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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獒不是狗-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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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嘎朵觉悟跑出去了;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仿佛它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必然会受到阻拦;就尽量悄悄的;鬼魅一样躲过了人们的眼睛。它跑向山坡上的犬舍;一层层地巡视着;步子是碎细的;谨慎!小自;甚至有些怯惧;有些满怀歉意的害羞;毕竟它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别人的领地;知道自己是鲁莽的。

但是眼睛执着的扫射和鼻吻坚定的指向;却掩饰不住它生命深处的另一种冲动。它忽略了所有的公獒;只在母獒的栅栏外面停留。不是这一只;也不是那一只;到底是哪一只呢?最后它来到最高层的一间犬舍前;恍然大悟地停下了。

嘎朵觉悟羞涩而胆怯地问道:你好。里面的母獒却比它要大胆而率真;扑到栅栏上;直立而起;呼呼地冲它叫着;满嘴都是哈喇子。

所有犬舍里的藏獒都在吼叫;有愤怒的;有嫉妒的;有惊怪的;还有热情招呼和亲切问候的。人们跑上来了。袁最在前;花馨子在后;他们身后是几个饲养员和黑胖子;最后是李简尘。嘎朵觉悟看到袁最飞步来到跟前;沮丧地趴在了地上。里面的母獒觉得来人不仅陌生;而且冲撞了它跟这只大公獒柔情蜜意的交谈;冲着袁最大发雷霆。袁最一看就知道是为什么;冲着母獒挥了一下手说:“就你?翻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吧?”又朝嘎朵觉悟训斥道;“你怎么乱跑?太危险了。你这么好的藏獒谁见了谁嫉妒;想搞死你的人不是一个两个。”

黑胖子跑了上来;兴奋地说:“瞧瞧;它一下就找准了。我这里的母獒就这一只是发了情的;也不知怎么搞的;夏天发情。我还担心找不上这个季节发情的公獒呢。”又对饲养员说;“快把犬舍打开;让嘎朵觉悟进去。”

袁最说:“不行;嘎朵觉悟还没发情呢;不可能交配。”

黑胖子说:“这个瞒不住我。它对母獒发情的气息这么敏感不可能没有发情。”

袁最蹲下去;紧紧抱住嘎朵觉悟说:“我的藏獒我说了算;我说没发情就没发情。”

黑胖子说:“你是不想让我的母獒怀上嘎朵觉悟的孩子吧?我给你钱哪;要多少都行;你说个数。”

刚刚走上来的李简尘说:“什么钱不钱的;咱们都是一伙的;资源要共享。”

袁最断然说:“不可能。嘎朵觉悟是神犬;不是随便什么母獒都有资格跟它交配;给多少钱都不行。”

他实际上回答了两个问题;一是樊场靠交配赚钱;不能不要钱;二是就算给钱;嘎朵觉悟决不跟黄海獒场以外的任何母獒交配。

黑胖子气急败坏地说:“人家简尘都舍得把整个羹场给你;你怎么连配一下都不肯?这算什么同伙?

太他妈的不仗义了吧?”

李简尘拍了一下黑胖子说:“袁最说得也对;老黑你就别打这个主意了。”他的拍打显然暗示着某种深意;黑胖子叹口气;立刻改变了态度;哈哈一笑说:“袁最;咱是可以一起喝醉的朋友;我相信以后你会主动给我配种的。走啊;喝酒。”

袁最让黑胖子找来一根牵引绳;拴了嘎朵觉悟;和花馨子费了很大劲;才把它扯离那间犬舍。从这一刻起;袁最就没有让嘎朵觉悟离开自己的眼光;无论是吃饭喝酒;还是签订合同;他都把牵引绳缠在自己手腕上;连花馨子想替他牵着他都不肯。傍晚;黑胖子让自家獒场的货运车把袁最的十一只大藏獒和嘎朵觉悟送回黄海獒场。一路上;花馨子坐在驾驶室;袁最跟藏獒们待在车厢里。夕阳的红光飘洒而来;把袁最的脸膛照得赤红赤红的。嘎朵觉悟过来舔了舔他的脸。他知道自己脸是红的;喝酒红加上夕阳红;便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脸上渗出血了?”突然一愣;藏獒是色盲;如果没有出血;它不会因为红色便误以为有血。可是他脸上干干的;怎么抹手上都没有血。他摸摸它的头:怪了;你到底舔什么呢?

