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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金时代的爱情-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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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掏烟。他先是掏出了一张报纸搁在桌上,后来才摸出一包烟来慢慢点上。这之间琴和江鸿牵着手到门外的大街上逛商店去了。”琴还是对你那么痴情。这姑娘真好。妈的,怎么被你碰上了。“陈浩说:”那你以后要多照顾她。“说完举起酒杯望着我。”凭什么我照顾,你干什么去?“”你既然说她好,你就得照顾她。“”你是哪国的逻辑?“”我不管。干了。“说完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悠着点吧!没人跟你抢酒喝!“我说。”你知道吧?这次我到老家去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我父亲会选择历史研究。我们家那老房子有一百多年历史,非常之大。我从来没有见过一户人家要住那么大的房子,前厅后厅、正房偏房,有几十间。光天井就有六个,天井知道吧?“”当然知道。“”那房子的门槛中间已经磨成了一个月牙形了。大厅的正堂上还有皇帝亲赐的匾额呢!当然那块匾额是祖上在大荒之年捐了很多钱物给朝廷才得到的。我想,我父亲小时候坐在月牙一样的石门槛上望着天空的时候,他除了注定以后研究历史以外,还能想什么呢?“”无论昨天还是今天,这世界都是色彩斑斓的。所以,有很多人在告别这个世界时都充满了留恋,不过这个世界太大了,属于你的东西并不太多,当你明白了属于你的东西永远得不到,或者早就被毁了的时候,那你在告别她时,又还需要留恋什么呢?“”这样的夜晚,讨论这样的话题是不是沉重了一点。“我对陈浩的状态感到有点意外。我不希望他像一个矿工那样,沿着一条坑道无休止地走下去。陈浩还要喝酒的时候,我制止了他。过了一会儿江鸿和琴回来了,琴的手上提了一个纸袋。她坐下来以后从纸袋里掏出一件浅黄色的柔质棉T恤,说:”这是宝姿最新款的,浩你穿上一定好看的。“江鸿也买了一双鞋,另给我买了一个镀金的打火机。我说:”我不抽烟的,还是送给你老爸去吧。“”你真不识抬举,这又不是我送你的,我是替班上的同学送你的。“”好吧!“我说,”如果我染上烟瘾你要负责的。“夜往深处去了。灯火正在寂静中阑珊着。走的时候,我让江鸿把那瓶没有喝完的酒带上,江鸿说:”如果我以后嗜酒了你也要负责的。“我说:”当然!“然后把陈浩扔在桌上的那张报纸捡起来递给她,把酒瓶包上免得迸出来。那是一张刚出的报纸,上面果然有江鸿说的那则交通事故的报道:本报讯 昨日深夜,我市发生一起严重交通肇事逃逸事件。事故是在夜里十一点左右发生的,一辆没有牌照的工程泥土运输车在省政府第二宿舍区门前撞倒一个人之后逃跑。受害者当场死亡。因为肇事车是从右侧碾压,死者面目全非,所以目前死者身份尚未查明。目击者说,肇事车辆是一辆东风翻斗型无牌照工程车,撞人后司机跳下车到死者身边察看并翻看死者口袋,看完后驾车迅速逃逸。目前交警部门正追查此案,并希望知情者举报,对举报有功者交警部门将给予适当物质奖励。
