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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萧妃传-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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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必能活那么久呢,反正三哥若是死了,臣妾也活不长了,到时看你还怎么乐?”他放开我,推我坐起,看着我问:“这个话是什么意思?”我自知失言,道:“没什么,我说错话了……”“你跟朕说清楚,”他盯着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低头不语。“好,你不说,朕问三郎去!”他道,象是真的要叫人了。我只好道:“我说。”“说吧!”他神情挺严肃地道。我道:“皇上知道我三哥是有师父的,我出生那年,他师父来家带他去学道,见了臣妾,便告诉我爹娘,说我与三哥将来会大富贵,常人难及,只是寿数不长,虽非同生,但会同死,疯疯癫癫的,自也不会有人把他的话当真。臣妾刚才只是说笑,皇上别存了这个在心里头,那臣妾真的有罪了。”他笑笑:“没什么,朕也只当闲话听听。”可看神色,却是存上了心事,我暗自后悔,忙用别的事岔开,引他开心了才罢。
永璘料的没错儿,陆德宜不肯跟劫狱的人走,还义正严辞地骂了他们一通,三哥这个好人是当定了的。永璘连他的江湖名声都替他保全,当真是仁至义尽,可看三哥的样子,却是不怎么领情的。有次两人争执起来,永璘骂他“只顾义气,枉顾朝廷律法,真真是草莽行径”,三哥眼一翻,立马拂袖而去,把永璘气个半死。可几天后,三哥携酒而来,两个人又和好了,真搞不懂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但凡我有一言半语的规劝,永璘还斥我多事,叫我“照管好自己个儿就行了,他的事朕自有处置”,弄的我也不好多说,心里想:难怪永琮要跟二哥交好,你这样对一个外人,永琮当然不悦。可永璘一向是个任性的,也只好由着他的性子罢。
51.酷暑翻作冰玉心(上)
天热了,我四个多月的身孕大了许多,怎么看都象怀了六个月的,且怕热得要命,浑身火烧一样。永璘到底怕出事,接了我到奉乾殿住,他因一向怕热,殿中散热一直做的极好的。公主暂时托付给太皇太后跟清太嫔。两人成天闲着也是闲着,乐得逗孩子玩。公主又是个惯识眼色的,常逗的两人开心无比。安姑姑等人更是把公主当成了宝贝,成天捧在手心里,我跟永璘倒退了一步。我告诉永璘“这个公主要能管教得好那才是怪事儿呢”,想提醒他拿出父皇的威严管束女儿,他却轻描淡写地回我“还小呢,且是女孩儿,不指着她安邦定国平天下,由得她去吧”。我但凡略略抱怨几句,他脸一板,告诉我:“公主在娘胎里吃了不少惊吓,幸而福大平安生下,又身子康健,这是上苍所赐,朕便是要宠着她,朕坐拥天下,只要公主高兴,朕都舍得给她”,常把我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心一横,也只任由他们去,全当不是自己生的。幸而她还小,倒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来,我常常纳闷,人都说严父慈母,怎么到了永璘这儿整掉了个个儿,变成了严母慈父,日后回家,倒得仔细问问娘去。
