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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行天下-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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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时近半个月的皇家狩猎在一片雄浑的吼叫声中落幕,上百名贵族子弟扬着箭袋、摇着马鞭在猎场外的校场上破嗓吆喝,成堆的猎物堆积在各自的马前,等待皇上的封赏,夺得头彩的是老将军武田的次子——武辟邪,上届武科举时曾轰动京城的武家小将,可惜因误伤监考官而从此失去试考资格,由此一直萎靡不振,亏得兆席多方使力,利诱加激将,终于是把这只病虎给救过来了,也亏皇上有心,否则他才懒得理这个什么武辟邪呢,这小子的脾气真是怪得让人不想理,整日地寻花问柳,除了有那么点武功底子,再加那么点小聪明,还真找不出什么优点来,尤其挖苦人这一项,兆席这宫人身份被他给数落的脸皮都掉了几层,想起这个就来气,要不是见着皇上喜欢他,早找人套麻袋揍他一顿了。

在兆席有一嘴,没一嘴的简单介绍后,金云溪反倒觉得这个武辟邪是个怪才,起码能三两下解决京官跋扈,却又丝毫不伤自己的人确实是人才,难怪他这么费心的多方调教,看来武田老将军的骁骑营暂代估计没些日子也要让贤于他这个生性不羁次子了,说不准是块不错的将才。

尉迟尊本来没想武辟邪这小子会独得头彩,知道他平常不是喝花酒就是遛烟花巷,大半时间没个正经样子,只想暂时借由狩猎封赏的名义,一并将他送进骁骑营里管束一下,不想这小子今天到正经起来了,还真是出乎他意料。

封赏自然是照着尉迟尊先前说得那样,赐了一套位于京城繁华六街的宅子,另外加封九品官衔,效力骁骑营。可是让一批贵族子弟艳羡不已,九品官衔虽然不算什么,可对于刚进骁骑营的人来说,那可是不小的厚爱,等同于在说他这是带着皇命进去的,那可是不老小的势力,说不准没两年就是个副将,再好一点可就是配到边疆领兵去了。那晋级的级别可就不能预测了,今年真是错失良机,没想到皇上的赏赐这么丰厚!

说也奇怪,狩猎完毕后的第二天,天上又飘起了雪,这一下可就没得停了,直到进了京还一直下着。

按理说皇驾进京,文武百官要到玄武门接驾的,怎奈皇驾进京时已是夜里,尉迟尊派人早就下了旨,一切礼仪皆免,百官不必接驾,省得扰民又铺张。也即当夜进京时只有守门提都领数百名守兵跪接皇驾,一行队伍并无声响,但依然是肃穆庄严,宫道上尽铺黄沙,扫痕清晰,街道两旁灯盏尽熄,并无人声犬吠,其中的张力可见,并不是大家都睡了,而是都避不出声。真是奈何黄金砌成山,难比人世一个尊字!

宫里早已备好了一切所需,金云溪进了岳阳宫门就有侍女准备好了热水、衣服候在寝室,南雪一路劳顿,并没让她服侍,干脆由着几个丫头弄来换去,马车上时有颠簸,休息的并不好,一天一夜下来,整个身子乏得不得了,本想掖了被子赶快入睡的,并不知皇上这时会来,几个侍女只好退出寝室。

“不用起来了,一会儿就早朝了,顺路过来看看你。”坐到床沿,半倚着床头,像是闭目养神,他对她似乎有种出奇的信任,连她都觉得奇怪。

“皇上不怕臣妾泄了您的底?”窝在被子里望着昏黄的烛火,睡意被他扰了个干净。

“知道你不会,你既然能守住你哥哥的秘密不跟我说,自然也就能保住我的秘密不跟他说。”闭着眼,仰脸朝天。

“那毕竟是我的血缘之国啊……”头窝得更低,为自己的两不相沾而耻辱,她这是既没卖成国,又没做好叛徒,“子芙……她们……”明知道结果,可还是不死心。

“以后的事,我不想再告诉你哥哥了,她们自然不能继续留下。”