其实,苏如并没有离开这个城市,她就住在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的特护病房里。一附院的特护病房是一栋白色的小楼,内部设施相当豪华,楼下甚至连车位都有专门的。加上医生和护士都是院里一流的,所以苏如身上的伤势好得相当快。到了大约第四天,遍布全身的细细密密的伤口就结了淡淡的一层痂。医生说整个身体不会留下什么疤痕,不过需要时间。苏如住院的过程中,于艳梅来看了她一次。她果然为那个打断她肋骨的男人怀孕了,肚子微微地突起着,脸上一副做母亲的骄傲神态。只是妊娠反映强烈,刚坐下来就说屋子里有一种药水味,不停地恶心。所以,她只坐了大约十来分钟就走了,说等孩子生下来后认苏如做干妈。“我说过吧!不要跟当官的来往,不会有结果的。”临出门的时候她说。于艳梅走后,苏如被于艳梅脸上那种神态深深地触动了,女人在孕育生命的时候,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这一点牵起了苏如心中的一阵隐痛。这些年来,无论是在一种什么状态下,她都没有过孕育生命的迹象,包括她和唐湘育之间长久的爱抚,从来没有采取过一次避孕的措施,却从来没有怀孕过一次;以及其他的男人,她经历过的,从来没有过一点新生命的迹象。她的心里有一点担忧:是不是她一辈子不可能做母亲呢?于艳梅走后的那天下午,她把小燕支出去后找医生谈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医生说,你可以做一次宫盆透视或者CT。这样她就照医生说的两项做了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跟她说,你属于先天性的卵巢异位所以怀孕比较困难。“是困难?还是不可能呢?”她追问医生。医生沉吟了一下说:“以正常的性交方式是不可能怀孕的。”医生似乎看出了她脸上的失望,所以接着说:“不过,可以采取体外受孕的方式。”“就是说,我还是能做母亲的。”“当然,不过还必须要看你的卵细胞的状态。一般情况下先天性的卵巢异位,卵子发育都不是很正常,如果是那种情况生出来的孩子可能就会有缺陷。”医生走后,她的心里生出了一点悲凉的意味。天快黑的时候,寂静了很久的病房的门被推开了,副省长田涛站在病房的门口,而苏如正蜷卧在沙发上。“怎么灯也不开!”田涛说完,就把灯拧亮了。苏如在沙发上蠕了蠕身,坐了起来,田涛就在她的身旁坐下来。“你不要这么委靡不振。”田涛拍了拍她的头。田涛轻轻地拍她脑袋的习惯大概持续了十年了,当她还是一个孩子站在游泳池边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拍她的,她对于他的那份父亲般的情感也常常是在他拍过她的脑袋后升起来了。这些年来,她一直在他的庇护下生活着,在她的心里那个生活在遥远山村的父亲已早早死去,而她一直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父亲。在她失意或得意的时候,只要他拍拍她的脑袋,她就有了一种踏实和温情的感觉。但,现在,她突然没有这种感觉了。她的心里像一个空空的树干,除了那轻拍之后的回声之外,什么也没有了。“黄沙洲我去过了。”田涛说:“你不要那么伤心,等水退了以后,再把缺口补上,那还是一块地。”“田叔叔,”苏如说,“没什么。当时搞那个基地也是闹着玩的,淹了就淹了吧!”苏如笑了笑,但那笑并没有掩饰住心里的伤痛。“小唐也是,那晚偏偏就没有在堤上。如果刚撞去的一刻采取措施,可能情况会好一些。”苏如沉默着。“他来过吗?”田涛问。“我没有告诉他在这里。”“昨天我碰上他了。”田涛说,“等抗洪结束后,闻小勇的事要立即拿出个处理意见来。正好有詹同的案子在前面,他处理起来会顺手多了,何况他现在也大权在握了。”“田叔叔,你不要逼他。”“小如,”这一次田涛是抚着他自己的头,“你不要太由着他。你为他作出了太多的牺牲,难道他就不能为你做点什么?何况这也不是为你做的。