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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人,提枪上阵-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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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甩开了追兵,但他们也迷失在了这座大山里。
容兰从他的表情里看明白了他们的现状,不由又一阵烦恼,却也不怪他,只是开始咒骂那些莫名其妙出现的刺客,如果不是他们,也不至于迷路了,想到什么又问道:“他们到底是谁啊,怎么就要来杀我们呢?”
从来与世无争,没结过什么仇怨,怎么就有人要致他们于死地呢!看着马车上钉着的十来支箭,再想着之前几次差点被射中,容兰又是一阵心悸。
余灿闻言,看着远山的目光有些深邃。
容兰看他似有心思,撇了撇嘴,想起了早上时候他说的话,秀眉一蹙,想了想,又问道:“你早上说要跟我说什么秘密,难道跟这有关系么?”
这话一说,就又把他们先前的事提起来了,刚才忙着躲开追杀者也就忘了那些事,现在重又想起他跟裴君若那点糟心事,容兰心里的那些不舒坦又冒出来连连,烦乱间又觉得有点心灰,便站起身闷闷道:“我们不要坐在这了,万一人追来就完了,天也快黑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要是走不出去,我们还得在这深山里过夜,还是先走一阵看看吧。”
余灿被说得也有些发怵,看她走了,忙也跟上。随后想了一会,又道:“其实……其实我不是我娘亲生的。”
这是要跟她说了。
容兰正拿着拾来的树枝开路,乍听得这话一愣。
余灿转头看着她道:“我的生母是宫里的宁妃……上次在寺里你也见过的。”
容兰眨了下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
想到那些往事,余灿的目光又有些黯淡,不过抿了下唇后,他还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体说了一遍。包括宫中慕容皇后一手遮天的跋扈,包括宁妃忍辱偷生的辛苦,包括余老侯爷义薄云天的凛然,说到最后,声音沉重,表情肃然。
容兰越听越心惊,等他说完还沉浸在震诧之中,她从没想过竟会有这样一个事实真相,从没想过她嫁的这一个官人,竟是个皇子!一时之间,她的脑子里乱糟糟一片,看着余灿的眼神都有些凌乱了。
余灿被她看的不自在,便又向前走去。
容兰默默的跟在后头,还在回味着刚才他说的那番话,思索了一阵,她才喃喃道:“那当年跟你换过去的那个孩子呢?就是那个死胎么?”
余灿不吭声,这个问题他早就想过了,当年他被抱出来得以存活,真正的余家三公子却被送进宫代替他死了,于是他一直心存愧疚,一直不知道怎么面对余家夫妇。觉得这事太过揪心,他甚至在跟余老侯爷说穿了当年的事时,也一直避开了这件事,生怕就戳到了人家的伤心事,毕竟,那是他嫡亲的孙子。
容兰见他沉默,也明白了,心里不由一阵唏嘘,老侯爷为了保全友人的骨血,作出的牺牲真是太大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静了下来,眼中景色一片苍茫,却终不如心中感慨万千,从来简单过活,这等事实在让人心发沉。
意识到气氛太沉重,缓了一会,余灿又道:“你刚才问我那帮人是谁,我想是我的身份暴露了,这些人是宫里派出来杀我的。”
容兰心刚刚放下了些,一听这话又提起来了,“那会是谁呢?”
余灿没答,眼神却再明确不过了,在他心中,答案那么明显,慕容皇后不能容人,知道后肯定赶尽杀绝。
然而容兰却皱起了眉头,隐隐的,她觉得里面有问题。待一个人的容貌浮现在脑海里时,她道:“会不会还有别人?”
