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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尼拔三部曲-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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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为我没有同他谈得很亲密?”

“如果你碰见过他,你一切都知道了,可今天你怎么凑巧就只记得一个细节,他得过象牙炭疽病?当亚特兰大方面说这病见于制刀商时,你应该能想见他们在跳脚。他们对这消息大感兴趣,你也完全知道他们会那样,为此你应该在皮博迪获得一套房子。莱克特大夫,假如你碰见过他,对他的情况你是会了解的。我觉得你可能没见过他,他的情况是拉斯培尔告诉你的。二手货卖给马丁参议员价钱可不会一样呵,不是吗?”

史达琳回过头去很快地看了一下。两名警官中的一位正在给另一位看《枪械与弹药》杂志上的什么东西。“在巴尔的摩时你还有东西要跟我说,莱克特大夫,我相信那玩意儿有根据。把剩下的都告诉我吧。”

“案卷我都看过了,克拉丽丝,你看了吗?只要你留心,你们要找到他所需要知道的一切就都在那里面,就是荣誉退休的克劳福德探长也应该能估摸出来。顺便问一句,克劳福德去年对国家警察学院发表的那篇令人头昏的讲演你看了吗?喋喋不休地大谈马可·奥勒利乌斯,说什么义务、荣誉和刚毅——我们倒要看看贝拉一命呜呼之后克劳福德是什么样一种清心寡欲的人。我想他的哲学是从《巴特利特常用妙语辞典》里边抄出来的。他要是懂得马可·奥勒利乌斯,他这案子也许就能破了。”

“告诉我怎么破。”

“当你偶然闪现一下还能根据上下文摸清事情的来龙去脉的智慧时,我却又忘记你们这代人原来是文盲,克拉丽丝。马可·奥勒利乌斯这位罗马皇帝主张的是简单,是首要的原则,对每一件具体的事,应该问:就其本身的构造来说,它是什么?它本身是什么?其常态如何?”

“这话的意思我一点也搞不明白。”

“你们要抓的这个人,他干的是些什么?”

“他杀——”

“唉——”他口气很冲他说,对她的错误判断,他一时将脸都转向一边去了。“那是附带出现的偶然现象。他干的首要的、基本的事是什么?他杀人为的是满足什么样的需要?”

“愤怒,对社会不满,性困——”

“不对。”

“那是什么?”

“他要满足妄想。实际上,他妄想变成就像你这样的人。他的本性就是妄想。我们有妄想时开始是怎么来的,克拉丽丝?是不是妄想还要挑挑拣拣?动动脑子作个口答。”

“不,我们只是——”

“对了,一点不错。开始有妄想时,我们是企图得到每天所见的东西。克拉丽丝,在每天偶然遇到的人中间、你难道没感觉到有眼睛在你全身上下扫来扫去吗?你要是感觉不到,那我几乎都不能想象。那么你的眼睛不也在别的东西上扫来扫去吗?”

“好吧,这下可以告诉我怎么个——”

“该轮到你告诉我了,克拉丽丝。你再没有什么上口蹄疫研究站那边的海滨去度假的条件可以提供给我了。从这儿起到出去,现在严格按投桃报李的条件办。和你做交易我得小心了。告诉我吧,克拉丽丝。”

“告诉你什么?”

“还是你以前欠我的两件事儿:你和那匹马后来怎么了?你是如何处理你的愤怒的?”

“莱克特大夫,等有时间我会——”

“我们对时间的认识不一样,克拉丽丝。这是你可能有的全部的时间了。”

“以后,你听着,我会——”

“我现在就要听。你父亲死后两年,你母亲送你到蒙大拿的一个牧场同她表姐及其丈夫一起过,那时你十岁。你发现他们把要屠宰的马放出去吃草。有一匹马视力不太好,你带着她一起跑了。然后呢?”

“——那时是夏天,我们可以在屋外睡觉。我们走一条偏僻小路,一直到了波斯曼。”

“这马有名字吗?”

“可能有吧,不过他们不会——你把要屠宰的马放出去吃草,名字不名字你是搞不清楚的。我是叫她汉娜,听起来倒还像是个好名字。”

“马你是牵着还是骑着?”