他只不过是像医生那样做一个早该做的手术。湘育同志政治上很成熟,但不能让人觉得他无情无义。天底下哪里再去找像你这样的好女孩呢?”苏如低下头,几滴泪扑扑地落到了脚上。这些年来,她只有过两次流泪的经历。一次是在唐湘育的肩头,另一次就是现在。这两个男人在她的生命中有着太不同寻常的意义。田涛走后,她就让小燕去办出院手续。她不愿意再在这儿呆下去了。她觉得医院里有一种荒芜的气氛,让她有置身蓬蒿间的感觉。但她离开医院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往黄沙洲去。她要去看看淹没在水中的那块地。沿江堤的车道已经被来来往往的工程车堵住了。江堤那头正在堵那个被小驳船撞开的缺口,由于水面与堤外地势落差大约只有一米左右,因此,这个缺口并没有费太大的事就堵上了。这会儿应该是做一些加固和夯实的工作。车子沿着大市场的边缘绕进了黄沙洲村,然后在村子中间的一条水泥道慢慢地开着。这个村子像大多数市郊的村庄一样,两边是很不规则但却一式地贴着白瓷板的小楼。这条路的尽头就是村支书黄水苟那栋黄赭色飞檐的四层小楼。她把车停在黄家门前,然后再往前走。风暖暖的,夹着潮湿的水气浸润在脸上,仿佛没有干的泪。
可能是听到车声的缘故,黄水苟在三楼的阳台探出一张脸,叫了一声“美人”。苏如回过头便看见了阳台上一个诡诈的狐狸似的脸。“看不见什么,水淹了。”他说:“你到我楼上来,看得更清楚。”她没有理会他,出了村,就站在临水的地方。水已经淹到村头的菜地了,但是,因为稍低的地方只有她的那块地和大市场的部分铺面,因而看上去并没有白茫茫一片的感觉。甚至连刚抽穗的禾苗也没有淹到穗,稻田依然有青黄相间的景象。惟一闪着波光的则是她的那块地。天上之水只选择了天生与水为缘的她。她想起了那一次求医时遭遇的深山老者。她无法理解命运之神秘,预知的人生是谁替她安排好的呢?下一步来临的就应该是她的牢狱之灾了,而那个木命之人是谁?她突然想起了陈浩,这个形神怪异,留着一头长发的男人,此刻就像一匹扬着鬃的棕色骏马从她的记忆深处奔驰而来。她的心里涌出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这些年来这个男人就那样毫无保留地绝望地爱着她,为她付出一切。只有他会替她去承担一切的。这个木命之人除了他还会有谁呢?她的心里突然生出了对他深深的愧疚。“如,你怎么在这里?”她知道他来了。她看见他一路从河堤上沿着水淹的店面那儿向她走过来,但她没有回头。她实在无法用一种平静或者像以前见到他时的那样一种心态去对待他。“如,你不是说,你已经离开市里了吗?你是在逃避我吧?”“没有。”她摇了一下头。她的短发被风拂过来散在脸上像一群舞者在舞蹈着。“都怪我。”他说,“如果当初没有让你搞这个转基因工程,就不会让你受如此损失的。”她不说话。她知道他的脸上一定有真实的痛苦,但是,他并不明白,她内心真正的伤痛并不是这块被水淹没的地方。“缺口堵上以后等水退了把大堤用混凝土加固起来,市里正在着手这边的发展规划,我会让这块地再升值的。”他往前走了一步,靠她很近地站着,她又闻到了他身上熟悉而令她迷乱的气息。这个男人已经完全不是樟树下那个坐在枕木上看卡通画的孩子了,她的内心一种深深的疼痛风卷狂云般袭来。感觉又要流泪了。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扑在他身上大哭一场,但现在她突然觉得不要让他看见她又流泪。她低下头,转过身就往回走。但他没有让她从身边走过去,一把揽住她搂到怀里。她低头静静伏在他的胸前,听见他的胸膛的心跳像一只巨兽雷鸣般的脚步,正一步一步走来。
“你不要逃避我。我要娶你。”他俯在她的耳边说。他的声音轻轻的,但她却有一种轰鸣的感觉。
