这封电报,要稳住,千万别激动。”李明珍感到心慌,以为是周玉的“父亲”孙运达来的电报,因为从毕业到现在已近三年,周玉和她结婚之事没敢告诉“父亲”。只有周玉的“母亲”贺家梅知道此事,三人只瞒着孙运达一人。
电报写道:“你父于十一月五日因病死亡,速来办理后事。”发报签发日期是一九六零年十一月七日。这就是说,父亲在五个月前就已经去世,但电报却刚刚到手。李明珍又急又恨,急的是,一心赶回去办理父亲后事,恨的是,这份电报整整走了五个多月!李明珍哭了:“人都去世五个月了,还办什么后事啊?”
“那也得去呀,因为咱们看到了这封迟到的电报。我看这么办,你明日和大队请假,后天回天津。”
“可盘缠路费咱都没有,我可怎么去呀?”周玉二人已经工作三年,省吃俭用,手里本应有些积蓄。珍珍大姐十六岁出门,至今已生了四个孩子,前三个是儿子,后一个是女儿,女儿比大壮小两个月。人多,劳力少,生活特别困难,一家六口住两间石头房,全家盖两条破被。大孩子穿的衣服是爹娘的旧衣服改的,小孩子穿的是哥哥剩下的破衣服。所以,周玉和李明珍省吃俭用的钱都支援了大姐一家。现在,李明珍没有了工资,又添了大壮,周玉那七十四块钱要养活十一口人,所以根本没有结余。
周玉说:“不要紧,卖了自行车,咱还可以卖手表。”
李明珍说:“卖手表可以,你去把我这块手表卖了,你那块表不许卖。”说完,从左手上摘下那只“小英格”表。这块表,是母亲在五七年春天给她买的。
周玉说:“你这块表不能卖,这是妈留你的纪念,我这块上海表卖了算了!”
李明珍说:“这块‘小英格’表虽是我妈给我的,但可以多卖钱,你拿去卖吧!”说完,一把塞给周玉,扭头抹眼泪。
二人一夜没合眼。……
早晨,婶婶见李明珍两眼彤红,问:“有啥事?”
“我爸去世了。”
“来信了,还是打电报了?”
“打来的电报。可是这封电报走了五个月,我爸早在去年十一月初就去世了。到今年四月走了五个月!”
“人家说,电报电报,说到就到。这封电报咋会走五个月呢?”
“可能有人压咱电报了。”
婶婶骂道:“哪个挨千刀的这么没人性?他是畜牲?”说罢,从斜对襟夹袄兜里掏出一个包,又打开小包,递给李明珍说:“孩子,你赶紧回家去。这里有三十块钱,你当盘缠用。你快去快回,把大壮留给我,你也轻松轻松,无论如何不能生气,你也要心疼你肚子里的老二不是?”
李明珍说:“婶婶,周玉那有钱,说好他下班后带回钱来!另外,这次回天津,我要带大壮去,他是头生头长的,虽然没见过姥爷、姥姥面,可那里还有他二姨呢。”
婶婶把钱扔到炕里边,抱起大壮走了。
李明珍清楚,这三十块钱是婶婶一分一分积攒的。李明珍把这三十块钱压在炕蓆底下,等周玉回来,让他给送回去。
晚上,周玉带着卖表的钱回来了。他说:“妈给你的‘小英格’,我想来想去舍不得卖,要给你留个念想。我,我把我那块上海表卖给同事了。我要八十块,他偏给一百块。我说,我不能多要,我的这位同事说,老周,我知道你被‘磨扇子压住手了’。我也只好收了他一百块钱。”周玉把这一百块钱递到李明珍手里。
李明珍把“小英格”表递给周玉说:“你还是带上这块表吧,中学老师上课哪能没有块表哇?”
周玉笑了,说:“这可是块坤表,我一个大老爷们家,多不好意思呀?”