这日永璘早朝下得早,折子又不多,便早早回到了奉乾殿。我正用冰块散暑气,他来正好给了他一块解暑。窗外的蝉儿叫得山响,永璘本是叫人粘了去的,我阻止了,怕伤生害命。这会儿却听得心烦意乱,头昏脑胀,直欲作呕。永璘便道:“你成日待在宫里也够烦闷的,三郎那儿近郊,没这边热,你尚无仔细观瞻过,朕带你去避避暑吧。”我点点头,又想起姐姐,道:“皇上,臣妾好久没见姐姐了,能不能叫岑无忌带了姐姐一起去?”“好!”他叫人来吩咐了,换了衣衫扶了他出殿,殿中有水有冰,殿顶还有水帘,故在殿中虽热,倒还能忍受,一出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我直是难受,他扶我上了轿,拿了冰给我攥着,我觉得自己都快中暑了。
三哥的宅子在近郊的农田旁,有山有水的地方,确实荫凉,且屋子不多,地方却大,通气极好,热气不易郁结。三哥在园中遍种莲花,木樨,玉兰,桅子花等等花卉,都是我素喜的,山风吹来,清香四溢,令我头脑清醒了不少,也没那么热了。
进园下了轿,扶着宫女侍墨边走边看,三哥真是个学道的,住处建得象仙阁琼宇,清逸出尘,难怪永璘常偷着过来,这里真是神仙府第,世外桃源。正想着,有人轻轻叫:“稚奴!”抬眼一看,却是姐姐,她穿着白色衣裙,一只水墨菡萏绘在衣上,脱俗雅致,我高兴地迎上去抱住她,却发现一个秘密,低头一看,更开心了,问:“姐姐,你也有了?”她微微含笑点头。“多久了?”我急着问。“跟你差不多吧,”她笑容更深:“四个多月。”太好了,这下那老太太没的说了,她挽着我的手告诉我是三哥一直给岑无忌吃药,还拿了宫里的药给她服用,这才见喜。我猜那药丸多半是陆天放给过我的那种能致女子怀孕的药。不管怎么说,我都是替她开心的,她回头看看丈夫,岑无忌与三哥,永璘在一起聊着什么。我道:“别管他们,咱们乐咱们的。”她迟疑一下,问:“皇上现在对你怎样?”我笑道:“还好,有时还……有点怕我生气。”她微笑道:“男人是得有个忌怕才行。上次听三哥说你们闹了别扭就特别为你担心,他到底是皇上,万一一个恼将上来要杀你,那可是不得了的事,你是个爱和人顶真的性儿,只要认定有理的事儿,寸步不让,我就怕你这个上头吃了亏。”我道:“闹也闹过了,亏也吃过,不过现在好了,他……还是挺疼我的,今儿来就是他的主意。”她笑道:“所谓多情天子啦,不过你也好歹收敛些,宫里不比外头,他再宠你,也是皇帝,龙性难驯的。”我道:“他驯不了的青龙驹都叫我给驯过来了,我还怕他?”“嘴硬!”她笑指了一下我的额头,我笑嘻嘻地没说话,本来就是这样嘛。
正聊着,小顺子跑过来道:“皇上让跟娘娘说,天热,别尽在大日头下走,易中暑气,叫娘娘同娘娘的姐姐寻个荫凉的地方坐下歇歇,别走伤了力。”“知道了,”我道:“你叫他自个儿也小心。这儿是自己的家,不必穿那么正经,宽了外衣松快些,让他自去跟三哥说话,我和姐姐多聊会儿,对了,跟三哥说,去宫里要点冰,把西瓜果子冰着,皇上爱吃凉的,还有莲子藕花羹不要放太多糖,皇上喜欢清淡的甜食,再给我跟姐姐准备点梅子汤,凉着就行,不用冰。”他一一记下,应声是,跑了,姐姐笑:“听你们这样,就知道是恩爱的,娘也该放心了。”
52.酷暑翻作冰玉心(下)
