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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尼拔三部曲-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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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格雷厄姆只知道他有一辆面包车。格雷厄姆知道。格雷厄姆知道因为他是格雷厄姆。格雷厄姆知道,他知道了。这个混蛋,他是个牲口。

他们会对盖茨威和贝德的每一个人采集指纹的。如果他们今晚采集不到,他们明天也会。他必须远走高飞了,他肖像会在每个邮局的公告栏里和警察局里。他的计划全落空了。他在他们面前是那么脆弱和渺小。

“莱芭。”他大声叫着。莱芭这回也救不了他了。他们在包围他,而他只不过是个弱小的三瓣——

“你现在因为背叛了我而后悔了吧?”

巨龙的低沉的声音从他的身体里传出来,像肠子里那样的深处。

“没有,我只是想有选择。你叫我——”

“给我我想要的,我会拯救你的。”

“不,我要离开这地方。”

“给我我想要的,你会听到格雷厄姆的脊柱折断的声音的。”

“不。”

“我很佩服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我们现在离得很近了,我们可以恢复到原来的一体状态了。你能感觉到我在你的身体里吗?你能感觉到,是不是?”

“是的。”

“而且你知道我能拯救你。你知道他们会把你送到一个比‘巴迪’修士的地方还要差的地方。给我我想要的,你就会得到自由。”

“不。”

“他们会杀死你的。你会在枪下中弹然后在地上扭成一团。”

“不。”

“你死了以后,她会和别人鬼混的,她会——”

“不!闭嘴。”

“她会和别人鬼混,更好看的人,她会把他们的——”

“别说了。闭嘴。”

“把车放慢我就不说了。”

多拉德的脚离开了加速器。

“这样就好了。给我我想要的,就都不会发生了。把她给我,我以后每次都让你选择。你可以一直选择,而且你可以说话说得很流利了。我想让你说话流利,开慢点,这就对了,看到那边的加油站了吗?把车停到那里,让我和你谈谈……”

45

格雷厄姆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在黑暗的走廊里放松着自己的眼睛。他很烦躁而且安静不下来。这一切拖得太久了。

克劳福德在从三百八十名盖茨威和贝德的员工里筛选,以最快最准确的方式筛选——这个人是干这种工作的奇才——可是时间在一点一点地过去,而秘密的信息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保密。

克劳福德把盖茨威的职员表缩小成最小的一个范围。“我们想找到他,不想惊动他。”克劳福德告诉他们。“如果我们今夜能找出他,我们就能在工厂以外的地方抓住他,也许在他家里,也许在外面。”

圣路易斯警方也在协作。圣路易斯凶杀案科的弗莱格中尉和一个警官开一辆一般的车悄悄地赶过来了,带了一台高密度传真机。

在盖茨威的一部电话上连接好,高密度传真机把雇员档案用几分钟的时间同时传给华盛顿的联邦调查局身份检验科和密西西比的机动车部。

在华盛顿,名字会与民事和罪犯指纹记录对照。贝德雇员的名字在安全检查中被做快速检查。

机动车部会检查每个人是否有面包车。

只有四个人允许参加了调查:人力资源部经理菲斯克、菲斯克的秘书、贝德化工厂的丹锥德和盖茨威的财务。

没用电话通知他们四个人这么晚来工厂开会。联邦调查员们亲自去他们的家里私自说明来意。(“观察他们然后告诉他们事情的原委。”克劳福德说。“不许他们使用电话。这种消息传得很快。”)

他们希望能从牙齿上快速地找到凶犯。可是这四个雇员谁也想不起来有这样牙齿的人。

格雷厄姆看着有红灯的安全通道的标识。这么做能对头才见鬼呢。

可除此之外他们能做什么呢?