李明珍说:“咳,是让你看时间,管它啥表呢?将来学校有表票,兴许你还能抓阄抓住块上海表呢!等买了新表给我旧表不就结了吗。”
周玉说:“那可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李明珍摸摸躺在炕上正在熟睡的大壮,说:“孩子今天没发烧,还不错,但愿明早别发烧!还有件事,婶婶送来三十块钱,硬扔给我的,我走后,你给送回去。”
周玉点头答应。又问道:“孩子用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李明珍说:“都打了包。”
二人正准备上炕休息,婶婶扭跶扭跶走进屋说:“我翻来覆去地想,明珍哪,你还是别带走大壮。我心里总是犯嘀咕,我和你叔总怕看不见大壮了。婶求你啦,把大壮留下,啊?我一定能带好大壮,行吗?”
李明珍说:“婶婶,您的心情我理解,不是我不想留下大壮,我想,我是他妈,让奶奶受累,我于心不忍。再者说,这孩子经常闹病发烧,白天闹病还好说,那晚上烧起来还得去公社卫生院……”
见李明珍主意已定,婶婶一脸的无奈,只好再仔细看看熟睡的孙子,说:“奶奶不放心哪,不放心!也许奶奶再也看不见大壮了”
周玉说:“婶,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明珍带大壮去几天就回来,只是想让他看看姥姥家!”
婶婶听了周玉说的话,一边走,一边说:“老天爷保佑我孙子一路平安!”婶婶回东屋去了。
周玉摸大壮的头烫手。李明珍爬起身来,脸带难色,说:“明天孩子发烧,我也得带他走?万一大壮半路……我当妈的可就没话说了。”
周玉说:“既然这样,你还必须把大壮带走,天津医疗条件好,兴许把病治好了。往坏处想,就是扔了,也得由你当妈的扔!”
李明珍说:“万一大壮出事,你不埋怨我一辈子?”
周玉说:“大壮自打生下来,就没让咱过个安生日子。如果他夭折了,我能埋怨你吗?你当妈的决不会坑害自己的儿子吧!”
李明珍说:“好,有你这句话,我就胆子大了。咱们给大壮灌点退烧药。”灌完退烧药,大壮哭了几声,又叼住没有奶水的奶头在李明珍怀里睡着了。
第二章 忍痛送子
第二章忍痛送子
鸡叫头遍,周显亮把马车赶到家门口,周玉听见鞭声急忙开门,李明珍用毛巾被包住大壮上了车。婶婶从屋里追出来:“把这个包带上,这里有酸枣面,路上饿了填口吃。”又跑到李明珍跟前,隔着毛巾被摸摸大壮,大壮已退烧了,正在安静地睡觉。“明珍呐,办好你爹的后事要立马回来,婶在家一天听不到大壮的哭叫,白天心里就空拉拉的,晚上合不上眼。婶想你们娘俩呀!……”说罢,抄起衣角抹抹眼睛,摆摆手说:“走吧。”
周显亮一听老伴下达了“命令”,甩了个鞭花,一声“驾”,驾辕马拱着脖子向前冲。出了皇台公社,马车一路下坡,越跑越快。进了顺城城区,环卫工已扛起扫帚下班了。赶到火车站,买票的旅客已排成长串。
周玉跳下马车,去售票处排队买票。大壮还在毛巾被里睡觉。周玉买完票时,离火车进站还有半个小时,周玉对李明珍说:“一路看好钱、票,注意安全,看好大壮。我不能送你们娘俩上火车了,我要回校开会呢。”周玉跳上马车走了。检票口开始放行。
李明珍右手抱着大壮左肩揹着包进了火车站。马上在站台售货亭前排队,凭当日火车票买了两个大烧饼,心里很高兴。因为这两个大烧饼再加上自己在家蒸熟的红薯,这一路娘俩的吃喝就够了。上了火车大壮还在睡觉。快到下一站,火车头“哞”一声响,把大壮惊醒了。他睁着两只大眼向外看,摆着小手哇哇呀呀地叫,叫累了,就要东西吃,李明珍掰块烧饼让他啃,吃完了烧饼又一头扎进妈妈怀里,叼住妈妈的奶头大口地嘬。