余灿转头,疑惑。
容兰舔了下干干的嘴唇道:“你觉得会不会是二皇子啊,他现在可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了,如果你的身世曝光,那对他就成了威胁了。”
余灿想着裴君弘那张和睦的笑颜,心突然有些沉,但还是不想相信:“应该不是吧,若若一直说他是个很好的人。”
一听到“若若”这个称呼,容兰心又似被扎了一下,眼神也变得不一样了。
余灿见到,眉头立马皱起来了,“都跟你说的这么清楚了你还乱想呢!她可是我妹妹!”说罢还觉不够又补道,“就会乱想!”口气有点不大好,是想起了先前容兰不明情况就乱发脾气还闹出了那么大的事。想着自己那么清白无辜被冤枉如此折腾如此,余灿眉梢间又开始不耐烦起来。
容兰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满,有些不甘:“谁乱想了!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们之间是怎么回事啊!”
“那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余灿嘀咕着。
容兰恨恨的瞪着他道:“你就说这么一句就行了?再说了,你把她当妹妹看,她呢!难不成她喜欢你也是我乱想乱说的!你只会怪我,也不想想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跟你说了!”眼看他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容兰觉得多说无益,干脆闭了嘴转身走人,心里越发委屈憋屈了。
就算他误会了他跟公主,但之前他对她的嫌弃可是确确实实的,他可从没把她当回事呢,什么事都瞒着他也就不说了,别的事也没见得把她放在心上!昨天还说“不要就不要呢”!想着他那些话,容兰眼眶一热,步子又迈大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一个板着脸不说话,一个皱着眉不理解,整座山谷就又安静下来。而在又走了半个时辰后,余灿架不住沉默,又追上来问道:“你饿不饿啊?”早上被赶着过来只来得及喝了半碗粥,现在太阳都快西斜了,可饿死了。
容兰听着他肚子里的咕咕叫声,白了他一眼,不应。她可是从昨晚起就没吃过什么东西,现在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见天色越来越黑了却始终走不到头,心想着再这么走下去也不行了,得赶紧找个地方住。边上这位想来就没受过这样的罪,指望他肯定不行了,还得自己来!环顾了一圈,见前面林子边上有条小溪,嘴一抿,走上前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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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偷偷的,我回来了……
☆、晋江独家发表
一个时辰后;凤凰山中生出了一堆火;上面烤着一条尺把长的鱼。火旁;容兰翻转着架鱼的树枝,她的边上;余灿蹲着,眼睛直盯着那条看上去不甚美观的鱼;腹中饿得直抽搐。
这里是一个一人高的小山洞;位处密林中,是容兰在太阳洒下最后一丝余晖时紧赶着早到的。那条鱼;是先前她在那条小溪里逮到的,溪里鱼虽有,但沉得深;费了好大力气才逮到这么一条,而为了叉到那条鱼,裙子都打湿了点,这会儿正挂在边上烤着。
感觉到有风吹进,容兰又紧了紧盖着腿的披风,余光瞥见余灿蹲在一旁,努了努嘴,有些不屑——有本事你蹲一晚上!都什么时候了还嫌地上脏!
刚才挑了这么个山洞过夜,他进来一瞧立马皱眉了,看到有蜘蛛网跟兽骨,脸色更是难看极了,是没想着会在这样的地方过夜。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能找到这么个地方也就不错了,到这时还把自己当成侯府里的三少爷不是脑子拎不清啊!
容兰腹诽着,但嘴上一句话都没说,是心里还有着气呢。
鱼很快就熟了,容兰闻了闻又撕下一块尝了尝,顿时焦香扑鼻绕口,虽然没有作料,但此时此刻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啊!
余灿看着她吃,眼睛亮了,肚子也饿得更厉害了,只是他也看出容兰还在生气,所以很快又低下了头,他想这丫头斤斤计较的很呢,就这么一条鱼也未必会给自己吃,再想着自己男子汉大丈夫的,身处野外无计可施窘困如此,真是郁闷。
而就在他垂头丧气之时,眼前突然出现了半条鱼,抬头一看,却见容兰板着脸道:“余三少爷!你还吃不吃了!”说着把鱼往他手里一塞又扭过了头。
余灿看着手中的鱼,心情有些复杂,再看看她手里的,又道:“那你够吗?”——容兰手里的是鱼尾部分,肉明显少许多。
容兰白了他一眼,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他们说过的一番话,便道:“当然不够啦!可不然呢,你还能给我什么吃的?也不知道是谁曾经信誓旦旦的说了,以后一定饿不着我的!”