果然,她们不过是被双重利用的棋子而已,哥哥用她们探知魏宫的消息,他用她们稳住哥哥的心,让他安于金国的内部整顿,让他知道魏国的内部党争依然存在,不需过多在意魏国的崛起,两相之下,她们只是传声筒而已。

“皇上——西南五百里加急!”兆席抱着加急关报守在门口,并不确定里面这会儿是个什么情势,可皇上嘱咐了几次,信一来马上送给他,只能硬着头皮禀报。

“进来吧。”

“哦……是——”虽说他是个太监,可深夜进贵妃的寝室也于理不合,给门口两个侍女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先进去准备一下。两个侍女推门进去,拉了挡帘后,兆席才敢进门。

“上面说什么?”尉迟尊并不睁眼,或许对于急报上的事已大概知道了吧?

兆席拆了火漆,打开信纸看了一会儿才答,“禀皇上,西南守军副将姚笙奏报,大将军赵庆整日沉迷酒色,军中招妓,劝柬不听,还打伤了朝廷派去的监军,不理会西虏盗贼犯境奇 …書∧ 網,致使西南数个守镇被抢,被杀者已过百人、被抢之妇人已过半百,望皇上早日整顿!”

“召张尽年、葛伏友议事厅侯旨。”

“是,皇上……张尽年遭参,已经革职了代办了……”

尉迟尊闭眼笑了笑,像是把这事给忘了,“兆席,去鼓楼催鼓,今日朕要提前早朝会的时辰!”

“是。”

看来他又是一夜不能睡了,金云溪将下巴藏于锦被里,只露了鼻子以上在外,不知为何,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尉迟尊反手拨开了她额前的乱发,露出光洁的额头,“朕一样是个孤单之人,必是不会负你的,你安心等到最后。”他明白她的心思,四仪镇的石碑亭里,他不是不想帮她,但他毕竟是大魏的一国之主,不能为了儿女私情弃国人于不顾,

“若是有朝一日与大金对抗,臣民欲杀臣妾祭旗,皇上会怎么处置?”真到了那一天他是弃臣民还是弃她,怕本就是一个没有选择的选择吧?

“我不会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声音低了几度,却是肯定的。

“谢皇上……”想起已故的姐姐也是这种命运,嫁入敌国,最终自刎于兄长攻伐的铁骑之下,难道她又要重演金家女人的悲剧?姐姐的魂魄尚可随父母一起西去,她的呢?连父母的样子都不记得,兄长跟丈夫又都是家国天下的男人,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让她停留?她虽自小就是个顽强的性子,可谁会知道顽强性子的人也会寂寞、胆怯、迷茫……

尉迟尊出了岳阳宫后,顺着宫道行向议事厅,一路闷闷的,出了后妃们居住的后宫正门,突然驻足,“守弑、守庶!”

两道人影从宫墙的暗影里闪了出来,立在他身后,打灯的小太监低着头赶快退出一丈之外,皇上叫内卫时,他们全是要回避的。

“护好她,这半个月内,你们俩的责任仅此一项。”

两人点头后隐回黑暗里,打灯的小太监们赶快跑过来提灯引路。

隔日中午时,钟离莲奉尤妃命来岳阳宫送熏香,尤妃因月初染了些风寒,狩猎并未伴驾,钟离莲自然也留在了宫里。

“娘娘此次随驾狩猎到是消瘦了不少。”金云溪的脸色看起来是有些难看,“赎奴婢多言,娘娘还是要多护着些自己的身子,这个节骨眼上,若是把身子搞垮了,可能会让别人钻了空子。”一语双关,她看得出金云溪的神情有些涣散,似乎并没有之前的积极。

“怎么?”她这么急着来岳阳宫,可不只是送熏香这么简单。

“今天早朝,皇上停了西南大将赵庆的将军职位,命其回京闭门思过半年,改由保皇党姚笙暂时接管西南兵符,很明显,西南的兵权已经归了皇上,东北大将木宇博又刚死于马下,这大魏国的三处兵权已有两处归了皇上,太后已是大势所去。今天一早,特地派人传了我们娘娘过去,看这样,已经开始拉拢尤家了。”这也正是她复仇的好机会。