克劳福德要求布鲁克林博物馆的受伤的女士——哈帕小姐——只要能在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就飞过来。也许会在明天上午。圣路易斯警察局有一辆很好的监控车。她可以坐在里面让雇员进来让她看。

如果他们今晚找不到他,所有在盖茨威发现的线索就会在明天的工作开始之前失效。格雷厄姆并不欺骗自己——他们要是能在消息走漏之前有一整天的时间工作就算幸运的了。“巨龙”可能会注意到任何可疑的情况。他可以坐飞机跑掉。

46

和拉尔夫·曼迪吃顿很晚的晚餐看起来挺好的。莱芭·麦克兰知道她应该找个机会告诉他,而且她不相信如果让问题悬着过段时间它会自己消失。

事实上,她认为在她今晚坚持AA制付款以后,曼迪知道接下来她会告诉他什么的。

在他开车送她回家的路上莱芭告诉曼迪他们不会成为恋人的。她和他在一起过得很愉快,而且愿意继续做朋友。可是她现在已经和别人坠入爱河了。

也许他有点受伤害的感觉,可是她知道他同时也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在这方面做得很好,她想。

在她公寓门口,他并没有提出想进去的请求。不过他要求和她吻别,而她也乐意地做了。他帮她打开门,递给她钥匙。他站在门外等着,直到她走进去把门关上,锁上。

等他回身的时候,多拉德开枪击中了他的喉咙,又朝胸部开了两枪。三发子弹都是从消音手枪中发出来的。

多拉德轻而易举地拉起曼迪的尸体,把他拖到灌木丛和房子之间,放在那里。

看到莱芭和曼迪接吻深深地刺痛了多拉德。不过痛楚过了以后倒让他感觉好些。

他看起来和听起来还是像弗朗西斯·多拉德——巨龙是个很好的演员;他把多拉德的角色扮演得很好。

门铃响的时候莱芭正在洗脸。她走到门前的时候它响了第四遍。她碰了碰门环但没有打开它。“是谁?”

“弗朗西斯·多拉德。”

她把锁打开,但是还没有把链条拿掉。

“再说一遍。”

“多拉德。”

她知道是他。她打开门。

莱芭并不喜欢有惊喜。“我以为你会打电话呢,D。”

“我本该打的。可是有急事,真的。”他说着走进门,把浸了氯仿的布拍在她的脸上。

街上一个人也没有。许多房子都灭着灯。他抱着她上了车。拉尔夫·曼迪的脚从灌木丛里伸到院子里。多拉德一点都不在意他了。

她在路上醒了,发觉自己侧身躺着,脸贴着面包车脏兮兮的地毯,满耳都是呜呜声。

她想把手放到脸上,可是这个动作让她的胸口一阵生疼。她的双臂被绑在一起了。

她用脸去触摸她的手。用软软的布条把肘关节和腰部绑在了一起。她的腿被用同样的方式绑着,从膝盖到脚踝。她嘴里被塞进了什么东西。发生什么了?怎么回事?D,在门口,她记得她扭过头去,然后是他的巨大的力量。噢老天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D。在门口她吸进了什么冰冷的东西,她想把头转开,可是在她的脑袋上有一只像铁钳一样的手。

她现在在D的面包车里,她能通过回声辨别出来。面包车正开着。恐惧充斥着她。她的直觉让她安静,可是强烈的气体的味道就在她的嗓子眼,是氯仿和汽油,嘴被塞着,她干呕起来。D的声音。“不会太久了。”

她觉出车在转弯,上了沙砾路了。石子飞溅在挡泥板和底盘上的声音。

他疯了。对,就是这么回事:他疯了。

“疯狂”是个恐怖的词。因为什么呢?拉尔夫·曼迪。他肯定看到他们在她房门口了,就是这个让他疯的。

老天啊,快做好准备。一个男人曾经在雷克学院想打她耳光。她默默地不出声,结果他没有找到她——他也是个盲人。可是这位爷,该死的他可以看得很清楚。快准备好,准备好说辞。上帝,他用这个东西塞在我嘴里就能把我憋死。上帝啊,他可能会杀死我而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准备好。想好怎么说,记住别说“嗯”。告诉他,他可以像什么事也没有干一样逍遥,她什么也不说出去。在你尽可能的情况下表示出被动。要是你做不到被动,等待机会,直到你能摸到他的眼睛的时候。

