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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嫣华-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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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娘子。”苏摩姑姑拦住了她。道,“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在里面,你这个时候不能乱闯进去。”
眨了眨眼睛,张嫣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走回了椒房殿。
而殿影重重,其中传来清脆巴掌,不用费力也能听的一清二楚。“没用地东西。”吕雉狠狠的喘息,骂道。“你就打算这么一辈子消沉下去?现在是什么时候。好容易你父皇熄了易储的心思,你却反想将白白将你的太子位送给西宫那个小儿么?…………那样子,你媳妇在天上都不能安息的。”
“可是,母后,你叫儿子怎么能就这么算了?那是儿臣地妻子,还有未出世地孩子。”
“你自己想死没关系,你难道还想拉着整个陈家吕家地人跟着你陪葬?太子妇是你的亲人,那我这老婆子,还有你姐姐,你舅舅。你就都能当做陌路人不是?”
殿里一时没有言语,过了一会儿,传来压抑凄苦地哭泣哽咽之声。
“盈儿,”吕雉将儿子抱在怀中。安抚道,“母后知道你难过,在母后这里哭一哭,走出这个门,你还得是大汉子民仰视的储君太子…………至于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她迟疑道,“他是你儿子。难道就不是母后的孙子?母后怎么会害他?”
张嫣低头,看着月色下自己的影子,转身就走。
也不知道在夜色下发了多久地呆,回神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在椒房殿阶之下,而走出宫殿的少年。他的步伐沉重。两鬓发丝微微有些散乱,面色惨白。双眸红肿,右颊之上尚余巴掌痕迹,清晰可见指痕。
见到了站在殿阶之下的张嫣,刘盈怔了一会儿,眸中水色加深,似乎又要掉下泪来,勉强笑得一笑。
“阿嫣。”他唤她,嗓子有些发干。
张嫣站在那儿,呆呆的。
刘盈只道她尚在为亡妻伤心…………这偌大一个长乐宫,又有几个人真正为那个如花女子的亡去而伤心?心中有同病相怜之叹,便走到她面前。
于是好闻的松香连同清亮的月色一起涌到张嫣面前,那是最能令她安心的气息,如今闻到鼻尖,却让她无端不适。
“你,”刘盈轻轻道,拂过她地头发,“莫要太伤心。”
月色之下,他触过的地方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张嫣微微颤抖。
刘盈一时悲从衷来,抱住她娇小的身子,豆大地泪水从他眼中大片大片的落下来。
他已精力交,他也想要痛哭,那重重深宫里,丧去的是他的娇妻,她的稚儿,触目是大片大片的缟素,但这深宫之中,除了他和怀中这个稚弱的女孩,又有谁在真心为她们母子伤心?
怀里的女孩抖地越来越厉害,直到他根本无法忽略。刘盈拭去泪水,问道,“阿嫣,你怎么了?”
怀中的女孩顺势仰起头来,面色惨白,嘴唇已被咬上细细的齿痕。
汉十二年春,太子妇陈瑚失足,动了胎气母子俱殁。贴身女官香覃自缢殉主,一应当时宫侍内婢,俱以护主不周的罪名,下到织室蚕室为苦役,终生不得起复。一场泼天的祸事,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被掩饰过去。长乐宫中,除了太子为妻所服地齐麻衣,再没有一点痕迹。
这一日,刘盈觐见高帝,在东厢之中,瞧见大殿之上,刘邦正在与昔日知交下臣说话。其中背对他坐着地,便是曲逆侯陈平。
不过半月未见,陈平便已背影微佝,背影看上去很是清隽,仿佛老了十岁。
刘盈微微尴尬,便站在厢房之中,没有出去。
过了许久,忽听得耳边一声叹息。原来众臣已经退了个干净,刘邦负手走进厢殿。
“没出息。”他用手中竹简敲打着儿子的头顶,“不过是死了一个女人,值得你弄地自己这么幅鬼样子?”
