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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光她是个美人-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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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萨仁为难:“姑娘昨夜换下来的中原衣裳,王爷已命奴婢们……扔了。”

“你们家王爷呢?我要见他!”从昨夜君蒙将我送进这穹庐,便没有再瞧见他人影了。

“姑娘莫要急躁,王爷一早被大汗召去,很快就会回来了!”

说话间前方毡门已被撩起。君蒙胡服着身,朗目星闪,神采奕奕,微笑着朝我迈步过来。拂手间塔娜萨仁已恭敬地退到了一边。

“连日奔波劳累,昨晚桑儿休息得可好?”

我瞪着他依旧不肯开口。一路行至西伶,就再也没有和他搭过半句腔,此刻闷声不吭仍是心中郁愤。

“饿了么?”君蒙俯下身瞧了瞧我:“塔娜,去端来黄羊尾子和热马乳……”

“不吃!那玩意儿太腥膻!”我一把打落君蒙放我肩头的手。既已到了西伶,就不想再跟他耗下去,终于伸出手去,没好气地开口:“拿来!”

“什么?”君蒙疑惑。

“解药!还有我的中原行头!”

“什么解药?”

“你……”我气结。

君蒙一顿身,眉头又瞬间舒展开来,只俯身冲我笑了笑:“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塔娜将端进来的早膳放在了矮几上。君蒙拉过我,团身坐了下来。将盛有马奶子的牛角杯朝我递过来,我不肯接。被强灌下一口后,疑惑着往杯中瞧了瞧:色清而味甜。我唏嘘:那种色白而浊,味酸而膻的马奶,该是出现在寻常百姓毡帐中的吧!

放下牛角杯,君蒙朝我笑了笑:“此为黑马乳。”

说罢又亲自将盘中的肉切成小块,用刀尖取肉送到我嘴边:“再尝尝这个,是不是也没有桑儿想象的那般糟糕?……其实这些都很容易接受的。”

一听他的话我忙将脸别过去:“我吃不习惯,不想吃!我只吃苏府中御厨炒的菜!”

“好!等过几日便为桑儿请来中原掌厨!”君蒙将肉片重新放入盘中:“说说,你还需要什么?待会命人一并为你办置妥当!”

“我要穿我的那套中原行头!”

“这好说。你不愿意穿胡服,不勉强你也罢。”

“我要回家!”

“往后,这儿便是桑儿的家!待会儿带你去外头走走。不过这里的草原还不算好的,走出金帐时记得将纱罩拢上,以免有风沙打上脸……我们的腾尔滕才是最美的!四月正是牧草疯长的季节,往后咱们去看那茫茫原野……”

“我不去草原!”我一口打断了君蒙的话:“我要穿我自己的衣裳,回我煜国的家,我要回苏黎身边!”一路上从煜国行过来,眼前挥之不去的全是苏黎躬身从马车上离开的身影。心里的怨念渐渐消失后,空下的那一块便被无尽的思念与惶恐填塞。

君蒙收拢思绪,朝我望过来,只淡笑着开口:“这个无法给你!还有其他想要的么?”

“苏黎的发簪!”

前方继续摇头。

“苏黎的亵裤!”

此刻君蒙端起牛角杯凑近唇边,动作优雅,可我话一出口瞬间便将他呛住,放下杯盏不住的咳嗽起来。一旁的萨仁忙上前递过帕子。

瞧了瞧在座的反应:我语出惊人自己倒是没有什么不适症状,苦了一屋子人顿时满脸不自在。朝塔娜和萨仁看过去,两位豪放直爽的女子此刻也已憋红了脸。君蒙挥手命旁人退下。

毡帐内只剩下我和君蒙两人。我拿眼直朝他斜过去,一脸挑衅:小样儿!懵到了吧?

君蒙脸上的尴尬也只是一会儿,瞬间又恢复正常。只见他直起身子,最后紧挨着我团坐下来,凑过头笑了笑:“人说西伶姑娘直爽,桑儿倒是一点也不输这气势!”

“所以这样的女人你还喜欢?你心中的语桑,不该是娴静端庄温润婉约吗?”一个细腻的女子突然间变得这般做工粗糙,君蒙真没看出来?