我们走到荫凉的树下,坐在石头上,脱了鞋袜将脚伸进水里凉快。小顺子又跑过来,道:“皇上说知道了,叫跟娘娘说,他们说在那头水阁子里说话,娘娘有事尽管叫,再叫娘娘小心别给风扑着了,水里凉,也不可久待。”“知道了——”我嗔:“你说我说的,皇上真烦!”“是——”小顺子笑着应:“奴才一定转告皇上:娘娘说的:皇上真烦——”一溜烟地就跑了,姐姐笑的捂住肚子叫哎哟,道:“你们俩真有趣,分开这么会儿还东嘱咐西叮咛的,要改明儿皇上西征,那送信的使臣岂不要跑累死马?”我笑:“你也知道要西征啊?”“这是迟早的事儿,皇上性子好强,怎能不报那一箭之仇?”姐姐道:“听无忌说他似乎也是个好战的主子,想马上平天下呢。”我皱眉:“我就不喜欢他这个,成天不是杀人就是打仗的,好象人命如草芥。圣天子当以仁治天下。”姐姐却不以为然:“一者乱世用重典,二者自古兵无善兵,要打仗哪能不死人呢。皇上别的我不知道,这两点上我却以为他做的对,先皇留下的江山看似歌舞升平,其实早已千创百孔,若不重手整治,怕到下一任皇上即位时,这国就将不保了。皇上居安思危,倒是个有作为的皇帝。”我笑道:“姐姐既那么欣赏皇上,当初就该入宫啊,现在后悔了吧?”她道:“也没什么后悔。若当初我入宫,此刻皇后定是我的。但皇上那性子太刚,我却不喜欢,无忌看似懦弱,却是外圆内方,甚有主见的,我倒更爱他这种性格儿。”我道:“皇上大多数时候还是很温存的,而且深知女人心。他是男人,就偶尔发个火动个气什么的,也很平常。”她笑:“那是你看罢了,你喜欢他,自然觉得他什么都好了。”我笑笑,他确是好,虽然性子刚了些,却对我一直压着火气,这样的夫君天下难寻。
“不说这个了。”姐姐解开头发,任其披洒在肩头,双眼含笑,道:“咱们唱小曲儿取乐吧。”我道:“好,总要姐姐起个头。”她伸手将我头上的簪子拔下,叫我也散开了头发,用脚尖挑着水,道:“不如唱那个马致远的四块玉吧。”我道:“好,甚合此情此景,自是姐姐先了。”她清了清嗓子,唱道:“绿鬓衰,朱颜改,羞把尘容画舞台,故园风景依然在,三顷田,五亩宅,归去来。①”我接着她的韵律唱和:“绿水边,青山侧,二顷良田一亩宅,闲身跳出红尘外,紫蟹肥,黄菊开,归去来——①”她接着唱:“翠竹边,青松侧,竹影松声两茅斋,太平幸得闲身在,三径修,五柳栽,归去来。①”我唱:“酒旋沽,鱼新买,满眼云山画图开,清风明月还诗债,本是个懒人,又无甚经济才,归去来——①”唱完相视一笑。
“好。”有人轻轻道。我回头,却是永琮,他笑望着我们。我道:“王爷来啦?皇上在水亭子里呢,快去吧。”他点点头,似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笑了一下,大步向亭子去了。
姐姐低低问:“皇上——解开了心结?”我点头:“他看开了,其实本就没那么回事儿。”姐姐盯着永琮的背影道:“以皇上那性儿——倒是不容易,你知道么?他宅子里养着一个女人和她的孩子。”我笑:“我知道,那是赵崇文的的妻儿,皇上叫他养的,为的是有朝一日给赵崇文平反昭雪。”姐姐冷笑道:“你是只知道一半儿,赵崇文的案子早结了,永琮却不让人家走,你可知为什么?”我摇头,道:“许是因为她们已无依靠,永璘叫他继续养着呗。”“皇上倒没说叫他养,是他自个儿要养的,”姐姐淡淡地道:“那母子我见过,女的跟永琮差不多大,长的有三四分象你,尤其是幽怨时的样子,跟你竟有五六分神似,永琮这么热心,也不知有没有其他原因。”我吃惊,他怎么又来了?原以为他已好了。“这种事儿谁说的清?”姐姐盯着湖面,道:“就皇上也未必全然放心,你没见他刚才看你的眼神儿么?痴痴的,直勾勾的,要不是你那几句淡话,只怕他不防头说点什么出来呢。你呀,小心着点吧,别到时又弄出个什么事情来,男人在这上头是最小心眼的。尤其象皇上这样半分不揉砂子的人。”我沉默,这种事我也没办法。