“放弃吧——”金云溪淡漠一语,把钟离莲给说愣住了,“这盘棋的结局已定,尤穆图是会下台,可绝对死不了,不要白搭了一条性命进去,不值得。”

钟离莲由惊讶慢慢转为微笑,“就算是盘死局,我还是会继续,不到最后,我绝对不会放弃。”站起身,福了个宫礼,“娘娘保重,太后最后下手的很可能就是您。”转身离去时,在门口顿住了身子,“娘娘,自古都是男尊女卑,男左女右,男人们都以为能看透咱们,难道咱们就甘心为人看透?甘心只做他人身上的衣衫?”回过头,“我不信!娘娘信吗?”

金云溪单手扶窗,并没看她,“进退适宜,方是上策,保住你的命吧!如果说你还想翻本的话。”

“谢娘娘!”

原本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到头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尉迟尊的这局棋下得隐晦,下得精彩、下得辛苦、也下得漫长,光看他安插的这些人,没个十年的工夫是得不来的,能夺权,必然要有能掌权的人替换,也必然要等待他们成长的时间,否则机遇很可能就会变成敌方的机遇,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太后输就输在不能审时度势,如果早知道张尽年是保皇党,早将其压制,何来兵部危机,从而召回木宇博,使其死于非命而拱手将兵权让人?如今之道,太后唯一剩下的亡羊补牢的机会就只有尤穆图了,如果钟离莲从中挑拨成功的话,那么太后终将覆于毁灭,也终将是尉迟尊完胜。

金云溪将这一年多来的事情串联起来思考,从和亲到后宫争斗,再到太后将目光引向后宫,让其参与到后宫的争斗及家族的对决当中,然后佐以与金国的纷争,使太后掉以轻心,继而分身乏术,不能顾及周全,然后趁机占得先机,实施他成型已久的计划。

这个男人是在多少年之前就已想好这局棋路了吧?将他们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间还不自知!不愧她皇兄这么在意这个魏国新帝,或许他早已感觉出了这个人的隐晦了吧?毕竟他们是同一类人。

剩下的她还能做什么呢?等吧。

第一卷 后宫三千战 二十四、尚武。兵权 一

太后拉拢尤家显然已成了她当前的必要之举,不过半月的时间,两处兵权皆为他人所有,急切是应该的,当然,赵太后并非泛泛之辈,泰山崩而不变色的胆量还是有的,若是搁在一般人头上,早就急火攻心气疯了,她却还能沉得住气,可见仍然觉得自己并非完全没有胜算,起码兵部的生杀大权还握在她手里。只要汪渊这张牌还压在她的手上,不过三五日的时间,她就会让尉迟尊知道姜还是老的辣,只需过了武科举,这局势便能扭转过来。

武科三甲与文科三甲一样,需要皇上亲自颁授印证,再由皇后配发金箭,之后才能进兵部等候任命。

尉迟尊继位三年来并未册封皇后,这当然是他计谋里的一项,借由后位及金云溪的身份引起后宫骚乱,进而影响朝廷,从而推进事态发展到这一步。

如今没有皇后,能配发金箭的自然就只能是太后赵氏了,其实这一天,她内心里还是十分开心的,她期待着借由武科三甲大肆整顿兵部,清掉尉迟尊的人,'奇。com书'这么一来,军饷、粮草全部受制于她,兵权还不自动回到她手上!

武科举殿试过后三天,新科状元就职,兵部也随之大肆换人,这原本就是太后的计划,也因此,初七的早上,她泰然地倚在榻子上看后妃们请安,话也多了起来,东拉西扯,看起来十分开心,金云溪与尤妃自然只有陪笑的份,大家心下都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怀里揣着明白装傻子而已。

“去年给岳阳宫里送得两个丫头还醒事么?这些日子多得事累心,总想着要问问你,都给忘了,下面也没几个懂事的人,不知道要提醒一下哀家。”瞪了一眼身旁的丫头、太监们,他们也赶忙低身附和。看得出来,都只是敷衍而已,并非是真关心,只是今早恰好碰到她心情好吧?