李明珍一夜没合眼,火车的咣当咣当声就如同催眠曲,催得她昏昏欲睡。上下眼皮一合就睡了一觉。她梦见妈妈,妈妈从兜里掏出花生米,一粒一粒递给她吃。又梦见爸爸,爸爸坐在罗圈椅上抱着她,给她讲故事。还梦见爸爸教她和妹妹弹钢琴。……李明珍被大壮嘬疼奶头从梦中疼醒了。过去的往事又如烟云一样在眼前闪过。因为兄妹三人自小在英国人开办的教会学校上学,所以都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在李明珍心目中,爸爸妈妈永远是慈祥而伟大的两位老人。哥哥十六岁考上了国民党的士官学校,毕业后就在国民党军中服役。去台湾前夕,父亲和哥哥大吵一架,李明珍第一次看到父亲那张激怒的面孔。后来哥哥不辞而别,父亲把那架钢琴砸烂了。那年秋,李明珍考进北洋大学机械制造专业,立志当一名机械工程师。
一九五零年秋,志愿军征召英语翻译,李明珍积极应征,母亲寻死觅活不同意,一怕荒废了大学学业,二怕枪炮不长眼,女儿回不来……。还是父亲心雄大度,他说:“翻译也是战斗。时下,懂外语的人不多,精通英语的更少,咱们明珍自小会英语。常言说得好,好钢用在刀刃上!现在正是用武之时。再者说,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有什么理由不让明珍去呢!”妈妈默许了。李明珍和战友们在沈阳集训了一个多月就跨过鸭绿江。在江南岸一个群山环抱的小村庄。小村庄里设立一个战俘营。战俘营里是被我军俘虏的数百名联合国军人。这里不是兵戎相见、炮火连天的战场,是用革命激情和语言交流的战场。通过语言交流,沟通双方思想、意愿,从而争取他们、战胜他们。在朝鲜工作战斗了三年,李明珍在这里经受了风和雨、血和火的严酷考验。
一九五三年秋,志愿军战俘营圆满完成了历史使命、译员陆续归国。译员归国后大部安排了适当的工作。只有李明珍的工作暂时无法落实。这时,总参下了一个文件,从回国的部队中,调选一批人员进大学深造。培养一批俄语翻译人才,这是当时最时髦的语种。还特别提出,培养一批双语种人才,将来在部队当教官。……
火车又一次刹车。大壮已从她怀中爬上了座位中间的小台桌上,李明珍吓了一跳,急忙抓住大壮。大壮在小台桌上,用手指点着窗外咿咿呀呀地乱叫。李明珍想把他抱过来,他却跳起了高高,跳完又咯咯大笑。这一闹,逗得邻座的旅客都哈哈大笑。邻座旅客告诉李明珍,在她昏睡时,大壮就一直坐在小桌上,和不认识人哼哈说话。当然,谁也不懂他说什么。开始害怕他摔下来,就扶他。谁知他根本就不往桌下爬。大伙都说这孩子虽不会说话,但却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聪明着呢!李明珍听别人夸大壮,心里甜如蜜。
这趟火车是从邯郸发往天津的普快,下午五点一刻,火车正点到达天津车站。
李明珍走出车站,感到家乡的春风扑面而来,再一听,遍地都是天津腔,从心里感到无比亲切。李明珍家已从原来的独院搬到八里台附近。出了火车站,还要赶到去八里台的公共汽车。她想:“几年没回家了,妹妹也不知我今天来。我也没什么可带的,买点什么给妹妹呢?买穿的,凭票!买使用的,还是凭票!对,买点吃的才是正宗。”想罢,从兜里掏出二斤粮票。听说花六两粮票、六块钱就能买一斤点心。于是,花一斤二两粮票,十二块钱买了一斤桃酥,一斤酥皮脆。提着点心,揹上包,抱着大壮走出店门。刚刚走出几丈远,大壮吭吭哧哧地叫唤,李明珍一听,知道大壮要撒尿。她放下包包,擱下点心,架起大壮,大壮哗哗撒了一泡尿。尿完了,李明珍抱起大壮,去提两包点心。谁知两包点心,只剩一包了。定睛一看,一个蓬头垢面,摇摇晃晃的精瘦汉子,正撕着点心包狼吞虎咽。李明珍抱起大壮去追那汉子,那汉子却向点心上呸呸呸吐唾沫。李明珍一看这点心是不能要了,回身再去提那包,包也不见了。只剩下那包点心。李明珍眼前一黑,不由瘫坐在地上。包里还有八十多块钱、十斤粮票、大壮换洗的小衣服和吃的东西。这八十多块钱丢了,如天塌下来一般。
自打李明珍抱着大壮、提着点心走出食品店,就引起一老一少两个人注意。而后来发生的一切,二人看得清清楚楚。当那个抢点心吃的黄皮汉子正在狼吞虎咽时,老者一看,没理他。后来那个小青年提走了包,老者就对身旁那个青年人说:“快追回来,不可下死手!”