他是第一次这么说,以前他从来没有过。哪怕一点迹像都没有过,在她的内心,她期望这句话太久了,但现在听来没有了期望中的感觉。“嫁给我!”他说,“小时候我们就约好了的。在那棵老樟树下。”她慢慢地抬起头来,望着他那张沾满了泥土和水气的脸。大滴大滴的泪像急雨一样落下来。“不!”她挣脱他的手转身奔跑着,从田埂到村头的路上,她像一只受伤的小鹿那样踉跄着奔跑。然后消失在村头。唐湘育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她越走越远。苏如走了一会儿,黄水苟就出现在唐湘育的身边。“她走了,唐市长。”黄水苟笑眯眯地看着他,“我看见她来了,所以就跟你打电话,她惹你生气了,是吧!这娘们是骚过头了,敢跟市长耍脾气,休了她再找一个,现在骚成什么样的女人都有,还在乎她。”唐湘育厌恶地看着这张老狼一样的脸,转身离去了。晚上,他到鲁书记那儿谈了一下这边的情况,然后就回到了宿舍。连日来的疲劳使他需要好好的睡一觉。但是不知道是疲劳过度还是因为刚才的事,使他总是处在一种亢奋和混乱状态,直到深夜。于是,他索性起来出门打的到苏如这儿来了。苏如拒绝他的样子让他十分意外。站在门口时他掏出了钥匙,但他想了一下还是敲了一下门。没有应声,便用手机拨了苏如的电话,问她在哪里,她说我在家里。他就开门进去了。苏如穿了厚厚的一件长袖睡衣坐在卧室沙发上。唐湘育靠在她的身边坐下来。“你怎么啦?”他问。“这几天我情绪不好。”他握住她的手,然后想把她搂到怀里来,她把身子往外侧了侧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她拒绝他是不想让他看到她受伤的身体。因为她知道,如果不拒绝,接下去她自己也会控制不住的。唐湘育的脸上掠过一丝失望的表情。他把头仰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苏如用手支着头靠在沙发上,她的头发盖住了半边脸。这时,电话突然响了。苏如看了一下并没有接。“是我在不方便吗?”“不是!”她说,然后就拿起电话来接了。听了一会儿,她突然直起身来,惊骇地说:“陈浩,你千万不要冲动去干什么傻事。千万不要。既然你为了我好,你就不要冲动,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的。”
因为靠得太近,也是苏如的神态异常使他仔细地去听电话里的声音,那是一个男子的声音,显得有点怪异。“结束了,苏如。你要记住,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真正爱你。”说完这句话,便挂了机。苏如愣在那里,好一会儿,她又拨过去,好像已经关机了。苏如开始变得心神不定起来,“他要干嘛?”她自语道。唐湘育说:“要不,我先走了。”然后就起身出门去了,独行在寂静的校园里,他心里显得凉凉的。
雨季过去了。春江上游的艳阳已经照临到了这个连月以来阴霾笼罩的城市。洪水在缓慢地退去。城里的居民们开始不间断地到桥上来看退水的样子了。而报纸和电视台的新闻也不再是整版整版的或者整个时段的关于洪水的报道。甚至于连那起交通事故的后续报道也上了一版。城里共有三家报纸报道那起事故。内容都在传递同一个消息:一是死者的身份已经查明:死者是新世界的总经理闻小勇;另一个内容就是因为目击者后来提供的较为详细的情况,表明这是一起谋杀案,案件已交由刑侦部门处理,估计此案不日就能真相大白。凶手将被绳之以法。报道里依然是天网恢恢以及等待凶手的将是法律的严惩之类的词句。由于社会新闻过多过滥的缘故,这则新闻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震撼。与不久前学校食物中毒三死十伤,及所谓敲头帮连敲死几名居民相比,这显然没有引起人们太多关注的热情。春江之水缓慢地浩荡东去。陈浩和琴也出现在如蝼蚁的人群里,由于沿城市一侧的江堤旁已经修筑了一条宽阔的水泥路面,因此陈浩和琴在春江大桥头停了一会儿之后,才沿着那条道顺流而下往春江二桥方向慢慢而行。