那时候她担心他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将来养不活自己,他不置可否只说一定不会饿着他,而且还说了三次,当时她听着心里暖暖的,现在想来,他也就是说说而已!
本来还想着他是个聪明的,品性没传说中的那么恶劣,敲打一番也会成材的,谁曾想到他会可恶成这样。开酒楼他就出了点银子,忙前忙后都是她的事,那这挣钱养家的到底是谁呢,就现在,还是她忙着找住的找吃的,他就一公子哥,荒郊野外还不忘发一场公子病,什么都不懂,就知道嫌弃!
“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的!还一直嫌弃我!现在好啦,风水轮流转,该我嫌弃你了!哼!”气不过,容兰终于憋不住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余灿听到之前那句“一定饿不着你的”时也想起了当时说话的场景,心中不免又羞又愧,现在再听得这句,就更不是滋味了,“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嘀咕完,手中的鱼也难以下咽了,便递过来又道,“你要不够就把这也吃了吧。”
容兰白了他一眼,道:“你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她也只是抱怨表达心中的不忿,心里却还想着他的,若不然也不会分给他吃鱼还给他多的那半。
想了想,又道:“我对这不熟,还不知道哪里有吃的,明天仔细再找找,说不准能捉到山鸡什么的,实在不行还可以掏松鼠洞……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走出去。”
最后一句声音有些低落,余灿听着也怅然,不过转而又想着明天自己也要找吃的,可不能把她饿着让她看不起了。同时也想着幸好有这丫头在,要是当初娶了别人,现在一定麻烦死了。
原来一直觉得这丫头野,现在才知道会野也是个本事,至少现在就比自己强多了。
吃完了鱼,容兰又挪了些树枝挡在洞口遮风挡野兽,又在火堆上拨了拨加了些柴,随后到边上把先前拾来的干草铺平,完了穿上烤干的裙子对余灿道:“你要嫌脏就继续蹲着吧,我是要睡觉了。”说完往干草上一躺,盖上披风就闭上眼睡去了。
余灿看着留给他的那个空处,有些犹豫,不过最后还是走过去也躺下了。
洞外风声阵阵,容兰累极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余灿觉得这“床”又冷又硬,翻了好几下,最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睡了过去,而在迷迷糊糊间,他又习惯性的抱住了怀里人的腰贴在了一起。容兰被惊醒,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却也不说什么,只是很快又闭上睡了过去。
……
之后的几天,两个人一直在深山里转,却始终没能走出去。但因为对找食物上了心,两人倒也找到了些东西,只是没什么工具,所以找到的东西少得可怜,两个人不敢多吃,都省着当存粮。或许是被那句话触动了,之后有了吃的时余灿总会尽量让容兰吃饱。
有了食物支撑,两人也就不至于太绝望,可看着走不到尽头的山路,两人的心情还是一日比一日的沉重。
这几天的山林生活对于余灿来说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灾难,没法沐浴,洗脸漱口还都得找到水源了才行,却也是冰寒彻骨,于是很多时候都是灰头土脸的。衣服没的换,爬山过林的,没少划破,上面也是乌糟糟的再不复往日齐整干净。这些也就罢了,整日的行走才是最要命的,从来穿的是织锦软鞋走得是平整大道,何曾这么长时间走过这等崎岖山路,所以脚底下起了泡脚骨里泛了酸难受到了极点,只是本来还想嘀咕几句,可一看到容兰也是这样却始终一声不吭时,这满腹怨言就倒不出来了。
余灿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落到这种地步,太苦太可怜了,可是没法,不能奢望有人来找,只能期盼自己哪天就走了出去。
而通过这两日与以往截然不同的相处,余灿竟发现容兰出乎意料的好了,原先不觉得,现在发现她竟是那么的出色,知道很多他完全不知道的东西,走路总是她打头阵,拦了很多的危险,那些食物也是她安排的,怎么弄熟,怎么封藏着带在身上,她都安排的井井有条,所以虽然吃的东西少,但他们也还是能保证每顿都吃上些。
而且,余灿还发现另外一件原来他始终没能发现的事,那就是,容兰好像真的对他很好,就那些他让给她吃的东西,她总是吃了一点就递回来了,嘴上硬邦邦的说是吃饱了,可是他能看出来,她是在让给他吃呢。这让他很感动,患难见真情,原来他只是听说,现在终于感觉到了。
看着她日益消瘦的小脸,余灿想,等出山了以后,他一定要对她好一点!