回到黄海獒场;安顿好嘎朵觉悟和十一只大藏獒后;花馨子就回自己宿舍了。她没跟袁最说话;显然是不高兴的。袁最在自己宿舍待了一会儿;想睡又睡不着;便去敲花馨子的门。花馨子说:“敲什么敲?

我又没上锁。”原来她是给他留着门的。袁最进去;给自己沏了茶;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一边看新闻;一边喝茶。

“过来馨子;坐这儿。”袁最拍拍自己身边的沙发坐垫。

花馨子坐在离他稍远的单人沙发上没有动;跷起二郎腿;生气地说:“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要答应李简尘的条件?什么不能亏损;给他上缴百分之五十的利润;什么忠于事业!上级!绳子!蚂炸;都是狗屁;他是想牢牢控制住你;然后再把你的一切夺走。你难道看不出来?袁最我告诉你;你现在就是李简尘和黑胖子的一个帮凶;你跟他们一样成了祸害流浪狗祸害藏獒的刽子手。”

袁最失望地盯着她:“馨子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眼前放一面镜子;一边照着一边说?你看你眉头皱着!眼睛吊着!嘴巴撤着!腮帮子鼓着;多么丑陋。好好一个漂亮女人怎么生起气来就是这副德行。女人的表里真是反差太大了;用抬举你的话说;就是你有冰雪美丽的外貌;却没有冰雪聪明的脑袋。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想不明白:你说他们以收容所为旗号;大肆行骗;证据呢?你说他们杀藏獒!贩狗肉!炒了爹妈当菜卖;证据呢?你不成为他们的人;怎么可能知道他们的底细?”

“好像你还有理了?你不是说你能想出办法来吗——砸了所有的狗肉店;杀了所有害狗害人的坏蛋?现在别说实现你的目标!我们的目标;就连本属于你自己的都可能保不住了。”花馨子说着;尽量放松脸部的肌肉;她可不想让自己变得丑陋不堪;尤其是在袁最面前。

“难道我们去黑胖子獒场就是为了杀人?不是吧?杀掉他们其实并不难;我今天就是带着刀子去的;要不是嘎朵觉悟及时赶到;说不定现在已经没有黑胖子和李简尘了。可那样的话我们也会把自己搭进去;同归于尽不是我的目的。”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跟他们混在一起同样犯罪?”

袁最诚恳地说:“我们不能急着杀人;得先把事情做起来。如果你知道坏人正在自杀;不久就会一命呜呼;你干吗还要杀他呢?馨子我向你保证;只要我不出事;就一定能让你看到他们受到惩罚的那一天;所有的坏人;包括残害流浪狗!贩卖藏獒肉的李简尘!黑胖子!逼死你父亲又毒死你的流浪狗的歪鼻子城管;他们都会受到惩罚。”

“那可能是一个很远很远的未来了。”花馨子叹息着说。

“不会很远;一个人的一生才多长。现在我想知道的是;你那么痛恨杀害流浪狗的人;为什么不痛恨我呢?”

花馨子放下二郎腿说:“我也这么想。我痛恨害死了许多狗的李简尘;却不恨同样害死过许多狗的袁最;照理不应该呀。也许可以这样解释;我宁肯这个世界多一些有罪而悔罪的人;也不想多一个无耻到不知道什么叫罪恶的人。那些表面上没有罪的人;其实是无耻麻木到不知道什么是罪的人。你跟他们完全不一样。”

“谢谢你这样看我。你说见了李简尘我就会知道;为什么你会爱上我。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你爱上一个杀人犯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继续杀人。你今天带我去黑胖子獒场;也是为了让这个杀人犯见识一下他的下一个杀戮对象。”

“你锡如寸了;我就是这样想的;不好吗?”