“谢太后挂念,臣妾宫里一切都好……”本想多说几句,恰好一个侍女从帐子里走到太后身旁,俯身耳语,她只得打住。

“啪——”太后手里的暖炉掉地,惊得众人将目光调向主位,只见太后闭了闭眼后,伸手给打了旁边的侍女一掌,“不懂事的东西,半点事也做不好。”

被打的侍女虽然冤枉,却也只能跪地求饶。几个小丫头赶紧取了湿巾,想拂去太后手上的炭灰,可惜均被太后打回去,地上登时跪了一片。

金云溪与尤妃身后的钟离莲对视一眼后,双双在彼此的眼中找到了印证,没错,兵部出事了!这张太后最后的王牌怕是已成了她心口上的一刀了。

“都给我滚出去!”指着地上的侍女们,自然未被指到人也知道现在应该马上消失。

金云溪与尤妃福身告退,太后略微点头,此刻她是真得没心情装泰然了。

她们刚出了宫门,就有里面的小太监出来传话:今日太后身体不适,跪安。

等候在宫门外的后妃们不知道里面出了什么事,但碍于太后宫前不能喧哗,并不敢出声询问,尤妃又向来不大爱讲话,问了也只是点个头而已,金云溪则是众人的公敌,都懒得理她,更不要说跟她讲话了,徒有柳修容与金云溪关系尚可,可惜她胆子小,心思也多,等她找到借口询问时,怕不是都入夜了,因此,一行人拐出宫门后都四散回宫去了,就是钟离莲也始终未跟金云溪说一句话。她们两人皆是心里明白,说不说都一样,况且对金云溪来说,如今的她毫无立场去关心朝政,就算是保护自己也是心有余、力不足,何况魏宫这片天下已经尽在尉迟尊的掌握了,还需要她做什么?

只需做个女人即可——这是他给她的定论!看来他已经十分有把握了。丝毫不畏惧太后起用汪渊,并且回朝后也不干涉张尽年遭参之事,这本就是个可疑之处,可惜太后匆忙之下难以细细思考,这次算是失算了。看来对付高深之人的谋略,越是漏洞百出,就越容易得胜,他最终对付太后的这几招,既简单,又精彩!也可算是煞费苦心!

“雪下了几天了?”仰望向灰茫茫的天空,睫毛上沾满了雪花。

“一直就没停过,不过是大小而已。”拾了金云溪腕子上掉落的狐狸皮护袖。

“南雪,你说咱们以后会怎样?”转过头,也不去拂脸上的雪,由着它粘着皮肤。

“……”说真得,她还真没想过以后会怎样,从小就跟着她,她怎样她也跟着怎样,根本用不着她想,“娘娘怎么样,南雪也跟着怎么样,就算是……南雪也跟着。”她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四仪镇前的那个场面,再加上子芙的无故消失,其实她心里早就已经发凉了,即使皇上依然宠爱娘娘,可帝王的爱只能算是红烛上的火,等到火尽蜡枯之后,烧没的永远只有自己。

“如果……我有什么事——”

“娘娘!”南雪握紧金云溪的手腕,“娘娘可记得您曾说过,就算是百年之后也……也会在墓旁给南雪留一方黄土……”眼角的湿润不知道是泪,还是雪化成的水。

金云溪淡笑,“我不会有事!游方道士不是说过我能活到八十岁吗?”