“牵牵骑骑吧。在一处篱笆附近,我只得牵着她往上爬。”

“你骑骑走走到了波斯曼。”

“那儿有座代养马房,在一个度假牧场上,像是骑术学校一类的场所,就在城外。我想安排一下请他们把马收养下来。养在圈栏里一星期是二十元,用马厩就不止了。他们一眼就看出来她是瞎的。我说好吧,我来牵着她转,小孩子们可以坐在马上由我牵着到处转,而他们的父母亲,你知道,可以一样正常地骑马。我可以就呆在这儿清理清理马厩。他们中有一个,那男的,我说的什么都同意了,他妻子却把治安官叫了来。”

“治安官和你父亲一样,是个警察。”

“起初,那还是没有使我不对他产生恐惧。他的脸红红大大的。那位治安官把事情理清楚,之后最后付他们一个星期的饭钱。他说热天气去干马厩活儿没什么好处。报纸把这事儿登了出来,引起了一阵震动。我母亲的表姐同意让我走,我就沿弯弯曲曲的路到了波斯曼的路德会教友之家。”

“那是所孤儿院?”

“是的。”

“汉娜呢?”

“她也去了。路德会大牧场一位大个子的工人给搭了张床。孤儿院里他们已经有个牲口棚子了。我们带着她一起犁园,不过她走哪儿你得盯着。她从菜豆棚架下走过,要是种的东西太矮还没有长高,走过时碰不到腿没有感觉,那她是什么东西都会往上踩的。我们还牵着她拉着小车里的孩子们到处转。”

“可她还是死了。”

“唉,是啊。”

“说我听听。”

“那是去年,他们写信到我学校来了。他们估计她大概有二十二岁。活着的最后一天还在拉一部满载着孩子的小车,后来在睡眠中死去了。”

莱克特医生显得很失望。“真感人!叫人心里热乎乎的。他说,”你在蒙大拿的养父操你了吗,克拉丽丝?“

“没有。”

“他有没有试试?”

“没有。”

“是什么使你带着马一起跑的?”

“他们要杀她。”

“你知道是什么时候吗?”

“不完全知道。我一直都在担心这事儿。她长得越来越胖了。”

“那么是什么促使你逃走的?是什么让你选择那特定的一天动身的?”

“我不知道。”

“我想你知道。”

“这事儿我一直就在担心。”

“是什么促使你动身的,克拉丽丝?出发时几点钟?”

“很早,天还没亮呢。”

“那么是什么东西把你弄醒了。是什么把你弄醒了?做梦了吗?做了什么梦?”

“我醒来时听到羔羊在叫。我在黑暗中醒来,羔羊在厉声地叫。”

“他们在屠宰早春羊?”

“是的。”

“你做什么了?”

“我无力为它们做任何事,我只是个——”

“那匹马你是怎么处理的?”

“我没有开灯把衣服穿好,来到了外面。她吓坏了。圈栏里所有的”马都吓坏了在那里直打转转。我向她鼻子里吹了口气,她知道是我,最后就将鼻子顶到了我手里。谷仓里和羊圈旁的棚子里的灯都亮着。光秃秃的电灯泡,大大的影子。冷藏车已经来了,马达没有息,在轰响着。我牵着她就离开了。“

“你有没有给她装马鞍子?”

“没有,我没有拿他们的马鞍子,只牵了条缰绳。”

“你在黑暗中离开,回头还能听到灯亮处羔羊在那儿叫吗?”

“没过多久就听不到了。羊不多,只有十二只。”

“你如今有的时候还会被惊醒,是吧?在沉沉的黑暗中醒来听到羔羊在尖叫?”

“有时候是的。”

“你是不是觉得,如果你亲手抓到了野牛比尔,如果你能使凯瑟琳平安无事,你就可以让那些羔羊不再尖叫了:你是不是觉得它们也会从此平安无事而你也不会再从黑暗中醒来听到它们尖叫了?克拉丽丝?”