君蒙抿了口酒水:“以前的你就是太娴静温婉……直到后来瞧着你再一次鲜活的闯入我视线,我开始才后怕:差点便错过了你。所以现在,只想好好珍惜。”

“桑儿,”见我不说话,君蒙继续开口:“说实话……一别三月和你再次相逢时,你的脱胎换骨让我惊喜……”

我闷笑:“也就是说:美丽的蝴蝶停驻下来你当人家是败落的残花,可当蝴蝶变跳蚤了,看着她蹦跶得欢,反而觉得有意思了?”

君蒙全当我胡扯不予理会,只说道:“我答应过,会最大限度的满足桑儿的要求。只是苏黎的任何东西,我都无法替你找来。如果你硬是要,西伶的勇士们会卸掉他的铠甲缴获他的兵器,到时候我为桑儿讨过来……”

“你做梦!玉阳关的这一仗,煜国不会输!苏黎不会败!”

君蒙好脾气,仍旧只是笑脸相迎:“大汗如今忙碌得紧,方才便是告知我,此刻苏黎已被封王,领万千兵士,挥师西进了……煜国匆忙应战而我军蓄势待发……想必不久,便可以带着桑儿入住水草丰美的腾尔滕草原了。绿草羊群胡歌篝火,桑儿两年前心中的期许,我不曾忘记。”

“我自会去大草原!我要目睹苏黎铠甲着身的飒爽英姿!我要去领略苏黎率万马千军奔腾过来的雄浑霸气!”

“我要去……”我话还未讲完便被君蒙一把搂了过去封住了嘴。

我惊恐,呜咽着却挣脱不开,君蒙大概被我刚才的话激怒了,死死困住我不愿松手:“你好好看清楚!此刻在你眼前的不是苏黎!”我拼命甩头可君蒙的唇粘上来便不愿退去。我又羞又恼血直往脑门上涌,朝那探入我唇齿间的舌头狠狠咬下去……

换得喘息机会,我用手抵住他的胸膛,眼泪再也止不住汹涌而下:“君蒙,你为何要将我骗来西伶!我感动过你曾说你爱我,可是你的爱就是不折手段强取豪夺吗?”

“这次我并未抢夺,是苏黎亲自将你送上马车的!如若他对你真正不舍,又怎会轻易将自己心爱的女子拱手让人!你也瞧到了,苏黎并不是你心中的常胜将军!”

“是啊!他无选择的将我送上马车,苏黎应该很沮丧。他一生过得顺当,或许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服输过。可是君蒙你想错了!这一次,你表面赢得风光可事实是早已输得惨烈……你放我走吧!我不爱你也不会爱上你,我不能够带给君蒙任何幸福……”

“我有耐心等……”君蒙将我身上的衣裳理了理:“终有一天你不再这般倔强了,总会发现其实这身胡装才真正适合你!明日我会再命人将那为桑儿赶制的狐裘送过来……方才去见大汗,元妃说要请你去宫帐一叙!”

“我谁都不见!我要回我的煜国我要回苏府!”

“好,那咱哪也不去!”君蒙直接将我后半句略过,接着对我软言细语:“连日赶路太累了,你身子弱,我放你回榻上休息一会……”

“我不休息!时辰快到了,你给我解药!”想着苏黎焦急又痛心的神情,就怕自己一觉睡下去就再也没有机会瞧见苏黎了。胆小怕事并不是他的作风,可我在怨念的同时,一想到他正是因为对我的紧张而凡事变得小心翼翼,心里便五味陈杂难过得揪心。此刻我唯一能够为他做的,便是好好保住自己这条小命。

“解药!”我伸出手。

“我给桑儿解药,你能答应我保证不逃吗?”

“我能答应不死。”

君蒙起身,一把将我抱起:“那还是先好好休息吧!别想那么多……”

休息?!我闭上眼了还有机会再睁开吗?听到他的话,我拼命挣扎着从他身上滚落下来,一时急火攻心,喉头一甜,猩红的血便溢出嘴角。

“桑儿……”君蒙慌忙将我抱上榻,朝帐外吼道:“来人!”