青年人应答一声,飞也似地跑上前,一个“苍鹰展翅”,蹿到抢包小青年的面前。小青年“妈呀”一声瘫坐在地上。这个青年走上前,轻轻提起偷包的青年说:“走,把提包还给人家!”
偷包的小青年吓得浑身打哆嗦。偷包的小青年只有十六七岁,穿着破衣烂袜,脚上那双鞋早已前顶后裂。被拉到李明珍面前说:“大姨,我太饿了,我看见包里有吃食,所以趁机就偷了你的包,我错了.”
李明珍看了看小青年,说:“那包里有吃的,可还有别的东西,你要真拿走我的包,那不吭了我吗?好吧,你把包还给我,我把吃的送给你!”
小青年点头如同鸡吃米,说:“谢谢大姨,谢谢大姨。”他拿着李明珍给他的红薯大口大口地吃,一下子噎得他喘不过气来。一边吃一边说:“真好吃,太好吃了,这白薯就象栗子仁,干、甜,我、我从来没吃过这样的好白薯!”
老者走过来说:“小伙子,你应该谢谢人家,这是人家一天的口粮啊!”
小青年吃了两块红薯,有了力气,说:“我可不是想偷你包,只因为我太饿了!大姨您是好心人,我给您鞠躬了。”
李明珍摆摆手说:“好了好了,可别谢了。我应该谢谢刚才帮我的那个小伙子!”一转身,见那老者。
老者看了一眼李明珍怀中的孩子,又一把拉住拿包的小青年说:“小伙子,我知道你肚子饿,那也不要拿人家东西。我这里给你五块钱,三斤粮票,回家去吧!”
小青年拿着钱和粮票,跪在地上说:“我今天可碰上恩人了,我干了坏事,没把我交派出所,还给我吃的、花的,太谢谢你们了。”
老者拉起小青年说:“快回家吧,家里人正惦记你呢!”小青年一步一回头抹着眼泪走了。
李明珍眼见自己的包失而复得,对这一老一少万分感谢。她说:“今日事多亏二位相助,谢谢二位!”
那老者说:“举手之劳,不成谢意!只是今日能见施主,也是我们前世有缘!”
李明珍一听,心中不悦,说:“感谢二位相助,无法涉及其它!”
老者上前打个问讯道:“施主不要误解!”
李明珍这才认真打量二人。这一老一少可不一般。这老者年约五旬,个头不高,不胖不瘦,身板挺直,行动利索,两眼发着亮光,炯炯有神。那少者年不过二十,长得浓眉大眼,皮肤白皙。二人头戴无沿毡帽,上身穿毛兰土布对襟襻扣夹袄,下身穿土布青色薄棉裤,扎蓝色紧腿帮带,脚穿白布袜,双鼻梁洒鞋。李明珍一看,这二人有功夫,而且是和尚。便说:“二位师傅,肯助人为乐,还有什么要求么?”