“哎。我不知道。也许吧。”

“谢谢你,克拉丽丝。”莱克特医生显得出奇地平静。

“告诉我他的名字,莱克特大夫。”史达琳说。

“奇尔顿医生来了。”莱克特说,“我相信你们彼此认识吧。”

史达琳一时间还没有意识到奇尔顿已经到了她的身后。他接着就来拉她的胳膊时。

她将胳膊肘抽了回来。和奇尔顿在一起的是彭布利警官和他的那个大个子搭档。

“进电梯!”奇尔顿说。他的脸上红得一块一块的。

“奇尔顿医生没有医学学位你原来不知道吧?”莱克特医生说,“这一点以后请牢牢地记在心里。”

“走吧!”奇尔顿说。

“这儿不归你管,奇尔顿大夫。”史达琳说。

彭布利警官绕到奇尔顿前面。“是的,小姐,不过归我管。他给我的上司和你的上司都打了电话。我很抱歉,可我已奉命把你送出去。跟我走,现在就走。”

“再见,克拉丽丝。如果羔羊不再尖叫,请你告诉我好吗?”

“好的。”

彭布利在拽她的手臂。她要么走,要么就和他斗起来。

“好的,”她说,“我会告诉你的!”

“你保证?”

“是的。”

“那么就把那半个拱门再做完它。把你的案卷拿走,克拉丽丝,我再也用不着了。”他伸直手臂将案卷从栏杆中间塞过来,食指顺着案卷的脊背摸了一下。她把手伸过隔离栏去接。刹那间,她的食指指尖碰到了莱克特医生的食指尖,这一碰,他的双眼都一

“谢谢你,克拉丽丝。”

“谢谢你,莱克特大夫。”

这就是他留在史达琳脑海中的形象。有这么一瞬,他没有嘲弄他人,他就定格在这一瞬间:站在他白色的囚室里,身子弯着像个跳舞的,十指交叉紧握着放在胸前,脑袋微微偏向一侧。

她的车到机场那儿从一个为限速而设的路面突起处开过,车速太快,一颠,头撞到了车顶上。她得跑步去赶克伦德勒指令她搭乘的那班飞机。

□ 作者:托马斯·哈里斯

第36节

彭布利和博伊尔警官是从毛山国家监狱被特地调来看守莱克特医生的,很有经验,他们冷静细心,觉得这工作该怎么干用不着奇尔顿医生来向他们解释。

他们在莱克特之前就到了孟菲斯,对囚室作了细致人微的检查。菜克特医生被带到这座旧法院大楼之后,他们也对他作了检查。他身上的束缚还没有解除的时候,一名男护士搜查了他身体的内部。他的衣服也被彻底搜过,金属探测器测过了衣服上所有的线缝。

博伊尔和彭布利与他达成了一个协议;在他被检查的时候,他们用温和的调子凑近他的耳朵低低他说:“莱克特大夫,我们可以相处得很好。你对我们不错,我们也会完全一样地对你。彬彬有礼像个绅士你就可以吃上紫雪糕。不过老兄,我们的态度还是要跟你说清楚,想咬人,我们就把你的嘴抹平。看样子你在这儿情况还不错,你不想搞得一团糟,是吧?”

莱克特医生对他们友好地挤了挤眼。如果他是想答话,那他是无法开口的,因为他的上下臼齿之间顶着个木撑子,那名男护士打着手电在往他嘴里照,又将一根戴了指套的手指头伸进口腔内去摸索。

金属探测器在碰到脸颊时发出了嘟嘟嘟的声音。

“那是什么?”护士问。

“补的牙。”彭布利说,“把他的嘴唇往上面那边翻。你补得很深嘛,里边几个是不是,大夫?”

“我感觉这鸟人精光光的什么戏也没有了。”他们把莱克特医生牢牢地关入囚室后博伊尔私下里对彭布利说,“只要他不发神经病是不会出乱子的。”

这间囚室虽说保险又牢固,却少一个食物滑送器。由于史达琳的到来,她一走,气氛就一直很不对头;到了午饭时间,奇尔顿医生把每个人都搞得很烦;他让博伊尔和彭布利重复那个长长的程序,叫莱克特医生乖乖地靠栏杆站着,把约束衣和约束带给他绑上,奇尔顿则手拿梅斯催泪毒气喷射器随时准备着以防不测,最后,他们才开门将盛放莱克特食物的盘子送进囚室去。

博伊尔和彭布利虽然都佩戴着名字标牌,奇尔顿却拒绝喊他们的名字,总是不加分别地一概称之为“喂,你!”