萨仁走进帐内,瞧着地毡上沾了血迹,惊讶地朝我看过来,眨眼间便匆匆走出了毡帐。

“这下如你愿了?你从苏黎手中将我骗过来,便是想留着要慢慢折磨我至死是吗?”

“你先别动怒!知道自己身上积压有毒素,你的大夫也没告诉你要平心静气吗?你心心念念的苏黎就是这般照顾你的?!”看得出来君蒙焦急是真。

“如果不是你们下的毒,我会是只小强命!我的命再轻贱我也不想死,至少苏黎从来不会拿我做赌注!而你得不到的东西却只想要毁灭!”

我一时激动就将邢大夫嘱咐我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吐下大口血后人也被抽空。身子软倒下来时绝望也随之袭来。

“我也不曾拿桑儿去赌任何东西……”君蒙紧紧将我搂住,自嘲般的笑出声来:“我怎会拿桑儿的命开玩笑!我赌的,只是苏黎对你的态度而已……”

听到这话我缓缓睁眼,塔娜萨仁已端了药箱以及水盆进来。

君蒙浅笑了笑:“我哪敢真正喂你服下毒药!那不是什么露容丸,只是颗普通的滋补丸而已……”

夜舞沉吟

“睡着了?”外头毡门被撩起的声音传过来时,我已经迷迷糊糊不愿再睁眼了。

“王爷,语桑姑娘好像烧得越来越厉害了!”塔娜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药已经服下去了么?”

“是的,姑娘服了药刚躺下来。”

“恩,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帕子拧出的水在盆中滴答作响,额头上被烫热的毛巾已替换下去,我眉心稍稍舒展,又能够贪婪的享受这短暂的清凉了。

君蒙的手滑进我脖子时我猛的弹起身一把抓住了领口。

“别紧张!只是帮你松下颗扣子,这样呼吸要顺畅一点……”

听到君蒙的讲话后,手又无力的耷拉下去。只是仍旧不管用,呼吸越来越短促,全身烫得要将皮肤灼伤,胸口针扎般的抽痛……只感觉自己被悬浮在云端,四周空旷却无任何依托。原来君蒙并没有给我服毒,可猩红的血吐出口后,我还是病倒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最害怕的时刻终究来临了?我没有听邢爷爷的劝,没有记住苏黎的叮咛,所以我受到惩罚了……脑中一片浑浊,眼泪也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别哭,没事的……”抚过我脸侧的十指细腻。

“我是不是要死了?……苏黎……”我清楚身旁的手不是苏黎的,此刻我急剧盼念的那个人并不在我身边……溜…达…玲…儿

“傻丫头!哪有那么容易就死!我不会让你死的……”君蒙将我眼角的泪水拭掉:“放心,西伶有名医,有珍贵药材,只要桑儿稳定情绪好好休养,身上的余毒很快就能够排除掉的!”

“我喘不过气……”我手朝空中乱抓只想攀住点什么,苏黎你在哪!

有人将我身子托起,不断用手掌往背心处顺气,许久,呼吸才稍有通畅。

“没事的!刚吃完药,药效还未到,难受也只是一会了。乖,忍着点!”脑子越来越沉,只听到始终有人在身边细语劝慰:“别怕,有我在桑儿身边!你要乖乖接受医治,否则每次发病都会这般难受的!”

人语声在耳边开始秋千般荡开荡远,又渐渐由渺远到清晰,漩涡似地卷涌回来。脑子里轰鸣着就要炸裂。我颤抖着将手伸了出去……身边还有人没?

“苏黎……苏黎!”

手被人抓住握紧了:“还有哪不舒服吗?口干么?我去给你倒点水……”

我用力拽紧了身边的衣袖不愿放手,胸口剧痛:“苏黎……别走……”苏黎真会在我身边吗……我抓过手指细细摩擦,又猛的将手弹开:这不是苏黎!此刻的我挣扎着煎熬着,你在哪儿?

有东西滑入了喉咙,接着便是清凉的水灌了进来……天旋地转得以片刻停歇。

“这丸子只能暂时缓解疼痛,你先睡一觉好吗?”

“我要苏黎……”

“苏黎不是神医,他来了也救不了你,你先休息好。”

“我要苏黎……”

“苏黎他……你先睡下,醒过来就会看到他了。”

“我要等苏黎来……”

“桑儿……苏黎是你的良药么?你告诉我,他会怎么做?我该如何做?”