“你永远不会忘记我是一个杀人犯!纵火犯!盗窃犯!强奸犯。”

“你也永远不会忘记我曾经是李简尘的帮凶;我一直在跟他们分赃;现在又是你的同伙;你的所有的罪;都是我的罪。”

“说真的我有时候真想忘记我是一个罪人。我想拯救我自己;却不知道我有没有灵魂;要是有的话我很想把它换一下;把别人的换成我的。我希望有一天你会说;我的所有的善;都是你的善。如果我的生活中有这样一个人;他每天提醒我做一件好事;我会万分感激他。”袁最看她一脸茫然;又说;“现在有两件好事我们一定要做;一是想办法为王故翻案;让他早日出狱;二是建立自己的流浪狗收容所——一个真正给流浪狗养老送终的地方;跟李简尘和黑胖子对着干。”

花馨子沉吟着;突然说:“赞同第二;反对第一。

王故要是无罪;我就有罪;我是诬陷罪。你舍得为了他把我搭进去?”

“也许会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伤害你;也能捞出王故来。我再想想吧。至于流浪狗收容所;既然你同意;就算已经建起来了;明天就开始工作。你是专业驯狗师;肯定认识不少獒场老板;我们第一步就是跟他们联系;把他们准备溺死活埋的品相不好的小藏獒要过来;必要时可以付给他们一点报酬;说好让他们不要再给李简尘和黑胖子。要是李简尘问起来;你就说是为了充实一下黄海獒场。等过一阵;时机一成熟;我们再公开我们的收容所;名正言顺!

大张旗鼓地做好事。你说呢?”看她使劲点头;又说;“看来我们应该庆贺一下;獒场属于我们了;我被偷的十一只大藏獒找回来了;我们自己的流浪狗收容所也建起来了。”

“你又想喝酒;还没喝够啊?是不是想着我这里有好酒;不喝完不罢休?”

“晒算什么?我们可以用别的方式来庆贺。”

花馨子眯起眼笑着;尽量想让自己显得淫荡一点:“什么方式?”

袁最扑了过去。两个人滚倒在沙发上。

“我们是人;我们随时都可以;一年四季都可以;发情对我们来说就像每天吃饭那样容易;所以我们人是地球上数量最多的。如果嘎朵觉悟跟人一样就好了;这辈子就可以有一大堆小嘎朵觉悟了。馨子你相信上帝吗?要是相信你就能理解我。我崇拜藏戴就跟信徒崇拜上帝一样。”

“我不信上帝;但我有我的崇拜。我像信徒崇拜上帝一样崇拜我的身体。我要是一只母藏獒;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你刚才说什么;眼前放一面镜子;随时照照自己?这正是我喜欢的;一遇到不痛快的事情;我就会脱光自己照镜子。一照心情就好了;上帝给了我这么漂亮的身体;就得在其他方面让我不如意;凭什么要让我把好事都占了呢?”

“你要是藏獒你就是各姿各雅;我见过的最好的母獒。馨子你今天也看见了;嘎朵觉悟已经有了发情迹象。这恐怕是我们獒场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找到一只能般配嘎朵觉悟的母獒。要是让它跟黑胖子獒场的那种母獒交配;就是对嘎朵觉悟的侮辱;也是对它生命延续的不尊重。我们黄海獒场目前还没有一只母獒能配得上嘎朵觉悟;别处恐怕也没有;就算有;我们也不能把嘎朵觉悟的后代流传到外面去;嘎朵觉悟和它的所有后代只能属于我们黄海獒场。但是在我眼里;唯一能配得上嘎朵觉悟的就是各姿各雅。

我差一点把各姿各雅搞死;如果死了;那是我此生最不可饶恕的罪责。现在它没有死;我又觉得如果不能把它搞到手;也是我此生最不可饶恕的罪责。因为它是嘎朵觉悟的绝配;它之所以活过来;也许就是为了嘎朵觉悟;也为了它的八只小藏獒。各姿各雅!嘎朵觉悟和八只小藏獒;它们应该是形影不离的一家人。

可现在它们天各一方;谁也不知道谁。馨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是个贪心不足的人;我一定要把各姿各雅弄到我们獒场来。如果我们不下手;也许很快就会被别人搞走。这么一想;我就心急如焚。我想我该出发了;从你的身边起步;再去一趟西海的青果阿妈草原。你肯定以为我疯了;那不是自投罗网吗?但我想这样的风险还是值得一冒的。疯就疯吧;反正已经疯过了;为了藏獒;就让我们疯到生命结束吧。你说呢?也许没有想象得那么艰难;会非常顺利;因为这次我既不打算偷也不打算抢。我可以多带些钱;托别人去买;到手后赶紧回来。”

“袁最;你觉得这样一边做爱一边商量工作很来劲是不是?”