而就两个看守这一头来说,当他们听说奇尔顿并非真的是个医学博士时,博伊尔就对彭布利发议论了,说他“他娘的只是学校里头一个什么教书的”。

彭布利曾试图跟奇尔顿解释,史达琳来访并不是由他们批准的,而是由楼下工作台的人批准的,可他看到奇尔顿正火着,谁批准的都一样。

晚饭时,奇尔顿医生没有出现。博伊尔和彭布利用他们自己的方法端着盘子给莱克特医生送食物,莱克特竟然也糊里糊涂地配合了。这方法还很不错。

“莱克特大夫,今晚吃饭你就不用穿你那约束衣了。”彭布利说,“我要叫你先坐到地板上,然后身子快速往后挪,直到把双手伸出栏杆,两臂向后伸直。开始吧。坐起点,快!手臂再往后伸出点,胳膊时伸直。”彭布利在栏杆外将莱克特医生紧紧铐住,莱克特的双臂间隔着一根栏杆,双臂上面又低低地紧扣着一根横杆。“稍微有点疼是不是?我知道疼,一会儿就给你下掉,给我们都省不少麻烦。”

莱克特医生无法起立,连蹲都蹲不起来,而两条腿在他前面的地板上直直地伸着,踢也不能踢。

彭布利将莱克特医生的双臂束缚好之后才回到桌子那里去取囚室的门钥匙。他把防暴警棍插入他腰间的套环;口袋里装一盘梅斯催泪毒气喷射器,然后再回到囚室。他打开门,博伊尔把食物盘端了进去。门锁牢之后,彭布利重又将钥匙拿回桌上,这时他才打开手铐将它从莱克特医生的手上取了下来。只要医生在囚室内能自由活动,彭布利任何时候都不会带着钥匙靠近栏扦的。

“还是蛮方便的,对吧?”彭布利说。

“是很方便,谢谢你,警官。”莱克特医生说,“你知道,我也就是想这么混混算了。”

“我们都是在混,兄弟。”彭布利说。

莱克特医生一边玩儿似的吃着饭;一边拿一支毡制粗头笔在他的拍纸簿上写写画画信手涂鸦。他把用链条拴在桌子腿上的磁带放音机里的磁带反过来换了一面,按下放音键。格伦·古尔德在用钢琴弹奏巴赫的《戈德堡变奏曲》。美丽的音乐超越困境;超越时光,洋溢在这明亮的牢笼,洋溢在两名着守坐着的这间屋子里。

莱克特医生坐在桌子边一动不动;对他来说、时间要慢就慢,要舒展就舒展,一如其在行进中一样。对于他,音乐的音符流淌开来却不会失了节奏。即使巴赫那银色的强音,在他听来也是些彼此不相联属的音符,碰到他四周的钢条上,熠熠生辉。莱克特医生站起身,表情茫然,他盯着纸餐巾从他的大腿上滑落飘向地板。纸餐巾在空中飘了很长时间,它擦到桌子的腿上,平飘,侧落,减速,翻了个身,最终落到钢片地板上停住。他没有烦神去把它捡起来,而是悠闲地走过囚室,走到纸屏风的后面,在马桶盖上坐了下来;这里是他唯一可以有隐私的地方。他听着音乐,身子斜靠在旁边的洗手池上,一手托着下巴,那双奇怪的褐紫红色眼睛半睁半闭。《戈德堡变奏曲》的结构使他感到有趣。这不,又来了,那萨拉班德舞曲的低音部分一遍又一遍地往前展开着。他随音乐点着头,舌头顺牙齿的边缘在移动,上面整个儿绕了一圈,下面整个儿绕了一圈。对于他这舌头,这是一次长而有趣的旅游,仿佛在阿尔卑斯山上一次令人畅快的行走。