老者说:“我二人乃是忠君山“忠君寺”出家僧人,只因奉师命寻找一周姓小儿。如施主方便,可取僻静处详谈。”
李明珍心细、胆大,心想这老和尚怎么知道大壮姓周?两位和尚想干什么?咱还是听听,到哪里也不用怕,说:“愿听师傅教诲,随师傅指定地点。”
老和尚用手一指,说:“过了这条街,去那边胡同口即可。”
李明珍抱着大壮,小和尚拎着包,老和尚提着那一斤点心,走到一胡同口。
老僧说:“施主不要误解,只是对你怀中小儿有缘分。”
李明珍说:“咱们是素昩平生,从不相识,和这孩子有什么缘分?难道想收我这孩子去当和尚?”
老和尚说:“人世复杂,内外关系,恐难一时得知。我师尊托给我一梦,指梦中小儿身体有恙,只有相救,才能躲过一劫!”
李明珍说:“人吃五谷杂粮,那家小儿不得病?难道都得去当和尚?”
老和尚说:“常言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只有你家小儿才有缘分,但请施主放心,你家小儿决不会当和尚,而要当俗家弟子。”
李明珍从小读古文诗书,知道俗家弟子的称谓。李明珍说:“说我家小儿有恙,我正想知道有什么恙?”老和尚口念“阿弥陀佛”说:“小施主自打呱呱坠地之时,他就有内在病疾。在施主怀胎之时,也正是施主受难之日,你内在精气不足,自然影响小儿发育。当时施主血气伤身,必然殃及小儿。这小儿不满足岁,但与同龄小儿相比,身材瘦小,多病多难,三天发烧,两天吃药,仍不知病因。其实很简单,只因施主受难,殃及小儿,后施主奶水不足,小儿无法吸吮母体乳汁,致使体无抗病之力,高烧、腹泻,反复发作。常此下去,必伤及五脏六腑……酿成后果,不堪设想。”
李明珍一听,心生奇怪,这老和尚如何能算命?又能诊医?而且说得头头是道,句句在理?李明珍说:“师傅说得对,但事已至此,还有无挽救之法呢?”
老和尚双手合一,道:“惟有将小儿由本僧抚养,一可彻底治愈小儿病疾,二可教他学文习武,终成人才!”李明珍说:“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想让我儿当和尚?”
老和尚说:“施主莫急,听老僧细说,今年二月二十日夜,老僧坐禅,在昏梦中见到师尊。师尊托嘱,命我去津卫接一小儿。在梦中师尊念了几句诗白,至今我还悠然记忆,我背给你听:‘刚烈才女文辞锐,话真语切被发配。怀儿伤身变拖累,周姓小儿不足岁。缺食少药身遭罪,小儿上山入寺内。传功授业喜成对,二十八年后再相会’。”
老和尚念罢诗白,问李明珍:“请问施主,可听明含义?”
李明珍说:“师傅所念诗白,我已听明白。只有一处不清楚。二十八年后再相会所指何意?”老和尚笑眯眯地说:“这就是说,小儿做俗家弟子,三十虚岁时,让他去认祖归宗。”
李明珍一直在琢磨老和尚所诵诗白,在这八句里,既有预测,也有实情。眼前这位老和尚慈眉善目,不像是骗人的和尚,一定是武功盖世、人品极佳的老方丈。大壮如跟这老和尚去,一定能学文习武,长成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才。李明珍从内心打消了顾虑,但有些事还要细琢磨、细探究竟。李明珍问道:“老师傅方才所念诗白,我认为所述符合事实,但不知师傅如何得知?”老和尚口念阿弥陀佛,说:“我师尊佛法无边。所言、所断、所测准确无误。上诵诗白,即我师尊所言。师尊远在五台。可透身说法,对面测吉凶,百言百中。”老和尚所说师尊便是五台山善仁大师。李明珍说:“我儿上山学文习武,二十八年肯定能回到我身边?”老和尚说:“出家人不打狂语。二十八年后,交给你一个壮小伙子就是!”李明珍听了心里高兴,但还是不放心。老和尚看出李明珍的心事,便说:“施主尽管放心。我忠君山景云寺四周群山。山地、坡地合百余亩,这是我寺建寺以来自有田亩。我寺有僧人二十二名,一天中一个时辰耕田劳作、两个时辰打坐诵经,另有两个时辰学文习武。每年春种秋收,一年收获足够本寺三年生活。另有菓木售卖,所赚足够花销。所以,本寺僧人从不外出化缘。请施主放心,小儿入寺生活给养足够,添丁增口,只是一桩小事。”
李明珍听后,把一颗悬着的心放进肚里。老和尚低头垂眉说:“眼下施主又快添喜,此儿在你手恐又遭苦难,希望施主尽快痛下决断。”
李明珍听了,又是一惊,连自己有身孕都知道,老和尚却一看便知。此时,李明珍连自己也认为应该现在就把大壮交给他。可又一想,此事不可大意,还是得稳一稳,便说:“看来师傅非要领走我的儿子?”