“我担心待会你就会泄气;不答应我的请求。”

“那好;那我们就在高潮到来之前把獒场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定下来。我要说的是;你疯了;真的疯了;但我欣赏的就是你这股疯劲。却巴;我等你;需要带多少钱;你说。各姿各雅;各姿各雅;别停下;各姿各雅。”

“你搞颠倒了;你是各姿各雅;我是嘎朵觉悟。各姿各雅;各姿各雅……你现在知道我了吧?为了藏典的一根毫毛;我愿意穷尽毕生的财富!所有的生活。”

两天后;袁最带着花馨子交给他的一百五十万的一张银行卡;离开了黄海獒场。但是他没有直接去机场;而是先去了一趟两年前他辞职离开的妾睐律师事务所。他在首席律师胡果的办公室里待了一个小时;最后把银行卡放在胡果面前;又拿过一张纸来写下了密码。

袁最说:“一百五十万你随便打点;我希望两个月内见到自由了的王故。”

胡果说:“他判了八年;这才两年多;不好办。”

袁最说:“我知道不好办。你就说办不办吧?”

胡果拿起银行卡说:“你就不怕我既不捞人;又不还钱?”

袁最说:“你不敢。我在江湖上混;已经不是一般的人了。”说着;味啦一声拉开冲锋衣的拉链;敞开衣襟;让对方看了看里面的杀猪刀。

袁最离开胡果后把杀猪刀装进了行李箱;然后给远在西海府的王英人打了个电话:“我今天飞到西海府;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明天去美人广场见你;咱们得好好喝一场酒。”坐在飞机上时他一直想着各姿各雅;心说这个世界是强盗的世界;我是强盗一分子;不偷不抢就不算生活。各姿各雅;我来了;你还记得我吗?

第九章 路多多

1

从青果阿妈草原往东行驶;路过西海湖;快到西海府的时候;有一段公路特别繁忙。它不仅连接着个青果阿妈草原;还是来去海西草原!海北草原!海南草原!羌塘草原!康巴地区以及藏南!藏东!阿里的必经之路。我说它繁忙不仅是因为车多我必须减速;还因为在将近两百公里的路上;我至少看到了五辆运送藏维的卡车。五辆;这是前所未有的密集;整个青藏高原有多少藏獒经得起这样的打捞?每一辆卡车上都是三四层的铁笼子;装满了大大小小的藏獒。每每看见它们我就会冲着挡风玻璃喊起来:佛祖!上帝!我亲爱的老天爷;救救这些草原精灵吧。它们来自哪片草原我不知道;只知道它们无疑是要被运往内地的。如同流放的囚徒;它们在回望故土草原的悲伤中走向了异域他乡;谁能知道它们内心深处的酸楚呢?谁能说它们一路上的长啤短叫不是哭声!不是对人类的哀求呢?藏獒作为优秀的犬种最大的优点就是守护家园!忠诚主人;最大的痛苦也就是离开老家!离开主人。这种强力施加给它们的感情折磨;比施加给人要残酷一百倍。因为人会倾诉;并在倾诉中得到同情!安慰和宽解。可是藏獒呢?没有人听懂它们的话;知道它们想什么。除了我;我算是听懂了;却又一筹莫展。这样的无奈让我泪眼模糊。我回头对后排座上的各姿各雅说:“我们一定要找到八只小藏獒;把它们送回草原。如果我做不到;各姿各雅;你就咬死我。”

一路上;只要看到运送藏獒的卡车停下;我就会把我的北京吉普开过去停在旁边;带着各姿各雅下车;一来想看看有没有八只小藏獒;二来想跟驾驶室里押送藏獒的人聊几句。那些职业贩狗人都是互相串通!满高原乱跑的;也许他们会提供一些线索呢。

但是每次下车都让我气不打一处来;不是因为我的调查一无所获;而是因为运送途中对藏獒惨不忍睹的虐待。

“这铁笼子太低了;藏獒卧着都能顶着头;它连翻个身都不可能。一连几天;长途跋涉;换了你你能受得了?”