“苏黎……”

……

意识一点点恢复时,疼痛早已减缓。拢住我的臂弯始终纹丝未动。全身终于放松,只是眼皮沉重不愿睁眼。此刻这无边无垠的云端中有了唯一的依傍。

“醒了?”

“热……”

“出汗是好事,一会烧就能够全退了。”

还是热……我受不住,只想伸手将这裹住我的火辣辣的束缚褪去。

“别去扯!握着出了汗便会好的。”

“苏黎……”喃喃后眼角又有温热的液体划过脸颊滴落耳垂:“苏黎你来了么……”

“在!我在这儿……”身子被人搂紧,宽大的手掌朝额头上探下来:“别哭,烧就快退了!我就这样抱着你,你继续安心睡觉!”

终于听到了想要的应答,我满心惊喜:“苏黎!苏黎真的是你吗?”

“恩,我在!我一直在你身边守着,别担心……”宽厚的环抱将我接纳,我心一宽,缓缓扯出一丝笑来。伸过手去紧紧搂住了他的腰,被我箍住的身子忽的一顿。

“桑儿!”抵住我额头的下巴带过一阵颤音:“……我帮你脱掉外裳,你回榻上躺下来睡可好?”

身上的纠痛虽已减缓,我全身乏力依旧模模糊糊没有睁眼,只感觉剩下的衣扣被颤抖着的手一一挑开……“呼啦”一声袍子从身上甩开,带过的一阵凉风拂面,身子终于变得轻爽。身上的热度也逐渐蒸发,我紧皱的眉头也被宽大的手掌拂开了。

“桑儿……”耳边响起的声音低沉喑哑:“往后……往后便让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好么?”

身子被人轻轻放下,压力紧跟而来。

疼痛减缓人便舒畅了不少,睡意又一次袭来。肩膀忽然一凉,灼热的气息从肩头爬上脖颈,我身子猛的一颤,挣扎着将抚上我腹部的手拿开,人苏醒了大半:“苏黎?”

世界静止了数秒,喑哑的嗓音才在耳边响起:“我在,我在这儿……”说罢唇便被覆上,衣襟一松,宽大的手游移至背上时带过一阵酥麻……

“苏黎……”我本能的想要挣脱:“苏黎!”

“桑儿……我要你做我的王妃!”

“恩。”浑浑噩噩中我应了一声。热度刚刚退下,身子在外头晾久了,凉意又袭来。只感觉手臂冰冷。我蠕动着直往温暖的地方钻,顷刻间人便被紧紧裹住:“你刚才答应我了是吗?”

“恩……我答应。苏黎,我背上凉……”

刚挪开的重量忽然又覆了上来,吻有如雨点般密密麻麻打下来,像是沉闷了太久而顷刻爆发的狂风骤雨……我做错事了?这般满带惩罚……直到最后纠缠在我唇齿间安顿下来,我口中干渴,不觉想要舔舐这传递过来的甘甜……动作忽然停止,身旁响起的声音里满是惊喜:“桑儿?”

“你开口叫我一声!”

“苏黎……”

“不是苏黎,不准再叫苏黎!桑儿你醒了吗?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我……”

“苏黎……”此刻意识里便只有这个名字,浑浑噩噩念叨的还是它。

“我尝试过……只可惜失败了,做别人替身很痛苦。你说,你要做谁的王妃?若是再唤错名字,当心我狠狠惩罚你!”

我紧闭着眼,呼吸已然平稳通畅,烧也退了下去,我身子直往那温暖的源头缩,紧紧捆住了苏黎的背,缓缓开口再一次叫出了他的名字。

苏黎,明日当我睁眼,毡帐十米开外,是否能够看见你迎我回家的车马?

苏黎……你被封王,你将征战;那我便要做你的王妃,一路追随你的足迹……

“够了!”忽然扬起的怒意令我直打寒颤。身上一轻,锦被拢过来时带着倦意也一齐袭来……

四下静谧,梦中夜曲沉吟。

……

两掌距离

一早醒来,头仍是余痛,睁眼时毡帐内无人。

我撑起身子,手从被窝中抽出时凉意随之袭来。不觉心中一惊,小心将被窝掀开,瞬间脸被吓得刷白……我迅速将被子裹紧,身子直往里缩。是何人替我褪下的衣裳?