“娘娘……这世上,除了您,我什么亲人都没有了!您只需记住南雪这句话即可。”

金云溪没想到那么一句话居然惹出了这丫头的恐惧,不过有恐惧也是应该的,太后被逼如此,难保不会做出什么事来,若是钟离莲再挑拨成功,真猜不出她会怎么报复,如果她真豁出去,用魏、金争端来报复的话,那么她绝对是首当其冲的牺牲品,即使他也许并不乐见。

雪越下越大,似乎想要埋葬某些东西一样!被埋葬的将会是什么呢?是太后赵氏的腐权,是钟离莲的薄弱挑拨,还是她这个和亲的大金公主?算了,该来的总会来。

这些日子她到是学会了一件事——忍!除了忍,她什么也做不成,但若是不忍,她很可能会做错事,此刻她每走一步都有可能惹来争端,因为她本身就是个争端——一个不管哪一方都可以顺手拾起的争端。

接下来的事情几乎众所周知,汪渊是尉迟尊的嫡系,他大刀阔斧地整顿兵部,其态势比起上届的张尽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太后只能干瞪眼,他是太后亲手提拔起来的“亲信”,没想居然是尉迟尊的人,她真是有些迷糊了,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策划这一切的?看来她只能寄希望于尤家了,只是如何说动尤穆图,她到如今都想不到方法!

“守鹰!”尉迟尊这几天忙得几乎没合过眼,到不是太后的事让他着忙,而是兵部清换,他需要统筹手上能堪重用的大将,下一步便是对阵金国,这可要比夺兵权来得难,金帝比太后来说,那可是等级上的差别,何况以魏国目前的状况还不敢正面与金国抗争,至于后宫的事,他根本没时间去想。

“在!”

“敦促守弑,这几日一定要守好岳阳宫,若是……”从案卷中抬首,“若是太后派人带走云妃——不要拦,由着她带,只记得不要让她伤了。”

“是!”只管答应,他向来不去想皇上的话是对是错,不过这次到是真得想不通了,皇上既然预感到云妃会有事,为何只守不防呢?

 第一卷 后宫三千战 二十五、尚武。兵权 二

守鹰的这个疑问一直闷在心里,直到云妃真正被太后的人带走后,他才渐渐有所了悟,皇上对这位云主子的用心可谓良苦,只可惜这世上除了他明白他的心意外,怕是没人能知道了,即便是云妃本人,恐怕也难明了,就像是破不了的悬案,一直笼罩在当事者的周身,痛心、后悔、气愤……碾压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不知何时才能真相大白……

事情的起因还是要归咎到皇上与太后的夺权之争上,按皇上的意思,本来已经考虑好让几个朝臣参奏尤穆图老将军,到不是怕他兵多过主,皇上的眼光向来放得长远,他看中的是尤老将军在边关的威慑力。跟太后争夺的最终结局,十成十会落到双方都争取尤家的这个争持场面上,到时不论谁赢,输得一方都必然会毁掉尤家,这是步死棋,但也势在必行,因此,皇上是想在矛头还未指向尤家时,以退为进,暂时先把尤老将军的兵权解了,这样也可以为将来保下一员猛将。谁知一切还没来得及开始,太后就先发制人了,早朝之上,十几位大臣联名参奏尤穆图:北坐向南,不臣之心昭然。这一奏反倒把皇上的人给弄懵了,怀里的折子自然是不用拿出来了,只是想不通为什么太后会这么急着要扳倒尤家,明明不久前还在拉拢尤家的不是?

皇上命传令官带着龙牌与圣旨奔赴西北大营,毕竟是两朝老臣,凭着几口供状就要他卸甲受刑未免太过儿戏,自然是以华丽言辞先将其请回再说,至于西北的兵权,太后早早就派人推荐了她的小侄子赵贺,皇上也一口答应,这事并没什么可怕的,与传令官同行的还有博玉这个从小出生在战场上的猛将,这些年皇上跟卧楚将军王一直压着他不放,多半就是想在这个时候将他放出来,在笼子里关了这么久,博玉怕是早就憋了一肚子的闷气了吧,可想而知西北边关一时间不会有什么大碍,赵贺跟博玉比起来,等级上差了一大截,根本务须多想,若是换了九阳王还需要担心一把,如今太后却力推了赵贺,实在让人想不通。