“九只藏獒;就这么小的一个铁笼子;太挤了;卧的卧;站的站;互相踩踏;踩死踩伤了怎么办?里面那一只怎么一动不动?是不是憋死了?”

“它们多少天没吃没喝了?三天?不吃可以;不喝怎么行?你们不知道藏獒随时都要喝水吗?你看它的鼻子;都干燥得裂口子了。越往前走天气越热;老天;养藏獒就是养孩子;你们这样虐待是要遭报应的。”

我的指责没有引来任何反响。押送藏獒的人冷漠而讥消地望着我:你谁啊?神情里的排斥让我一下子看清了他们的身份;他们并不是一些自称“爱獒人”

的养殖藏獒者;只是一些买卖人;知道这玩意赚钱就到处收购;长途贩运。对他们来说拉一车活灵活现的藏獒就跟拉一车冷库里的冻羊肉是一样的。他们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被我用一根糟麻绳牵来牵去的优雅无比的各姿各雅;因为这与他们的赚钱无关。我悲叹一声:就是这伙人;组成了所谓中国藏羹经济的第一环。从第一环开始;直到最后一环;被贩卖的藏獒会多次经历肉体和感情的双重磨难。从事藏獒生意的人;就在藏獒一次次的磨难过程里;牟取了一沓沓丰厚的钞票。

最糟糕的当然还不是他们;而是我。我是藏獒磨难的肇事者。尽管我写那些关于藏獒的书时;并没有发动一场空前贩卖的意思。但是当没有初衷的结果汹涌而来时;那种为怀念藏獒铺排起来的文字;便成了给藏獒送葬的哀曲。

各姿各雅似乎比我更在乎它的同类受到虐待的境况;不停地吼叫着;先是惊讶与问候;接着便是对八只小藏獒的呼唤;后来就愤怒和悲哭起来。有一次它甚至扑向了一个贩狗人。贩狗人看到车上的藏獒为了从铁笼子里伸出头来;都把铁杆挤弯了。他踩上车厢;使劲想把那些伸出来哀求饮水和自由的獒头德回去;没有奏效;便跳到地上;从驾驶室拿出一根棍棒;朝着一个个獒头狠揍起来。各姿各雅扑过去时;把麻绳扯断了。我把手里的半截麻绳一丢;并没有上去阻拦。它扑倒了那个贩狗人;撕破了他的衣服却没有咬死他。它是多么懂事啊;不想给我增添麻烦。而我却不比一只藏獒更理智;一直很遗憾它居然没有咬死他。

我在失悔而愤患的晚霞里回到了西海府。停了车;带着行李和各姿各雅上楼梯时;心情才好起来。

我说:“委屈你了各姿各雅;我这里没有原野和蓝天;也没有奶茶和酥油;晚上我们吃面条吧;家里好像还有挂面;冰箱里可能还有一点冻肉。你希望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寻找八只小藏獒?你说什么?已经开始了?

对对对;已经开始了。”我住三楼;两室一厅。各姿各雅还算照顾我;对这样狭窄的住所没有表示出急躁和反感。它大概想起了沿途那些被关在铁笼子里的藏獒;相比之下;它就是身在天堂了。整整一晚上;它都很安静;也能按照我的指挥去卫生间我铺好的报纸上拉屎撒尿。我说:“你真乖;不会说话的朋友。”

但是第二天一早;在我给路多多打了一个电话后;各姿各雅就显得有些不耐烦了;老在门口转悠;不时地用爪子拍一下门;向我示意它要出去。我想我们应该休息一天;就把它关进了客厅的阳台。它立刻发现阳台比室内更接近外面的世界;人立而起;趴在栏杆上往下眺望;一会儿又回身透过玻璃门;望着客厅里的电话;那种急切而无声的期盼让我心里不禁酸酸的。好了;我也不休息了;旅途的疲劳就让寻找八只小藏獒的乐趣来消除吧。我又打电话给路多多;把跟他见面的时间从明天改成了今天。