面包车停了。他下车的时候重重的,车在他脚底晃。边门被打开了。空气里有草和热橡胶的味道。他进了车厢。

尽管她不想这样做,可他碰她的时候她还是隔着嘴里的东西抗议性的尖叫着,把脸挪到一边。

轻轻地拍她的肩膀并没有阻止她扭动身体反抗。一记重重的耳光之后她不再反抗了。

她试图隔着嘴里的东西和他讲话。可他抱起她。他的脚步在斜坡上显得轻飘飘的。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她在哪儿,在他家。他家的哪个具体位置?钟在右边响,地毯,然后上楼。在他们厮守过的那间卧室。她从他的臂膀上滑了下来,被放在了床上。

她试图带着嘴里的东西讲话。可他出去了。门外有声响。面包车的门砰的关上了。他回来了。在地板上放了什么东西——金属罐。

她闻出汽油味了。

“莱芭。”D的声音,还算正常,可是那么镇静。那么令人害怕的镇静和陌生。“莱芭,我不知道——该跟你怎么说。你让我感觉这么好,而且你不知道我为你做了什么。可是我错了,莱芭。你让我变得微弱以后你伤害了我。”

她试图隔着东西说话。

“要是我给你松了绑而且让你坐起来,你会老老实实的吗?别想跑。我会抓到你的。你会乖乖的吗?”

她使劲扭动着脑袋朝着他说话的方向点头。

她皮肤上冰凉的铁器一颤,刀在布条上一擦,她的手臂就松开了。腿也松了绑。嘴里的填充物被拿掉时碰到她的脸颊,湿湿的。

小心地慢慢地,她在床上坐了起来。现在尽你最大的努力。

“D,我不知道你这样在乎我,我很高兴你能这样,可是你看,你这样做真把我吓坏了。”

一阵沉默。她知道他还在那里。

“D,是不是老拉尔夫·曼迪让你发疯了?你是不是在我的公寓门口看到他了?就是因为这个,对不对?那时我正告诉他我不想再见到他了,因为我想见你,我再也不想见拉尔夫了。”

“拉尔夫已经死了。”多拉德说。“我觉得他不会愿意知道你这样说的。”(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幻觉。他在臆想,可是见鬼,这真的是我所希望的。“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你,D。我从来不想伤害你。我们就做个朋友,做爱,开开心心地玩,把这一切都忘掉,好吗?”

“闭嘴,”他平静地说,“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你所能听到的最重要的事情,像十诫一样重要。你懂吗?”

“D,我知道——“

“闭嘴,莱芭。在伯明翰和亚特兰大发生了两件不同寻常的事。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她摇了摇头。

“在新闻里已经播了很多次了。两群人被改变了。利兹,还有雅各比。警察说他们被谋杀了。你现在知道了吗?”她起先还是摇头,后来她渐渐想起来了,开始慢慢点头。

“你知道他们管造访这些人的生灵叫什么吗?”

“牙——”

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声音没让发出来。

“仔细想想再说,告诉我正确的。”

“是龙什么。龙……红龙。”

他走近她,她的脸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我就是巨龙。”

她被洪亮而恐怖的音色吓得往后倒,身子撞到了床头板。

“巨龙想要你,他一直想要你。我原来不想把你给他。我今天为你做了一件事,这样他就不能要你了,可是我发觉我想错了。”

他现在还是D,她可以和D说话。“求求你,求你了,别让他得到我。你不会让他得手的,别,你不会的——我是你的。把我留在你身边。你喜欢我,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我还没决定,也许我不得不把你给他,我不知道。我要看一看你是否按我说的去做。你愿意吗?我能信任你吗?”