“别想了,咱们再唱一首吧。”姐姐道。我点头。她想了一下,唱道:“到闲中,闲中何必问穷通,杜鹃啼破南柯梦,往事成空,对青山酒一钟,琴三弄,此乐和谁共,清风伴我,我伴清风。②”我笑:“姐姐这是考较我来着。”想了想道:“这一首有些勉强,但总算能对的上,姐姐凑合着听罢。”唱道:“冷云间,夕阳楼外故峰闲,等闲不许俗人看,两鬓烟鬟,倚西风十二阑,休长叹,不多时暮霭风吹散,西山看我,我看西山。③”姐姐笑:“你讨巧了,不行,这不算,再来一个。”话音未落,已有人击节而歌:“中散不偶世,本自餐霞人。形解验默仙,吐论知凝神。立俗迕流议,寻山洽隐论。鸾翮有时铩,龙性谁能驯?④”是三哥,姐姐笑道:“就他放浪于形骸之外。”我道:“恐怕正对了皇上胃口,龙性谁能驯?嘿嘿,他又要龙颜大悦了。”小顺子跑过来,道:“皇上让娘娘带了姐姐去亭子里坐坐,说唱的一准儿渴了,吃点水果喝点茶再唱。”姐姐笑:“他倒蛮体贴人的,看来我是沾了娘娘的光了。”我红了脸,啐了她一口,起身穿了鞋,跟姐姐携手进阁。
走到永璘身边坐下,他递上一片瓜,我轻轻咬了一口,好甜,他伸手拿绢子给我擦拭唇边流下的汁水,笑道:“听你们姐妹唱歌,一者清丽高亢,一者婉转柔媚,高低相间,错落有致,真有绕梁三日之叹,平时怎么不见你露个一点半点的?”我边吃边道:“皇上又没问过,再说,宫里那么大,能人那么多,焉知没有唱的更好的,我守拙总可以吧?”“你守得够久的啦。”他笑:“到底还会些什么,回宫后统统给朕招认出来,别跟挤汁儿似的,挤一点露一点——朕最恨别人在朕跟前吞吞吐吐,扭扭捏捏的。”我翻翻眼睛:“那可对不住了,皇上恨的太多,臣妾应付不过来呢。皇上爱把臣妾怎样便怎样吧。臣妾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只一句,听的屋里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姐姐一口瓜喷出来,笑的捂着肚子叫哎哟,岑无忌忙着照应她,又是拍背,又是递水,把我倒逗乐了。永璘指着我,笑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方都渐渐止住了,三哥又道:“这样的解语花,缘何落于帝王家?生生儿糟蹋——”又是让屋中人一阵暴笑。
永璘到底克制功夫好,先止住了笑,道:“正为了这难觅的解语花落在了帝王家,朕要加倍护持她。你成日里说朕宠她,这样的人,能不叫朕宠么?”爱怜地用手抚着我的后颈,道:“朕冲龄得遇稚奴,那是上苍所赐的姻缘哪。”三哥倒不好再开玩笑,瞅着我给了一个富含深意的笑。姐姐道:“皇上情深似海,也是稚奴的福气。但愿皇上能信守承诺,好生护持,莫使名花寂寞,深宫凋零。”永璘有点诧异,看了她一眼,道:“萧家的人个个胆大如斗。”姐姐道:“唯心底无私,故无不可言,唯其心正大,故胆大如斗。”永琮点头道:“萧氏二女才貌双全,艳名远播,堪比三国大小乔呢。”姐姐一哂,道:“大小乔空负美貌,生于乱世,无一言一事帮衬夫婿,岂可为训?臣妾不屑与之相比。”说的永琮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永璘给他解了围,道:“刚刚稚奴唱词中说‘本是个懒人,又无甚经济才’,倒也没说错她自个儿。她虽有点小聪明,也算不上才,是不是?”我笑道:“是是是,臣妾是无才无德,谁叫皇上当年错认了呢?这会儿只好哑巴吃黄连了。”他们又笑。永璘喜得直要搂我入怀,我推开他,这么多人面前,什么意思?