刘盈抬眸,目光清亮,不卑不亢道,“瑚儿是儿臣许过结发的妻。”
“若真如此,”高帝嗤笑道,“你怎么就不敢查到底。”
一刹那间刘盈声气就软弱下来,他低头瞧着父亲的履尖,刘邦一向不太讲究仪容服饰,总说锦缎轻软,踏在脚上还不如麻布够味,所以虽然是当了皇帝,还是习惯穿着布履。
…………这是他的父亲,他偶尔也会希望能依靠于他,从他身上汲取勇气力量。
“父皇,”刘盈轻轻问他,“你可是希望儿臣如此?”
阿父总是说自己不像他,他从前总是不服。这时候却是信了,他怕看真相,怕对决裂,怕见伤亡。阿父…………对他很失望吧?
“不。”刘邦摇头道,“恰恰相反,你要是真的这么感情用事。朕才会怀疑自己挑错了人。”
“盈儿,”刘邦语重心长叮嘱道,“日后你会知道,做天子的,平日里想多情就多情些,临到关头,却要学会无情。”
就如你么?
刘盈无法自制的这么想,于是拜道,“时辰不早了。儿子便先告辞。”
高帝点了点头。
他便退出大殿,沿着石阶缓缓走下,走到最后一步阶梯,忽然心中一动,蓦然回头,便瞧见父亲一身玄裳,负手站在殿门之处目送于他。见他回头,怔了一怔,微微一笑。
父子双目交接,刘盈从中读懂了父亲的无奈,苍凉,和对他的期许,交接。
决定一口气将郁闷章节发完。
然后第一卷就要进入收官阶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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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鸿鹄
汉十二年,刘邦坐在神仙华殿之中,看镜中的自己,双鬓花白,眼眸混沌,已经垂垂老矣。
我这一生,得到过什么,失去过什么?他问自己。万世基业,如画江山,似花美眷,他都拥有了。为什么临到老了,还是意难平?
“陛下,”纤腰楚袖的戚懿来到自己身后,抱着他的肩抽噎,一双眸儿含着泪光,娇软柔媚,美丽掬人之心。
刘邦亲了亲她的颊,“放弃吧,戚懿。”
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
朕何尝不知道盈儿是个好孩子?可是阿父,人的心,本来就是长的偏的。朕少时顽劣,总是不住的给你和母亲惹麻烦,你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是到头来,最心疼的孩子,还是朕。
人生命里总有那么一到两个人,想将最好的捧给他(她),最贵的捧给他(她)。那一年,我往咸阳,瞧见始皇帝经过面前的车驾,百人开道,驷马俪篷,华贵肃静而威风八面,“大丈夫当如是啊。”小小的陈胜吴广都能够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况我刘三乎?
昔年丰沛亭间的刘三成了天下人仰望的皇帝了,做了皇帝以后呢?还不当是想如何便如何?戚懿那么娇,那么美,如意那么小,那么纯,我也想,将他们掬在手心里。我知道,戚懿不够聪明,戚懿爱使小性子,戚懿有她的盘算。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做皇帝的女人,只要够美,够真就可以了,我很爱昔年定陶那个在原野间羞羞怯怯唱着《上灵》地少女,她穿着我送给她的华裳。在我为她搭建的神仙中慢慢的长大了,妖艳而又天真,举手投足尽是风情。
昔日那个羞羞怯怯的少女不见了,汉宫里多了一个戚夫人。她为我生了一个儿子,我为他取名如意。如意初出生地时候,粉粉嫩嫩的可爱,他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抱着我的脚奶声奶气的叫爹爹。
我盼他。万事如意。
如意渐渐长大,喜怒哀乐鲜活而又分明。如意,你想要什么呢?如意没有答。可是男孩子,都是想要功名江山的,父皇有万里江山,愿留于你。如意很聪明,无论什么学问,一学就会,只是年纪尚小,没有长性;如意不知世事。发起脾气来也曾仗死过几个宫人,男孩子么,怎么能怕见血?父皇的万里江山,可不就是这么一路杀出来的?