原本他们是要开车来的,但陈浩不愿开,琴问为什么?陈浩怪怪地一笑说:“等一下你又开不回来。”“我又没说我要开。”琴说,她正在学开车,刚上路一会儿,看到行人手就不听使唤。沿江的高高的堤岸上竖着仿古的石栏。在石栏与水泥路之间有一条略低于路面的水泥路,等距离地栽种着一些球状的绿色植物。陈浩的心情非常好!他执着琴的手沿着石栏散淡地走着。水流的速度比他们快一些,所以,有一些从上游下来的树枝一类的东西从他们不远处的江面流过。“你第一次到东方广告来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个季节吧!”陈浩说。“当时可没有发水。”“两年时间就过去了。真快,这两年我让你受了很多委屈。”“浩,你怎么啦?你为什么要说这个。”琴紧紧地攥着他的手,“我愿意这样。”有一段,他们一直没有说话。陈浩想在石凳上坐一会儿,但那上面潮湿而泥泞,所以没有停下来。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刻,因为潮湿的空气使得阳光显出一种鲜嫩的感觉来。粼粼的江面就像栖落一群翅膀灵动的黑色蝴蝶,整个景致显出一种耀眼的美丽。走着走着就到了春江二桥。站在桥中央扶着粗大而冰冷的桥栏。陈浩显得有些沉醉的样子,琴靠在他的肩上感到一种幸福和踏实。这样的时候对她来说实在太少了。“你看,”陈浩指着远处江面上漂流过来的一团东西说,“那是什么?”琴说:“好像是一头牛。”“不对!是一头猪。”“是牛!”“是猪!”陈浩说,“打个赌!”“打赌就打赌。”琴说,“要是猪,我就是猪。要是牛你就是笨牛。”“好!”陈浩说。那团东西漂下到桥下时,他们看到那果然是一头牛。“笨牛!”琴轻轻地打了一下陈浩。“再赌一次。”陈浩说。“赌就赌,赌什么?”陈浩看了一下水面。由上游和下游各有一艘船过来,下游的拖船离桥已经很近了。上游的客船稍远一些,但是顺水。“你说,那两艘船谁先过桥。”陈浩问。“上游的客船。”琴说。“应该是拖船。”陈浩肯定地说。“赌什么?”琴歪着头说。“拖船先过,你就可以找别的男人去;客船先过,我就从这里跳下去。”琴生气地抛开陈浩的手,“不赌啦。这叫什么赌嘛?”陈浩没有回答她。他痴迷地望着江水,沉默着。船慢慢地靠近大桥,那艘客船在拖船近桥的时候已经穿桥面而过了。“你输了吧!”琴嗔怨地说,“那你跳下去吧。”“好吧!”陈浩说,“不过让我抱一下你。”琴看着陈浩样子大笑起来,说:“你抱吧!”陈浩走过来,把琴揽在怀里,紧紧地搂着,然后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琴倏然地陶醉在陈浩前所未有的柔情里。陈浩松开琴以后,望了一眼这个女孩,突然像一只巨型青蛙那样,呼的一声穿过桥栏跃进滚滚的江水中。只有他的脚在江面上溅起一点水花,然后什么也不见了。“浩——”琴大叫一声伏在桥栏上,接着整个身子便软了下去。
苏如是这样在法庭上陈述那天上午去找陈浩的事实经过的——她说,当时小燕到基地去处理排水问题,她大约九点钟从家里出来,就到了陈浩的东方广告公司办公室。当时只有陈浩一个人,她就把闻小勇把她绑架到新世界勒索三百五十万人民币的情况跟陈浩说了。法庭审判长制止了她关于绑架内容的具体叙说,认为那是否属于绑架或者是经济纠纷引发的争议需要另案认定。但苏如在跟陈浩叙述时,还是详细地叙述了她被关在楼上蓝堡厅里被两个年轻人看守时的情景。闻小勇说,你把支票开给我以后才能走。并对那两个年轻人说,她是我用过的东西,怎么对待她你们知道。