他也想着,要不了多久,他们一定会走出去的!
余灿一直坚信他们总会很快出了山,只是很快,一件事情的发生粉碎了他的期望。
容兰生病了。
早上醒来时,余灿见容兰一直不动,就推了推她,发现还是没什么动静时,有点慌了,转过她的头一看,发现脸绯红一片,嘴唇也都快干裂了,浑身上下皆是烫得不像样。
连续的赶路跟寒风吹,吃不饱睡不好又忧心,容兰身子虽好但毕竟是女儿家,所以终于难以支撑而病倒了。
余灿看她醒不过来,急了,拍着她的脸,揉着她的身,声音颤抖不堪,“你醒醒!你醒醒!”
好半晌容兰才苏醒,她睁开眼睛定定的看了一会洞顶,目光迷茫又悲伤,“我刚做梦了,梦到我没法回去了。”
余灿愣了愣,马上又道:“你别胡说!”
容兰坐起身叹了口气,却不再多说了。她生病了,其实一早就感觉出来了,可是只是撑着,这里没大夫也没药,说了也只是凭添烦恼让他担心,那还不如不说了。只是本以为熬熬就好了,可到底越来越严重了。想到刚才梦里她留在了深山余灿回去了,清丽的面容上浮现出了一丝伤感,想了想,她道:“阿灿,要么你先走吧。”
“你这是乱说什么!”余灿有些生气。
容兰低头道:“找吃的我也教你啦,摸方位我也告诉你了,你一个人走还能快点,我现在走不动了。”感觉着全身无力,容兰更加沮丧。
这是不想拖累他了,余灿心里有些荒凉,定定的瞧了她一会,从边上的衣兜里翻出一枚野鸡蛋,拨了皮递到她嘴边,道:“你多吃点东西就好了!不要再乱说了!”
容兰抬头看着他,眼圈有些红了。
余灿又道:“你要不要喝水?我去给你舀去。”
容兰点点头,然后眼看着他拿着竹筒走出山洞。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容兰躺在草堆上,感到累极了,闭上眼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耳边一阵嘈杂,艰难的睁开眼,却见余灿正惊慌失措的看着自己,嘴皮子翻着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仔细一听,才知他说的是:“容兰!快醒醒!那些人追来了!就在对面的树林里!我们快走吧!”
原来,刚才他去舀水时,不巧发现了对面人影晃动,却跟那天那帮人穿的衣裳相同。知道他们是找来后,余灿立马吓出了一声冷汗,然后慌不及的就赶了回来。
意识到这话是什么意思后,容兰也吓了一跳,四肢百骸里残存的那些力气也聚集起来了,也顾不得头晕目眩了,站起就要收拾东西。而没一会,两人就相扶着走出了山洞。
绕过山石,进入密林,两个人不敢停歇拼命往深处逃。他们想着,能一次甩开他们,就能二次甩开他们。但是很显然,他们低估了这些人的能力。
裴君弘得知他们逃入深山后,又派出了数十人搜山,而这些人多有经验,一路搜寻蛛丝马迹,硬是将范围一点点缩小,而现在余灿他们虽然逃离了山洞免了被瓮中捉鳖的危机,可那温热的灰烬都代表着他们刚走不远,再搜寻方向一路追去,目标很快就能发现了!
