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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路过-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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踱去花园坐着,又看见那方衣冠冢,果然人人都是一口深井。
柴洛槿斜靠着树干,想起一位默剧演员说过,只有痛苦的人,才真正懂得幽默。好调侃的小草,常喜乐的自己……
不过这狗日子何尝不是一坨屎,你若自怨自艾去捧着它小心行走,反而它还会臭得更远,聪明人绝不做矫情事,便是下一刻要出现的小草,定然也早就通彻澄明,无奈想透了。
「金甲武士,七彩祥云呢?」青衣倜傥,撩个衣摆陪她躺下。
柴洛槿仔细盯着他眼角眉间,一切如常,又掀起衣服查看身上,还念着,「有没有用鞭子有没有用绳?会不会玩火烧冰冻?」
宫雪漾暗叹,看来落在你手里才真叫惨。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现在是惑主妖孽,舒服惬意得很——」
舒服惬意吗?
柴洛槿不语,半晌道,「不想做的事情,才叫苦事……我要怎么办,怎么办……」
宫雪漾摸摸她脑袋,衔根草茎在口中,缓缓道,「爹在缪州乡下做私塾,给乡绅老爷的小女儿授课,老爷心地好,也同意爹给我一起授业,所以,我便见着了她。她不喜欢念书,只喜欢花草动物,日日快活如云雀,功课都是我做的,胆小又贪玩,求人的时候两眼水汪汪,吊着手臂便不肯放呢……后来缪州王府为郡主招伴读丫头,老爷以为她诗书读得不错了,便巴巴的送选,她又紧张又怕,我便陪她去,王爷什么都没考,只看到她那粉脸水眼睛便招下了……抱歉,说得啰唆了。其实王府并非招伴读丫头,招的是代郡主入宫之人。」
柴洛槿偏头等下文,他却迟迟不语,望天又半晌道,「她在京城为妃,我在乡下,也许以后,也只是个乡塾,她的胆子是那么的小啊,才十来岁,若是露馅了,怎么办,怎么办,会被杀了么……我那时候多着急,卷上包袱被爹一巴掌扇出了门,就用双脚,走走停停去了京城,犹入迷宫,我问路人如何入宫,路人打量着我便指了路……」
她已经知道后文了。
「便那样糊涂的,此生换了开头。旁的事情就不说了,我在宫里想着,也好,反正是终身再无可能,我便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守着她。听说她入宫半年了还未被临幸,不知心中是喜是忧……原来皇帝心头,满满都是那个人,六宫三千,无一人入眼。」叹口气。
「如果不是那错飞的纸鸢,大约不会有后来的种种。那人与皇帝捡纸鸢到她住处,见了面。我是小人物,许多事都不知,不清楚那三人何事,盛传皇帝甚为喜欢她的水月朦胧眼,不一年后她却突然被打入冷宫,而从未被传幸之人竟怀孕了。我缩食省下银两买通人照顾她,在那道高墙之后,终于与她说上了话……我骗她我当了大官,可以随意入宫,她很高兴,还是那么单纯体贴,又似乎多了些如水文静……又是好几年,最幸福的好几年,我们隔着墙说话,还能知道她孩儿的状况,她也,常说我像根碧草,她最喜欢青色……后来她孩子长大了些,我们便不能在荒宫里招摇讲话,不几年,孩子被接出静远宫,原来竟是那人的孩子……」他想起之后的差错悲伤,心头一阵揪痛,彻骨难安,忍下眼角微热,装出无事表情转脸欲简短说完,却发现柴洛槿居然、居然……睡——着——了!
「你他妈给我醒来!!!!」小草一怒,风息云住。
柴洛槿在盘旋的吼声中睁开眼,边擦眼睛道,「不好意思啊,我想可能跟电视上差不多就没仔细听,定是你勾引了皇妃然后她怀孕,然后龙颜一怒把皇妃杀了把你给办了,然后你逃出宫中忍辱负重,学文习武哭着喊着要报仇,啊,甚至潜入信阳王府忍辱为食客,最后遇到了救世主也就是我,也只有我能给你砸钱买官铺路,那个户部老儿才不查你身份出处,大结局是我把皇帝拉下宝座然后我左拥右抱顺便帮你结果了皇帝你大仇得报心愿已了,或者马上驾鹤归西或者就今生今世卖给我做小倌去勾引敌国武将,最后你名垂青史号曰一代艳臣宫雪漾……」
宫雪漾万年流氓脸上流露出了正义的表情,他今日一定要结果了这个混天下之大蛋!!