盈儿他不像我。其实他也不像他地母亲。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像着谁。他的父亲不信仁义,他的母亲心思狠决,却偏偏养出来这么一个良善仁义的儿子。
良善有什么用?仁义有什么用?但凡刘三是个良善仁义的人,早在那秦末乱世之中默默无闻的死去,如何还有如今这个天下至尊的皇帝?满朝的文武百官,又有哪个是吃素的?你若没有一点手段,如何能弹压的住他们?如果将大汉比作一驾驷马拉着地马车。皇帝就是那驾车的车夫,朕费尽千般心机,才勉强驾驭住这些傲诞惊马,若由慈弱如盈儿来驾,可不正要客反侵主,车毁人亡。
时光流逝中。朕慢慢老去。朕满心欢喜的看着如意慢慢长大,却忽略了在朕不曾见的地方。盈儿也渐渐长大了。
战场是最优胜劣汰地地方,也是最能让人成长的地方,十六岁的盈儿亲自向朕请命披挂上阵,历时三月,最终击溃英布。利剑微微出鞘,就再也掩不住锋芒,雏凤引颈长鸣,其声清越胜于老凤。
骑着战马回到长安的盈儿,朕瞧着,终于有了一个男人的担当。为什么会这样?朕百思不得其解,忽然某一刹那,拍着大腿明白了,
那个一直被朕嫌弃着的盈儿,朕对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汉二年那年。
那一年,夏侯婴架着马车在茕阳大道上逃逸,后面的追兵铁骑踏踏地追过来,朕惊慌失措,欲推满华和盈儿下车
…………儿子虽然重要,但若老子都没了,还要儿子干什么?盈儿显然吓坏了,他被满华抱在怀里,懵懵的不知所措。
那时候老子就恼了,妈的,老子的儿子,老子要推你下马车,你连指着老子的鼻子骂一句的胆子都没有。
虽然那时候他若真闹了老子也会嫌心烦,甚至踹他一脚,但是他连哭都不得哭一哭,老子心里又隐隐憋气。
最后一双儿女辗转得回,相对地时候偶尔客气地很,可是心里,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他。他怎么样,在朕心中,都忘不了马车上那惊惧不知所措的眼睛。
朕并不想面对那双眼睛。
而朕坐于安逸长乐宫中,恍惚听着他带回地金戈铁马之声,忽然开始觉得,朕渐渐苍老了。
盈儿蜕变成一个男人的时候,如意还只是一个孩子。
盈儿威信日增,朕要如何才能实现对戚懿的承诺,换易储位?
吕家不答应,留侯不答应,孙叔通不答应,周昌不答应,盈儿在殿下抬眸望着朕,他的眼光告诉朕,他也不答应。
偌大一片汉土,除了朕捧在手心的戚懿,竟没有一个人答应朕废黜盈儿,改立如意。
那日里,朕于长乐宫设宴,宴请群臣。盈儿携人入宴,朕问他,他身后的四位白发皓首的老人是什么人。
盈儿笑着说,“是商山四皓。东园公……”
朕吃了一惊,召此四人来问,“昔日朕起事时,登记后,都曾遣人去请四位贤人出山助朕,四位皆推之老朽不肯出山。如何如今却肯效忠太子?”
东园公唐秉不卑不亢的禀道,“陛下惯轻儒生,而太子礼贤下士。故效于太子也。”
朕喝了一杯酒,然后挥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戚懿察觉到朕的情绪。捧着卮酒,小心翼翼地看着朕。她的手纤纤,她的肌肤是好看的微蜜色,发如流云,一双眸子淡荡春光,潋滟生波。朕掬起了她的发,指着那四个老人地背影与她道,“瞧见了么。那就是太子的羽翼。太子羽翼已成,已不是朕可以随意撼动的了。”
“不过是四个糟老头儿。”戚懿她不懂,她只以为朕在和她说笑,嗔道,“哪有那么严重?”
“是啊。”朕感慨,“他们不过是四个老头儿,可是这四个老头儿背后,站着朝堂上的大臣和天下的民心。”
戚懿伏在朕膝上哀哀痛哭,一双眸子又是怨,又是怜。“陛下不是皇帝么?为什么,做皇帝的,连立哪个儿子做太子都做不了主?”