余灿看着越来越近的来人,神经绷到极致,整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边上容兰,面若桃花,却是烧热所致的异样,刚才一鼓作气走了这么段路,耗尽力气后就再难前行了。
“你走好了,不要管我了!”容兰又道。
余灿不理她,继续搀着她往前走。
只是不知不觉间,两人竟已走到山崖边上,前面,再无路。后面追兵已经发现他们踪迹,正飞速赶来,他们的呼喝声甚至能清晰传入耳里。
寒风依旧,余灿看着他们,却是在额头上滋出了汗。
“怎么办!”容兰惊问。
余灿望着下面深渊,嘴唇紧抿,脸色发白。
而在这时,容兰突然瞪大眼睛,然后使出全身力气将余灿往边上一推。
咚,一支弩箭破空而来,直射向刚才余灿站着的方向,然后,容兰被射中,难以承受这强大的弓弩之势后,连退几步,便如同一只风筝般自山崖上飞落而下。
余灿瞳孔放大,一声痛呼惊吼出——“容兰!”
作者有话要说:丢下二更君,撒腿就跑~
☆、67晋江独家发表
侯爷府里;余老爷子突然心中一悸;然后哇得一下吐出了一口血。
“爹!你没事吧!”余正正说着话;乍然见到这一场景吓了一跳,边上两个儿子儿媳也都变了脸色;赶紧围上来询问,有人又要去喊大夫。
余老侯爷忙拦下;掩着唇咳了阵;苍白着脸色道:“不碍事的,你们别忙活了。”
众人心惊;但见余老侯爷执意,也只好作罢,心里盘算着稍后再说。
余老侯爷被搀扶着坐下;漱了下口便又问道:“还是一点都没有阿灿跟兰丫头的消息么?”
余炜面带难色:“孙儿派人连路去查,始终未能寻到。”
余老侯爷闻言面色凄然,一旁的余夫人却禁不住又大哭起来:“这都第八天了啊,这还没找到……我的儿啊!”
那日车夫被射中滚落至草丛中,那拨人见他一动不动便以为死了,也就没再搭理只忙着追杀余灿去了,当时车夫只是晕了一下,醒来时又惊又骇,见人都跑远了,便忙忍着痛跑回侯爷府,将事情经过说了个遍,于是整个侯府立马闹腾起来了。
余夫人最为疼爱这儿子,当即不惜倾动全府让人寻找,可是一日日过去,别说找着人了,连个影都没有!再回想去车夫形容的当日的凶险,余夫人只觉凶多吉少,便整日以泪洗面惊惧不已,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八天下来,整个人都是老了十岁。
余正虽然平时对余灿严厉,恨铁不成钢,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骨肉相连血浓于水,这几日也是悲痛不已,这会儿的面上也是阴云笼罩,只是看着自己的妻子悲恸成那样,却还是打起精神安抚道:“阿灿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他一定是躲到山里去了……”
“躲到山里去!”余夫人心底的那根弦都快绷断了,“那可是凤凰山啊!阿灿从来没吃过什么苦!他在山里怎么活啊!他吃什么!穿什么!遇到野兽怎么办!迷路了怎么办!”想着那是死路一条,余夫人又哭了起来。
余正心烦意乱,道:“他也不是一个人,不是还有兰丫头么,兰丫头以前在山里玩过,定是能照应着些阿灿的……”
“她能怎么照应!”余夫人听他提起容兰,心中的火就燃起了,“她就是个害人精!如果不是她闹别扭!阿灿怎么会去农庄!如果不是她使性子驾着马车跑了,阿灿怎么能跟到山边上!怎么能遇到那些刺客!都是她!都是她害了我的阿灿啊!”