「你妈混蛋!老子先净身进宫他妈怎么让小叶怀孕!」他气喘如牛一拳拳捶下来,吼出带血的伤痕带泪的事实,长埋心底的伤痛居然能这样吼出来,他该说自己伟大还是柴洛槿不凡?
越发觉得柴洛槿可恶,简直往心口插刀,他气极了一脚踹过去,两人扭做一团不分主仆打了一架,当然以柴洛槿流血失败告终,宫雪漾既愤怒伤心,又有些通体舒畅,然后哈哈哈哈两人抱团笑做一堆。
果然,把伤口拉出来晾一晾即便不舒服也容易麻木足够抵抗,捂着捂着,反而发霉腐烂越埋越痛。
这便是柴洛槿的包扎手法,越重的伤口,她扯得越狠心用力。
宫雪漾忽而开心忽而愤怒地盯住柴洛槿道,「本想神伤地讲个故事利用你一下,如今便堂而皇之地利用好了。」
「说。」
「抢乾坤易!」
第二次听到这个东西,柴洛槿愣了一愣,究竟是什么东西,引天下人趋之若鹜?
「乾坤易,易乾坤,起死人,换天地,如梦幻泡影,乾坤皆如意……」
柴洛槿一听便记起那皇帝也如此念过,只是当时情况没去多想,现下琢磨,这大约是件稀世珍宝,可以万事如意天下乱的那种。
「得了又如何?」
「可以起死人……今生我本是为复仇而活着,现在不了,我只要我的小叶活过来,平安幸福,那个人我便不去找他麻烦,更何况他现在不知跑去了哪里……即便乾坤易是个谎言,我也要一试!」
「可是我为什么要去夺它……」
宫雪漾瞪起眼睛,「你不是要救我吗,不是口口声声要疼小草吗,那夜一过你习惯了忘了便不算数了?是不是要再找些东西刺激你?要不要我多找些人在你面前做点什么?你以为我真的舒服惬意?」嘴唇都有些抖了。
柴洛槿拉住他,想起这一茬,有了乾坤易说不定真能救小草脱离皇帝的淫窟,于是点头道,「为了将来的一代艳臣宫雪漾,主子我拼了!」
小草撇嘴。
柴洛槿去拿来瓜子水果,两人又并排开始唠嗑,只要还没蹬腿翘辫子,得过一日且过一日,管它什么凄惨身世苦楚明天。
「你,究竟……还有什么苦没吃过?」柴洛槿咬着桔子皮含糊道。
「这个啊……好像没剩什么了啊,应该可以升天了,不过我想下地狱。」小草吐瓜子壳。
「嗯嗯嗯!我也是!其实我只是不说出来,沧桑着呢!」柴洛槿挤眉弄眼。
明月下,两个要下地狱的人,摇头晃脑,指天骂地,嬉笑浮华。

三十四、色字头上无数刀

她点了几千人挤在柴府门外,转身入府换上潇洒的劲帅男装,带上虽然价值稀世但她用来当信鸽的附骨鸽出发。
翻身上了门口树边马,临走前摸摸闻的头,「闻,乖乖看家啊,打理生意哈!」
闻黑脸点头,还不是每次都如此。
柴洛槿笑看着他的脸又摸摸他头道,「闻怎么不摇尾巴啊?要乖啊。」
脸要崩了。
她别过脸去换上满面肃容,看着前方的路狠狠扬鞭策马,马前蹄在半空中高高扬起,端的是一副豪情景象!乾坤易,老子来了,看老子挥师南下拿下你丫的!敛都城居民即将看见身后跟着数千劲装草护的小财神,几千人齐齐扬鞭踏尘破城门而去,铁马金戈,直指乾坤!