说说笑笑的,在三哥宅里吃了饭。待天色渐黑,暑气渐散,永璘才一乘小轿带我回去,他爱骑马,每次出来,都是我轿他马,伴在轿侧,有时掀帘看风景,见到他马上英姿,心里也不由甜甜的。
注:①“绿鬓衰”句:马致远,散曲,《四块玉恬退》,元
②“到闲中”句:李伯瞻,蒙古名彻彻干,散曲,《殿前欢省悟》,元
③“冷云间”句:唐毅夫,《殿前欢大都西山》,元
④“中散”句:颜延之,《五君咏嵇中散》,南朝宋文学家
53.云本无心查大逆(上)
到了宫门,他下了马,我走下轿子,他走过来,笑道:“怎么不乘轿了?”我道:“坐得久了,想走走。”伸出手,我伸手扶住他。他托住我手臂道:“脚下小心些——离奉乾殿还有好一段路呢,不如先坐轿进去,等快到了朕再陪你下来走走。”我道:“没关系,姐姐说怕是皇儿过大了让我空时多走动走动,一会儿走不动了再坐轿好了。”他笑了,道:“随你吧。”
走了一会儿,我问:“你觉得姐姐的大还是我的大?”他笑了半天道:“自然是你的这个大,那还用问么?明眼人一眼就看的到的。”我叹口气:“所以我有点担心,她快五个月了,比我还早十来天呢,也不知道皇儿是怎么长的。”他安慰我:“她是第一胎么,自然不大显,你怀公主时不也一样?另为这个烦恼了,只要母子康健就好。”也是,到底是男人,想的开。我道:“姐姐说女人生完孩子,肚皮便松了,不好看了,孩子是你叫我生的,到时可准为了这个厌弃我,我不依的。”他又笑个不住,道:“朕几时说过厌弃你?是你厌弃了朕吧,朕比你大七岁呢,要老也是朕先老,放宽心吧。”我回眸看他一眼,见他挺真挚的,不由一笑,道:“皇上比臣妾大么?臣妾一点也没觉得,今儿在路上看着皇上英姿勃发的样子,比当年臣妾入宫时还显年轻英俊,是臣妾老了,路都走不动了。”他笑得差点弯下腰,好容易止住,道:“朕还当你在看风景呢,原来一直在偷看朕躬,该打!”说着轻轻拍了一下我的手,我笑:“皇上好看臣妾才会偷看,皇上若不好看,臣妾还懒得看呢。”他笑:“成日家说朕好色,朕看你比朕还好色,你幸而是个女儿家,若是个男人,只怕‘名园要被你一采一个空’呢。”我道:“过来,我要靠着你。”他笑:“怪热的。”还是伸手搂住我,我随手摘了朵花儿正要放进嘴里,被他一手打掉,斥:“这毛病儿多早晚才改?要吃也等用盐水过干净了再吃,你馋朕不管,别害了朕的龙儿。”我笑笑,他道:“就你刚才说的,朕倒想问问,若是朕不好看你敢就是不理朕了?”我道:“皇上问的没意思,这问题臣妾也能问的,臣妾若不好看,皇上会看上臣妾么?”他道:“初始或者不会,但朕现在了解了稚奴,倒觉得稚奴比从前更美了呢。不然朕成天陪着一个大肚婆做什么?当真后宫无人了?”我一笑,道:“皇上那是为了皇儿,可不是为了臣妾。”他拍拍我的头,道:“说这没良心的话就该打,到现在还来呕朕。”我道:“皇上不是没气着么?”“合着朕气着了你就开心了?”他笑斥:“你就是这么待朕的?臭丫头!”我只是笑,不去理他,反正摸准了他不会认真生气的。
走了一会儿,实在走不动了,便道:“臣妾想找个地儿歇口气。”他看看四周,道:“快到紫云宫了,要不去那儿歇歇?”“不好。”我停下来,那个地方是他母妃住过的,自先帝开始,除了皇上和亲儿子都不准人去,永璘每年清明、母祭进去祭祀,住个几天,平日都锁着,不准一个外人踏入。这规矩无人不知的。早已成例。我不想破了规矩。“没关系,”他倒一点不在意:“那是母妃的宫室,朕前些日子还想着带你们母女来看看,让母妃在天之灵也见见儿媳孙女儿,今儿既是路过,坐坐也无妨。”说着,对身后跟着的人道:“你们都站这儿,一个不许跟着!不准大声,谁出声朕办了谁!”吓得宫女太监大气也不敢出。我还在迟疑,他已不耐烦,道:“走吧,难不成还要朕抱你进去?”