这时他的舌头又开始在牙床上移动了。他将舌头往上高高地伸人脸颊与牙床之间的空隙,像有些男人倒嚼食物时那样慢慢地在那儿绕转着。他的牙床比他的舌头要凉。上部的空隙里凉凉的。当他的舌头够到那个小小的金属管时,它停住了。

越过音乐,他听到电梯眶啷一声,随即又呼地一声开始往上升。许多个音符过去之后,电梯的门开了,一个他不熟悉的声音在说,“我要来收盘子。”

莱克特医生听到个子较小的那位走了过来。是彭布利,他透过屏风格档间的空隙可以看得到。彭布利站在栏杆那里。

“莱克特大夫,过来背靠着栏杆坐到地板上,像我们原先做的那样。”

“彭布利警官,请你稍等,我这儿一会儿就完了,行吗?一路上这儿来我怕是消化系统出了点毛病。”说这话费了他很长时间。

“好吧。”彭布利朝房间远处喊,“盘子拿到后我们再喊你上来。”

“我能不能看看他?”

“我们会喊你的。”

又是电梯的声音,之后就只有音乐声了。

莱克特医生从嘴已里取出管子,用卫生纸把它擦干。他双手稳稳的,手心里一丝汗也没出。

在被拘禁的许多年中,莱克特医生以其永元休止的好奇心,学会了监狱中不少秘密的手段技巧。他在巴尔的摩精神病院将那名护士撕裂之后的所有这些年中,他周围的安全防备只出现过两次小小的差错,两次都是逢已尼不在值班的日子。一次是一位研究精神病学的人借给了他一支圆珠笔,随后却又忘了。那人还没有出病区,莱克特医生就将圆珠笔的塑料笔杆折断,丢进马橘放水冲掉了,那存墨水的金属管被卷进了床垫边沿的线缝之中。

在精神病院他那间囚室里;唯一带有锋利边缘的东西就是包在一个插销头上的一个小金属圆片,那插销是用来将他的床固定到墙上的。有这个就够了。莱克特医生磨了两个月,磨出了他所需要的两个切口;两个切口相互并行,顺墨水管开口的一头往下有四分之一英寸长。接着他又在离墨水管开口一头一英寸处将管子切成两片,将带尖头的较长的一片扔进马桶冲掉。磨了多少个夜晚,手指上都磨出了老茧,而巴尼却并没有发现。

六个月之后,一名勤务兵将莱克特医生的律师送给他的一些文件上的一枚大回形针忘在上面了。这钢丝回形针有一英寸进了墨水管,剩下的扔进马桶冲走了。小小的墨水管光而短,很容易就可藏进衣服的缝里,藏进脸颊与牙床问的空隙,藏进直肠里。

这时,在纸屏凤后面,莱克特医生在他的一个大拇指指甲盖上轻轻地拍打着这小小的金属管;直到将里面的那段钢丝拾出。这钢丝是用来做工具的,而接下来的这部分活可费事了。莱克特医生把钢丝的一半插入小小的金属管、把它当作一根杠杆,万分小心地在那两个切口间要把那一细长条金属片撬弯。有时橇崩了。小心翼翼地,用他那两只强劲的手,他将这金属片弯了过来。就要成功了。终于成了!这微小的一条金属片与墨水管形成了合适的角度,这时,他已拥有了一把打开手铐的钥匙。

莱克特医生把双手放到背后,将那钥匙在两只手之间换来换去反复了十五遍。他把钥匙放回嘴里,将双手洗净,再一丝不苟地擦干。接着,他用舌头把钥匙舔出藏到右手的手指间;他知道,要是把他那只长得奇怪的左手放到背后,彭布利就会去盯着仔细地看。

“你要是准备好了我也准备好了,彭布利警官。莱克特医生说。他坐到囚室的地板上,双臂朝后伸,手以及手腕穿过栏杆伸到了外面。”谢谢你等我。“这话听起来好像很长,不过叫音乐声给缓和了。