“是啊,戚懿。”朕苦笑。“朕是皇帝,可是皇帝也不是什么事情都由得了自己做主的。朕立的是太子,而百官,挑地是他们未来的主上。而天下百姓,挑的是日后的皇帝。”而如意和你,在他们眼中,不合格。
“懿儿啊,”朕意兴阑珊。叹道,“你为朕再跳支舞吧。来,朕为你来唱歌。”
朕的兴致很好,亲自为她击筑,大声唱起了歌:
“鸿鹊高飞,一举千里。羽翼己就。横绝四海。”
朕的鸿鹄。
鸿鹄是一种有着惊天志向的鸟。它终年高飞于苍穹之上,不与燕雀之辈多做纠缠。
“横绝四海。又可奈何。虽有增缴,尚安所施。”
歌是楚歌,声有有遏云之势,从神仙殿传出,缭绕于天际之间。
盈儿他是鸿鹄,是朕之子,朕若所托江山得人,才可与故后俯瞰万里江山无愧。可是朕的戚懿,朕的如意,朕的娇妾稚儿,朕能将他们托给谁呢?
戚懿在朕嘹亮地歌声中跳起了舞。这一生中,朕再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戚姬。那一日,她站在神仙殿上,衣一身翡翠汪的绿,满头翠翘随风招摇。
她跳的是折腰。
你见过折腰么?
她长长地广袖拂在额前,翩跹如缤纷的蝶,迟迟不肯拣了寒枝歇息;她如柳枝一般不盈一握的腰肢,如风摆柳一般蘧然下折,将折未折的一段腰。
白玳瑁铺着的殿堂映衬出她的舞步,轻盈如一段春山。翠绿的蝴蝶儿展开了她的羽翼,一扇,再一合,再一扇,半颊流芳是她地红痕,她的哀伤绝望和恐惧不安,追不回的是过去的好时光。
朕与她曾共有的好时光。
每年岁首,冬十月半共入灵女庙。以豚忝祭乐神,相望吹笛击筑,调笑时光,歌上灵之曲既而相与连臂踏地为节,歌赤凤凰来,碧梧桐以备,宁无不来?七月七日临百子池,令满宫乐人于池边共作于阗乐,曲调奇异而柔媚,熙攘秋色,乐毕,以五色缕相羁,谓爱时时世世相连;八月四日出雕房,于北户竹下围棋,约定胜者终年有福,负者终年疾病,取丝缕绾于手,共祷于北辰星光之下,祈求上天赐予长命百岁,免去灾病死亡;九月九日重阳登高,佩茱萸花,食蓬饵,饮菊华之酒;正月上辰出池边盥濯,食蓬饵以祓妖邪,可令终岁无疾;三月上巳张乐于流水,祈福来年,年年有来年,岁岁有来岁。
朕闭了目不忍再看,折腰舞妖美,但充满着不祥的意味,朕已老去,朕从这不祥地妖舞之中,已经看到了戚姬地结局。
朕不想见这样的结局。
面前这一个,是朕这辈子唯一一个真心宠过地女子。
朕睁开眼,问戚懿,“懿儿啊,你可愿为朕陪葬?”
戚懿怔怔的望着朕,微微瑟缩。
她还那么年轻,朕却已垂垂老矣;她还有她心爱的儿子,朕却共有皇子八人;她还不想死去,朕却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朕苦笑着摇摇头。
护不住啊。
朕的傻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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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大风
年迈的高帝忽然刻骨的思念起早已抛在脑后的故乡,思念丰沛绵延春日的风,那是他的故乡,他的生长之地,他的血脉缘起的地方。
汉十二年春,高帝从长安出发,欲再回故乡丰沛。
“懿儿,”神仙殿里,他问戚懿,“你可愿与朕共同回家?”
戚懿背过身对着殿门,玻璃珠子穿成的帘子落下,一片衍玉之声。她在帘后发着脾气,“你要走就走,没有良心的男人,早就忘了我们母子,还做什么假惺惺?”
刘邦微微苦笑。
这些年,他宠爱戚懿,将之宠出这份娇惯脾气,娇惯便娇惯些,他甘之如饴。可是戚懿,若有一天,朕不在了,这偌大汉宫之中,还有谁能护着你呢?