我只好扶了他缓缓向紫云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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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是禁地,我也不敢随便开玩笑,永璘事母甚孝,平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奉养慈颜,若是在此地嘻笑,那是会惹怒他的,故而连脚步声儿也放轻了。
到了门前,他掏出随身的钥匙打开了门,走进去,要点灯,我忙道:“别找了,横竖坐一会儿就走。今日我未穿宫服,不能这样子见娘娘,不恭敬,就别惊动娘娘了吧。改日我再正装来叩见娘娘。”他犹豫了一下,笑了:“你还算知礼。”过来扶我进去。
他于屋子很熟的,哪儿有桌椅,哪儿有花架,都闭目能识。带着我边小声指点绕过桌椅,边轻轻告诉我:“窗边有风,凉快些,靠窗坐一会儿,也透气。”我答应,不敢多行一步,多说一句话,扶着他坐下,他过去关死了门,又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握住了我的手,再不开口,我自是不敢多言。
宫室定期有专职的人打扫,故而并无灰尘,屋中不知点了什么香,甜甜的,有点点佛香的味道,却又不是檀香之类。永璘的目光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似是猜到了我心中所想,在我手上划着,我辨认出他写的是:“紫云香”三个字,多半是他母亲自制的,孝懿皇后慧巧,虽识字不多,却极聪明,尤精于制香,听说身带异香,故得先帝眷爱。永璘家学渊源,于香味极是敏感,稍有杂俗,便即弃之不用。我不大用香的,只在敬佛时用一点点香,后生了公主,公主身有奶味,为怕他不惯才用一点点木樨香之类,也是用纯自然的味道,不用混合香,以免他不舒服。他宫室中有专制的香,那也仅供他一人使用。即或拿来给我,也为的是他要在我宫中居住,他不在时我是不用的。他人极讲究,什么香用什么鼎,炉焚烧或贮藏都有定制,错不得一点儿。我初时不知道,还引他发过火,后来慢慢看着才知道了一些,这些他是不肯告诉人的,大约也是因为他母亲的缘故,所以我从来不问。永璘什么都肯对我讲,唯独涉及母亲之事,从来闭口不言。我怕他难过,也绝口不问。他于母亲之事甚为忌讳,听说以前的顺妃就是侍奉时无意中提及他的母亲,引的他一怒之下变色杖毙的。所以虽说他原有三妃,实际活的现在只有一个。我倒也不为这个而不提,以他目前对我的样子,杀我自是不会,最重的也不过打入冷宫。这宫中真正知他的人不多,皇帝也寂寞,需要身边有人懂他,之所以不提,一方面是怜惜他,另一方面也是尊重他,每个人都有自己一些不太情愿说的事儿,象我小时候的事儿,我也不愿对人提起,他每每问时,我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岔乎开去,就是装没听见不理他,一来二去,他也知那是我的忌讳,宁可闲时去问三哥也决不向我提起。这会儿坐在宫室中,他的手一会儿松一会儿紧,想是想起了什么往事,我也不反叛打扰他,只静静坐着。
过了好久都没动静,我渐渐有点腰酸,坐不住了,正要开口,忽听见细碎的脚步声,不由奇怪,这儿还有人来么?似乎也不是打扫的时间啊?看看永璘,他也现出一丝诧异,但跟着就浮上了怒气,他不允许有人擅自打扰他母亲的安宁。
“你放心,这儿没人。”欣嫔的声音。
54.云本无心查大逆(下)
又是她!