柴洛槿上半身挥动缰绳前后上下耸动,感觉烈烈风从周身刮过,忽然觉得耳边声音不对,回头一看还在原地,见千把双眼睛瞪圆了望着他,全场肃穆。
闻咳嗽两声上前道,「主子,你还没把绳子解开……」
柴洛槿从马上摔下来,踹马一脚然后问闻,「闻,我有没有说我这是要去哪里?」
「主子说要去邘州拿乾坤易。」
「哦,在邘州的哪里?」
「属下不知。」
「你无能!」
闻脸一黑,到底是我无能还是你啊……
于是柴洛槿回头道,「众人先回分座候着,大首领要回来了,过几天我要人再吼,迅一卫一斩一,你们仨跟着我,我们去邘州玩玩!」
于是柴洛槿肩头站着两只大白鸽子,身后千人变三人,南下邘州。
虽然晚了些,不过柴洛槿夺宝的觉悟还不算晚,因为天下英雄枭雄狗熊兜兜转转许久,还是连乾坤易之风都没摸到,在听闻柴洛槿终于南下邘州之后,却群情而激动了。
因为地头蛇来了。
各派纷纷搜寻本门美男准备色诱,毕竟有柴洛槿这个盟友必有些好处,邘州城的道上这几日美男便突然多了起来,甚至水色都悄悄过去问,「辅座,你要不要打扮一下……」
冷眼扫来。
闭嘴。
柴洛槿入城之时,又是一番夹道相迎,不禁让她飘飘然曰邘州才是真天堂。
去咸临王府看王爷爹,莫名席间就来了许多门派的客人,且个个眉目好看飘忽有意,各色美男环绕把柴洛槿给弄蒙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娘,这些什么东西啊。」回府的柴洛槿指着厅中一个个紫檀箱子道。
「你江湖朋友送的礼物啊,都摆不下了,等等我记下名字了的,有……」
挥手打断,她咧嘴,这些人还真是有诚意啊,嘿一个嘿,且让我出去会一会美人们……于是搓着手走出去道,「娘,我出去干正事了!」
抄近路走小巷,巷子前面是酒楼后面是妓院,果然都是方便办事的地方啊,呵呵呵呵……一路想像究竟有多少个男人为她大打出手,肯定有那样的,一脸冷酷的霸道美男过来揽住她肩头,用低沉性感的声音宣告所有权道「倾国倾城的美人,你是我的!」于是她在羞涩中与他一起躺入了床中……还有那样的,羞赧的俊俏书生婉转局促的过来,一句话三脸红地说,「敢问美丽的姑娘,今夜可有诗性与鄙人一谈……」于是她诗性不多狼性有余地把他骑上床……再有风流多情的妩媚公子走来,直接宽衣解带跳钢管舞,于是她与他抽筋共舞滚入了床中……还有青涩木讷的名门少侠,在她无双绝色的风情下浑忘了刺探目的,鼻喷鲜血与她翻滚上床,口水流了她一身一脸……
「臭小子滚开!敢在姑奶奶头上撒尿!」柴洛槿把站在她边上撒尿的黄毛小子拎起来,小样敢在奶奶发情的时候泼尿水,奶奶让你知道什么叫禽兽!
见人干人事见鬼干鬼事的柴洛槿于是怒目瞪着小娃儿,双手开始扒他衣服,「屁大一个小孩我留你何用,把钱交出来,奶奶就饶了你!」
小娃儿嚎啕大哭鼻涕四溅,断断续续呻吟道,「不要……啊……不要,不要拿走我的……」糖葫芦三字还没说出口,就有一个路见不平的好人救下了他。
柴洛槿背后刺痛头一晕,眼前昏昏花花看不清楚,指着那个从她手中抱走孩子的人道,「什么人……我可是邘州小财神,我是地头蛇……」
那人把孩子放下地,娃儿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跑了,「真有这样禽兽不如之人啊……」那人打量着柴洛槿道,「仗势便可奸淫孩童么?」似乎声音颇为不平,甩手又是一道银针飞刺,「今日这毒就且给你长些记性。」话声渐远。
毒?他用毒?柴洛槿倒在地上,逐渐晕迷如灌铅般沉重,后悔没有及时抢下糖葫芦吃了再中招,双手扼住自己脖子,呼吸渐渐细弱……

三十五、客过红线楼

「哎呀这位客官好面相啊,里面请里面请,红花绿叶,招呼客人——珠儿还不去倒茶!」老鸨变脸如翻书,对客对仆简直冰火两重。
小奴珠儿扁扁嘴端起茶壶上楼,忽然想起不知刚才那位客人进了哪间房,遂摸索乱找,似乎是凌霄阁啊,大约是吧。