“我会努力的。我会努力的。别让我太害怕,否则我就做不到了。”

“起来,莱芭,站到床边去。你知道你现在在屋子的什么方位吗?”

她点点头。

“你知道你在整栋房子的什么方位,是不是?你在我睡着的时候在整栋房子里把房子绕了个遍,是不是?”

“在你睡着的时候?”

“别装傻了,就是那天晚上我们在这里过夜的时候。你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吗?你把它拿下来给别人看了吗?你做了那些吗,莱芭?”

“我只是到外面走了走。你睡着了,我就去了外面。我发誓。”

“那么你知道前门在哪儿,是不是?”

她点点头。

“莱芭,摸我的胸口。慢慢把你的手拿上来。”

摸到他的眼睛?

他的大拇指和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她气管的两边。“别做你现在心里想做的事,不然我就挤碎了你。摸我的胸膛。在我的喉咙附近。慢慢的……就这样。现在我来看看我是不是能相信你。把前门关上,锁上,然后回来把钥匙交给我。去吧,我就在这里等着。不许逃跑,我会抓到你的。”

她把钥匙放在手里,钥匙链在她的腿边响。穿着鞋走路比较难辨别方向,不过她宁可穿着。滴答的钟声帮助她摸清方位。

地毯,然后是地板,又是地毯。一圈沙发。去右边。

对她最有利的是什么?是哪一个?按他说的去做糊弄他,还是借这个机会逃跑?以前的那些人糊弄他了吗?她因为深呼吸而头晕,这个时候不能头晕。不要这样死掉。

看看门是否开着吧。搞清楚他在哪里。

“我走得对吗?”她其实知道是对的。

“差不多再有五步就到了。”声音是从卧室里传出来的,没错。她感觉到脸上的空气了。门半开着。她把身子探向前,把钥匙放进门把手下面的锁眼里。到外面了。

现在。赶紧迈出门,转动钥匙。下了缓坡,没有拐杖,试着想面包车在哪里。跑起来,跑进什么了——灌木丛——快喊。“救命,救命,救命,救命啊。”到了沙砾路,跑。卡车的鸣笛声从远处传来。公路在那边。快速走,小跑,跑起来,尽她最快的速度,发现是草地时就转向,一直沿着沙砾路跑,左摆右晃地沿着胡同。

在她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很急而且坚实,已经下了沙砾路。她弯下腰捡起一些石头,等他走近了,冲他扔过去,听见石头砸在他身上的声音。

一只手抓住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一只很大的胳膊在她的下巴下面,卡住她的脖子,挤,挤,血冲出了她的耳朵。她向后踢着,踢到一块胫骨,然后一切都变得安静了。

47

用了两个小时,男性白种人雇员、在二十岁到五十岁之间、有一辆面包车的人员名单做完了,上面有二十六个人。

密西西比警方机动车管理部从驾照信息中提供了头发的颜色,但是这并不能用来做筛选的标准,“巨龙”有可能作案时戴了假发。

菲斯克的秘书,特里缦小姐,把名单复印了,发给每个人。福杰尔中尉正在看名单的时候他的BP机响了。

福杰尔在电话上和总部简短地说了几句,就用手捂住听筒。“克劳福德先生……杰克,一个叫拉尔夫·曼迪的男性白种人,三十八岁,几分钟以前被枪打死在大学城里,就在市中心,他死的地点是一个名叫莱芭·麦克兰的女子住房的前院。邻居们说她在贝德工作。她的门没有锁,她没在家。”

“丹锥德!”克劳福德喊着。“莱芭·麦克兰,她是什么人?”

“她在暗室工作,是个盲人,从科罗拉多州的某个——”

“你认识一个叫拉尔夫·曼迪的人吗?”

“曼迪?”丹锥德说。“兰迪·曼迪?”

“拉尔夫·曼迪,他在这里工作吗?”