余夫人越说越觉得是这样,心里有气憋的慌,人也有些失了神智, 便又转头冲余老侯爷道:“你现在满意了!你选的好孙媳啊!都害死你孙子了!”
“住口!”余正见她这般没分寸,又惊又怒。
被他一喝,余夫人也恢复了些神智,但也不认错,只歪坐在椅子里继续哭了起来。
余老侯爷看着这一切,听着这一切,只觉心乱如麻,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好久之后才叹道:“如果他们真要追杀,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的……”
这话说得很是玄妙,余炀一下听到了里面的玄机,便问道:“爷爷,到底是谁要刺杀老三?”
这话一问,众人的视线都集向了余老侯爷。关于这个问题他们一开始就各种揣测了,但是始终寻不到答案,按他们想的,余灿虽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但却从不惹是非,也算是纨绔里的省心人,那到底是谁要下此毒手呢!
余老侯爷目光深邃,却不应答。
众人一看他讳莫如深的样子,心中都生了疑。
余老侯爷自然是知道谁要杀余灿的,他虽然不出宅门,却对各种事情看得透彻,车夫一回来说有人追杀他们,他就知道,余灿的身份是被揭开了,而幕后凶手,不过就是宫里的那个。
只是这人不是皇后,却是二皇子!
如果皇后知晓了,她的手段不会这么简单的。刺客避人耳目追杀余灿,不过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而已。暗中除掉余灿,谁的受益最大,答案一目了然!
可是,这些事,怎么说啊!
好一会后,余老侯爷才又叹道:“老大老二你们先退下,我跟你们爹娘有点话要说。”
余炜跟余炀面面相觑,心中各有疑虑,但还是乖顺的拉着自己的妻儿走了。
很快,屋内只剩下了余老侯爷跟余正夫妇三人。
余夫人此时已不再哭了,她瞧着余老侯爷肃然又悲戚的神色,知道他是有大事说了,不知怎么的,她这心就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余老侯爷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半晌后,才一字一顿道:“阿灿,其实是宫里宁妃的儿子。”
外面余炜故意放慢了步伐,而在他走到院门后时,忽听得屋内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痛哭声,余炜只觉心惊肉跳,知道只怕是出大事了。
“你好狠的心啊!他可是你的亲孙子!你怎么可以把它换进宫去送死!”知道真相后,余夫人崩溃了,怪不得当年她分娩后想要看看孩子却被阻拦了!怪不得三个儿子中他对余灿最好!怪不得这个孩子长得这般俊俏却一点不像爹妈!怪不得!怪不得!
原来,她白白疼了别人的儿子二十年啊!
余正也被这样的事实真相震惊了,听到妻子对父亲的不敬也顾不得拦阻了。他的脑子一瞬转的飞快,然后也想不出了刺客的根源,一瞬间,后背冷汗滋出。他意识到:他们余家大祸临头了!
余灿身份曝光就招人刺杀,下一步,不就是该轮到整个侯爷府了么!
“爹啊!”醒悟过来的余正痛呼道。
余老侯爷此刻心如刀绞,却再说不出话来。
当年苦心布局,以为这一辈子都可以瞒天过海,可谁能想到,现如今,满盘皆输。
浑浊老泪溢下,不是悔,而是遗憾。
……
相较于侯府的嘈乱,整个皇宫在二月初的阳光里显得格外安宁。
皇帝依然整日待在临仙殿里熏香食丹,整个人瘦削万分他也只觉是渐渐脱离了凡胎;慕容皇后还在极力把持着朝政,一边打压又一边扶持着裴君弘;而裴君弘,则始终对她恭谨乖顺又言听计从。
此时裴君弘刚听得一番训诫从栖凤宫出来,见得出外办事的心腹已回来并且站在宫外候着,微一挑眉,笑了,因为那心腹在触碰到他的目光时微微点了下头。
走远了,裴君弘问道:“事办成了?”