想起了昨日吐在地毡上的那口血……如今已被拾掇干净。昨日我急火攻心,本已渐渐好转的身体突然发病,迷糊着只感觉整个毡帐人流穿梭手忙脚乱。我高烧不退意识模糊,又在心里唤了苏黎的名字整整一夜……

毡门一撩,君蒙走进帐内,直朝我走过来,靠着床沿坐下:“身子舒服了点么?头还痛不痛?”

我忙摇头:“已经大好了……”说罢拽紧了被子小心翼翼地往里缩,我尽量不动声色可照样被他瞧出了端倪。君蒙笑了笑,伸过手来便将我连人带被抱了个扎实。我紧盯着他的眼睛,从那深邃的眸子中瞧见了自己的一脸戒备。

“离身子大好还需要一段时间。大夫说你……”君蒙用手将我贴在脸上的碎发往耳后搭:“待会儿,要记得按时喝药!”

“恩。”此刻我难得的好说话,瞧着君蒙微肿的眼皮,缓缓开口道:“……君蒙,昨晚……”

君蒙将头凑下来等着我的下文。我镇定地看向他,虽然此刻身子已无大碍,不过昨夜九死一生的惊险依旧能够模糊着想起来。我放下心来,只朝他笑了笑:“昨晚……谢谢你!”

瞧着他脸上掩饰不住的倦意,我想我大半夜发病一定很恐怖,若不是有君蒙在身边照顾,说不定此刻我早已去阎王爷那报道了。君蒙待我愈来愈浓的情意我能够感受得到,只是……某人霸道的闯进我心里面后,占山为王再也没有给他人留下任何余地了……

许是没有等到料想中的答案,君蒙眼神黯淡下来,瞧着我的脸幽幽开口:“昨晚,你拿我当苏黎了……”

我低下头不说话,表示默认了。依旧面不改色不愿意中他的套。

“我帮你穿衣……”君蒙正待伸手,我将被子拽得死紧,把自己裹成个粽子,直往角落里退:“我自己来,你先出去!”

“你背上有磕碰的淤青,昨夜我已帮你上好了药!”见我不愿松手,君蒙手臂一带便将我捆紧了,眉头也紧跟着锁了起来,表情微怒。

“那还是巴赫劫走我时,在马车上磕伤的。”我依旧一脸镇定的回应过去。我读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但此刻也已不会去计较那么多了。

君蒙无奈,放弃跟我打伪太极,松开了手:“你身子若要痊愈,还得花些时日……在这之前好好养病吧!”

“那么,病好之后呢?”看着他的眼睛,我满脸期盼。

被君蒙盯得一脸不自在,我别扭着转过头去,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偷瞄向他。君蒙没有回答我,微侧过头便朝帐外喊道:“萨仁!”

塔娜萨仁手持衣物进了毡帐,低头朝榻前福身。

君蒙起身,只开口吩咐道:“为王妃更衣吧!”

“王……王妃?”我诧异,朝君蒙看过去时,他已撩开了毡门。转过头只瞟了我一眼,便又转身离开了。

君蒙走出毡帐后,我抓紧被子的手也耷拉下来。低头瞧了瞧:身上衣裳薄凉。不过他方才的表现倒是让我完全放下心来:君蒙有他自己的原则,还未想到要趁人之危。

萨仁轻轻抓过我光溜的手臂扶我下床。任他们为我仔细穿戴,我主动开口:“塔娜,我今日所要服用的药,已经煎好了没?”

……

在毡帐内与药水和床榻为伍,一直老老实实地休养生息,只感觉精神气儿又渐渐回来。不过君蒙天天都会来我寝帐,亲自检查我的康复状况。每次来都见他一脸的严肃紧张。每当这个时候,我托起腮瞧着他,总会眼花看到苏黎的重影……不过他终究不是苏黎。

西伶的太医为我把脉瞧病,给我开的任何方子我都会配合着服下。我想待到我完全康复的那一天,来接我回煜国的车马,就不该只是出现的梦中了吧……毕竟,那震天撼地的战鼓,已经敲响半月又余了。

四月的西北草原,风吹过来依旧冷冽。朝远处望过去,静卧着的白色陇包便是穹庐;而缓缓移动的白雪团子,就该是羊群了!