这红线楼是大燮有名的青楼妓馆,不仅姑娘甜美服侍周到,还有那入口融融的甜腻小点心,自制的清水小煮茶香轻味淡,入口如清水,缓缓回味才有那馥郁如花的茶香,而引江湖豪杰趋之若鹜的,是红线号称『红袖牵情线,天下莫不知』的情报网,乃是顶有名的消息买卖之地。
邘州城的红线楼气势分毫不弱敛都,广袖飘忽丝帕招摇,客人盈门穿梭。
忽然一人被从二楼踹出来,直直顺楼梯滚下,正是那个蠢笨的珠儿,旁边的翠玉过去拎起她给客人赔不是,「这人总是又走错房子了,人家正在里面酣战你窜进去,能不踹你出来么?」
「翠玉丫头好巧嘴啊,说进哥哥们心坎里了……」一个滑头男人过来抚弄翠玉的小手,翠玉推拉半就。
「翠玉——莫姑娘唤你倒茶!」楼上人喊。
翠玉脱身不得,只好踹脚边的笨手姑娘上去。
而红线楼门口,却忽然走入一个白衣轻衫,神色远于天外、俊逸直似诗歌的男子,翠玉在滑头男人手中本在半推半就,此刻却瞠目推开三两步奔过来殷勤道,「公、公子,奴婢给您引路……」
「找红袖。」
找红袖是买卖情报之意,翠玉泄气道,「是,奴婢给您指路……」
大堂中人抽口气,静静看这天人男子从后面绕去红袖屋,怔怔一会儿又恢复那调笑常态。
「最近红线楼,找红袖的人格外多,便是乾坤易那会儿也不是这个光景啊。」翠玉出来闷闷道,刚才那个神仙男子叫她傻了眼,遂与妈妈抱怨。
老鸨啐她一口,「还真敢说你是红线的姑娘,邘州小财神丢了!这两月挖地三尺寻人,说是小财神与乾坤易一起跑了,那可不分敌我找得更起劲了!」
「啊哟,难怪谁逮上都说自己是小财神,连我们楼里的丑丫头都排着队冒称是柴洛槿呢!」
老鸨懒得听她说辞,见门口又入一人便不与她多话,「哎呀官人好气派胡子啊!这边请这边请,珠儿,珠儿你个死人给这位老爷倒茶啊!我啐死你个蠢人笨脚!」珠儿方下楼又被踹去了那个长胡儿老头边,轻人命重财色,这便是妓院买卖场啊……
那老头儿眼黄口浊,一见便是纵欲胡混之人,在堂里这边摸摸那边抚抚,好容易才把他唬进房中。
「客官活茶——」珠儿倒茶,口舌极不清楚,声音细弱蚊呐,倒完又垂首晃出去。
老头打量她出去,皱眉暗想,这红线楼果然不比平常勾栏,对个倒茶丫头都下药。往窗外远眺几眼,他听说邘州城中有奇异用毒之人,看手法能耐许是他徒弟,便一径寻来,来这红线楼探问一二。
在窗边坐等许久,终于迟迟飞来一灰白鸽子。卸下布笺打开看,冷哼一声便就着火折子烧了,往窗边一躺抬腿在桌上开始拍桌打椅叫姑娘。
「哎呀客官,美髯公——看您这把漂亮胡子俊得,啧啧真是叫奴婢心头动个不住啊!」老鸨的使唤丫头翠玉又上楼来,稳住这急色老头,这会儿生意好得打滚,哪儿来的空闲姑娘?
「那便给爷爷摸一把来!嘿嘿嘿!」老色鬼手脚开始招呼。
翠玉忙抽身唤人,一会儿又把那名唤珠儿的丑笨丫头叫来倒茶服侍,自己噔噔跑了出去。
「去,」老头摸摸兜里道,「爷爷今日却没带钱,还好姑娘未到……」老头打望翠玉的玲珑背影,舔舌头想些不干净的东西,左右坐着也不是办法,看那丑笨丫头倒茶便使坏道,「丫头,我缺个闭关之时烧水煎药之人,如今徒弟也寻不着了,你跟着吧,口舌不便正好合我心意,爷爷心情若好,许能帮你解了这老鸨下的药,如何?同意便不说话,不同意也不用说话,跟爷爷飞去咯!」老头白喝几杯茶,顺道拐带个使唤丫头跳窗飞了。
落地后门把丫头绑在远处马上,伏在墙根看前门白衣俊朗之人随风出了红线楼,抖肩乐道,「山水渡也凑热闹,看来那个乾坤破玩意儿挺值钱啊……」

三十六、消失之失

失者,或败,或亡,或不知所踪,或不明所以。
若是丢个宝贝,那必引得贪财之人觊觎之,纷纷乱乱又有一场纠缠;若是丢个贵人,那必使得宝贝之仰赖之的人追索其下落,吵吵闹闹又是一出戏码;那若是贵人携宝丢了……
武林、商会、朝廷,怕没有哪个贵人齐齐贵得过柴洛槿,更何况四野纷传她的消失,是与乾坤易一起。
于是各门各派、朝堂乡野,无不倾巢,吵嚷喧哗两个月,该熄火的熄了,该扫兴的扫了,该作罢的罢了,还在不倦找着疯子小财神的,只有草护、风临府和山水渡。
前一家草护是找得挖地三尺非疯既癫,后两家是找得遮遮掩掩但仔细如水银泻地。
无关之人叹息,相关之人怕只能抓狂吧。
来得蹊跷,也要去得无踪么?