或许是得知了博玉奔赴西北效命,最后一处兵权也归了皇上,太后的行动也变得张皇起来,正月十五的晚上,云妃消失了。

当云妃的贴身侍女南雪姑娘跌跌撞撞地跑进宴客厅,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喊救的时候,皇上握着金杯的手紧了紧,并看了一眼身后的守鹰,从他的眼睛得到了云妃的行踪还在控制之中后,才命人拖南雪出去。

可惜皇上低估了这女人的胆量,她居然挣开内廷侍卫的拉扯,直直走上龙座前,守鹰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女人敢当着一群男人这么意正严词,“陛下,若是我家公主犯了什么大错,就请连带奴婢一起处死。”

守鹰知道,这大厅里除了皇上与他,没人喜欢这位金国出身的云贵妃,自然不会对她的生死有多关心,更甚者,怕是还有内心称快者。皇上这些年有意重拾尚武精神,意图很明显——与金国抗衡,自然不能在公众场合对云妃袒护过多。在众人的愤慨中自然也只能由着侍卫们拖南雪姑娘出去施罚,宫人私闯前厅,这可是个大罪,不知道女官们会怎么惩治她,尤其云妃此时已不在,她也算是失了势,那些女官自然不会留多少情面。

奇怪的是,她没有求饶,更没有哭泣,反而直直地看着皇上,那双厉目就算隐进了夜色里,似乎依然让人觉得尖利!女人的怨恨何其令人心怵,他算是第一次见到了。

皇上自然是不会由着宫人乱来的,没过几刻便给他使了个眼色,他明白皇上是想让他去看南雪姑娘,毕竟她是云妃的人。

等他找到南雪时,宫刑已经用过了,笞刑在后宫里算是轻的了,起码身体残废不了。看来那些女官们还是有些聪明的,估计还顾及着皇上先前对云妃的宠爱,怕云妃万一回来了,可不就得罪她了!照着这个想法,南雪身上的伤便轻了不少,这自然是相较其他人来说得。

南雪窝在岳阳宫门廊的一个角落里,大红灯笼高高挂着,与里面的凄凉恰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像是个讽刺。

他没有与女人接触的经验,甚至不知道怎么开口询问,当南雪与他对视的刹那,他突然觉得安慰一个女人等同于上场杀敌。

“是想杀我?”声音淡而无味。

一句询问过后,便是一片宁静,廊沿上的积雪时不时地飘洒下来,更像是尘砂。

或许是从他的眼神里找到了否定的答案,弯起嘴角冷笑了一下,即而将眼睛转向别处。此刻她白衫上的血渍在他看来特别刺眼,这还是第一次对血产生了厌恶,他没做什么思考,直直地走过去将南雪抱了起来,本想她会极力挣扎,谁知她却什么也没做。

此刻他终于明白了皇上的话,女人原来真轻的像羽毛……

他放她到榻子上时,身上已经沾染了她身上的血渍,此时又觉得那些女官太过心狠,居然能将人打成这副模样。

“我知道你清楚我家公主在哪里。”南雪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像是想从他的眼神里找出某些信息,很可惜,他是个死士,眼睛里是不可以有任何信息的,就算看上一辈子,怕是也难找出任何答案,因为能被人从眼睛里看到信息的,大半已经不在人世了。

本想她会用什么方法逼问他,可惜又再次猜错了……这个女人已经让他用了很多个“本想”了……

背过身离开时,某一刻他曾有个冲动想告诉她云妃的下落,但只那么一晃就过去了,这不是他能做得!

走出岳阳宫时,他回头看了看这座平凡无华的宫殿,瓦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白雪,即使夜里也依然惨白的白雪,这座宫殿终将等不来它的主人了,就像里面那个女人一样。云妃就似这屋檐上的白雪,冬转春浓,雪化春水终将消失于泥!