这么一想,他便怜惜戚懿,也不对她生气,只是淡淡嘱咐,“朕不在的日子,你敛着些脾气,太子性慈,不会为难于你,你若有受了欺负的地方,便去求他。”
顿了顿,忽又伤感,“别总与皇后犟着,她也是可怜人,但凡能示个弱,折个腰,也能少讨些苦头。”
“哼,”戚懿只当他在说笑话,银铃似的笑了一会儿,怒道,“那老妇也能压的到我?你若回心转意,只管去她那儿,我戚懿若掉半颗眼泪,就不姓戚。”
高帝不再说话,再望了纤美的背影一眼,转身大踏步出殿,不再回头。
“夫人。”佩兰怯怯的道,“陛下车驾,已经出了西阙了。”
“他真地走了?”戚懿跳下榻,三步两步赶到殿门处,握着帘上珠子。面上已尽是泪痕,“我只是想要他哄我个几句,不是真的不打算理他的。”
佩兰噤若寒蝉,瞧着蹲在地上的宠姬,眸中却露出怜悯之色。
“佩兰,”戚懿抓着侍女的裙裾,哭到哽咽,神情却迷茫地像个孩子。“陛下,他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怎么会呢?”佩兰温言劝慰,“陛下平日最爱夫人的。”
“是了,是了,”戚懿破涕为笑,娇美有若春花,“等他回来了,我服个软儿,一切就又回到从前了。”
高帝车驾从宣平门出,经灞桥。走驰道,车行甚缓,来到沛县的时候已经是将近春日的时候了。
沛侯刘濞率着故人父老乡亲出城三十里迎着高帝车驾,扶着从叔笑着躬身请安道。“皇叔一向身体可大安?”
刘邦逡巡着故乡熟悉的一草一木,面色出现淡淡的红光,精神头极高,“好的很。”他豪迈笑笑,拍着刘濞地肩头,“待会儿和你喝酒,准能赢的过你。”
“侄儿不甚惶恐。 ”刘濞喜道,“已在沛宫为皇叔准备好安置酒宴。愿得皇叔过往观。”
父老乡亲在宫前悉数跪拜,神情恭敬。沛宫之中,青铜酒爵反映着故乡的山水天青,刘邦大口大口的喝着酒,瞧着跪拜人众中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庞,大笑道。“今日方知项籍昔日所言。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此中真意啊。”
忽有童声清越。唱出颂圣之歌:“秦失其鹿,天下逐之。昔有沛公,起于丰沛。仁德守备,体恤万民。一朝为帝,天下伏首。汉之广矣,汉之安矣,高哉伟哉,功昭日月。”一百二十髫龄童子从宫门两侧走入,俱素服青裳,头梳童髻,两鬓留梢,容颜清澹秀美,拢袖加额,动作齐整,观之可亲可爱。
刘濞笑道,“侄儿挑了这些故地孩子,教了一些歌,待皇叔前来,亲自唱于皇叔御前,给皇叔逗个乐子。也是侄儿一片孝敬之意。”
“好,好,好。”高帝大乐,笑道,“濞儿你有心了。”
高帝于沛宫遍请昔日知交所识之人,流水一般摆着宴席,大饮三日,酒喝到了酣处,亲自起身,于殿前击筑,自为歌诗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歌声激越,吐尽胸中之思。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刘濞将诗在口中大声吟了一遍,起身赞道,“皇叔好气魄,好胸襟。”
挥手命百二十童子,“还不为陛下歌来。”
那一百二十名男童互相对视,于是起声细细歌唱,“大风起兮云飞扬。”
歌声渐渐纯熟合拍,声音亦渐渐大了起来,“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到最后,声如清钟,响遏云霄,“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安得,猛士,守四方。”刘邦喃喃的吟着,于殿中起舞,慷慨悲昂。苍天,你可看见?大地,你可看见?青山,你可看见?流水你可看见?