你若是离开,可你不负责任留下的那些痕迹印子,却有些人抠它不去,只能辗转难眠。
多少日晚上睡着睡着便醒来扔东西;多少日强绷着脸听那屋檐雨滴之声;多少天看着文案奏折闭目后悔;多少星夜敲着算盘来回踱步;多少日头在大陛荒原忍住策马回奔的冲动;多少日头下去庙里弯下老迈的膝盖向菩萨求告。
原来心焦得绝望又希望之时,不管什么王爷、辅座、丞相、总管、将军还是平常父母,管你高傲还是冷漠,管你是爱意还是关心,都只是焦虑复焦虑,只是心乱如冰火倾覆。
她定是躲去哪里玩了吧,玩得久了些而已,或是在何处迷路了,凭她机敏能耐断不会出错,还是又寻着好吃的东西好看的人了,也罢,总记得回来便好……豺狼虎豹那些挑拣的东西,怎会去叼她这样的破烂脏家伙,便是劫财劫色的强盗恶人,被她给糊弄一番,肯定得不上手,失足摔下哪里山崖么,邘州大小高低之处翻遍了,两月间总有尸首留下……怎可能,这种东西就是阎王也懒得收的,就是啊……
反复又反复,可是邘州不大,甚至天下都不大,她能去了哪儿?
又把漱口水当茶喝了,被王府丫鬟忧心盯着;又把南北水运铺排指错了,被门众犹疑看着;又把奏折上的印章盖反了,连皇帝都奇怪盯着他;又把帐目算错了,不知亏了钱,她回来怎么骂……
……三个月了,是有些久了。
「你还是回来了……」闻扫扫他一身尘土,转圈勾张椅子给他坐下。
曾被她拍背唤柴府第一大府草之人浓眉打紧,在府中扫一圈道,「这什么沉沉死气,她又没死。」
「你倒沉得住气,老爷和老夫人已经想到早些超度了。」
「庸人自扰!无风就不需起浪,接着找,总把尸骨能找出来!」
闻不语,对于丢了太子矢志不渝找了十年的人,确实三个月不算什么。
大草安静坐着,两人相对无语许久,忽然发现柴洛槿不在这空气安静干净得太过了。
「整训草护去,也有许久未行训诫了。」
闻点头,看大草走了,门口宫雪漾又来了,两人一个擦身互点点头,此二人并不熟悉热络,若是柴洛槿不在,恐怕话也不会说上一句。
「我来问问,或者来闻闻味道,习惯了便过来了。」宫雪漾宽袍广袖一扫在躺椅上坐下,嗑瓜子,把壳扔在闻脸上。
闻端庄的脸上一片凄清,抬头看看头顶,不知这柴府还能是柴府多久,叹口气。
忽然宫雪漾一片百无聊赖的脸上闪过光芒,「啊!」
「嗯?」闻探头。
「我们便办个丧事!」拍桌子站起来。
「宫丞相!」闻冷脸道,「此刻无需你火上浇油。」
宫咧嘴笑,「若是那家伙知道我们惨兮兮悲戚戚给她办了个丧事,便是在棺材里也会爬出来吧……」
闻一锤手道,「正是,一定是那样,我们办丧事到一半,她便怒发冲冠进来砸东西了,好,好,快办!」
于是不几日后,天下哗然嗟叹,柴府要给风云无二的小财神,做丧事办道场了。
喧哗一如柴府落成那日,一切都进行得很慢,府门大开,等待着什么,不过欢喜的戏码,终究没有演成。
小财神柴洛槿,死了。
「去给我把坟头挖了!」郑显怒喝,挥袖把琉璃碗甩向暗羽卫头上,夜明珠和金器银具被狠狠散落一地,「柴洛槿敢死,我也要叫她死不安宁!」
注方哆嗦想启口说,小财神毕竟算是有助益之盟友,到底还是不要行这穷极之事,郑显一把剑劈过来吼,「滚!让本王砸你么?!」
而尞城之远,山水渡大辅座闻讯却只是一怔,便点头道,「知道了。」
山风过去眼神逡巡一遍,见确实神色安冷,本来么,小财神之死与辅座会有何干,便退出门去回宗主道一切如常。