皇上想骗过世间所有人,他的金国妃妾已经消失于争斗之中,或许将来还会“暴毙”!能傲然天下,还能兼顾自己心爱的女人,这招送羊入虎口其实已悄悄藏在了夺权争斗之中。

踩着坚硬的红砖宫道,纵身跃上高高的宫墙,回转的眼睛里反射着一抹孤寂的影子,耳边还有些轻微的哭泣……就像夜莺,哆泣着,无奈地等待着,因为还有希望,所以才哭泣吧?

……记得,你的墓旁永远留着我的一方天地……以他的修为,能听到的只有这一句,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承诺,似乎并不比男人的弱到哪里去。

接下来,他所要执行的是另外一件事——尤妃宫里那个姓钟的侍女是不能再继续留在世上了,否则,尤家终将葬送于后宫这一波波的权利争斗中,尤其皇上刚刚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沧龟国的公主。由此得知,她为什么非要搅和到尤穆图家败不可,这个女子绝对不能继续留在后宫,此刻谁敢在皇上前头鼓动破坏,就只有一条路——死!

踩着尤妃宫殿上的屋瓦,丝毫无声响,这就是内卫死士的本事,暗杀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皇家表面上做不到的,多半就会划归到他们的领域里,不要以为这有什么可耻,历朝历代都是这么做得,就算是皇上,从小到大,身边也没少出现过危险,当暗地里的势力保持平衡后,大家才将争斗放到台面上,这是法则!

“你来晚了。”尤妃打坐在黑暗里,对着闪进来的黑影,“不管你是哪一方派来的,都已经晚了,她死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尤妃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但死也是要见尸的。

“给她最后一份自由吧,若是想取走她的尸体,就连带我的一起带走吧,你们不就是为了夺那张龙椅吗?这个可怜的女人不会再碍着你们任何事了……”

僵持了良久后,他退回屋外,或许这事要先跟皇上交代一下。

尤妃扶着榻子边站起身,手摸着书桌的边角,一路滑向窗口,谁说正月十五是个好日子?

推开窗扇,冷风夹着雪粒吹进屋内……父亲解职回京没多久她就知道了离莲的身份,她们也算是自小一块长大的伙伴,母亲早亡,父兄又都是战场上带兵的将军,除了那栋大宅子,她对家丝毫没有任何回忆,直到离莲来到她身边,为什么她会是沧龟国的人!为什么灭沧龟的是她的父亲!

她知道自己抱怨不了任何事,也知道没人在乎她!本以为手里仅仅握住的这份纯粹的友情会伴随她一生……“你们就这么讨厌我吗?所有人都不曾问问我……”哭泣声被冷风吹散,零零落落地碎在黑暗里,自此之后,与她相伴的又是偌大的宅子了……

沿着游廊慢慢走着,头上的红灯笼被风吹得飘摇闪烁,“跟他说,她已经死了,以后再也不用忌惮这个遗害了,祝父将官运亨通,仕途顺畅!”对等候在游廊尽头的侍女说了这么一句,一半无奈,一半讽刺,说完不禁想笑,一个高高在上、闻名边关的大将军居然会怕一个小小的宫女!就像这波夺权之争是她引起的一样,其实呢?金云溪、离莲、庄妃、何昭容……都不过是别人的棋子而已,看起来阴险狡猾,实则只是障眼的法事而已。

人说兵败如山倒,这还没见着败呢,山就已经塌了,像是儿戏一样……

“娘娘,将军说,怎么样您都是尤家的人,跟大公子、二公子一样,都是他的孩子……”

根本没在听,从小就爱用这话来教导她,女子须刚烈、须贞洁、须尊长、须从家、须从夫……娘亲死后三年都未曾回归,她自小便不知道父亲的怀抱是个什么感觉,说她小心眼也行,说她不顾大局也可以,她从来就不是个大度的人,奈何还要假装?已经够了!

第一卷 后宫三千战 二十六、消失的守灵塔

抛却皇宫内的紧张气氛,自正月十五傍晚以来,金云溪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眼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周围的空气里也充斥着潮湿的味道,她并不知道自己到底被关在这儿多久了,或者还将会被关多久。但以她的猜想,应该不会太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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