职员表上证明他不是这里的员工。

“也许是碰巧。”福杰尔说。

“也许。”克劳福德说。

“我希望莱芭别出事。”特里缦小姐说。

“你认识她吗?”格雷厄姆说。

“我和她说过几次话。”

“曼迪呢?”

“我不认识他。我看到的和她在一起的惟一的男人是多拉德,我看见她上过多拉德先生的面包车。”

“多拉德先生的面包车,特里缦小姐?多拉德先生的面包车是什么颜色的?”

“让我想想。深褐色,或者是黑色的。”

“多拉德先生在哪里工作?”克劳福德问。

“他是制作部的主管。”菲斯克说。

“他的办公室在哪里?”

“就在大厅里。”

克劳福德转过身想和格雷厄姆说话,谁知他已经起身要走了。

多拉德先生的办公室锁着。用从后勤部拿来的钥匙打开了门。

格雷厄姆走进去,打开灯。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眼睛在屋子里搜寻。简直一尘不染,整洁极了。没有一点私人的东西能看到。书架上只有技术手册。

台灯在椅子的左首,所以他是个惯用右手的人。现在急需一个左手拇指的指纹从这个惯用右手的人的物件上取出。

“咱们想法搞到一个夹纸笔记板吧。”他向身后在大厅里的克劳福德说。“他拿夹板的时候会用左手的。”

他们从抽屉开始找。一个任务记录日历册映人格雷厄姆的眼帘。他一篇篇翻着写着字的纸页,一直翻到一个星期六,6月28日,雅各比案案发的日子。

日历本在这个周末的前两天,即周四和周五都是空白的,没有任何记录。

他继续翻到7月。周四和周五也是空白的。周三上写着:“AM5523:45…6:15。”

格雷厄姆抄下这个记录。“我要知道这个航班是去哪里的。”

“让我来办吧,你继续在这里查。”克劳福德说。他到厅里去打电话。

格雷厄姆正在看在书桌最下方的抽屉里的一管假牙胶。克劳福德在门口说道:

“是亚特兰大,威尔。咱们去把他捉住吧。”

48

莱芭脸上被浇了冷水,水流进头发里。晕。什么硬的东西在她身下,像缓坡一样。她转过头。是木头。一条冰冷的湿毛巾在擦她的脸。

“你没事吧,莱芭?”多拉德平静的声音。

她躲避他的声音。“哦哦……”

“深呼吸。”

一分钟过去了。

“你觉得你能站起来吗?试着站起来。”

他的手臂在她周围,她能站起来。她的腹部隆起来了。他等着直到痉挛过去。

“上斜坡。你知道你在哪里吗?”

她点点头。

“把钥匙从门上拿下来,莱芭。进来。现在把门锁上,把钥匙挂在我胸前,挂在我脖子上。好。咱们看看是不是锁好了。”

她听见门把手喀啦地响。

“好了。现在咱们到卧室去,你认识路的。”

她绊倒了,膝盖着地,头垂着。他拉起她的双臂,扶着她走进卧室。

“坐在这把椅子上。”

她坐下了。

“现在把她交给我。”

她拼命想站起来;可是两只大手压在她的肩膀让她起不来。

“坐好了别动,不然的话我没法不让他抓到你。”多拉德说。

她的意识恢复过来了,尽管她不希望自己清醒。

“请你尽力吧。”

“莱芭,我完了。”

他站了起来,干着什么。汽油的味道非常重。

“把你的手伸出来。感觉它。别接着它,摸摸它。”

她摸到一个像钢铁做的鼻孔一样的东西,里面很滑。一枝枪的枪口。

“这是一把霰弹猎枪,莱芭。一把十二毫米标准尺寸的大家伙。“你知道它的威力吗?”

她点点头。

“把你的手放下。”凉冰冰的枪口放在了她松软的喉咙处。“莱芭,我真希望我信任了你。我本想信任你的。”

他听起来好像在哭泣。

“你感觉起来是那么的好。”

他真的在哭。

“你也是,D。我深爱着那份感觉。请你现在不要伤害我。”

“我完蛋了,可我不能把你留给他,你知道他会对你做什么吗?”