风无名冷哼一声,暗道果然柴洛槿你即便没了,也不过如此,虽然有些可悲可惜可叹……
秋雨更繁更密,淅淅沥沥。
房内独坐的那人,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拳头握紧又松开,突然蹙眉,突然屏息,心底恍惚,道不清这呼吸不畅的感觉是什么。这几月不舍地追寻探查,自己不愿去想原因,即便让风儿他们疑惑指责,也不愿停下来……不信,全然不信……怔忡间,不知那屋檐滴水之声,落到了心底何处……站起来望着飞花屋檐流水滴,皱眉,又皱眉。
笑起来耸肩歪头之人……
他开门看那檐雨落地。
讲话口沫横飞之人……
走入花圃挨刺,指尖涌血。
吃饭好动不规矩之人……
看血一滴滴落下。
忽晴忽雨喜怒无度之人……
望天。
突然仰面躺在花丛间,雨丝如网扑面落下来,他睁目在天地之间。
秋风携雨在高空俯视他无神的双眼,盘旋冷笑,世事,果真难料吧。
迎面相逢之时,没有伸手,而现在呢……
把自私做盔甲之人……现在何处……把谎言当水饮之人……现在何处……爱唤他哥哥之人……现在何处……指尖触感冰凉之人……现在何处……
那个张狂又怯懦之人,在何处……
柴洛槿,你在何处……

三十七、流年,不利……

仲秋,水果丰美。
小财神丧事后,柴氏是闻先生在打理,稳重有余新锐不足,没有再涉猎旁务,只是守着既有产业。
虽然柴氏船有宝,但是凉爽天气加上万水势力在西北及玉水东的绝对控制,柴氏与万水抢运蔬果竟几次落败。
东北边的航线被风临府不动声色渗透攫取,中、南部的小财神天下竟也有许多势力跃跃欲试,山水渡几次邀游南部各州的商行老板,在邘州建了一座山水别馆,大辅座亲自坐镇邘州,多次登门拜谒咸临王,大约这司马昭之野心,也是路人皆知。
老马晃荡,后面绑个花姑娘。他近十年鲜少出山,一出来便遇上些无聊事。
急色师傅逮他去红线楼抓翠玉姑娘,给出关的老不修泻火。
他虽不邪不正,偶尔却也会干些锄强扶弱的虚伪事,任凭天地逍遥闲散随风,奈何遇上个邪妄之极的师傅治住他,从此当牛做马呀……
秋风散云,自由如那路边花儿,怎么看怎么赏心。
勒马在高崖下,抬起与世俗无关的闲散下巴,抱着花姑娘腰间提纵飞了上去。
万丈峭壁悬崖间挂着一口悬棺,后面便住着师傅老不修。
似乎本门中人都与山崖有难解之缘,他手按悬棺五寸之处发力逆转,悬棺便如缓缓开口之兽,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来。
提步走进去,左三右四,进五退一,脚步灵巧出得那入谷的八卦散魂阵,把名唤翠玉的晕迷姑娘放在地上,往结露草庐走去。
秋风闲云之下,这幽谷之中,花草散布的草庐外,有一个……极丑的女人在摆弄身体。
她姿势奇特不像常人练功,时而弯腰向下时而屈膝向左,口中喊着「一二三系!二二三系!三二……」突然她躺在地上摆个蚯蚓姿势扭动全身,转脸不小心看到几步外的人影。
他瞠目结舌望着那条母蚯蚓,把下巴装回原位道,「姑娘好……在下是来寻师傅的,请问?」
那肿嘴大脸之人把身体拉直站起来,脸色红通,面孔模糊,一张脸上只有一双眼睛轻灵锐气,突然几步过来凑到他脸前几乎眼贴眼,一张大脸骤然放大有如大饼。
他一骇退下几步。
女子透出些戒备与不屑,擦擦鼻子喃喃,「系一个男银……」