她真是不晓事儿,永璘已不待见她,她不安份些,还敢来这个地方。“真的没人么?”另一个女子怯怯的声音。似乎听不定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是皇上生母孝懿皇后住过的地方,除了打扫的太监宫女,一个外人都不许来的。”欣嫔道:“所以是后宫最安全的地方。”那女子道:“那皇上……”“放心吧。”欣嫔有些不耐烦:“皇上不会这时候来的。”我看看永璘,心道:“这会儿不是来了么?”知道欣嫔多嘴,正想找个办法惊走她们,却发觉永璘冷冷地瞅着我,似乎在说:你敢多口,朕饶不了你!我只好笑笑。
“这是你要的药,收好了。”欣嫔道。我大惊,无论什么药,这在宫中都是极犯忌的事儿,正要开口,永璘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我的嘴,狠狠盯着我。我只好不动了。“你哪儿来的?”那女子显然很高兴。“太医院弄来的,”欣嫔道:“这药是陆太医遵皇上的旨意为那个贱人配的,为的就是要她怀孕生子,现下看来,是很灵验的。”我不由苦笑,那药我一粒都没吃过,我压根儿就不想怀孕生子。
听她继续道:“陆太医丁忧了,那药就搁那儿了。你好生收着,下次想法子引皇上幸你,只要怀上了龙种,就不用怕那个贱人了。”听她一口一个贱人,我也不由着恼,这人真是没涵养,见永璘嘴角挂着冷笑,便知已惹火了他。我决心不去劝,谁叫她那么中伤我来着?几次三番替她遮掩求情,却换来这样一个结果,让永璘知道了也好,这叫自食其果!听那女子道:“我若怀了龙胎自然忘不了你。哼,我就是气不服她,凭什么她一个人霸着皇上?怀了孕还要占着皇上,本来皇上一个月还偶尔去我们那里几次,自从她怀了身孕,皇上反而绝足不来了,定是她借了怀孕跟皇上撒娇弄痴,缠着皇上,不准皇上幸我们。”我心道:我有那么大本事么?永璘是什么样的人,叫他不准他就肯听了?哼!小人之心!
欣嫔道:“谁说不是呢?那次要不是她勾引皇上,皇上本来是要临幸你的。”“哼,”那女子悻悻地道:“说起那事儿我就来气。皇上本来挺高兴的,要带我们赏梅,结果偏偏叫她弄了那几首歪诗,恁是让皇上扫了兴,连纯贵人也申斥了,梅也不赏了,把我们全赶回了宫。”我蓦地想起,她就是那天那个顶撞我的芸常在,不由看了永璘一眼。他大约也想起了那天的事,嘴角浮起了一个微笑,放下捂着我嘴的手,手指下滑,扣住了我的手指,硬是与我十指相扣,放在了我凸起的小腹上。“我看纯贵人多半也是她挑唆皇上弄走的。”欣嫔继续拨火儿。原来纯贵人并没死,只是永璘安排她去了别的地方。我原是一直为此事不安,此刻才放下心来,但心中又有点别样的感觉,他终究还是舍不得她,不由幽幽看他一眼,他的手微用力在我腹上一按,亦即已经这样了,你还怨什么?我有点吃痛,恼恨地盯着他,他轻轻在我脸上一亲,另一只手便搂住我的肩。
芸常在道:“定是如此,她嫉妒皇上喜欢纯贵人,所以才这样,也不知此刻她怎么样了——我定要为她报仇。”我心道:“你倒挺义气的,也不知是真是假。”“所以啊,”欣嫔道:“你一定要怀龙子才可以有资格与她争,你又年轻又美貌,只要皇上去你那儿,一定会召幸你的。”芸常在叹了口气:“可是皇上怎么会去我那儿?他已经好久没召幸宫人了。”“我有法子。”欣嫔兴致勃勃地道:“宁寿公主要过生日了,皇上是不会不宴请的,只要一摆宴席,那就有机会了,到时你打扮得好看一点,皇上爱音律,叫祥贵人教你一些好的词藻,皇上一定会被你吸引的,想那贱人虽美,终究大着肚子,再装扮也美不到哪里去,哪及得上你国色天姿啊。”我最恨人提我怀孕后貌丑,不由恼恨。永璘也知我心思,把我往怀时搂了搂,在我腹上写:朕不嫌弃你!我微微心安,不由冲他一笑。他又亲了亲我的鬓角,笑了。
芸常在道:“只要皇上去我那儿,我就有办法留住皇上,我早为皇上备了一壶欢合酒,皇上好饮,只要喝下去,不怕来年不生个龙种!”她居然也春酒也备好了,我想笑又不敢,只好生生忍着,看永璘却是一脸气恼之色。我在他手掌中写:好饮之祸!他不由地笑了。欣嫔道:“也不需等到来年,只要你怀了身孕,就是这宫里最大的。到时装个头疼脑热的引皇上天天来陪你,那贱人自然就失了恩宠了。她性子高傲,必不肯去委屈自己屈奉皇上的。你只消在皇上那儿点拨几句她与浏阳王的私情,以皇上的性子,是不会放过她的,那时就不愁她不倒了。”就算此前我没生气,此时也不由得大怒了,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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