他听到彭布利这时已到了他身后。彭布利摸摸他的一只手腕看是否用肥皂洗过。彭布利又摸摸他的另一只手腕看是否用肥皂洗过。彭布利将手铐给他紧紧地扣上。他走回桌子去取囚室的钥匙。越过钢琴声,莱克特医生听到彭布利从桌子的抽屉里咋嘟一声取出了钥匙圈。现在他在往回走了,穿过音符,将弥漫在空气中的水晶般的音符隔出两半来。这一次,博伊尔随他一起回来了。莱克特医生听出,在音乐的回荡声中,他们留下了空洞的脚步声。

彭布利又检查了一下手铐。莱克特医生闻得出他身后彭布利呼出的气味。彭布利打开囚室的锁将门一下推开。博伊尔进了囚室。莱克特医生转动了一下头,在他看去,囚室似乎在慢慢地动,所有具体的东西是那样的清晰,妙极了——博伊尔在将桌子上吃晚饭丢下的零碎东西收拾进盘子里去,嘴里一边叽叽咕咕地对这一片狼藉说着恼火的话。磁带放音机里录音带在转着,拴在地板上的桌子腿旁边是那块纸餐巾。莱克特医生眼角的目光穿过栏杆,看到彭布利膝盖的后部,看到他站在囚室外面手把着门,另。防暴警棍的顶端挂在皮带上。

莱克特医生摸到左手铐子上的锁眼,将钥匙插进去,一转。他感到手腕上手铐的弹簧松了。他把钥匙换到左手,摸到锁眼,钥匙插进去,又一转。

博伊尔弯下身去捡地上的纸餐巾。迅速如一只鳄龟,手铐一下子扣到了博伊尔的一只手腕上;他翻滚着眼睛看莱克特,手铐的另一半又锁到了被固定住的桌腿上。莱克特医生的两条腿这时已站了起来、他向门口猛冲过去,彭布利想从门后面出来,可莱克特用一只肩膀将铁门狠狠地往他身上顶,彭布利去拿扣在皮带上的梅斯催泪毒气喷射器,手臂却被门挤压着贴到了身体上。莱克特一下抓住防暴警棍长的一头,往上一举,杠杆似的这么一绞,就将彭布利的皮带紧紧地绞住了他的身子,随即用胳膊时猛击彭布利的喉咙,又用牙齿向彭布利的脸上狠狠咬去。彭布利设法用手去抓莱克特,鼻子与上嘴唇却被撕裂一切的牙齿咬住。莱克特甩动着他的头,仿佛一条正在将老鼠弄死的狗,同时他将防暴警棍从彭布利的皮带上抽了出来。囚室内,博伊尔这时在嚎叫,他坐在地板上,在口袋里拼命地掏手铐钥匙,乱摸一气,摸到了,掉了,又摸到了。莱克特将警棍的一头狠狠地砸向彭布利的腹部及喉部,彭布利跪下了。博伊尔将钥匙插进了手铐的一个锁眼,他在嚎,莱克特这时已在向他走来。莱克特拿起梅斯催泪毒气喷射器对着博伊尔一阵喷就使他哑了口;他一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边又高举警棍噼啪砸了两记。博伊尔想往桌子底下钻,可是眼睛被梅斯催泪毒气喷瞎了,一爬爬错了方向,这样,明确无误的五下这么一砸,不费什么事就给揍死了。

彭布利挣扎着坐了起来,他在叫喊。莱克特居高低下地看着他,脸上是红红的血,他在微笑、你要是准备好了我也准备好了,彭布利警官。他说。

警棍抡圆了平着呼地一声,彭布科的后脑勺上就纷打出了一个凹坑。他身子抖了抖,像一条被棍子打死的鱼,僵挺挺地倒下了

这一阵练,莱克特医生的脉搏一下升到了一百以上,可很快就减慢下来恢复到了正常。他关掉音乐,听听有无动静。

他走到楼梯口再听了一下。他翻出彭布利的口袋,找到桌子的钥匙后将所有的抽屉都打了开来。在最底下的抽屉里放着博伊尔和彭布利的值勤武器,两把0.38口径的特种左轮手枪。更妙的是,在博伊尔的口袋里,他还找到了一把折叠小刀。