「姑娘,谷口有位女子,请你照料一下。」他扬手解了她脖子上的玲珑锁,自己上前坐在庐前藤椅上朝她点头微笑。
那女人摇摇晃晃转身,摸索到门边端个碗出来,里面有些黄泥如屎般的东西,女人浑不觉恶心,接水擦了起来,擦得干净了又摸去厨房倒碗浑水出来丢在他面前,睁大脸上唯一明亮的眸子道,「活水,待客鸡道!」
他盯住这被她清干净的碗道,「谢谢这位……姑娘,还是劳你先去照拂那位翠玉姑娘,我自己来便好……」撇嘴抹开一方清笑,敷衍之意明显。
「我眼鸡看不清粗,鸡看见影鸡,走不好庐。」女人没好气回他,把脏脚丫子搁在他大腿上。
他噌地跳起来站一边,女人立马坐上藤椅给自己捶腰摸肩哎呀哎呀。
他也不计较,只去外面转上一圈又问,「请问我那师傅何时出关?」言语温和有礼。
「死了具粗来了。」女人含含糊糊道,下椅又去后面厨房煎药。
他跟进厨房从壁橱深处掏出一块黑东西,「姑娘,在下走了,与我师傅说一声,我把乾坤易带回去了。」
那边捣弄药罐子的女子一震,呆愣良久,缓缓转身哆嗦着两片厚唇,喷出些感动的口水扑到他脚边抱住大腿道,「不口以!」
「嗯?」
「这是我七饭的东西,不口以拿走!」说罢抢过黑石盘,开始滴口水在上面舔一圈,边舔边擦道,「看见母有?」
他一震,慢慢点头,虽然他用它给阿黄装大便的……「那便……留给姑娘……」
女人闻话,开心地把乾坤易塞进袜子里,袜子塞进鞋子里,鞋子塞进花内裤里,起身还拍拍屁股上鼓鼓一块,偷着乐缩进角落。
「我叫百氏,」他蹲在角落看着那样子丑笨,却眼藏精锐的女子道,「是老不修最没用的徒弟。姑娘是师妹还是……」
「四妹会被锁起来吗,会被下竹吗?」女人白他一眼,继续缩着。
「姑娘冷吗,这个姿势过于像我家阿黄了……」
「介四缺乏安全感,四我见犹怜的姿四,你懂屁!」她骂,突然两眼圆睁,「啊!你会解竹吗?」
他本来撑头做祖国的花朵状看着她,突见大饼脸眼放狼光,吓道,「会……会啊。」
「那给我解竹!我回气感戒你!我有钱,有房,有船,有马,有田,有美色,你要西么就给你西么!」
他揩揩脸上被溅的女子香唾,咽下有美色几字道,「举手之劳……」
忽然箫声随风,他侧耳道,「师傅唤我入廊子洞,这便先去,回头与姑娘看竹。」学她口气。
细碎的秋风从草庐门口的破帘子缝里漏进来,吹在角落女子脸上。
她长叹一口气。被青楼捡到抓住两月,以救命为由签了卖身契,奈何她中毒说话不清楚、脸也变了样,即便她扯高了唱她是柴洛槿也只能招来口水唾沫,擦桌倒水端夜壶,人家吃着她看着,人家躺着她站着,人家干着她听着……苍天你个奶奶绝对不长眼,鸡眼都不长!
那日前夜刚做梦,一会儿梦见草护踹门把她救出去,一忽儿梦见神仙哥哥白衣翩翩带他逃出生天,她重获自由后回来一把火烧了这妓院,从此不再骑平安改骑妓院老妈,结果第二日便遇上这母狗闻闻都嫌臭、穿山甲看一眼笑皮厚的老不死,不由分说拐她做烧火丫头,万幸她的美色被尘土与毒素掩盖起来,不然定是要失身的!
老不死闭关一月,她每日要烧火要煎药去狗洞还要做饭给自己吃,每每靠近那谷口,脖上玲珑锁便如锥刺痛骨肉,谷口外还有机关阵仗,叫她更逃不得。
抽抽鼻子,小洛槿可是从来不哭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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