这是朕的天下。朕为之征战十年覆蹈一生的天下。秦失其鹿,天下人共逐之。无数的英雄倒下去了,他们败了,亡了,朕踏着他们的尸骨走出来,草建了煌煌大汉。无数地猛士抛头颅,洒热血,只为了守护他们心中的故土,朕的汉家天下。
刘邦招诸亲近王侯大臣,斩白马以为盟,共誓曰,“汉以刘氏为王,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
朕老啦,拿不动弓了,骑不动马了,打不动仗了,站在天下最高的地方茫茫然四顾兮,忽然,想回到最初地最初,丰沛乡间青山接绿水的地方。朕在这里说了第一句话,走过第一步路,交过第一个朋友,爱过第一个女人,得到第一个儿女…………
朕之后有了无数个,可是朕的第一个,都在这里。
两滴浊泪沿着已经不再年轻的面庞流下。“游子悲故乡啊。”他怅然慨道,“朕………吾虽定都于关中之地,千秋万岁之后吾魂魄犹乐思沛。”
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原乡,阿父老去之后,极为思念原乡。朕曾笑话他有福气也不会享。可是到朕老了。才发现,对原乡地思念,和阿父一样迫切。
“朕自沛公以诛暴逆,遂有天下,其以沛为朕汤沐邑,复其民,世世无有所与。”
世世无有所与。
这就是朕给故乡的恩典,沛县的父老乡亲。愿世世安居乐业,不为租役所苦。
诸乡老大喜,俱跪于君前,长拜不起,“吾等谢过陛下厚爱恩典。”
于是高帝拜沛侯刘濞为吴王。复在沛宫逗留十余日,日日和故老旧交相与乐饮,说起昔日少时旧事,大笑不止。十余日后,高帝尽兴欲返长安,乡老父兄不舍。固于宫门之前跪请高帝留沛,高帝在车舆之上挥手笑道,“该回去了。再不回去,朕的儿子该败完家了。”
皇帝车驾出了沛县。远远地到了城郭,卫尉赵乘骑着玄色骏马走在最前,张手搭望,忽然目瞪口呆。
车马一齐勒住缰绳带出地动静,车厢之中,高帝拢手问道。“怎么不走了?”
“陛下,”赵乘驱马到他的车下,恭敬道。“你看。”
高帝探出车向前方望去,一时间怔怔的说不出一句话。
那是,那是无数沛县的父老乡亲。
这些父老乡亲,他们穿着布衣,他们扎着头巾,他们捧着酒食。他们扬着笑脸。千百之人,齐齐跪在春日大道上扬起的风尘里请命。
“请陛下再多留几日吧。”
“待地里插了秧子。我们请您喝麦酒。”
“再过几日,沛水河就要解冻了。用家乡地水洗洗面,走远了,才能记得家乡地甜。”
父老们的声音杂七杂八,高低参差,没有章法,但惟其如此,才显得真诚可亲。
刘邦动容。
于是命人在邑城平地搭木为篷,置织毯雕案,悬锦丝画屏,复留止歇,张饮三日。
中夜之时,高帝披衣行于故土星空之下,身边暗夜青草,略有料峭春寒。
“陛下,”中常侍小心地道,“外面凉,咱还是回去吧。”
刘邦笑笑,不在意的仰头看天,喊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啊。”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何必惆怅?刘三哪里是惆怅的料子?朕是老了,可是朕的儿子,孙子也渐渐长起来了。他们气血蓬勃,心中自有丘壑,他们将将自己打下的这个江山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千百年后,不知名的人走过这片土地,会知道,缔造了大汉万世江山的第一人,他叫刘邦。
刘邦豪气复生,仰天长笑。
天上的星辰将知道,朕的名字,叫做刘邦。
喝了太多地酒,刘邦沉沉睡去。天将明的时候,梦得战鼓连天敲响,自己茫然四顾,四周竟无一人,远方一员悍将骑着乌骓马向自己奔驰而来,在马上抬起头来,竟是自己多年的夙敌,项羽。
“竖子刘季,”项羽横戟扬眉喝道,“某一生七十二战无一败,今日且与你战七十三,拿命来。”
刘邦吃了一惊,只觉得项羽手中的虎头盘龙戟地刃寒已经刺到面前,连忙后退,啊的一声,从床上摔了下来。
“陛下…………”帐外,内侍惊呼。
这一摔,却摔到了刘邦的左臂,初时尚不以为意,过了半日,竟现乌肿之色,仿如刀戟之伤。随性御医劝刘邦休养,刘邦却摇摇头,无谓笑道,“朕运归于天命,岂在人为?”执意反转长安。沛县父老们跟随其后送了又送。待得再也不能继续送了,才跪下拜别。
汉十二年春三月,江南江北桃花缤纷开放的时候,高帝刘邦,终于走到了他生命的尽头。
“大人,”中常侍面色沉重从槐里离宫出来,对赵乘道,“陛下一直在发着高热,实在是不能继续前行了。”
赵乘回头,沉默着看着长安方向,仿佛可以看到长乐宫飞起的崔嵬檐角,“可惜。”他扼腕道,“就差那么半日路程。”
皇后吕雉与太子刘盈星夜赶赴离宫探望病重的高帝。进殿的时候刘邦正将内侍呈上地药汤狠狠的掼在地上,“什么庸医,也敢来治朕的病?”