□ 作者:托马斯·哈里斯

第37节

大厅里满是警察。时间是六点三十分,在室外值勤担任警戒任务的警察刚刚被换下岗;按规定,他们是每隔两小时换一班岗。傍晚阴冷冷的,这些人从外面进来后就挨着几只电暖器烘手,其中有几个对正在进行中的孟菲斯州级篮球赛下了赌注,急于知道比赛进展的情况。

泰特队长不准在大厅内大声地播放收音机,不过有位警官在耳朵里塞了个随身听,不时地报比分,却还是报得不够勤,没有满足那几个下赌注的人的要求。

大厅内总共有十五名武装警察,另加两名教管所的警官,准备在七点钟接替彭布利和博伊尔。泰特队长自己也在盼着下班,他值的这一班岗是十一点到七点。

所有的岗都报告说平安无事。狂热分子打来恐吓莱克特的电话到头来没有一个有什么结果。

六点四十五分,泰特听到电梯往上升的声音。他看到电梯门上方的铜箭头开始顺着示数盘转动。到五字时,它停住了。

泰特环顾大厅。”史威尼是不是上楼去收盘子了?“

“没有,我在这儿呢,队长。你能不能打个电话,看他们好了没有?我要准备走了。”

泰特队长拨了三个数字。他听着。“电话占线。”他说,“上去看看。”他又转回身去,在值班记录本上继续写他十上点到七点这一班值勤的情况。

史威尼巡警按了一下电梯按钮。电梯没有下来。

“今晚还一定要吃小羊排,真少见!史威尼说,”谁知道他早饭又想吃什么,动物园里的什么鸟东西?谁去替他逮?还不是我史威尼!“

电梯门上方的铜箭头依然停在五字上。

史威尼又等了五分钟。”妈的怎么回事?“他说。

从他们头顶某处传来0.38口径的左轮手枪的枪声,枪声顺着石头楼梯间回荡下来,先是很快的两枪,接着又是第三枪。

听到第三枪时,泰特队长已经站了起来。他拿起了传话器。”指挥所,塔楼楼上有人开枪。外面岗注意警戒。我们上去!“

大厅内又喊又叫,乱作一团。

这时,泰特看到电梯的铜箭头又动了起来,它已经下到了四楼。泰特高声吼叫,声音益过了喧闹声:“别囔嚷!外面岗加倍警力,第一小跟着我。这鸟电梯要是下来,贝里和霍华德持枪守住!”指针在三字上又停住了。

“第一小队,我们走。每过一道门都要查。勃比,你出去弄挺机枪和防弹背心带上来。”

上第一段楼梯的时候;泰特的脑子里在急速地翻腾。他极需帮助这些警官往楼上去,同时又得十分提神留心。上帝,千万别让他出来!大家都没穿防弹背心,妈的!操你奶奶的教管所看守!

二、三、四楼的办公室按理是没有人锁着的,如果你穿过这些办公室,就可以从楼的塔顶下到这几层楼的主体部分。可是五楼不行。

泰特曾经在优秀的田纳西州特警学校上过学,知道如何干这种事。他带着几个年轻的走在最前面。他们顺着楼梯往上爬,行动迅速而谨慎,互相掩护着从一层楼的楼梯平台到另一层楼的楼梯平台。

“每检查一扇门先要背对着它,要不我就捅你们的屁眼!”一部分被掏空了,脸被砍成碎片,他的鲜血像是在囚室里喷发过,墙上以及被洗劫一空的床上溅得到处是一点点一块块。

雅各布斯用手指摸摸博伊尔的脖子。“这个已死了。”他提高嗓门盖过音乐声喊道,“队长?”

泰特为自己一瞬间走了神感到不好意思,这时已回过神来,他对着无线电话说,“指挥所,两名警员倒下,再说一遍,两名警员倒下。囚犯失踪。莱克特失踪。外面岗哨注意窗户,对象掠走了床单,可能在做绳子。务必派救护车立即上路。”

“彭布利死了吗,队长?”雅各布斯关掉了音乐。

泰特跪下来正要伸手去摸彭布利的脖子,躺在地板上这位惨不忍睹的伙计忽然呻吟莱一下,吹出一个血泡来。

“彭布利还活着!”泰特不想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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