“远处那是什么地方?”我朝身边的塔娜和萨仁问道。

“远处百姓的毡包,与王妃的金帐是不可相比的!”塔娜笑道:“不过那儿会有羊群和马队,还会有驯马场!是专门为皇室提供羊肉和鲜乳的。而若是有被驯服的烈马良驹,族长还会亲自前来,将它敬献给我们的大汗!”

“那更远处呢?”我用手指向远方天边,极目望过去:知道了那个方向,便是东南方。一直朝尽头走过去,便出现回家的路了!

“再走过去,水草会越来越丰美。那儿是我们西伶百姓人人向往的天堂!听阿姊说,只待玉阳关的硝烟褪尽,我们便可以重新迁回腾尔滕了……”

两位姑娘性子豪爽心直口快,她们看不到远处的弥漫的硝烟,也看不清硝烟中的对峙与冲杀,在憧憬他们的美好生活之际,都不曾意识到身边还有个煜国子民。

不过我承认我也白目得很。瞪目远望,我同样看不到远处的硝烟看不清硝烟下的厮杀与敌对,也只是自信满满的在等待某人的凯旋。还要多久?两个月,或是三个月?……我发挥出我极致的耐心在等着他,他若是敢食言,我不会放过他!

“你们的草原那么大,就不怕羊群会迷路么?”

“我们画有图纸的!”萨仁微笑道:“如今的老者提起当年腾尔滕的往事,总会很兴奋!他们感叹腾尔滕草原多么宽广,若是对于这个领域陌生的人们无准备的闯了进来,行至半路,定会认不清自己身边的是哪一条河流,脚下的是哪一块土地!所以那些画有简略地形的图纸,老人们认为是一件值得骄傲的礼物!”

我嗅了嗅鼻子,这儿离战场太远闻不到空气中的硝烟味。我闭上眼感受着东南边那宽广的道路正渐渐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其实路程也不远呢!等哪天我兴致来了,苏黎若是迟迟不肯来接我,我便自己走回去吓死他!

“王妃,天晚了我们该回去了……您身子受不得凉的!”

“恩,再呆一会!”

“王妃,待会儿王爷去帐内见不着人影,又会着急的!”

我睁开眼便返身往回走,没走几步又转过头:“你们叫我王妃,可我不是西伶的王妃!”

说罢步履轻盈往回奔去,塔娜萨仁在后头紧步跟上。

走回寝帐时必先经过君蒙的金帐。想起这些天来君蒙眼中的担忧一直不见退散……他不是武将,不可能征兵赶赴战场,我不知他所愁为何物。帐外把守的侍卫都已认识我,|Qī…shū…ωǎng|所以我走近金帐时并未有人阻拦。

我在毡门处止住脚步,并不打算走进去。正欲转身,帐内传来的谈话声一个不小心传进了耳朵……

……

“王妃,今日太晚了,您该歇息了!”塔娜已进来催促好几次了。

我草草敷衍,将丫鬟赶出毡帐后,便将塔娜找过来的地图往烛火旁摊了开来。

回想起在君蒙帐外听到的谈话……此刻心里头平复下来,觉得光阴荏苒。活了这么多年,突然想干点大事。

继续努力在画纸上寻找:这儿,便是玉阳关,腾尔滕草原里的玉阳关;而这儿,我此刻就被困这里面!西伶宫帐,离玉阳关有多远?我离苏黎还有多远?

图纸上画出的虚与委蛇并没有将我恐吓住。学学加菲猫精神:我伸出手掌,朝图纸上比划:也不是很远嘛……两个巴掌长而已……

大婚前夕

“王妃,帐外阿姊求见王妃!”

“哪个阿姊?”我疑惑,抬头瞧向塔娜问道。

“阿姊是姐妹们中的头头,除了这次塔娜和萨仁是王爷亲自安排来照顾王妃,平日里大小家事都会由她打点过目的。阿姊叫……”

毡门被撩开,熟悉的身影走进来时我忙起身,塔娜和萨仁退了出去。我惊异:“夫腾?”