“哦,你们来了啊。”他扬扬眉,拥被高坐于榻上,瞧着进来的妻子儿子。
仿佛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次家常见面。
仿佛之前半生所有的生疏,隔阂,矛盾,全都不曾存在过。
“陛下,”吕雉柔声上前,握住他地手,“病了,就得服病,你这样不肯吃药,怎么好地起来?”
刘邦其时烧的面色发红,反而瞧着很是精神,瞧了吕雉一眼,笑道,“朕不肯吃药,皇后心里才痛快吧?”吕雉怔住,不能出言。
“阿雉啊,”刘邦欲换个姿势,骤然觉浑身乏力,这才服气,瞧着面前发妻,十多年啦,昔日丰沛乡里地吕三娘子也老的瞧不出来从前模样了,“你怨朕吧?”
“无妨。怨着吧,怨着吧。朕答应你,下辈子再碰着你,不娶你了。”
朕这一生,给了你什么呢?到头来只能给你一个承诺,来世相逢,必不再结发。
这是朕此生,唯一真心给你的恩典。
吕雉抬头,瞧着面前的男人,口茫然,心茫然。
她怨恨了他一辈子。
初嫁他是怨他不够年轻,不够俊朗,不够出色。
为他持家时怨他心野,不常着家,独留着她面对一室操劳。
流落乱军中之时恨他不能相救。
回到汉宫后恨他另结新欢不顾结发之情。
做皇后时恨他偏心幼子一意易储。
到他要死的时候,恨他,恨他,发此毒誓,来生不必相见。
吕雉摇摇晃晃离开。我们之间,夫妻多年,相互折磨,连来世的情分,都透支干净。
可是,你死的时候,我还是心里难过,宛如刀割。无论爱恨,你我已成彼此生命中血肉相连,以刀剜之,必成重伤。
吕雉掩门。
刘季,一路走好。
从开书开始,刘邦,吕雉,戚懿,一直是评论区争执的热点所在。
其实,就我自己而言,也对历史上这三个人很有感想,才会本能的在第一卷中,为他们花费了不少笔墨。写下我所理解的刘邦,吕雉,戚懿。
对错自有公论,感情却是复杂的。
而这三个人的关系,在刘邦死的时候,到达了一个高潮。这前后三章,主要着眼于此。
而刘邦,因为之前的对吕雉母子三人的无情作为,很多人都讨厌他。嗯,但是人的面是复杂的。能够在秦末乱世中崛起一统天下的人,虽然是个无赖,但是,也没有人能够否认,他也是个英雄人杰。
这也是我想在这几章表现出来的他的另一面。
没有要为谁翻案的意思。只是每一面都是真实的,如果少写了,感觉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以上。最后,继续求粉红票啊。
七十一:遗意
吕后掩门,也掩了殿中流泻出来的絮絮话语。
“父皇,”刘盈跪于榻前,强笑道,“病还是要治的,昔扁鹊见蔡桓公,就说了,不可讳疾忌医。”
“傻孩子,”刘邦怔怔道,“父皇起于布衣,提三尺剑取天下,靠的是天命。命既然在天,就算扁鹊再生,又有何益?”
刘盈垂首饮泣。
“哭啥?”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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