他现在开始大声叫骂了。

“你知道他会做什么吗?他会把你活活咬死的。你不如和我一起走。”

她听见一声擦火柴的声音,闻到硫磺味,听到呼的一声。屋子里热量开始加剧,烟。火。世界上她最害怕的东西。火。世上任何东西都比它好受。她希望一枪就结束了生命。她让大腿肌肉紧张起来,让自己跑。

他开始哭诉。

“噢,莱芭,我不能忍受看着你被活活烧死。”

枪口离开了她的嗓子。

两根枪管在她站起身的时候一齐开了火。

两耳被震木了,她以为自己被击中了,以为自己死了,她感觉到有东西落下,重重地砸到了地板上,感觉比她的听觉更真切。

烟雾弥漫,还有火舌劈劈啪啪爆裂的声音。火,火把她的意识唤了回来。她感觉到自己的脸和手臂很烫。出去,马上出去。她踩到两条腿,被绊倒,被烟熏得咳嗽着,摸到一只床腿。

弯下腰,这是他们说的,在烟雾中。别跑,不然会撞到东西上死掉的。

她被锁在里面了。锁在里面了。走回去,弯下腰,手指在地板上摸索,她摸到了腿——另一头,有头发,带着毛发的肢体残片,把她的手指放在头发下面软软的地方。只有浆质的东西,尖利的骨头的裂片,还有一只突出来的眼珠。

钥匙在他脖子上……快。两只手抓住钥匙链,两条腿横在她脚下,拽,链断了,她倒在地上,再继续摸。转过身,弄不清方向了。试着感觉,试着用她已经麻木了的耳朵透过火焰的劈啪声细听。在床边。哪一边?她撞到了地上的尸体,试着听声音以辨别方向。

当,当。钟在敲。当,当,到了客厅。当,当。往右转。

嗓子眼里冒着烟。当,当。到门了。门把手下面。别把钥匙掉了。打开锁。撞开门。新鲜的空气。跑下斜坡。空气。在草地上瘫软倒下。手和膝盖着地,爬行。

她跪在地上,拍拍手,听到了房子的回声,向它的相反方向爬。深呼吸,直到能站起来,走,最后能跑,撞到什么东西了,继续跑。

49

找到弗朗西斯·多拉德的房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在盖茨威记录上留的地址是圣查尔斯的一个邮筒。

即使是圣查尔斯警察局局长办公室的警官们也得借助电力公司的一张详细的服务地图来确认。

圣查尔斯警方从河的另一侧与圣路易斯特种兵部队会合,车队静静地沿着94号州际公路行驶。一个代理治安长官和格雷厄姆坐在第一辆车里带路。克劳福德在后座上往前探着身子,嘴里嘬着什么东西。在过圣查尔斯北端时赶上了红灯,那儿有一辆满载着一群孩子的小卡车、一辆灰狗大巴车和一辆拖车。

他们驶过城市的北边时看到了冲天的火焰。

“那边就是!”副官说,“那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格雷厄姆把脚放下来。他们在高速公路上急驰的时候,火光越来越亮,火势越来越猛。

克劳福德抓起呼叫器。

“所有人员请注意!是他的房子在着火。密切注意。他可能出来逃窜。局长,在这里设道路障,要是你同意的话。”

一股浓烟和一柱火花向田地的东南方向倾下来,就在他们头顶上空。

“这边,”副官说,“从这个沙石路的路口拐进去。”

他们看到了这个女人,她在身后火光的映衬下变成了剪影似的黑影。他们看到她,因为她听到车的声响后冲他们扬起了手臂。大火冲向高空,四散开来,燃烧的房梁和窗棂在夜空中慢慢地形成高高的光弧,燃烧着的面包车已经被火掀倒翻转在侧面,燃烧的树突然爆出橘红色的图格模样,然后迅速地暗下去了。

女人倒在马路上,脸朝着地。克劳福德,格雷厄姆,和一些副官忙下了车,向她跑过去,这时火势已经在地面上蔓延了,一些火苗经过她,也擦过他们的武器。

克劳福德从副官手里接过莱芭,扶着她,帮她掸掉头发上的火花。

他搂着她的肩膀,脸贴近她的脸,她的脸被火烤得通红。“弗朗西斯·多拉德,”他说,他轻轻摇晃着她,“弗朗西斯·多拉德,他在哪里?”