两个年轻人在闻小勇走后,就用漆包线隔着衣服抽她。从上到下全身抽,说到这儿,苏如就撩开罩在身上的睡袍让他看像网一样罩住全身的血痕。法官说:“你为什么要给他看,你是否在激起陈浩对闻小勇的仇恨并暗示他去谋杀闻小勇?”苏如说:“不是。我只是要求他把我的身体拍下来,为以后我控告闻小勇作为定罪证据。”“你为什么只去找他拍,你还有其他电视台的朋友。”法官下面的问话提到了我,认为从身体的亲密程度来看,她更有理由找我去拍下她身上的伤情。“我为什么不能找他。”苏如说,“几年前他就给我拍过一个写真集,我非常喜欢。我可以说,他的水平在全国也是数得上的,所以我找他拍下来。”这时候,检察官要求苏如把她在这一过程中有关陈浩的内容复述一遍。苏如拒绝了。她说:“那是我情感上的一些个人隐私,我没有必要在这里回答。而且你们在审讯我的时候不止一次地问过我,你们应该有笔录的。”法官说:“涉及到个人隐私的问题你可以不回答。但你必须回答由公诉人提出的有关本案的具体问题,——公诉人,你可以提出更具体的直接与本案有关的问题。”公诉人接着说:“陈浩是在深夜十一点五十五分撞死闻小勇的,我们在电信部门查到了十二点三十分的时候他给你打电话的记录,整个通话过程为二分二十八秒,这两分钟时间是陈浩告诉你,他已经把闻小勇撞死,对吗?”苏如说:“他是给我打了电话,我只感到他身上有什么要发生,但没想到他已经把闻小勇撞死了。”“请你向法庭陈述二分钟的电话内容。”“我接通电话时,他第一句话就说:'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你记住,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真正爱你。我愿意为你去做一切。'我感到要发生什么事了,依他的性格,所以我就对他说:'你千万不要胡来,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我的事我自己会有能力解决的。你千万别犯傻,你在哪里,告诉我,我来接你。'他说,没事,你不用过来,你记住,只有我一个人真心爱你,他又重复了一句。当时我以为他喝醉了酒。就这些。”公诉人问:“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苏如犹豫了一下,迟疑地说:“没有!”“你说的不是事实。”公诉人说,“你可能是在陈浩告诉你他已经把闻小勇撞死之后,安慰他,叫他不要害怕,或者商量着如何躲避公安机关的追查,或者你在向他证实是否确已把闻小勇撞死!”“不!我没有。我当时根本就不知道他开车去撞死闻小勇,你们凭什么认定我就非要找陈浩去谋杀闻小勇。”苏如在法庭上泪流满面地说着,但公诉人和法庭对此视若无睹,不为所动。不过,在法庭宣布休庭,择日判决前,法官对苏如说,如果你能找到谋杀案发当晚陈浩打电话给你时,你所说的那些内容的证据,将会对你的判决有利。二审判决前,苏如并没有提供那晚陈浩给她打电话时电话内容的旁证。但是法庭依然作了维持原判,判苏如无罪释放的终审判决。作为苏如的辩护律师,公平律师事务所主任况远在谈到这起案子的判决时,他认为这起案子的判决说明我们的法制真正开始走向重证据,不以人为的意志为出发点的法制轨道上来,这也是我们社会的一大进步。况律师作为辩护律师在法庭上的表现令人称道,特别是法庭调查结束后被告人和代理律师作最后陈述时,他的最后陈述颇为精彩。他在陈述本案的基本事实过程之后,说:“审判长、审判员,一桩谋杀案发生了,谋杀嫌疑犯在他自杀前留下的遗书中已经非常明确地交待了自己的犯罪事实,但是公诉机关却一定要指证我的委托人是这一谋杀事件的同案犯,甚至是主犯,在所有指控我的委托人的犯罪证据里,我们没有看到任何一条是直接的证据,或者说,没有一条事实的证据,所有的证据就是因为我的当事人有谋杀闻小勇的理由,即闻小勇讹诈她,绑架她,并对她的身体进行过伤害。