我先开车来到宠物用品店;买了一根结实的牵引绳;从各姿各雅脖子上换下了那根我在路途上临时凑合的糟麻绳;然后直奔省政府应急委员会总部。

2

路多多没想到我会把各姿各雅带进他的办公室;挥着手说:“你居然把它随时带在身边;这里是政府机关;出去出去。”我听他的口气他是知道各姿各雅的;便问道:“鹫娃州长给你打过电话了?”他没有回答;畏惧地从一张很大的黑色写字台后面站起来说:“想喝茶你自己倒;它不会咬人吧?”听我讲了在途中扑咬贩狗人的事;他又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要是今天不答应你的要求;你就会放它咬死我?失踪的八只小藏獒就是它的孩子?怪不得你这么上心;将来就是跟它一样的八棵摇钱树。”

我告诉路多多;我要去火车站和机场调查从地震到现在托运动物的记录;如果查到记录;就追踪而去;如果查不到;就说明八只小藏獒还没有离开西海;说不定就在西海府。但我不是警察;火车站和机场凭什么会调出记录让我看?我要求路多多以应急委员会的名义给对方打个电话;这样就好办多了。

“你一定会问;要你调查?公安局是吃干饭的?”

“不不不;我不会这样问。丢失了八只小狗;又不是八个孩子;这算什么?公安局听都不愿意听。现在积案!大案!重案太多;就算你说它们价值百万千万;那也排不上队。”

我兴奋地说:“公安局不插手就好;亲爱的贿赂多多赶决打电话呀。”

路多多立刻黑下脸来:“以后不准你这样叫我;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不准。”

“你又没真的贿赂;心虚什么?”

“我就心虚了;就不准你乱叫;怎么了?还要不要我给你打电话?”他说着忘了各姿各雅;从写字台后面走出来;朝我跨了几步;突然又惊叫一声;返身回去了。各姿各雅冲他抱歉地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吓着你了。

我说:“你怎么这么怕狗?做了亏心事的人才怕狗。”

路多多望着各姿各雅;不计较地一笑;拿起了电话。以他的身份他当然不能直接打电话给火车站和机场;这个官腔十足的电话是打给隔壁办公室主任的;完了说:“你现在就去;有什么进展随时向我汇报。”

“你真是当官当得权欲熏心了;跟你无关的事情也要随时听汇报。”

他高傲地一笑:“只要我肯办的事情;都跟我有关。”

离开的时候我问他:“你说我们有事要做;什么事?”他好像想不起来了;我提醒道;“在我去青果阿妈草原之前你说的;还说我回来就知道了。”

路多多恍然想起似的“哦”了一声:“私人的事情不便在办公室里说;过几天我找你。”

一个小时后;我来到火车站托运办公室;没查到有用的记录。下午;又去了机场;在电脑屏幕的货运记录上盯了半天也没看到有价值的信息。以后想起来;其实是我心脑的意向主宰了我的眼睛:我希望八只小藏獒不要出现在这里;也就是希望它们不要流向内地。所以在抽检出的十几条运送藏獒的信息中;我只是一般性地注意到了两条其实很重要的记录:一是飞往蓝岛的航班上有个叫袁最的人一次运走了四只小藏獒和一只大藏獒。这跟我追踪的目标相差甚远;尤其是大藏獒的出现迷乱了我的思路。二是西海府美人广场的老板王美人同机运走了四只小藏獒。王獒人我认识;曾经以最隆重的待遇请我吃过饭;因为他坚决认为市场上藏獒价格的奴升是由于我的书的推动;他赚了钱就想到了饮水思源报答恩典。作为养殖经营藏獒的企业主;王獒人托运藏獒给他的客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叮嘱机场监管托运记录的人;如果以后有人要托运八只小藏典;上飞机之前一定通知我。为了让她感到她有责任和义务这样做;我说:“不能再流失了;藏獒是青藏高原的精魂;我们都是高原人。”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带着各姿各雅天天在西海府藏獒市场转悠;向所有在这里买卖藏獒的人打听八只小藏獒。这是一个自发形成的市场;就在离市中心稍远的一条街上;开始是一个来自青果阿妈草原的康巴人带着一只藏獒来西海府出售;据说就在这条他居住的街上成交了他的藏獒:十万元。这是那个年月藏獒的最高价。买卖藏獒的人立刻认为这是做藏獒生意的风水宝地;便开始朝这里集中;渐渐形成了一个市场。后来一些饲养藏獒的大户在街两边租房开店;用电脑画面和图片展示獒场有待出售和有待配种的藏獒;遇到买主和需要配种的主;再带他们去郊区的獒场。我的转悠虽然一无所获;但我相信就算被偷窃的八只小藏獒不会出现在这里;关于它们的信息却不会绕开这个唯一跟藏獒有密切关联的地方。说不定某一天某个人就会突然说起来:“一共八只;人见人爱;那是我见过的最棒的小藏獒。”我虽然没见过八只小藏獒;但我相信;既然是青果阿妈草原最好的公美嘎朵觉悟和最好的母獒各姿各雅的后代;就一定是优等里头的优等。