“他在那里面。”她说着,举起她沾了血迹的手指向火光,手慢慢落了下去。“他死在那里了。”

“你知道他死了?”克劳福德看着她茫然的眼睛。

“我刚才和他在一起。”

“请你告诉我。”

“他朝自己的脸开了枪。我的手摸到过枪击以后的脸。他放火烧了房子。他自己开枪自杀了。我亲手摸到过。他倒在地板上了。我亲手摸到过,我能坐下来吗?”

“好的好的。”克劳福德说,他把她扶进警车的一个后排座位里,双手拢着她,让她在自己的下巴颏下哭泣。

格雷厄姆站在马路上,看着熊熊的烈火,直到他的脸红了,眼酸了。

身边的风把烟扬起来,飘过了天上的月亮。

50

01

早晨的风又暖和又湿润。风吹来几抹云,飘过多拉德的房子原先所在的地方,那里现在只剩烧得黑黑的烟囱。残存的烟随着风飘落到田地里。

几滴雨点打在黑糊糊的炭上,变成碎碎的灰和蒸汽。

一辆救火车停在路边,警灯还在旋转。

S。F。安奈沃斯,联邦调查局爆破科的科长,和格雷厄姆站在房子废墟的上风方向,从一个暖瓶里倒出咖啡。

安奈沃斯眯缝着眼睛,一个当地的消防队长拿着耙子走进废墟里。

“感谢上帝那里面到现在还是比他能承受的温度热得多。”他抿着嘴说。他一直小心地和当地警察保持友好关系。而对格雷厄姆,他是想什么就说什么。“我得蹬进去了,他妈的。等那些特种兵部队的副官们和特警们吃完小煎饼来胡扯的时候,这地方马上就得变成他妈的的火鸡饲养场了。他们马上就要过来帮忙了。”

在安奈沃斯的情有独钟的爆破现场抢修车从华盛顿运过来之前,他只能用从飞机上带下来的工具武装自己。他从一辆警车的后备厢里取出并套上一只海军用的防水行李袋,打开诺美内衣、石棉靴以及上下连身的工作服。

“火势起来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威尔?”

“一股非常强烈的火光慢慢熄灭了,然后在底部看起来更暗。很多东西飞腾起来了——窗户框、屋顶的碎片,还有大块的燃烧着的东西四散横飞,落到田地里。有一股震波,随后带着风。风吹过又有余烬被吹燃了。可是看起来大火似乎是被冲击波吹灭的。”

“爆炸的时候火势还很猛烈?”

“是的,火把房顶都烧着了,从楼上的窗户出来,蔓延到楼下。树都着了。”

安奈沃斯叫两名当地消防员拿着水管站在边上,让另一个消防员穿上石棉衣拿着绞盘在他身旁站着,以防有什么东西落到他身上。他进去一次只能待几分钟,一共去了八趟。

他这么费力抢救出来的只有一块开裂的金属板,可是他对自己的战果挺高兴。

脸红红的,而且满脸是汗,他脱掉石棉外罩坐在救火车的踏步板上,肩膀上披着一件消防员的雨衣。

他把金属板放在地上,掸去上面的一层灰烬。

“炸药,”他告诉格雷厄姆。“你看,看到这金属上面的蕨类植物样的花纹了吗?这像是装在一个行李箱或者小型提箱里的。没准就是这样,装在小型提箱里的炸药。可是它不是在地下室里被引爆。看上去像在地上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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