如果仅仅是因为我的当事人有谋杀闻小勇的理由就认定她有谋杀闻小勇的动机和行为,那么,闻小勇曾经把上百人送进了监狱,他应该被谋杀过上百次了。我们的社会人与人之间总会存在着纠缠不清的恩恩怨怨,如果有了恩怨就一定要以谋杀的方式来解决,那么我们的法院也不用设民庭,法律也不要民法,只要一部刑法就够了。纵观闻小勇与苏如之间的所谓恩怨,我们认为,这只不过是一种债权纠纷,是一起没有认定事实的经济纠纷而已,所引出的绑架与讹诈,都是这一纠纷引出的后果。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就此认定这一纠纷必然导致苏如要去谋杀闻小勇。
“谋杀闻小勇的是凶犯陈浩,而且只有陈浩一个人,与其他人毫无关联。陈浩之所以要谋杀闻小勇并不是受苏如所指使,而是他本人对闻小勇充满了仇恨。在我们出示的陈浩的遗书和陈浩生前的女朋友刘琴的证词里看到,陈浩已证实是闻小勇派人彻底砸毁了他的公司。并打伤了他的女朋友,特别是当他看到闻小勇伤害了他心中的偶像,对苏如造成的身体伤害以后产生了报复行为。陈浩是一个精神并不健全的人,他的家族有过精神病史,他本人也有典型的抑郁型精神病症。虽然没有精神病院的认证,但医学专家认为,这类人在受到心理和精神的刺激之后就会有明显的暴力倾向,正因为如此,他才用车把闻小勇撞死了。他的这一犯罪行为完全是他一个人实施的。他的自杀也正是这种精神状态的一种延续。”况律师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看了一眼站在被告席上的苏如。接着说:“犯罪嫌疑人自杀身亡了。按照死者不再追究罪责的法律原则,本来这起凶案应该结束。但是,公诉人却要让另一个人到被告席上来接受审判的原因是:我的当事人和凶犯有情感上的纠葛。事实是,凶犯只是对我的当事人爱慕而已,只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现在,大家看到站在被告席上的是一个美貌惊人的女子,可以肯定地说,她的爱慕者、为她单相思的人不计其数,难道所有的单相思的爱慕者的一切违法和犯罪行为都需要她来承担吗?二分二十八秒的通话,完全可能是一个单相思爱慕者向自己心仪的女人在犯罪后产生的一种面对法律恐惧的心态流露,甚至就是一精神病患者的呓语。公诉人还说到,因为我的当事人富有,曾经在犯罪嫌疑人筹办公司的时候给过他一笔注册资金,但是,这笔钱在注册不久就已经归还给了我的当事人。难道这也要成为她指使杀人的一个理由吗?现在,我们看看,假定站在我们面前的这个女子是一个长相难看的女人,或者是一个度日艰难的下岗女工,请问公诉机关还会指控她吗?难道美貌和财富就一定跟罪恶连在一起吗?”半个月以后,检察院向省高院申请撤回抗诉。原因是有关疑犯陈浩在案发后与苏如的两分钟通话内容被证实无误,证人是唐湘育。
这一年的冬天,我结婚了,我的妻子就是那个胖乎乎的中学数学教师。一个为了一个空手袋而不惜流出鲜血的女人。我想在以后的岁月里她一定会守护一个属于她的家。哪怕这个家只是一个空壳。不过,我还是希望在未来的岁月里这个家会有爱情来临。在一个暖和的冬日里,我们一起到民政部门去办理结婚登记。我们交了大约二千块钱带回来两个红本本和另外一些搭车卖给我们的东西和一份保险公司的婚姻保险。民政部门的同志说当我们结婚五十年的时候,我们可以到保险公司领一大笔钱。我对妻子说:我们一定要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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