老和尚说:“老僧不便细说,你家庭有变故就在当前,所以这小儿我必须领走!”
老和尚说话从来是暗语不明说,让你细品味。听说家庭有变故,明珍心里不由一紧,能有什么变故呢?想了想,也想不出所以然。莫非老和尚为要大壮设的圈套?便说:“你说这话是逼我把儿子交给你?”
老和尚一笑说:“出家人不会做损人事。遇事你要静心就行了。要不要把小儿交给我,我说了不算,天说才认可。”
李明珍听罢,一咬牙,一跺脚,说:“好,我认可了。我倒要看看,您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就把孩子交给你——但是今天不能办!”
老和尚笑着说:“不急不急,等施主处理完你家父之事后,再商议不迟。”
李明珍心里又是一惊。心想,遇到神仙了,这老和尚把我们家的事都算到了。李明珍心急,就问道:“师傅您如何知道我这次回家处理父事?”
老和尚慢条斯理地说:“施主脸上眉宇间,都写得明明白白,老僧如何不知?急,则眉显;丧,则目凶。信则有,细则清。……”
李明珍说:“奇怪了,别人怎么看不出来呢?”
老和尚说:“凡夫没学经,来去看人空。望施主快回家吧!”
看看天色已晚,李明珍急忙和两位和尚告别。师徒二人送李明珍上了公共汽车后约定,两天后,还在这里相会。
李明珍抱着大壮下了公共汽车,走进宁园胡同,心里激动。原来在小白楼住,后来北洋大学和另外两所大学并校,李明珍家就搬到八里台。三年多没回家,看看四周,这儿没有变化。还是老面孔,所以不用费劲就找到家。两排平房围成的大杂院,李明珍家在后排中间平房。这时,户户房顶都冒着炊烟,家家窗户都亮起了灯。大杂院还有几盏照明灯。李明珍走到后排中间。过去回家,总要站在门口,娇滴滴地先喊一声妈,如今妈已去了冥冥世界,再也看不见了。心里难受,鼻子发酸,流下热泪。屋里亮着灯,房顶上冒着烟,肯定妹妹在家,马上敲门。
屋里问:“那位?”
李明珍在门外答:“是你姐姐!”
只听屋里一阵忙乱,接着开了门。妹妹李明珠一脚在门里,一脚伸出门外,在灯下看了半天,李明珍也大眼瞪小眼看着妹妹。在李明珠眼里,姐姐身材苗条,一头乌黑的头发,一双杏仁大眼,一张白里透红的鸭蛋脸,朝气蓬勃的大学生、女志愿军翻译!靓丽而刚毅、大气而不娇滴!现如今,站在李明珠面前的妇女,一双大眼不再光亮,眼角已出现鱼尾纹。一头黑发已被拢到脑后梳一个牛粪鬈,鬓角还梳一绺鬓发。粉嘟嘟的脸已变得黄中透青,肩上揹着背包,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上身穿一件斜对襟襻扣青布夹袄,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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