心腹点头:“属下亲眼见他们从万丈深渊掉了下去。”
“尸骨呢?”裴君弘面色不辨悲喜。
心腹犹疑片刻才道:“底下是奔腾河流,水势湍急,属下命人寻找数日都无果。不过那处地势险恶,又从如此高的地方坠下,想来不死也难。”
“想来?”裴君弘转头,笑意盈盈,眸中却一片寒凉。
心腹心被震慑,赶紧低头。
“把当时的事具体给我说说!”裴君弘也不多加训斥。
心腹心中一松,忙又将那时的情形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裴君弘听到最后,嘴角泛出了一丝笑意。
该名心腹做事一向稳妥,他说不死也难,那就当真会是不死也难。那么,既然解决掉了这个隐藏在外的皇子,现在,也该轮到那最后的一个障碍了!
……
栖凤宫内,慕容皇后正在批阅最后一道奏折,一名宫人悄悄走进,禀报道:“娘娘,静宫来人求见。”
慕容皇后眉一皱,“宁妃?”
“是。”
慕容皇后对背着她私自诞下皇嗣的女人都厌恶至极,这个宁妃也不意外,所以听得这话,眼中又流露出了不耐。
宫人察言观色,又小心道:“说是有很重要的事。”
慕容皇后想了一下,便道:“那就宣吧。”
宁妃的贴身宫女走进来,行礼之后回道:“我们娘娘说有极要紧的事要跟娘娘说,盼娘娘摆驾静宫。”
一个废妃还要她亲自前往?慕容皇后脸上嘲意明显。
宫女久等不见回应,便又垂眸道:“我们娘娘说,此事事关刺杀太子殿下……”
慕容皇后一听这几个字,凤眸立即睁大了。
……
静宫里,宁妃正卧床歇息,这几日,她的身子每况愈下。而就在她睡得迷迷糊糊间,突然听得门外传来宫女的窃窃私语。
宁妃皱了下眉,心想这些人愈发大胆了,知道她素来爱静却还敢在门外说话,是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想着要呵斥一通,“余家三少爷”却猛地一下撞进耳朵。
“我也是听守门的魏三说的,侯爷府的人都急坏了。”
“那到底是谁要杀他啊?”
“唔,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啊,私底下有人说,余家三少爷可不是真的余家三少爷呢。”
“啊?”
“……”
门外宫女越说越细碎,宁妃越听越心惊,想要出去询问个清楚,身子却又重的根本动不了,可是她这心再明镜不过。私底下宫人嚼舌头都不是空穴来风的,她们说京城里最近发生的这桩大事那多半是真的了,那么,阿灿的身世曝光了!皇后派人追杀他了!
门外宫女说的那些话都是被教导过的,内容模糊,指向性却明确,满城都知道了,甚至宫里都传到了,那显然就是皇后知道了才派人追杀的!不然,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手段!
皇后知道了!皇后知道了!一瞬间,宁妃从头冷道脚。
这时,门外却又传来高喊声——“皇后娘娘驾到!”
宁妃听得这呼声,全身突然蓄满了力量,整个人一把坐起来。而慕容皇后也正好一脚转过了门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表情皆是难看,一个盛气凌人带着压抑着的焦躁,一个眼眶凹陷目光炽热满是恨意,气氛诡异异常。
慕容皇后觑得宁妃的神情有些不解,但还是走近问道:“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她这话指的是太子之事,只是这声音实在太过傲慢,于是听在宁妃耳里便成了质问,问的还是她当年隐瞒皇嗣之事!宁妃坐不住了,她勉力站起,又冷笑了一声,“你都已经知道了还要我说什么!”
慕容皇后眉头皱起。
宁妃想着自己的儿子得以存活二十年到头来依然难逃劫数,拜的全是面前这女人所赐,心中恨意更加浓烈,更何况,他们宁家从盛转衰也全是因为这个狠辣的女人所为,新仇旧恨一起袭来,宁妃真恨不能一刀杀了她!
这个念头一冒出,宁妃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神智一下清明起来!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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