夫腾儿用熟习的西伶礼仪,朝我恭敬福身:“这是为王妃做的喜袍,先拿过来试一试合不合身,以便明日大婚之用。”

“明日……大婚?”瞧着夫腾儿手中托着的红袍,我明白了过来,立马闭上嘴,尴尬地扯出一丝笑。

“这是为王爷王妃所做的吉服。大汗已经答应王爷的请求了,我们的大汗对一切都胸有成竹,即便战事吃紧,也不愿意耽误王爷的婚期。所以……”夫腾儿微微一笑:“恭喜王妃了!”

“夫腾,”我开口:“我不是西伶的王妃,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这是王爷吩咐奴婢们改口的。”夫腾儿脸上表情依旧。将手中的袍子打散了,便要过来帮我穿戴。

两年不见,夫腾儿并无多大变化。看着她手持喜袍朝我一步步靠近,我蓦地开了口:“我已经看过你为我留下的记事本了……”

如愿瞧见干净无尘的马靴碾在地毡上终于止住了步子:“所以,语桑早知道了蒙图的身份是吗?”

“恩。”我点头:“你告诉了我君蒙有身份尊贵的母亲,也知道了他身上背负着国恨家仇才终日愁眉紧锁。这些,在坠落悬崖之前我却一无所知……”

“可是你明白了这一切,也依旧来了西伶不是吗?”夫腾儿苦笑两声,话语中满带自嘲:“我本还天真的以为,当语桑知道自己在煜国的身份,知晓蒙图在西伶的地位,我以为你清楚了西伶与煜国的恩怨,就会知难而退彻底放弃蒙图的……原来,这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自欺欺人罢了!”

“我……”我话到嘴边又生生吞咽下去,我想说来西伶并非我所愿……不过我还是被掳过来了。如今已不知道回家的路到底在何方。

我愣愣地重新坐了下来,瞧着铜镜中的自己未着脂粉,竟然血色全无。我没有回答夫腾儿的话,只是捧住自己苍白的脸,面无表情呐呐道:“……又丑了!”

镜中夫腾儿的嘴角动了动,终是没有说话。

“王妃,王爷已命人将熬好的药水送进来了,塔娜服侍王妃喝药吧!”毡门刚被掀开,一股冲鼻的药味就随之冲进帐内。我习惯性皱眉:“先放在几上,一会就喝。你先下去吧!”

塔娜杵在原地不肯动:“这……王爷再三嘱咐塔娜,要看着王妃服下才能离开的……”

我朝毡门口望过去,正觉得奇怪来着,一旁夫腾儿开了口:“王爷今日大忙,由于前方战事吃紧,大汗昨日率兵亲征,如今是王爷代管朝廷事物。今日大概不会过来了。”

瞧了瞧身边之人,我一咬牙,一手端过药碗,一手捏紧鼻头,“咕咚”几下将药水强灌下了肚。还特意将碗底一翻。塔娜验收完毕好交差了,便也没再多逗留,持了空碗走出了毡帐。

“蒙图待语桑真好!不管有多忙,对语桑的事总是很上心……”夫腾儿话语中是难以掩饰的失落。

我转过头:“夫腾,你依旧爱着君蒙是么?”我看到了夫腾儿记事本中的遒劲圆柔:‘蒙图注定是那大漠里的苍鹰,南边的燕子不会是他的良伴,只有真正苍劲的秃鹫方能与之齐飞……’

夫腾儿并未作答,只是往榻前挪,小心的将红袍铺在床榻上,杵在榻前目不转睛。那件我全然没有放在眼中的喜袍,此刻却被夫腾儿捧在了心口。

“夫腾儿的爱太卑贱,敌不过语桑的万千分之一……”

“夫腾……”

“我曾屡次给语桑下毒,所以如今蒙图紧张语桑,事必躬亲;我和阿大私下谋划的那场坠崖事故,引得蒙图雷霆大怒;我送语桑记事本,想你能甘愿主动离开他,可是两年后,蒙图却亲自从煜国将语桑带了回来……我曾经有过的满满自信,早已被全部摧毁。”

夫腾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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