有一天;我正在穿街而过;突然有人从街边一家藏獒店里跑出来;追上我;拉住了我的手;然后用獒主特有的大胆和手语摸了摸我腿边各姿各雅的头:“色钦作家;你从哪里搞来这么好一只母獒?”

我一看是王獒人;笑道:“好久不见你了。我的藏獒怎么样;好吧?一千万;要不要?”

“别骗我;我知道你不是来卖藏獒的。”王獒人贪羡地盯着各姿各雅说;“真是太喜欢了;看在眼里拔不出来了;能不能借给我欣赏几天?”说着;巴结地脱下自己的藏式礼帽;吹了一口气;扣在了我头上。

阴差阳错;我几乎给所有商贩说到了八只小藏獒并留下了我的电话;却没有向王獒人提起。因为经过几天的打听;很多人都知道我在干什么;见了面还会问我:“找到了没有?”好像用不着再打听;一旦有线索;就会有人主动告诉我。我无意中把王獒人看成了他们中的一员。我跟他说了很多话;甚至都说好我可以把各姿各雅借给他养几天;也没有说起我在藏獒市场转来转去的目的。我说:“看来你是真的喜欢。

我对好朋友的要求;总是能满足就满足的。”其实我心里想的是;各姿各雅是野兽;它住在狭小的两室一厅里本来就很憋闷;却还要按照我的训导去卫生间铺好的报纸上拉屎撒尿;还要改变昼睡夜醒的习惯;跟人一样起卧。而王獒人的獒人广场是有院子有草地的;尽管不似草原那般舒心惬意;却也可以露天睡觉;可以巡游奔驰;可以和它的同类待在一起。藏獒有群居的本能;虽说越优秀的藏獒越孤傲;但如果脱离了同类的群体;孤傲就会变成孤苦伶仃。再说邻居已经找过我了;说我进出牵着一只大藏獒吓坏了上下楼梯的孩子。

王獒人开着他的车;我开着我的车;来到了地处郊区的獒人广场大门口。我把各姿各雅留下;把王獒人的礼帽还扣在了他头上。王獒人要请我吃饭。我拒绝了;我有别的约会。路多多上午打电话说:“我一直在犹豫;现在终于决定了。”他指的是那件不便在办公室里说的私人事情。

王獒人说:“那就明天吧。明天有个蓝岛的朋友来找我;也是养藏獒的;我们一起聚聚。他有一只公獒;太棒了;从体型到毛色;跟你这只母獒简直就是绝配。”

我好奇地说:“是吗?居然能配得上各姿各雅;那一定要见见。”

3

路多多把约会的地点选在市南的凤凰山上;一家隐秘而高档的饭店。酒和菜都是最好的;我虽然经常跟他吃喝;但仍然为官员们越来越高的公款消费水平而惊叹不已。路多多说:“你别大惊小怪了;我们这才算个啥?有一次我去北京……算了;不说这些引诱你愤世嫉俗的事情了。”

品着菜;喝着酒。我说:“什么事情;你快说。”他用简单而坚定的语言脱口说了出来。我吃了一惊;盯着他半晌才问:“什么?你要办獒场?”

路多多伸手抹了一下我的脸:“你最好把眼睛闭上跟我说话;别睁得跟牛眼睛一样;本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再说一遍;我想办一座藏獒养殖场。”

“就你?钱呢?那可得一大笔钱。獒场的好坏要看有没有好藏獒;好藏獒的价钱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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